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三十年2:天下第一帮-惩治江湖败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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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离开后,房间里的人都看着豹子,豹子身中两支箭镞,可是这里没有郎中,没有人敢拔箭镞。这种犬齿倒钩箭,一旦强硬拔开,鲜血就会喷薄而出,中箭的人不是血尽而死,就是疼痛而死。

    豹子问镖师:“有金疮药吗?”

    镖师说:“有的。”凡是开镖局的,都离不开金疮药,就像开裁缝铺的,离不开剪刀一样。

    豹子说:“拔开箭镞,撒上金疮药就行。”

    镖师为难地说:“没有郎中怎么办?”

    豹子说:“不需要郎中,你照我说的做,这点疼不算什么,我忍得住。”

    镖师招手让镖局的伙计取来金疮药,所有人都胆战心惊地看着豹子,豹子豪爽地说:“拿酒来。”

    伙计双手捧来一坛酒,豹子单手提起坛子,仰脖灌下半坛酒,然后重重地把酒坛顿在桌上,喊道:“动手吧。”声震屋顶,嗡嗡作响。

    镖师伸出手臂,他叮咛说:“兄弟,你忍住啊。”

    豹子哈哈大笑,满屋都是酒气,他说:“男儿踏破千山阙,饮尽刀头仇敌血,这点伤算得了什么?”

    镖师拔掉一支箭镞,白乞丐把金疮药撒上去,豹子端直坐着,一动不动;镖师又拔掉一支箭镞,白乞丐又赶紧把金疮药撒上去,豹子身躯不动,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他坐向身边的椅子,咔嚓一声,椅子碎了。

    大家七手八脚把豹子从椅子碎片中扶起来,然后将他放在床上,豹子说了一句:“两天没睡觉,我困了。”然后,他就呼呼大睡,丝毫也不在乎自己身负重伤。

    豹子身中两支箭镞,谈笑自若,不动声色,而我中了一支箭镞,就虚弱成了这样,在豹子面前,我感到极度惭愧。

    天快亮的时候,大家都困了,呵欠连连,他们靠在墙角窗口睡着了,而我毫无睡意,牵挂着燕子。

    月亮落下去了,曙光尚未升起,这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我在黑暗中睁大双眼,等待着燕子归来。可是,燕子还没有回来。

    黎明来临了,外面响起了推门声,还有门铃碰撞的清脆的叮当声。所有睡着的人都霍然而起。房门打开了,我看到了一个身材高大窈窕的轮廓,那是燕子。

    燕子说:“我看到大钻石了。”

    我浑身颤抖,像打摆子一样,想要坐起来,可是上半身刚刚起来,又像被推了一把一样,重重地倒在床上,我结结巴巴地问燕子:“在……在哪里?”

    三师叔和镖师都吃惊地望着我,他们都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豹子疑惑地望着我,又望着燕子,他知道大钻石被我们带到了塞外草原,但是不知道大钻石丢失了;黑白乞丐脸上露出了诧异和兴奋的表情,他们知道我们这一路上的遭遇,和大钻石的波折。

    燕子说:“大钻石在假麦帮主家中,天亮就要送走了。”

    我们都静静地看着燕子。燕子喝了一口水后,说:“凌晨时分,我才找到南关的假麦帮主家。那座院子里一片混乱,丐帮果然要开溜了。我趁着没人注意,溜到了后院一间房子里。刚进房屋不久,就听到了说话声传来,我左右看看,无处可躲,就顺着柱子爬上了房梁。房门打开了,前面是一个掌灯的,后面是假麦帮主,就是冒充师祖的那个人。那个人和师祖长得很像,但是,他瞎了一只眼睛,怪不得经常戴着茶色眼镜。掌灯的出去后,这个独眼狗把茶色眼镜摘下来,放在手中擦拭,我看到灯下他那张脸异常恐怖。过了一会儿,有两个人走进来,独眼狗又把眼镜戴上去。他和那两个人说话,声音平和而有威严感,和师祖的声音一点也不像,这是怎么回事?”

    三师叔插了一句说:“江湖上有人可以模仿几十种声音,别人的声音只要让他听一遍,就能够模仿得惟妙惟肖。”

    燕子说:“是的,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模仿的是师祖的声音,而他在私下里,才会用自己的声音说话。”

    三师叔说:“那么,他面对的这两个人,一定是自己的心腹。”

    燕子说:“确实是这样,这两个人是他的心腹,他交给了他们一件很重要的任务……”

    黑乞丐着急地问:“什么任务?”

    燕子没有回答黑乞丐的话,而是转向我说:“这两个人,其中有一个,我们见过的。”

    我惊讶地问:“谁呀?”脑子里飞快地闪现出我和燕子在塞北草原上遇到过的一张张面孔。

    燕子说:“一个是金属声音,另一个人不认识。”

    我想起了那天晚上和胎记在土地庙守夜的情景,曾经有两个人走进了停放尸体的土地庙里,一个是金属声音,一个是公鸡嗓子。独眼狗曾经让公鸡嗓子给日本人送过信,而现在独眼狗要把一项重要任务交给两个人,一个是金属声音,另一个估计是更为亲近的公鸡嗓子。

    我问:“另一个人的声音是不是很干瘪难听,像公鸡叫一样。”

    燕子看着我,惊讶地点点头,说:“是的。”

    我说:“这个人我见过。那天晚上在土地庙,我看到这两个人在一起,也是去执行什么重要任务。后来,高矮乞丐去追他们,不知道追上没有,只听到了枪声。既然这两个混蛋都活着,估计高矮乞丐那晚凶多吉少。”

    三师叔好奇地问:“这两个是什么人?”

    黑乞丐抢着问:“他们要执行什么重要任务?”

    我说:“这两个都是中国人,是丐帮里的败类。”

    豹子说:“这两个狗杂种我也见过,要是再见到他们,一定活活劈了他们,师祖逃离多伦,就是这两个狗杂种勾结日本人害的。”

    黑乞丐说:“我见到他们,也绝不会放过,凡是当汉奸的,我知道一个,就除掉一个。”

    白乞丐伸出双手,向下按按,说:“先甭岔开话题,听小妮子往下说。”

    燕子接着说:“那两个人走进屋子,和独眼狗说了几句话后,独眼狗打开墙角的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件包裹,打开包裹,是几件棉衣,又打开棉衣,里面有一个盒子,我一见到这个盒子,就差点叫出声来,它太熟悉了。独眼狗打开盒子,果然是我们丢失了的大钻石。”

    黑乞丐说:“听你们说在赤峰丢失了大钻石,怎么又会在多伦出现?”

    白乞丐看着黑乞丐说:“这还不明白?是有人从赤峰带到了多伦。”

    我想不明白,当初赤峰城墙被日军攻破,警察队长带着大钻石向南逃窜,我和燕子曾经也向南追赶,可是,多伦在赤峰的西面,不在南面,大钻石在向南逃窜的警察队长手中,而现在大钻石怎么又会在多伦的独眼狗手中出现?

    我正在想着这个问题,听到燕子继续说:“独眼狗对那两个人说,这颗钻石价值连城,多少人为它葬送了性命,你们两个要把它安全带出城去,只要把这颗钻石带到安全地带,帝国会给你们记大功一件。到时候,荣华富贵,娇妻美妾,都是你们的。那两个人点点头。独眼狗说,你们乔装打扮,天亮后跟着难民混出城区,一定要保证钻石的安全。独眼狗说完就离开了,那两个人在房间里换衣服,打扮成难民的模样。我听到金属声音问另外一个人,这颗钻石有什么秘密?为什么有很多人为它送了性命?另一个人说起了这颗钻石的来历和一连串的事情。从这个人的讲述中,我才知道当初赤峰警察队长向南逃走,只是障眼法,他携带着大钻石向西逃往多伦。在多伦,他被一伙强盗杀死,抢走了大钻石,而独眼狗和一伙日本特务又从强盗手中抢到了大钻石,后来,就一直藏在南关那座宅子里。现在,丐帮身份被暴露,他们要赶紧逃走,担心路上有什么不测,就派这两个人携带大钻石,化装潜逃。”

    三师叔插话说:“这么说,这两个杂种知道大钻石的来历?”

    燕子说:“是的。”

    燕子接着说:“那两个人商量说,先睡一会儿,等到天亮后,就跟着难民出西门逃出。他们走出了那间房屋,我也趁机逃了出来。我刚刚逃出不远,就看到有一支几十人的军队跑步来到南关,那座大宅子里哨声四起,丐帮像老鼠一样四处奔窜,结果,军队只抓住了几个小喽啰,其余的人都逃走了。”

    豹子说:“这些军队做事太不机密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还能走漏风声,让人家有了准备。”

    白乞丐说:“说不定军队里就有日本特务。”

    豹子说:“当务之急是,赶快夺回大钻石,那是晋北帮用几十条生命换来的。”

    三师叔问燕子:“你确定他们是向西逃走?”

    燕子说:“是的。”

    三师叔又问:“你确定他们知道钻石的来历?”

    燕子说:“是的。”

    三师叔还问:“你确定钻石就在他们手上?”

    燕子说:“是的。”

    三师叔说:“那就好办了。”

    黑乞丐说:“天色已经大亮了,估计那两个杂种逃出了很远,我们赶紧去追。我们先骗,骗不到手就偷,偷不到手就抢,我们这里什么本事的人都有,一定要把钻石弄到手。”

    三师叔轻描淡写地说:“不劳各位大驾,我和燕子出面就行了。三日之内,一定会带钻石完璧归赵。”

    黑乞丐看着身材瘦削的三师叔说:“你们两个?行吗?丐帮里采生折割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混蛋。”

    三师叔嘿然笑着说:“我是江相派的探花,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江相派办不好的事情。”

    燕子扎好头巾,跟着三师叔出门了。燕子的头巾颜色鲜艳,上面用黑色的丝线绣了一只展翅欲飞的燕子。这块头巾很长时间都飘扬在我的视线里,让我心驰神往。

    接下来的这段故事,是我后来听燕子说的。

    三师叔和化装成少年的燕子走出西门,沿着大道追赶难民。那时候,多伦城已经极为危急,日军围三阙一,目的在于尽快攻克多伦。因为守军顽强抵抗,日军久攻不克,所以就留下西门,故意让城里的人逃走,动摇军心。金属声音的名字叫三怪,身材很高,燕子曾经和他打过照面,所以认识他。他们一路追到下午后,终于找到了三怪和那个公鸡嗓子。公鸡嗓子的名字叫桠杈拐。其实,三怪和桠杈拐都是绰号,中国民间的绰号都与本人的性格有关系。桠杈拐,可能是说这个人的鬼点子多,又很强势。比如细鬼,是说这个人既小气,又多注意细微末节;囔囔鬼,是说这个人办事拖沓,没有主意。

    当天晚上,三怪和桠杈拐住在一间破庙里,三师叔和燕子也一路跟踪到了破庙前。临近子时,三师叔让燕子潜入破庙里,随便盗取一件东西。燕子接近破庙,推推门,门在里面扣上了,而且门扇还用石头挡住了。燕子来到窗口,看到三怪和桠杈拐赤条条躺在地上,鞋子脱在一边。燕子从附近的农家找到一根细竹竿,勾出了一只鞋子。

    天亮后,三怪起身,找不到鞋子,找遍庙里庙外,也无法找到。他感到这件事情很蹊跷,如果说是有人偷走了,可是谁会偷他的臭鞋,而且还只是一只鞋。如果说是被老鼠拉走了,可是找遍庙里庙外都找不到。三怪迟疑了半天后,只好穿上一只鞋,和桠杈拐走出庙门,继续赶路。

    庙门口,贴着一张告示,上面写着:“各位行人,切勿靠近,狐仙住处,入内降灾。”三怪和桠杈拐看了半天,惊疑不定。他们怀疑自己昨晚行走匆忙,没有看清楚就走了进去。而夜晚,狐仙拿走了一只鞋,是对他们的警示。其实,那张告示是夜半时分,三师叔才贴上去的。

    三怪和桠杈拐沿着道路继续前行,来到一座镇子上,镇子上的人纷纷传说,狐仙今夜显灵,死尸暴跳出来。冲撞过狐仙的人,必死无疑。三怪和桠杈拐将信将疑,镇子上的人说,今晚城外乱坟岗里,狐仙显灵。

    三怪和桠杈拐不走了,既然有这样的热闹看,不看白不看,而且,他们也想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有狐仙,如果看不到狐仙,他们就不会担心了。

    乱坟岗在城外几百米的地方,那里有一片灌木丛,站在城墙上,就能够看到乱坟岗的情景。而且,当天夜晚,月色明朗,乱坟岗的情况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夜晚刚刚来临,城墙上就挤满了人,人们都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狐仙,狐仙怎么显灵,死尸怎么跳出地面。

    月亮升到头顶的时候,乱坟岗上有了动静,先是一阵低沉的啸声,然后声音越来越大,接着,令人惊骇的事情发生了,一具死尸从坟墓里跳出来,沿着坟包蹦蹦跳跳,众人发出一片惊呼,胆小的转身跑回家。

    那具死尸蹦蹦跳跳了一会后,就钻进坟墓消失了。过了片刻,又从坟墓里出来了一具女尸,绿色长袍,头发飘散,舌头血红。这具死尸没有蹦蹦跳跳,而是在乱坟岗间慢悠悠地走着,边走边哭泣,显得极为悲伤,似乎有极大的冤屈。

    后来,女尸哭泣声渐渐弱小,她也走回了坟墓中。还留在城墙上的人面面相觑,尽皆失色。

    突然,乱坟岗的方向又传来了时短时长、时急时缓的啸叫声,人们看到十几个尸体从坟墓里爬出来,排队在坟茔间行走,有的是老人,有的是少年,有的是男人,有的是女人,他们刚开始缓步徐行,接着越来越快,到最后在坟茔间跑了起来。站在城墙上观看的人惊恐万分,想要跑回家去,可是已经迈不开脚步了。

    乱坟岗那边的啸声戛然而止,那些死尸突然全部消失了。就在人们以为鬼魂不会再现身的时候,那边突然出现了一只狐狸,狐狸身躯巨大,叫声尖厉,狐狸在坟茔间缓步行走,就像在自己家中一样。狐仙出现了,人们都跪了下去,有的是因为害怕,有的是因为崇敬。狐仙击垮了人们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天色阴暗,月亮躲入了云层里,四周一片漆黑,人们看不到了狐仙,但狐仙尖厉的声音刺破黑暗传来:“入我庙宇,取你性命。入我庙宇,取你性命。”

    月亮从云层里露出来,四野一片寂静,人们望向乱坟岗的方向,只看到月白风清,树影婆娑,好像刚才的一切没有发生过一样。

    其实,这晚是三师叔和燕子在乱坟岗设的局,他们事先把两根铁丝绷在乱坟岗的两个树之间,又从田地中找到一些稻草人,然后给稻草人穿上戏装。镇子上有一个戏班子,红红绿绿各种鲜艳颜色的戏装有一箱子,燕子盗取这一箱子戏装,就像老秀才写蝇头小楷一样,手到擒来。他们还将两个稻草人进行改装,制作了一只狐狸。

    每个稻草人的头顶上都有一个铁丝挽成的钩子,三师叔藏在坟茔间负责钩挂稻草人,燕子藏在树上拉动那些稻草人,他们那天晚上骗了所有站在城墙上观看的人。

    那天晚上,三怪和桠杈拐住在客栈里,然而他们一夜没有入睡,惊恐万分,害怕狐仙会突然出现取走他们的性命。窗外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魂飞魄散。天亮时分,他们放下心来,再也撑持不下去了,就沉沉睡去。可是,等到太阳一竿子高的时候,他们又醒来,起身赶路,发现又少了一只鞋。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根本就不会有人进来,肯定又是狐仙从门缝溜了进来。他们恐惧万状,收拾行李,发现行李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取你性命,就在今日。”

    他们全身哆嗦着,差点哭起来。

    从多伦向西,是浑善达克沙地的边缘,这片地带遍布沙砾和石子,可怜的三怪和桠杈拐遭受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打击,他们一人光着一只脚,走在沙石堆里,尖利的石楞磨得脚板疼痛难忍,他们不得不脱下衣服,包在那只光着的脚上,继续前行。远远望去,他们弯着腰身,一瘸一拐的姿势,就像两头蒙眼拉磨的毛驴。

    他们走到了午后,来到一个叫作古鲁奇的地方,这里是通衢大道,南来北往的人都在这里打尖,所以饭馆、客栈很多,甚至妓女也把生意做到了这里。古鲁奇的十字路口有一家毛皮店,店门口两边的土墙上挂满了各种动物的毛皮,毛皮的下面,摆着一个卦摊,卦摊前绷着一片布,上面写着“避灾最为灵验,一次十两银子”。守摊的是一个瘦高瘦高的人,坐在凳子上,面容平静如水,俨然是世外高人。他就是神棍宗师三师叔。

    来来往往的行人看到这个卦摊,和卦摊上的字,都在窃窃私语,算一卦居然要十两银子,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要价这么高的卦摊。三师叔眯缝着眼睛,端坐不动,形同闲云野鹤。卦摊前很快围了很多人,有的人是在看稀奇,有的人是在看三师叔。

    三怪和桠杈拐来了,三师叔从眼缝里看到了他们,但是他装着没有看到他们。三师叔早就做好了陷阱,等着他们跳进来,他们一路上遭受了这么多的打击,不往里跳都不行。

    他们来到了卦摊前,看着布上的字,又看看三师叔,想要算一卦,又心疼十两银子,他们问三师叔能不能少点钱。三师叔的眼光穿过他们的头顶,似乎望着极为遥远的一个地方,三师叔的眼睛深邃而空灵,似乎在看着他们,又似乎没有看着他们,三师叔说:“大限将至,死在今日,何必顾惜区区十两银子!”

    三师叔的声音细小缓慢,然而在三怪和桠杈拐听来,却不啻晴天霹雳。这个仙风道骨模样的卦师,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但是从他的外形看起来,一定道行极深。他的表情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而那些造诣高深的人,一般都是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要不然,他怎么能知道他们死到临头了。

    三怪和桠杈拐对望一眼,心中惊恐不已。三怪还想试探一下,就鼓足勇气问:“你怎么张嘴就乱说,我怎么会死在今日,怎么就大限将至了。”

    三师叔看也不看三怪说:“请伸出手臂。”

    三怪看看桠杈拐,犹犹豫豫伸出了右手,三师叔看也不看三怪,手指一碰他的手掌,就像被火烫着一样,赶忙缩回手,惊呼道:“你身上有不祥之物,此物依附几条人命。你的死期就在戌时,快走,快走,回去料理后事。”戌时,就是黄昏时分。

    三怪脸上变了颜色,这两天的担忧看来真的要变成现实了。他张开嘴巴,想说什么,可终于什么都没有说。桠杈拐还不甘心,他对三师叔说:“师父,也替我算上一算。”

    三师叔说:“报上生辰八字。”

    桠杈拐老老实实报上了自己的生辰八字,三师叔眯缝着眼睛,伸出右手,大拇指指尖轮番点击着其余四根手指的指节,然后慢悠悠地说:“你是金命。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你身上藏有火器,火克金,你的死期就在今日。”

    桠杈拐不由自主地压压自己内衣口袋,那里装着一把手枪。

    三师叔说完后,收拾卦摊,准备离开。他算准了三怪和桠杈拐会缠住他,所以他对那两个人丝毫也不理会,好像他们就不存在一样。果然,三师叔刚刚走了两步,三怪和桠杈拐就追上了他,苦苦哀求破解之法,并拿出了十两银子。三师叔停下脚步说:“你们两个身上阴气太重,已经活不过两个时辰了。我要为你们避灾祈福,就要折损我的阳寿。你们好自为之,回家准备后事吧。”

    三怪和桠杈拐听了后,手脚冰凉,他们一齐跪在地上,对着三师叔连连磕头,嘴里念叨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请大师救我们一命,我们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三师叔看到火候差不多了,就停下脚步,把卦摊重新支起来,他以一种悲天悯人的口吻说:“罢了,罢了,佛家讲以身饲虎,儒家讲舍生取义,我今天就拼却十年阳寿,为你们指点一条生路。”

    三怪和桠杈拐感动得泪流满面,他们刚刚被三师叔扶起身,又赶紧跪下去。

    三师叔以一种近乎梦游的声音说:“你们身上藏着不祥之物,此物通体透光,阴森无比,凡是沾过此物的人,无不横死。这些死者中,有官宦之家,有帮派之主,而最近一名死者,奔波千里,企图避祸,还是没有逃脱惩罚。而你们现在,正在步此人后尘。”

    三怪和桠杈拐对望一眼,暗自点头,他们对三师叔佩服得五体投地。

    三师叔继续说:“你们深藏火器,此物同为不祥之物,你们不是寻常之辈,而是江湖中人,此物沾染血腥,曾有同门遭受杀戮。”

    三怪和桠杈拐脸上满是敬佩的表情,他们对着三师叔连连点头,恭敬之至,就差把三师叔叫爹了。三师叔的判断是准确的,那晚我看到的高矮两个乞丐,那两个答应帮助我们找到师祖的高矮乞丐,确实死在这两个人手中。

    三师叔继续以高深莫测的口吻说:“两种不祥之物,同为火,火克金,水克火。要破解此物,唯有一种办法,今夜子时,将此不祥二物埋于水旁,水愈多,破解之法愈强。若有大河大江,则埋一个时辰足矣;若有小河小溪,则需埋够两个时辰。此事万勿告诉任何人,否则失灵。”

    埋藏大钻石和手枪,当然不会告诉任何人,担心会被人盗走。而三师叔这样说,三怪和桠杈拐更加相信三师叔法力无边,有扭转生死之能。

    三师叔说完后,起身就走,三怪追上去要给十两银子,三师叔凄惨地说:“我泄露天机,已遭报应,再活不过几年,就要步入阴间,要钱作甚,还是给你们留着吧。”

    三怪和桠杈拐感动得涕泪横流,再一次给三师叔下跪。三师叔飘然而去,风中送来了三师叔随口吟出的诗句:“我生多艰,我命多难,救人水火,此生何憾。”

    三师叔这首充满大无畏精神的诗句,把三怪和桠杈拐感动得号啕大哭,也把躲在暗处的燕子感动得咯咯大笑。三师叔走到燕子身边,对她说:“今晚子夜时分,跟住这两个。”

    古鲁奇向西三四里,有一条河流,河水汤汤,昼夜不息。河流两边杂花生树,草木茂盛,月光下的河流,波光粼粼,像条宽松的带子一样,搭在古鲁奇的腰间。

    临近子夜时分,三怪和桠杈拐起身了,他们把大钻石和手枪包在油布里,拎在手中,悄悄走出了客栈。一只猫头鹰站在枝头上,发出了磔磔的叫声,叫得他们头皮发麻。民间传说,猫头鹰一叫,就会死人。现在医学证明,行将死亡的人身上会发出一种特殊的气味,只有猫头鹰能闻到。猫头鹰发出叫声,是在招呼同伴一起来啄食死尸。

    三怪和桠杈拐在前面走着,燕子在后面远远跟着,她等候前面失魂落魄的这两个人把大钻石和手枪埋在河边,静悄悄地走远后,她就会挖土刨走。这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丢失了很久的大钻石,又会回到自己手中。燕子想到这里,就很激动。

    月色明朗,照耀四周如同白昼。燕子远远地看到他们来到了河边,停住了脚步,一个人弯下腰挖掘泥土,一个人站立着四处张望,突然,意外发生了。

    月光下,三怪和桠杈拐都发出了短促的惊呼,然后倒了下去。燕子看到草丛中站起了一个人,他把长弓背在肩膀上,从腰间抽出短刀,短刀明光闪烁,如同一弯秋水。

    那个人走到了三怪和桠杈拐的跟前,手起刀落,将两颗人头砍下来,装在袋子里,然后打了一声长长的呼哨,百米开外的草丛中,一匹马长声嘶叫着,作为应答,跑向那个人。那个人翻身上马,沿着河边飞快地奔跑着,然后消失在了融融月色中。

    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等到燕子意识到要追赶的时候,那个骑马的人已经跑远了。燕子站在月光下如花的原野上,心中充满了无限的痛苦和落寞。

    燕子只好跑回古鲁奇,把这个意外的消息告诉三师叔。

    在古鲁奇,三师叔已经收拾好了行装,准备等到燕子回来后,就一起回到多伦城中。三师叔这个计策天衣无缝,他将三怪和桠杈拐一步步引入毂中,三怪和桠杈拐到死也看不出任何破绽。三师叔一向很自负,他确实此生还从来没有失手过。

    三师叔听到三怪和桠杈拐突遭袭击,身首异处,而大钻石和手枪也被人拿走,三师叔惊讶不已,他呆坐着,半晌没有说一句话。月光照在三师叔蜡黄的脸上,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座毫无生命的木雕。良久,三师叔才问燕子:“这几天你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吗?”

    燕子说:“没有。”

    三师叔又问:“这几天遇到过蹊跷的事情吗?”

    燕子说:“没有。”

    三师叔沉痛地说:“我们自以为技艺高超,万无一失,没想到我们盯着别人,而有人却盯着我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不到啊,实在想不到。”

    燕子说:“那个人取走了他们的首级,显然是有深仇大恨。”

    三师叔说:“这个人一直在暗中看着我们,知道我们给那两个人下套,知道我们诱骗那两个人去河边埋钻石,所以他预先埋伏在河边,他干掉那两个人,取走钻石后,立即开溜,他担心我们会和他纠缠。”

    燕子问:“这个人会是谁呢?”

    三师叔说:“我们去河边查看。兔子跑过,都会留下爪印,更何况这么大的一个人,我们一定能够找到蛛丝马迹。顺着蛛丝马迹,就能找到他。”

    三师叔把他的行李包解开,从里面取出一条软鞭,然后对燕子说:“阴沟翻船,还有何面目再见江东父老?不找到大钻石,誓不回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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