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指力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同样割开倾歌的手腕,他流出的是鲜血,她只是一汪淡绿色的汁液,然后他们手手相合,血脉互融。他把身体中的血液送进倾歌的身体,让他的血成为滋养她生命的源泉。
浑浑噩噩中,倾歌觉到一股热流在她的血脉中源源不断地涌动,她干涸的生命,在这股热流中被赋予了新的活力,就像那些重要却不幸流失的东西,又重新找了回来。
这种感觉温暖且安心,使她贫瘠的内心逐渐饱满。
火岩洞外,云谣用镜像将洞内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惊讶于楚天元为了倾歌如此自贱身体,她心头一火,“楚天元,你居然用自己的血为她续命?你宁愿死也不肯对我服软,也要保住她?”
楚天元与倾歌的双手紧紧相合,彼此手腕的断口处连成一体,冒着丝丝金光。
他面色惨白如纸,额头、鬓角冷汗淋漓,呼吸开始紊乱,“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劳公主挂念。”
“楚天元……”云谣恨他竟为了倾歌不惜一死,这叫她感到难堪和羞耻。
每送出一分血液,他的身体就将多一分损伤,受到火凤青凰的攻击他本就重伤难支,来不及自我修复,又一次性为倾歌输入了他大约三分之一的血液。孱弱不堪的身子终是禁不起这番折腾,还没等仪式结束,他已无法撑起坐姿,瘫倒在地。
依稀能听见耳旁云谣的说话声,“楚天元算你狠,本公主自愧不如,接下来的事,本公主拭目以待了。”
云谣的声音消失,想必她已经离开了此地,楚天元艰难地动了动,发现他根本坐不起,身上的每一块血肉都不由自主,或僵硬或颤抖。
“师父……”倾轻轻唤出口,睁开眼,正见对面倒下的楚天元,她猛然惊愕,慌忙地朝他一头扎了过,“师父你怎么了,师父!”当看到他们腕上的伤口时她深深震撼,迅即泪水模糊了视线,锥心之痛铺天盖地。
楚天元无力地抬起颤巍巍的手,指了指她,奄奄一息地说,“好好活着……”
“师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贱命一条,死就死了,你没必要为我伤了身体,你肩上还有那么重的责任,为什么……”她泣不成声地说着,扶起了楚天元,过度失血的他苍白如腊,有些不省人事,弱得一阵风就能吹走,没有了平日的生人勿近高不可攀,他软软地靠在她的肩头,双眼紧闭。
楚天元受伤加失血过多,哪怕在火岩洞多待一刻,对他来说都是致命的挑战,他能为她做到如此,她也要为他做些事情了,就算死,也要拼一个绝境逢生。
本想引开三兽让倾歌趁机逃出火岩洞,令凌墨哭笑不得的是,他非但没能引开三兽的注意,自己反被金麒上天下地追得不能喘息,眼下糟糕的状况是倾歌逃不出火岩洞,他也逃不出金麒的追赶。
逃不出就打,上次在虎头山他与金麒还没分出胜负,这次正好。
幻灵珠从他的掌中升起,金光四射……
往结界处飞去的云谣偶见使用幻灵珠的凌墨,神思一顿,停在了空中,吸引她驻足的不是原本属于天界的神物幻灵珠,也不是凌墨本人,而是在她的目光与之交汇时,脑际跳出的一丝异样感觉。
她开了镜像,镜像中,是飘渺的天界之上,天帝面露忧虑,与诸神仙说,“在掌管人间命运的轮盘中,各星的运行轨迹发生了奇特的变化,将有天翻地覆的变数发生。据目前来看,好的一面是正星的光芒掩盖了周边的黑暗,而坏的方面……却是人间最主要的几颗星,他们的命运将脱离天书既定的轨迹。”
天书共分三系,每五百年降世一次,神、仙三界一系,鬼界单属一系,人、妖、魔三界一系,五重天虽远离人间,但半仙与人类同源,在天书中同属一系,三系天书的掌管者分别是天帝、鬼王与大地之王。
云谣听得心惊,与镜像中的天帝对话,“天帝不必担心,纵然他们的命运有悖天书,从正星来看大致还是好的。一年后将有新一届天书降世,新的天书中应当记载了六界全新的命运,任他瞬息万变,终逃不过天书的掌控。”
天帝说到,“众星移位本是大厄之兆,本帝暂时还无从得知他们的走向。天书将提前于六个月后降世,且看人间的那一册天书中,究竟安排了他们怎样的命运吧。”
关闭镜像,云谣疑惑地看着正和金麒打在一处的凌墨,她垂下了眸子纤指微动,心念了几句后,眼中的困惑更加明显,自说自话,“幻灵珠本属奇灵山所有,历代掌门人才有资格开启使用,他不过是个天生的半仙体,竟能将幻灵珠应用自如,定是与天界有缘。奇怪,他的命格错综复杂,连我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莫非,他是命运轮盘中移位的众星之一?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因为有幻灵珠的帮忙,凌墨对付金麒多了一重保障,而金麒有碍他手上的幻灵珠,几个回合下来它主动退撤,追击的凌墨被云谣当空拦了下来。
凌墨定睛一看,这女人仙气非凡,样貌超凡脱俗,猜想八成出自天界,非神即仙,凌墨不解的是,他们无怨无仇素不相识,这女人为何要拦他的去路。
“幻灵珠你从何而来?”云谣将凌墨稍一打眼。
“关你何事?”凌墨不明白她的动机何在,对她设防是其一,赶着和倾歌接应是其二,“我没工夫跟你说话,烦请让开。”
云谣勾唇一笑,在凌墨展身起飞时她纤指一动,本在凌墨手中的幻灵珠当即发出光亮,并脱开了凌墨的手掌。
“你存心找茬是么?”凌墨怒显于色,望着悬在他二人中间摇摆不定的幻灵珠,他凝气于指,随着他指法的变化,幻灵珠做出了相应的反应。
云谣意图控制幻灵珠,最终还是败在下风,凌墨收回了幻灵珠。
“你是天界的神仙,对么?”凌墨嗤之以鼻,神仙果然很无聊。
云谣轻笑到,“看来幻灵珠已认定了你,方才试手只为确认罢了,望你莫怪。”
“不妨告诉你,两年前它就已离开楚天元到了我的手下。没什么事的话请不要打扰我做事,就这样。”凌墨阴阳怪气地说完,双臂一展,身姿箭矢一般返向火岩洞。
徒剩云谣停在空中,眼中疑窦重重:他是幻灵珠的新一届主人,能让天界神物看中的岂是肉体凡胎,绝不是一介半仙这么简单……
金麒脱离凌墨的纠缠后回到了火岩洞,继续和火凤青凰一起守在洞口,如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
小小的洞口,缓缓走出一个小小的人影,在庞大的三兽面前,倾歌的身形像只蚂蚁一样微不足道。
她才出洞口,三兽的叫嚣声已起,围堵着她并一点点欺近,企图再次将她逼进山洞,它们甚至不必动用神力,口水也足够将她淹死。
倾歌的右臂上缠着伏魔绫,伏魔绫越缠越紧所积蓄的能量就越强,在她的身后,淡蓝色的光焰冉冉升起,以及凌驾于蓝焰之上更加磅磗的白色气团,白色气团如滚动的流云,交织着变幻莫测的形状,她的双眼,一道红光若隐若现。
她对她的潜意识妥协了。她为火岩洞中的楚天元加了一层防护墙,即便天崩地裂也能助他撑过一时,她甘愿沦落自我只为换与三兽一拼,然后带着楚天元离开火岩洞,及这片结界中的世界。
倾歌全力应战的防备已开,两兽的精魄纷纷燃烧,在它们的周身现出光焰,火凤的血红,青凰的靛青。
能将其身体能量呈现出来的是绝顶高手,而在倾歌周围所散发的气焰,竟清晰地有如实体,每个边幅都十分清晰。
三兽齐鸣,不等倾歌出手,三兽已联成一体对她做出了攻击!三道真气凝而为一,整个人间无人可以接下这样强劲的力量……
倾歌神情一凛,出掌奋力迎击!完全开启的气场光芒四射,瞬间飓风狂作,灰石四起,掀起了岩浆潭中炙热的岩浆,双方真气相撞惊天动地,令重重山峦动荡不堪,爆出的气劲覆盖了方圆,并一举冲上天际将结界粉碎地一干二净!
接着漫天的白光遮云蔽日,把火岩洞前正在发生的事藏得密不透风……
折回的凌墨看到这一幕惊得呆若木鸡,短短时间变故频生,到底出了什么事!
掌中的幻灵珠自行发光、起飞,在凌墨的上空不停地环绕着,看起来有些不安,似乎想通过它的运行轨迹来告诉凌墨答案。
“你这个哑巴,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看不懂。”凌墨心急地怨念。
它在空中比划,像在写字,轨迹带出一道道金线,果真现出了一些字迹。
凌墨愣生生瞅了会儿,越瞧越气,“老子一个也不认识!”
又一道真气横切而来,凌墨伏下身子趴在山峰上不敢动弹,真气险险擦过他的头皮向远方扩散。
火岩洞附近全部被笼罩在一片白茫之中,这种逆天的现象还在持续着。
而作为天界神物的幻灵珠,仍在孜孜不倦、奋笔疾书着凌墨从没见过的上古楔文……
山中开始剧烈动荡,山峰上的火山陆续被唤醒,岩浆从地底涌动,十几口火山如泉眼般向外喷射着岩浆……
结界破,火红的岩浆带着毁天灭地的企图心流进莱芜,再经莱芜流向更远的地方……
六山掌门领着他们的弟子升至空中,俯瞰大地异象,在倾歌与三神兽对战的地方,只见一片白光,周遭皆被掩盖在夺目的光线之下。
岩浆仍在向远方咆哮。
凌墨寻机飞入上空,岩浆滚滚一发不可收拾,以地势来看,岩浆很可能流入妖兽齐聚的夜镇,它们是一群普通妖兽没有半点修为,若来不及逃脱,岩浆之下必定尸骨无存。
“幻灵珠,跟主人我一起去救妖兽们。”凌墨不多犹豫,当即向夜镇方向加速飞去。
地面剧颤,一道深而阔的裂缝向无边的远方疾速延伸,恨不得将大地撒成两半。
空中,成睿惊叹,“是什么力量能催动火山爆发大地崩裂?众位掌门快算一算,这是什么样的征兆。”
……
孤身的云谣却漠视着大地浩劫,淡然一笑,“所谓的众星移位原来如此,命运将改,天城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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