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倾歌不由自疑,四下里张望。
楚天元还没做好见她的准备,索性身子一闪,躲在了石壁后方。
“一定又是树王帮了我。”她颤巍巍地站着,看着手中的太芝草神色有些呆滞,“我为什么要采太芝草,人都出不去了,我以后再也不犯傻了,楚天元……”
楚天元听她对师父直呼其名,迅即脸色沉下,又无奈地长叹了一声。
每回想到楚天元心就疼地厉害,这时又有淡绿色的液体从胸口沁出,倾歌苦笑着想,这是第几次了?她好不容易活过来,再这样流下去,恐怕又将难逃一死。偏偏这回的疼痛以比往更甚,痛地辗转反侧,痛地撕心裂肺,她紧紧地抓着太芝草,虚弱的身子再也无力撑起,她半跪在地上,按住胸前企图缓解心中撕裂的疼痛。
所有感观都变得模糊了,好像身在梦幻之中,四周充满了飘渺的白色,在这片虚无的白色中,有一具身影正在向她走近,她只要稍稍抬头,就能看到他那张熟悉的脸庞,完美、精致,一双美目叫她不敢深看。
她弯起嘴角,自讽地笑了,这么多年来,他的身姿在她的思想中一直与恶魔重合,从未像此刻这样清晰甚至柔和。
他还在向她这边走来,走到她身前,离她不过一尺之距,只要她伸手,就足以够到他的衣角……
梦中洋溢出一丝暖流,叫她舍不得醒来,她累得只能瞌着眼向他看去,喃喃说到,“师父,弟子在这里过得好辛苦,您知道么?弟子只能躺在那里……心里好疼,不能呼吸了,弟子被虫子咬得全身都是伤口,弟子的血流得到处都是……在这里,弟子最开心的事就是终于能死了,死了就不用再受罪,也不会再想您……师父,弟子是最后一次喊您师父了,此后,弟子愿死后化作怨灵,总有一天,让您也走一遍我所走过的路……”
楚天元垂下眸子,双眼已泛起了一层泪光,只是他眼神中的淡漠,一如往常。
他的徒儿形容俱瘦,不再像从前那般明亮照人,纵然轮回洞中的时间不会让人的样貌变老,却会耗尽她的真元,磨碎她的意志,让她的灵魂在时间的诅咒里挫骨扬灰。
他心疼她受的苦,更心疼她还活着。
恍惚中,她看到他向她伸出了右手……
“楚天元,你连一个梦也要杀死么?”她凛凛地迎视于他,笑出了眼泪。
楚天元听得身上一冷:她竟以为他想杀她?他究竟做了怎样可恶的事?
他深呼吸,压下胸中的一阵波澜,忽然笃定地上前一步,弯腰抱起了她。
“你……”感觉到这副熟悉的胸膛,倾歌如梦初醒,很久很久之前,她也曾依赖在这样的一具胸怀,再久远的时间,也抹杀不了记忆在脑海深处的味道,这是他的味道,师父的味道。
他语调平淡,“想杀你,为师又何必亲自下轮回洞?”
“你真的是……”她怔愕中。
她瘦得只剩皮包骨头,抱起来轻飘飘的一把,楚天元不忍再看,心间由不得生起浓浓的自责。
是他!倾歌一时间百感交集,这么久以来她受够了苦,心中有多么期待死亡就对楚天元有多么憎恶,对他的恶深入骨髓,却又不能忘怀曾经的自己,对他是那样地痴迷……
不,她恨他!她突然朝着他的手臂张开大口,露出了四颗尖利的犬齿!
楚天元轻轻嗤笑,“为师说过,这几颗毒牙着实该拔了。”
倾歌尽量大的张着嘴,以向他明示,她真的会咬他,而且会咬碎他的骨头!
他仍是不紧不慢地说,“为师猜你不敢以下犯上。”
荒唐,她要报仇!什么以下犯上!他以大欺小恃强凌弱的时候,怎么也不见他脸红!
可她张开的嘴如何也落不下,傻傻地保持着咬他的姿态,不曾想,口水竟然从嘴角流了下来……
他迈动修长的双腿,“徒儿切莫以为此时过去了,等为师验证事情原委,若你无辜为师则饶你不死,若你确实生性凶残,为师则再次将你打入轮回洞,永世禁锢。”
倾歌的心口骤然一痛,不耐烦地推着他的胸膛,“我不想见你,松开我……”
“放肆。”楚天元冷冰冰地警告到。
可笑,他这时候还在摆他师父的威严么?倾歌心上一横,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她要让他知道,在她的眼里楚天元还是个什么,他不再是她的师父!
楚天元咬咬牙,一个字也不说。
别以为他不说话她会心软,她的心才不会软!她要咬他,咬死他!她越恨,心越痛,她的口中充满了他的血,她泪流满面,始终舍不得在他的伤口释放牙齿中的毒液,她的毒是用来对付她真正的敌人,原来在她看来,对楚天元的恨,只是小孩子家在生气罢了,咬他解了恨,恨就不叫恨了。
心口的淡绿色血液流出,染透了楚天元的胸膛。
“这是……”楚天元惊愕地问到,唤来她牙齿狠狠地深入!疼得他眉间一耸,“徒儿……”他知道她在这里受的苦,全都知道了……
整个奇灵山最奢华的卧房非楚天元的寝殿莫属,倾歌迷迷糊糊地躺在楚天元的大床上,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在这里发生的事,真的好多年过去了么,为什么感觉还像昨天那样新鲜?
楚天元站在床前,背在身后的双手猛一紧握,握得颤抖,悄悄隐下眼中的泪水,对满屋的徒弟们说,“谁都不要打搅她,不准靠近她,不准与她对话,为师去一趟鬼界,很快回来。”
“是!”
楚天元回过头,朝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离去时满面不忍。
等楚天元离开寝殿,飞出奇灵山,言浪颇有种“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的优越感,正儿八经地吩咐师弟们,“你们都出去,倾歌有师兄我来看着就好。”
“是,师兄。”师弟们都很听话,陆续走出了寝殿。
言浪这才走到床边,俯在倾歌床前小声地喊着,“懒虫起床了,师兄很挂念你,你怎么样了,快起来跟我说说。”
也许是她已不太适应轮回洞之外的环境,一出轮回洞总觉得浑身不自在,一直想睡,除了楚天元,她谁都不想理……
“喂,你别睡了,看你瘦得一阵风都能吹走,起来,师兄带你吃东西去。”
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在说话。
言浪听不清,把耳朵凑向了她。
她的呼吸很粗重,手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指了指,想告诉言浪,她的心很痛。
言浪不明白她想说什么,耳朵移向她的心房。怎么!言浪大惊失色,又朝她的心房靠近了一些,这一听吓得他魂不守舍,傻傻地跌在了地上。
倾歌她,没有心跳……
地府,鬼王听说有人进入地府匆匆走出冥殿,还没见到来人,就听到一声怒喝,“鬼王,你最好给本掌门一个交代。”
鬼王做了亏心事最怕苦主找上门,别人还好,楚天元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它篡改倾歌的寿命,以为倾歌只不过是个不受待见恶徒弟,以为做了也无防,不想这下弄巧成拙了。
“原来是楚掌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鬼王赔着笑脸迎上去。
楚天元虽恼火,还是保持着一山掌门的风度,“鬼王诸事烦神本掌门可以理解,但人命关天,烦请你查一下生死薄,看看我徒儿倾歌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倾歌?”鬼王假装在思考然后“突然想起”,“是您奇灵山的弟子么,哦本王想起来了,前两天,她不是被你打入轮回洞了么,据查,她下去的时候被您打得性命垂危,您也知道那个鬼地方,本来她的寿命还长着,这么一来不死也得死了……”鬼王不给楚天元说话的时间,“不是本王说您啊楚掌门,何必对自己的徒弟那么狠心呢,本王不信您算不出她阳寿未尽,总的说来,你又何必逆天而行,非杀死她不可呢?以她的伤势进入轮回洞,不判她死才是逆天而行啊!”
楚天元俊眉深蹙,“鬼王,你休要逃避责任。你这么急着喋喋不休,是想把这件事跟自己撇干净么?”楚晟庭冷嘲热讽到,“再怎么狡辩,也改变不了你篡改生死薄的事实。”他楚天元逆天而行誓杀徒儿,鬼王逆天而行判她死期,树王逆天而行,用功力让倾歌可以维持思想与行动,现在的倾歌,只是一具没有心跳的行尸走肉!
鬼王恬着笑脸说到,“哎呀楚掌门啊,这怎么全是本王的错了?是您执意要杀她,她的肉体已被折磨地不能再维系生命体征了,不死又能怎样?本王哪里是篡改?本王勾决她也是顺应天理。真要追究起来,该是您楚掌门之过才是啊。”
楚天元冷斥一声到,“鬼王,你此话有推诿之嫌啊。是否逆了天命是本掌门的事,勾不勾决可就是你的责任了。而且现在,她的情况又是怎么一回事?”
鬼王说起了风凉话,“楚掌门啊,您别再为一个死人计较了,说实话本王也挺心疼那个孩子,但没办法啊,都伤成那样了怎么活。不过咱哥俩私下里什么话都能讲,反正您的初衷不正是杀死她?她一死正好如您所愿,六界中也成全了您的好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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