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的温度比外面高出一些,幸而还能承受,洞中极深,从外看洞口的宽阔不过半丈,而洞内极广,高有数十丈,曲曲折折不知尽头,比东柩山的大通道胜之有余,因为有一口岩浆井,洞中灼亮,石壁也呈坚硬的红色。
据书上记载,莱芜之地有一处叫做火岩洞的地方,火岩洞顾名思义,洞中有一口井,井中岩浆滚滚,和此处山峦之间流淌的岩浆一脉相通。
洞口阴影很重,三神兽堵死了出路,莫非它们是故意为之?倾歌管不了这么多,反正落到这个地步没有多大可能生存,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倾歌放下楚天元助他坐好,然后凝气在掌,用她单薄的真气经后背入驻他的经脉,多少可以缓解他的痛苦。
她撤了掌,楚天元的颓势微微见好。
不多时后他缓醒过来,干涸的双唇一张一翕,“速去看看,这洞中的情况。”
“好,我马上去。”倾歌说完费力地爬起来,刚才给他输送了她仅有的真气,自身已弱不能支,连站立都觉得天旋地转。
她撑着身子,一步步向洞内挪去。
而楚天元却在她背过身时目露杀气,凝集了他仅剩的所有功力。
“师父啊,这山洞太热了,您还撑得住么?”倾歌扣了扣坚硬的山壁,这是山石经过长年累月的烘烤才呈现出的色泽与硬度。
楚天元在即将出掌之前泪湿了双眼,心头重重地哽住,他怕她被前世控制,又不忍再如此对待心境纯良的她,该死的是贻害天下的魔星,而她本是无辜。如今情势危急,倾歌极可能为了他们的生存对前世妥协,除了杀了她的肉身,他还有别的路可走么?
倾歌正认真的履行楚天元的命令,查看着洞中的每一处,说不定在这间山洞里能找到一个突破口,她哪里知道楚天元支开她,是为了在她不毫无防备时杀了她……
楚天元的手在颤抖,终于不忍心,放弃了念头。
在火凤青凰的神下启蜃失了两魄,神情极是颓废,无力地落在地上,见到了楚天元方才挣扎的那一幕。
他对楚天元摇了摇头,取笑到,“有这工夫,不如跟她说几句中听的话,说几句好话,你会死?”
楚天元俊容苍白,眉间轻轻一耸,“天元没能继承师祖的好性子,着实不孝。”
“是不孝,师祖我怎么跟你说的,你可曾听进去一句?”
“此事……”楚天元暗然到,“不可勉强。”
粗粗查看过后,倾歌走回楚天元身边蹲下来,“越往里近越热,里面有岩浆……弟子没有力气再往里进了。”
启蜃说,“火岩洞只有一个出口。以我们的力量,无法冲出三兽的包围,它们若是强攻,这里挡不住。”
“它们没冲进来,我们还有一线生机,说不定凌墨和六山掌门会进来救我们。”倾歌宽慰地说,宽慰而已。
把希望寄托在六山掌门身上是件可笑的事,别说他们有没有能力相助,纵然有,也不见得会施以援手,启蜃冷笑。“实不相瞒,在下人间之前,我已知这趟人间之行,是我的大劫,但这一步非走不可,命运使然,会生出许多新的变数。”
“太师祖大劫?”倾歌失色问到,“您明知是大劫,为什么还要和师父下人间?你们来之前,就知道毫无胜算是么?”
启蜃沉沉地叹到,“有些事,并非有一定的把握才去做,而是要不要去做,正如我们当初选择留下你一样。”
“太师祖……”
启蜃打量着楚天元和倾歌,目光中有说不出的欣慰,自言自语地说,“会生出新的变数,很快了。”
“您说的变数,是什么?”倾歌追问。
启蜃含笑不语,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们许久,语重心长,“太师祖没用,不能再为你们做什么了,惭愧,认识这么久,也没送我徒曾孙一件像样的礼物,今天,就补上吧。”
倾歌满面惶惑,惊问到,“太师祖你说什么,你想做什么?”
启蜃只是笑着,然后他虚无的身体腾空、旋转,用尽生命地剧烈旋转,速度越快他的魂魄就变得越透明,像一阵龙卷风带起了风声,风速有极强的吸附力,旋即将楚天元的一件外衫吸进了气流中心。
“太师祖!”倾歌仍然不清楚太师祖这么做的目的何在,但一定不是好事!风速太快她站不起身,只能一点点地向他爬去,霎时泪流满面,“快停下来,太师祖我求求你停下来吧!”
楚天元上前按住她的肩膀,阻止她再向前行进,她不懂,而他自知肚明。他的心情无比沉重,面对现状他和启蜃都显得太渺小,他们能做的,是用仅有的力量,尽可能做到他们认为“应该”做的事。
“不要过去,它在为你做最后一件事。”楚天元拍了拍她的肩头,“他在炼器,魂魄受损,他很快将魂飞魄散,将自己炼成兵器,算是给你的礼物,也算是它曾经存在的证明。”
“魂飞魄散……魂飞魄散……”倾歌失神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太师祖因为放不下她和楚天元,费尽心思地留在阳间,他是世上最可亲可爱的修仙者,他不图名利,更不稀罕成仙成神。倾歌对他的期望也只是等到将来人间复苏,送他去鬼界转世投胎,来生好好做一个不为天下操心的普通人,这是对他此生最起码的尊重,可现在,为他们做了那么多事的太师祖竟要魂飞魄散,落得个永不超生?
楚天元的白衫在气流中渐渐变成一条白色的绫,随着风速旋转,后来颜色加深,从淡紫色,到紫色……
结界外,莱芜,风沙遍地。
凌墨试了很多办法也没能打开结界,无奈地找到六山掌门帮忙。
开了天眼的人都能看到结界,但若不打开结界,就没人知道后面藏着怎样的天地。
六山掌门打开结界后找到三神兽的方位,远远见到三神兽呈围攻状,对着一口山洞虎视眈眈,六掌门好一阵心惊胆战,停在了远处的一座山峰上观望。
“你们在等什么?楚天元和倾歌这么长时间没出来,很可能被围在了山洞里。”凌墨没楚天元那份好气性,只知道他的女人有危险他就得救,“你们不是想要精魄么?大家联起手来还能和神兽一拼。”
六山人无不对四兽的精魄垂涎三尺,但眼下他们要对付的是三头神兽,只怕合六山与凌墨的力量也难以抗衡。
成睿眼珠子一动,精明地抚了抚他的山头胡,说,“逐个击破是最好的应对方式,现在蛮干可不行,情形瞬息万变,我们得更加谨慎。”
“怕死鬼,把楚天元推出来一个人顶事,他遇到危险了你们却见死不救。”凌墨恨恨说到,“你不就是想等我们跟神兽拼个你死我活,好自己拿精魄么?行,怕死的现在就出去。”
“你胡说什么?”辛琪扯开嗓门冲凌墨大喊,“我师父是为了其他掌门的安全!”
凌墨讥笑,“五重天的脸丢到人间来了,走吧不送。”
六位掌门目送凌墨向三神兽那方飞去,成睿装出一副为大局着想的慈悲嘴脸,说到,“这里温度太高极耗元气,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到结界外守护,静待时机。”
成睿的话得到众掌门的一致支持,你言我语了几句后陆续离开了此地。
如何从神兽手下救出倾歌是凌墨最大的难题,连楚天元和启蜃联手都不能拿下三兽,何况是他凌墨?
他伏在附近的一座山头上,静静观察着三神兽的一举一动。
另一座山峰上,一名白衣女子迎风自立,衣袂翩翩,她貌美如画质美如仙,明眸淡淡地望着三神兽所在的地方,优雅地扬起了嘴角……
洞中,启蜃的魂魄消失,只留一条紫色的绫子徐徐飘落在地。
倾歌剥开楚天元的手,扑过去抓住紫绫失声痛哭,“我太师祖没有了,以后……再也见不到,见不到我的太师祖了……”
楚天元的眼中一片雾气,“他将自己剩余的修为注入这条紫绫,以后,它就属于你了,你修为不济,可以用来防身,为师暂将它取名为伏魔绫——伏你心中的魔。”
“伏我心中的魔……”她哭肿的双眼看向楚天元,抽泣着说,“我一定会克制,绝不辜负您。”
“更不要辜负了你太师祖。”
“师父,太师祖真的不能出现了么?”
他用沉默回复了她的天真。
“太师祖没有了,师父不是三兽的对手,山洞太热,我们等不了,不如……”倾歌的手猛然一握,伏魔绫一窜,自动缠上了她的右臂,她像是得到了一分强大的力量,忽觉身体中的每条经脉都在跃跃欲试。她坚定地说,“不如我出去面对三兽,现在它们守而不攻,或许有其他的打算。”
“不可。”楚天元未经思考果断否决,“你不能出去,它们会杀了你,要面对的该是为师。”
倾歌争执到,“师父您受伤这么重,万一它们再攻击,您也会死的。”
他说,“我是你师父,哪容易死?”
“您还是炽天转世呢,它们也没买账,”倾歌忽又想起一件事来,“您究竟有多少仇家?我第一次遇到金麒,本打算报上您名号逃过一劫,没想到反而触怒了它,差点没命。我在后山被树王困住,报您名号他也不买账,被凌墨抓了,报您大名也没用,还有……辛琪一听到您奇灵山,直接把我往死里整……”综合以上经验,可见在她心目中神一般的师父,还真不是一般的招人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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