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元未应她半个字，满面的冰冷漠然，正一步一声地向她走来。
她慌如小鹿，不断地退后着，“不可能，师父你快醒醒，我是倾歌不是你的敌人……求你看清楚，你还记得有一个傻子对你纠缠不休么，就是我！我就是那个一直想霸占你的色徒弟啊！”
他的步伐停下，目不转睛地锁定了她。
倾歌见希望在即眼中一亮，心想或许从这点入手很快就能唤醒他，对，一定可以，笃定后她连珠炮似地说：“刚刚我在想，打完邪灵咱们去喝酒庆功，顺便聊聊拯救人间的重责大任，你是注定要负责生一个孩子做大地之王的，那么我们也能顺便聊一下，找哪位女子比较合适啊……”
“那你认为？”楚天元的脸又冷下了几分，牙根紧紧咬起。
“呵呵，”倾歌有些投入，“那还用说嘛，有美人徒弟相伴左右，师父眼中岂有她人……”
话到这时楚天元身子快如闪电，转眼间移到了倾歌身侧，冷声到：“你这个四体不勤六根不净的恶徒弟，为师真该拔了你的牙齿，再封了你的嘴。”
倾歌呆如木鸡：听他说这话可不像是被邪灵控制了……她难堪地捂着脸，小心翼翼地挪开两条指缝，指缝中，楚天元面无表情，冷峻地好比一具雕塑。
她扯开嘴角，给他看到她一排洁白的牙齿，四颗犬齿超出了嘴唇，已然到了该打磨的时候。
厚着脸皮说到：“师父您高见，弟子也烦死了这几颗牙，等咱们处理了山上的事，再择个良辰吉日，拔了送给好人家辟邪用。”她算定了楚天元要质问她为什么要回来，同时她也算定了楚天元说话慢速，于是在他开口前她转移话题问：“对了师父，您刚才为什么要收我的伏魔绫，害我以为您被邪灵控制，咱们现在的任务不正是杀了这些害人的恶灵，让奇灵山恢复原样么？”
楚天元虽然不喜欢她的不庄重，却也谈不上厌烦，她总能借着一张堪可挡箭的脸皮，轻车熟路地化解他的怒气。
“师父？”
“因为你毫无章法地乱杀会得不偿失。”楚天元信手一挥，在他左侧游荡的一只邪灵应声而散，他说，“邪灵分为雌雄两种，而雌性邪灵在它死亡的瞬间，会将身体中的精魂释放出来，精魂随着爆开的躯体四处飞溅，生成更多的邪灵。”
这么说来，她刚才费力杀了一圈，说不定不仅没减少邪灵的数量，反倒刺激了新的邪灵出生，倾歌挥袖吓退身边的邪灵，问到：“这东西怎么分雌雄？”
这时楚天元嫌弃地扫了她一眼，不想搭理。
倾歌机灵的眼珠子一动：“我知道，要抓过来看看！”
楚天元的目光狠狠一侧，着实不想搭理。
他向她扔出伏魔绫，转过身子，一边走向修道场一边说到：“这不是你能待的地方，即刻离开。”
倾歌早知楚天元要赶她走，在楚天元的认知中她仍是敏感的魔星转世，不能沾惹丁点的污秽之气，更别说身在邪灵遍布的山中。她自责自己为了爱他不惜瞒下身世，害他增添了太多不必要的忧虑，然而她爱他、至死相陪的决心已定。
她咬咬牙赶上前，挡下他的脚步：“除非您也离开，不然我不会走。”
“这是命令。”他不容商量的强硬口吻：“违抗师命者一律逐出师门！”
她迎视楚天元含怒的双目，不惧地回到：“我就算死，也不能让您一个人留在这里。不怕您怪罪，在玄音山我已经当着音绝，和众位师兄说过，从今以后……”她忐忑地从楚天元脸上回过目光，“以后，再也不是您的徒弟。”
“你居然……”楚天元气结，他修得一副好心性，极少气恨动怒，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徒弟十分听话，就算背地里没少瞒着他干坏事，明面上总是把他的分量看得极重，这也是楚天元一直自信能把握她的原因，不想她胆大包天，连这种事也做得出。
倾歌不敢相看，怕他的眼刀子给她杀得落花流水，谨慎地说到：“您先别气，我这么做是不想您为难，并非不把您放在眼里。其实很多事情，都不是您想的那样，您怕我被邪灵侵蚀，暴露魔性，可是这么久了，您看到我身上有一丝魔性了么？也许……”她紧张地满手是汗，怕她并不高明的撒谎技能瞒不过火眼金睛的楚天元，“也许是因为您对我生了感情，潜移默化中消弥了我前世的魔性，既然是注定的，您何必再有那么多的顾虑？”
在楚天元面前，她是从不知何为羞耻二字的，她纯粹地以为，爱一个人一定要说出来，否则他怎能心领神会？爱一个人一定要拿下，否则怎能对得起爱了他一场？若说她有魔性，她的魔性，便是与生俱来的原始兽性，想，就要拥有。
楚天元目中深沉，浓密的长睫，在瞳中映下了一片阴影。
她觉得对楚天元说出这番话，煎熬地好比被千刀万剐凌迟处死，她不想欺骗，却又自私地不肯放手，“我可以控制太师祖的魂魄，连他也不能操纵我的意念，何况区区邪灵？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走，反正，这辈子我们早就绑在一起了。”
楚天元面露沉痛之色，“为师让你去枯木崖思过，正是不想你参与这件事，为师赌不起。就算赤练星已过，山中邪灵四起，仍会使你受到影响，为师不希望你的前世，有半点可乘之机。”
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告诉倾歌，世间本没有理，谁的权位高、拳头硬谁就有理。和楚天元硬磨下去，下场无非是她被他一掌拍飞然后强行送出山外。她权衡利弊后索性说到：“我皮厚您是晓得的，想让我死心塌地地离开，除非您能证明，一天之内您能找到打败邪灵的办法，不然您打死我我也不走……”
话没说完，楚天元没预兆地拉住她的手走向修道场，果决而霸道，容不得她有丝毫反抗。
“师父您……”
事实是，她根本不想反抗，还生怕他看出她的心甘情愿，会中途放手让她自己走。是以她心里偷笑嘴上还不停地嚷着：“哎呦您别这样啊，您抓疼我了，叫发锁烤得五成熟了，哟哟疼啊……”
停在防护墙外的言浪和师弟们等得有些焦急，从外看去，山中溢满黑气，只能见到挨在防护墙边的景色，比如黑色瘴气的翻滚，企图冲出防护的邪灵，其余的状况一无所知。
“难道里面出了突发情况，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倾歌应该会给我们发消息了。”言浪担心地说到。
“二师兄你看！”一位师弟亢奋地喊到。
四人一道看向防护墙，在贴近防护墙内壁的地方伏魔绫正在舞动，相继交织成两个大字：“平”“安”。
“一切正常！”十师弟笑到。
“不对，伏魔绫还在动，它想写什么？”
伏魔绫在空中纠结了半天，几乎把自己打成一道死结，终于使尽九牛二虎之力，摆出了一个笑脸。
眼耳口鼻俱全，也是难为他老人家了。
言浪摇头长叹，扶额到：“什么时候了倾歌还这么调皮？看来不仅山中没有出现异常，二百五还摆平了师父那关。”
修道场就像被荒废了几百年，建筑显得陈旧不堪，地砖裂开，生着妖冶的地葬花，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古怪花草，昔日紫霞漫天的奇灵山上昏暗无光，不见辉煌。
倾歌随楚天元一起来到炼丹房，一路看到这些凋零的光景不禁潸然泪下，她明白楚天元为什么要冒险守着这片土地，这是他们的家，他们有责任为她而战，甚至为她而死。
她抹干眼泪，已进了炼丹房。炼丹房占地不小，四面封闭，居中有一只硕大的炼丹炉，炉中的火烧得正旺。
“为师在炼一种可以吸引邪灵的药。”楚天元淡淡地说，“邪灵太多，雌雄难辨，按你的方式杀是行不通的。若要彻底清除，必须等到阳气极盛之时，而两日后正是阳年阳月阳日，那日的阳时，是绝佳的时机。为师要把全部的邪灵引来修道场，借助天时，开启修道场中的阵法，哪怕倾尽为师的毕生修为，也要将它们毁灭。”他严肃地看向倾歌：“如此，你能走了么？”
他一口一个“为师”，倾歌不好意思再端着“我不是你徒弟了所以不用应和你”的态度无视他的不离不弃，赶鸭子上架般用起了老称谓，“师父您不是为了让我走，骗我的吧？”
楚天元反感到：“为师随时能扔你出去，又何须骗你，这件事不可乱说，邪灵会听见。”
“嗯。弟子刚才见山上的光景好不萧条，深深觉得有如切肤之痛，本想留下来为咱们的家做些什么，既然师父您有了制胜的办法，弟子又笨拙无能，那只好，只好先走了。”倾歌当着他的面扮听话的乖徒儿，一转头原形毕露：不亲眼看到你完成这些事，我又岂能离开……
走出炼丹房，朝空中信手一接，伏魔绫穿过黑气向她这边飞来。
却见天空的邪灵排成一道长队，向着西方飞去，和黑气混和如一条蜿蜒而过的龙，西方，后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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