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

    “这回，五重天乃至天界更要对你高看一眼了。”鬼王反手拍拍楚天元的胸脯，贼笑到，“楚掌门您可比本王会做人多了，像本王干的这差使，永远是吃力不讨好……”

    “你本就不是人，谈何做人？”楚天元阴着脸色，没好声地说到，“你少跟我绕弯子。你既判她阳寿尽，为何她到现在还有气息？”

    听到这里鬼王眼神一惊，“怎么……”

    楚天元上了一步，咄咄逼人到，“本掌门可以理解为她根本阳寿未尽，是你带着某种目的而一意勾决么？”

    “不不……”鬼王慌忙说，“本王可没那个胆，明明是楚掌门您……”

    楚天元未给它解说的时间，代他说到，“明明是我要杀了她，所以她必须死？”他冷笑，“鬼王大人，被你勾决的倾歌现在还活着，对此你真的无话可说么？”

    “这……”鬼王摸了摸它鼻上的一对铜环，犯难地问到，“那楚掌门您的意思，到底是想她死，还是活？”

    这话问得楚天元心上一紧：当时扔她进轮回洞，确实想用这种方式让她死亡，而在他亲自下轮回洞接她时，却已不再气恨，见她爬上峭壁采摘太芝草，听她嘤嘤呓语，知她已失去了心跳……他想的是她能活着，不管她本性如何、做了怎样罪该万死的事，在不能下最终定论之前，她得活着……

    回去奇灵山的一路，鬼王的话一直在楚天元耳边萦绕，“从此她在生死薄上除名，六界也再没有一个叫倾歌的半仙，一个活死人罢了，楚掌门，本王劝你还是放弃吧，这样的异类大凶大恶，说不定连奇灵山也要受她连累……”

    她背负魔星转世的诅咒，同样带着拯救人间的希望，若浮云殿惨案与她无关，能证明她并无害人之心，她仍有抑制魔星的些微可能，他愿留下她的性命，尽力一试，给她一份所谓的公平。

    浑浑噩噩中，轮回洞内的场景历历在目，倾歌仿佛又看到了一只只噬血的黑虫向她爬来，钻进她的衣服啃食她的血肉，时间无限延长，漫长到绝望……

    身上有股热流在走动，她塌着腰坐在床上，想动却提不上力气，她的背上覆着一双温热的大手，正是这双手源源不断地将真气输进她的血脉。

    这是楚天元？他在为她疗伤么？想起“楚天元”三个字她心中一痛，接而心口沁出了丝丝淡绿色的血迹。

    这仍是楚天元的寝殿内室，宽敞明净，透着清冷之气。

    是他狠心丢她进轮回洞，狠心让她在洞中煎熬了那么久，流干了血死过了一回，这时他又何须再费力为她疗伤？她的伤痕累累、生不如死，不正是他所乐见的么？

    她才不要他的施舍！

    “住手，不要碰我。”她哑声说到，声音弱如蚊蝇。

    看不见楚天元的表情，她觉得他的音色跟记忆中一样淡漠：“想死么？”

    她涩涩一笑，“在那个鬼地方，死是我最大的期望。”

    他平静地说，“从你上奇灵山那日起，你已没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死。”

    “但我也从没把命交给你，你给我走开……”她的心在疼，疼地极了，她一刻也不想再呆在奇灵山，只要能远远地避开楚天元，哪怕是死也无所谓。

    楚天元收回真气轻做调息，俊颜上渐渐多了几分不忍，“不要轻易动怒，你的伤随时会复发。”在她昏迷的时候他大致检查过她的身子，她的身上不见一处伤痕，除了消瘦，表面上完好无损，但她已是一具流尽鲜血停止心跳的死尸。若不是树王用汁液充当她的血液，再送了一些真气助她维生，哪还有她的一口气在。即便这样，她的心脏仍是静止的，靠着火原石的力量，才将死去的心封印成长眠的模样。

    她死了，又可以用这种独特的方式“活着”。

    “我的伤？”倾歌艰难缓慢地转过身，她已经不再惧怕和楚天元对视了，在她眼里，她仅仅是个法力高强的男人，一个法力高强又冰漠如冰的男人，很久很久以前，她甘心用命来保全他身为“师父”的尊严，无怨无悔地迎上他致命的一掌，而她换来的，是轮回洞下十年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的伤……”她傻笑。

    她的轻呤，触动了楚天元的灵魂，他没有向谁解释的习惯，于她，更不需要。

    见她胸前已漫出了一片淡绿，一个念头正在他的脑际悄悄生起……

    天界都在传倾歌阳寿已尽而肉身不死的诡异事件，这种事情古今未有，少不得引来众位神仙的热议，经过讨论后，天帝用睡着的态度暗示了众位神仙：连本帝都掌握不了她的命运，所谓天心难测，冥冥之中天书自有变数……

    所以众卿还是别再操心了……

    经过几天调养，倾歌的身体差不多已恢复如初。奇灵山上所有景象都一成不变，只是二师兄言浪再没有以前那样的热情了，对她总是避之不及，反倒对蝶妩趋之若鹜。也难怪，蝶妩这妖精幻化成人形，披着美丽的外衣，言浪也是男人，对美丽的事物无力抗拒这很正常。

    倾歌早下定决心离开奇灵山，不过为了避免二师兄着了蝶妩的道，在离开之前她一定要揭开蝶妩丑恶的妖精嘴脸。

    她约蝶妩一天后在后山见面。这天她独自上了一趟后山，找到老树王抱着他的枯手，打滚撒泼各种耍无赖，求到，“看在我死了的份上您就帮我这一回吧，我知道您一定有办法让蝶妩现出原形，您毕竟是拥有万年修为的万树之王啊爷爷……”

    树王险些喷出了一口老血，假装镇静了叫了她一声“孙子”。

    “蝶妩这样下去会害了师兄们，我马上要下山回人间了，临走前实在放不下心，所以这种极富正义感的事肯定要来求您，我知道您不会拒绝的……”

    “放屁。”

    倾歌立马捂实了嘴。

    “哎，我交代过你，她是妖精的事不能声张，事关天界啊孙子。”

    “不揭穿的话，她还要肆无忌惮地在奇灵山祸害怎么办？十三师兄肯定是她杀的，她以后还会害人，树王爷爷……”倾歌在树王的手上猛亲了一口，亲得他这具老树身子打了个哆嗦，倾歌露齿笑笑，“救苦救难的树王爷爷，帮个忙吧。”

    老树王严肃地问到，“你究竟是担心师兄们受害，还是担心你师父受害？”

    一句话问倒了倾歌，她隐隐觉得心口又开始作痛了。

    树王说，“据说妖精如能破了修道男子的金身，即会修成人形，像你师父这么金贵的身子万年难得一见，如果蝶妩能破了，修成真正的半仙大概是没有问题的。”

    楚天元被蝶妩破金身……那画面何其壮观……

    倾歌想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真心为楚天元捏了把汗。

    “喂，”树王拍拍她的脸，“要是你承认担心楚天元，我就帮你这一回。”

    “可你不顾忌天界了？”

    树王困得直打哈欠，“我又没到处乱说，她自己的元神跑出来关我什么事。”果然钻空子是树王的拿手好戏。“你就说你是不是担心楚天元这重孙子？”

    倾歌“啊？”了一声，无视胸口的疼痛，脑子里还在想，楚天元怎么矮了她一辈……

    见她的心口又在出血，树王无奈地叹了叹，“好吧，算我白问了。”

    倾歌转过头，遥望着东方天际。五重天永远沐浴在初晨的霞光之下，金黄中透着一层淡紫，打在洁白的云朵上，细碎地铺满了这片云中大地。

    倾歌做完最后一件事后，对这里她再不会有一丝流连，此后，不管她在人间多么艰苦地活着，或死去，都无关紧要。

    约定的时间已到，蝶妩如约而来。她上下审了审倾歌，啧啧到，“听说你连心跳都没了，这样都死不了，不是一般的命大啊。”

    倾歌敛起眼中浓浓的恨意，“我还活着，让你失望了。你杀害十三师兄重伤六师兄，想让我背这个黑锅，可惜我命大，老天也要我来找你讨个公道。”

    “你这是哪儿的话啊？师父都查清了，是你杀了十三师兄无疑的，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蝶妩飞着她那双狐媚的眼，眼神儿一勾，“师父他老人家对我可好了，这话要是叫师父听了去，少不了治你污蔑之罪。”

    倾歌鄙夷到，“你这么有本事，就去破了他的金身啊，修成个半仙之体我也乐见其成。”

    “我本来就是半仙之体，你是什么意思？”蝶妩心里一凉：她不可能看出我的真正身份……”

    倾歌眼神一凛，“没空跟你废话，妖精，现出原形吧！”

    这时蝶妩才意识到倾歌约她来后山的真正目的，想起上回在后山，有一个神秘而强大的能量制约了她，使她伤在倾歌的犬齿之下，这一次莫非……

    在蝶妩恍神时，倾歌迅雷不及掩耳地打出一掌，倾歌本身并不会使用法术，这一掌对蝶妩本不会造成一丝伤害，但老树王暗中帮倾歌加力，使这一掌名副其实！

    蝶妩起掌相迎，两道真气交接轰然作响，震得后山颤动。

    “不好……”蝶妩有预感，这回她要大难临头了！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