第二十二章

    试探刘太安

    时间已是腊月底了，虽然天气依旧严寒，但是新春的脚步日益临近，京城内处处张灯结彩，洪武广场更是成了百姓交易年货的市场，购买门神、春联、灯笼、吃食的人络绎不绝，熙熙攘攘的十分热闹。

    翠风阁的阁楼上，秦明和荆一飞分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望着窗外发呆。白齐真的就像他当日所说的那样，再也没有出现了，他隐匿在何处，干什么去了，二人也不知道，更不知道怎么去找他，三人组合如今只剩下秦和荆二人，虽然只是少了一个人，但此刻却显得分外势单力薄。

    这人都是不见了才开始格外想念，秦明和荆一飞呆呆地望着外面的广场，想起当日洪武广场比试，三人初见还是在盛夏之时，现在，转眼已是快到新春的时候了，想来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秦明问道：“一飞，你过年怎么过？”

    荆一飞眼皮都不抬一下：“办案子啊，过年火灾、盗窃案最多。”

    秦明哼了一声，叫道：“你这生活真无聊。”

    他自己转头望了望外面，窗外是冬日里难得的暖阳，烘烤着人很惬意，秦明晒着太阳甚至开始感觉有些睡眼惺忪，荆一飞顺手拾起一枚梅子果脯砸了他一下，问道：“怎么，最近在练功吗，感觉你很疲倦？”

    秦明道：“对啊，在练一门很独特的武功，就是一直参悟不透！”

    荆一飞不以为然道：“越是独特的武功越不好练，这也是常理，不需着急。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你大字认不到几个，参悟不透的东西多了，有什么可叹气的。”

    秦明呸了一声来了脾气道：“这你就不懂了，我最近练的这门功夫可是那个谁教我的！”

    “谁啊？”

    “暂时不能告诉你，练成了，保准两个你都打不过我。”

    荆一飞白了一眼，对这种自吹自擂的话题她简直毫无兴趣，她换了口气道：“我听说，刘太安的身子最近好了不少，前几日已经能下床走动，我看差不多可以去试探他了，你准备好了没有？”

    这二人迟迟未去试探，执意等到刘太安好了才去也是情非得已，其一是刘太安确实伤得太严重了，若他伤势未愈，秦、荆二人这么试探他，就算他是真的傀儡师，这样力有不逮也使不出什么绝技，看不出什么端倪。其二是，若刘太安不是傀儡师，一试之下这人难免旧伤再添新伤，更是不妥。其三，秦明新学的鹤鸣一剑也需要时间训练，才能以假乱真，若是这一招不够逼真，必然会让真的傀儡师看出端倪，有所防范。经过一个多月的等待，刘太安的伤势恢复得差不多，秦明的御衣术虽然没练出什么名堂，但是鹤鸣一剑却是练得越发地纯熟，若是突然间施展出来，招式又快又凌厉，纵然是熟悉的人也是很难分辨出来。

    这一剑，刺得不对不过就是个误会，刺得对了，那可就是个惊天的大秘密！

    秦明心里很清楚这后果，所以他宁愿相信是自己误会了，哪怕这一个月白忙活也好，他忍不住叹道：“但愿从头到尾只是一个误会。”

    荆一飞道：“若是误会最好，只不过若真是奸细，我们也绝不能手下留情！你明白吗？”

    秦明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我自有分寸。”

    说话间，一条灰白色的野狗从外面跑了进来，正是阿福传信用的小犬，这小犬见了荆一飞突然站立不动，而后开始抽搐作呕吐状，过了片刻小犬吐出一团黏糊糊的东西，这东西被黏液沾染，颇为肮脏，荆一飞微微皱了下眉头，但秦明一见这东西，却顾不得恶心，直接拾了起来，擦干净黏液，拆开正是一团包裹得很紧密的纸团，秦明看了一眼，说道：“阿福说，刘太安今天上午已经搬回机甲司休养了……”

    荆一飞立即站了起来，兴奋道：“看来此事宜早不宜迟，不如我们今晚就趁他阵脚未稳试他一试！”

    秦明皱眉道：“你至于这么着急？”

    荆一飞冷笑一声道：“我可不能让一个可能是奸细的人留在魏大人的身边。”

    秦明问道：“那若他真是奸细，你要如何处置？”

    荆一飞毫不犹豫道：“自然是先审再杀，岂能让他痛快了？”

    秦明吐了一口气，心想这娘儿们做事可真是狠辣，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他想了想道：“机甲司的人睡得都比较早，唯独刘大人喜欢晚睡，一般会过了子夜才就寝，不如我们就晚些时候行动吧！”

    秦明重新写了一张字条塞给小犬，让它回去复命。这小犬很听话地下楼准备往机甲司跑去，只是它刚跑过一条街道，突然就被躺在路边的一名乞丐抓住了，那乞丐一手扼住小犬的喉头，掰开嘴巴一看，却见嘴里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字条。乞丐又用力捏了一把小犬，这小犬痛得想要哼叫却呜呜呜地叫不出来。那乞丐瞬间明白了，冷笑道：“好一个驭犬术，教小野狗把信函藏在喉头下面，可惜这个法子躲不过我的眼睛！”他另一只手猛地一点小犬的下喉，这小犬突然抽搐，一团纸团就吐了出来。

    这乞丐面带喜色道：“果然有重要信息，也不枉费我在这守了这么多天。”他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小犬，口中转冷道：“当条野狗也不挑主人，就不要怪自己死得早！”他眼光突然一寒，五指用力一捏，小犬哼唧了一声就歪了脖子，没了气息。他站了起来，狠狠地弃了死狗，再细心地环顾四周，这才佝偻着背往一条小巷行去，这样行了几里地，待到无人处，才突然撕开褴褛的外衣，露出他的真容和一身锦衣，此人正是锦衣卫内的千面客，他重新化出挺拔的身姿，头也不回急急直接往城东行去，而城东正是锦衣卫所所在的地方。

    入夜，机甲司大营内。

    此时，机甲司的一干人早已入睡，唯有刘太安就寝的地方还有些许火光。

    秦明和荆一飞换了一身夜行衣悄悄潜入机甲司，秦明身材高大，按照朱高煦的样子，在眉眼上稍稍化了妆，乍一看还真有几分相似，而荆一飞则带了一个面具，化装成了七煞门杀手的模样，二人趁着夜色掩护直接往刘太安休息的大营奔去。

    二人都来过机甲司多次，对这里的环境都十分熟悉，不过片刻就绕过了守卫，到达刘太安的营房门口，这刘太安平日里就住在此处，外面有道隔墙，进了小院再走三四丈就是他的寝房，秦明和荆一飞掠过院落，翻上屋顶，匍匐在瓦顶上，二人刚揭开瓦片准备查看里面的情况，突然就听得院门外咯吱一声脆响，只见一道黑影已经从院子里朝屋内闪了进去。

    大半夜的光线昏暗，来人身形速度也是十分迅捷，根本看不清是什么模样，二人不由得惊了一下，心想这人是谁，难不成是刘太安自己回来了，还是另有其他人这个时候来找他，若是外人，这么晚了，可会是什么人……

    疑团重重，秦、荆二人急忙揭瓦朝下望去，却见这房间内烛火骤燃，原本黑漆漆的房间瞬间亮堂了起来，光影晃动处，终于看清这屋里已有两个人，正是那黑衣人和刘太安，从上往下望去，也看不清黑衣人的具体模样，只看得出这两个身形颇为相似，这下子互相对视，一个啊了一声表示震惊，另一个却岿然不动，十分冷漠。

    这可就奇怪了。

    刘太安惊讶之后，很快就冷静下来，厉声喝问道：“你是谁？胆敢擅闯我机甲司大营！真是好大的胆子！”

    那人笑了笑道：“刘大人这么晚了还不睡，而且衣着还这般齐整，可是想去做什么？”

    刘太安道：“我一向喜欢和衣而眠，与你何干，你到底是谁？！”他正要呼叫机甲司的侍卫，来人却制止了下，冷冷道：“我劝刘大人少安毋躁，不然于己不利啊。”

    刘太安怒问道：“你什么意思？”

    那人哈哈一笑，突然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长刀，说道：“刘大人，你这记性可真不太好，一个月前的这断臂一刀，这么快就忘了？”

    刘太安猛然想起上个月，在巷子里，那偷袭他的黑衣人，在暗处一刀卸下了他一条胳膊，让他差点丧命当场，还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幸好宋云的医术了得才捡回了一条命，这一个月他亦是冥思苦想不知道会是谁这么狠毒想要置他于死地，只可惜当夜无风无月，对手来无影去无踪，一刀之后自己便失血昏迷，毫无印象了。他这月余来，日日夜夜回想，若是让他知道是谁暗中害他，必要问他个清楚，让他血债血偿！

    不想，今日这杀手居然还主动找上门来了，刘太安再也无法冷静，勃然大怒道：“原来是你！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如此害我！”

    那黑衣人哈哈笑道：“我是谁可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刘太安立即喝问道：“你什么意思？我乃是金吾卫机甲司千户刘太安！你又是谁？！”

    黑衣人摇摇头道：“不对，不对，你还有一个身份！”

    还有一个身份？听到这话，不仅刘太安惊住了，就连屋顶上的秦明和荆一飞也脸色一变，难不成刘太安真的是细作？！

    刘太安脸色更加不解和愤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黑衣人冷冷道：“我知道，你就是七煞门的傀儡师！好一个阴险的细作！”

    刘太安大怒：“好一个胡言乱语，血口喷人！”

    黑衣人嘿嘿两声，从背后取下一个用黑布包裹的长物，十分爱惜地抚摩道：“并非我胡言乱语，而是你就是傀儡师。”他轻轻地取下这黑布外罩，露出了里面的东西，却是一把色泽紫红，形状古朴的长弓，这长弓好似龙筋所铸，正是傀儡师的虬龙弓，秦、荆二人一见此弓都是大吃一惊，却不知这弓什么时候落到这人手里，另外这人是谁为何要这么做。

    黑衣人继续质问道：“刘太安，我问你，这可是你的长弓？”

    刘太安并未见过此物，只觉得这弓当真是个神器，但此物毕竟不是他的，所以直接摇了摇头道：“这不是我的，我不认得此物！”

    黑衣人哈哈笑道：“你肯定不敢承认了，这就是你的东西！你就是傀儡师！”

    这二人的对话句句听在秦明和荆一飞的耳朵里，黑衣人问得斩钉截铁，刘太安答得也是十分坚决，只听得秦、荆二人都有些迷惑了，不知道这两个人究竟哪个说的话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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