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个大忙人啊。”他真诚地说。
他这人就是这样，但凡遇到不待见他的人，他就会表现出一副亲切的样子，我刚才那么冷淡地与他打招呼，他自然知道我不愿意见到他。
“是呀。”我没好气地回答他。
“那我和你一起走吧。”他说。
“为什么？”我问。
“两个人做伴才有意思。”
我没回答，他默默地走在我身边。我们就这么走了大约四分之一英里，我开始感觉这样很可笑。后来我们经过一家文具店，我突然想到我或许可以买点画纸，兴许可以借此摆脱他。
“我去买东西。”我说，“再见。”
“那我等你。”
我耸了耸肩，便走进文具店。我一向都觉得法国纸不好使，既然计划已成泡影，也就没必要买不需要的东西来徒增负担。于是我问了一两样他们店里肯定不卖的东西，不久便走到街上了。
“买到你需要的东西了吗？”他问。
“没有。”
我们向前走，依旧一声不吭，走着走着，我们来到一个几条街道的交叉口，我在路边停了下来。
“你走哪边？”我问。
“你走哪儿，我就走哪儿。”他笑了。
“我回家。”
“那我和你一起回家，抽抽烟斗。”
“你还真爱不请自来啊。”我冷冷地呛了他一句。
“我正盼着你的邀请呢。”
“你看到你前面那堵墙了吗？”我说着一指。
“看到了。”
“要是你能看到那堵墙，就应该看得出来，我不喜欢你跟着我。”
“我承认，这我倒是隐隐感觉到了。”
我情不自禁地笑了两声。我的性格里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只要一个人能把我逗笑，我就对他讨厌不起来。可我还是绷起脸。
“我觉得你真叫人作呕。你就是那种最招人讨厌的野兽，遇上你，算我倒霉。你为什么非要跟讨厌、鄙视你的人在一起？”
“老兄，你为什么以为我会在乎你对我的看法？”
“见鬼。”我说，这次我的语气更狠了，因为我隐隐明白，我的动机并没有丝毫值得赞赏之处，“我对了解你一点兴趣也没有。”
“你是在害怕我对你产生不好的影响吗？”
他的语气让我感觉自己很可笑。我知道，他正侧着脸看着我，嘴角还挂着一抹冷笑。
“我看你是手头紧了吧。”我毫不客气地说。
“要是我以为能从你那里借到钱，那我可就算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了。”
“要是你逼着自己去奉承别人，就说明你已经走投无路了。”
他咧开嘴笑了。
“只要我时不时能讨你喜欢，你就不会真正讨厌我。”
我紧紧咬住嘴唇，这才没笑出来。他说的倒也不假，我还有一个性格弱点，那就是我喜欢某些人的陪伴，这些人虽然坏，却可以和我唇枪舌剑，旗鼓相当。我开始感觉到，只有凭我自己的努力，才能维持我对斯特里克兰的厌恶。我知道我在道德上的弱点，我的非难颇有些装模作样的意味。我明白，如果我都感觉到了这一点，那么观察力更加敏锐的斯特里克兰肯定早就看出来了。他肯定正背地里嘲笑我。我耸耸肩膀，没再说什么。让他偷着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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