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楚天元展开身子追了过去。
凋谢的树林上空聚齐了一阵黑云,与无数邪灵一道黑压压地交相盘旋,情形诡异骇人。
倾歌飞入树林,走向黑云密集的前方。
漫天的黑气与邪灵之下坐着一位黑衣老者,他念起口诀催动法力,就见他头顶的邪灵下雨般往他身边靠拢,纷纷化成了一缕缕烟尘,再被他的身体吸收!
“休弥……”倾歌大惊失色,她在灵镜上见过休弥和楚天元的一战,他的功力明显凌驾于除楚天元之外的众位掌门之上,尽管楚天元胜了他,毕竟也是带了伤的,如今休弥修练邪术,以恶灵为食甘为魔道,功力必定突飞猛进……
倾歌正为楚天元忧心难安,眼前一抹白影忽然闪来。
楚天元落在她的身前:“为师要清理门户,速速回避。”
“您千万要小心点,休弥好像挺厉害,看他面相也知道他是小人了。”倾歌不放心地提醒到,小心翼翼地向后退避。
自困在山中两日,楚天元一直在找休弥的行踪,无奈奇灵山占地广阔,休弥阴险狡诈,又有众多邪灵护卫,楚天元几次将要得手却功败垂成。
楚天元排开双掌,金色的真气穿过黑色的天空,他的身子迅猛如电,所到之处邪灵四散,瞬即打散了休弥汲取邪灵之气的功法,直向休弥的脑门一掌轰去!打坐在地的休弥愤然弹起,方才所坐的位子被掌劲爆出了一个深深的大洞。
旁观的倾歌看得目光发直,不知不觉中攥紧了双手,为楚天元捏了一把汗。
两大高手飞入黑色瘴气打得不可开交,在混沌的空中时隐时现,他们神龙见首不见尾,打了十多个回合仍未分出胜负。
在恶斗的过程中,他们自身体中流泻的真气击毙了附近的邪灵,邪灵们天女散花一般落下来,有些在空中已经爆体,有些掉在地上挣扎片刻后才死亡,而落下的邪灵多数是活的。
倾歌捡起了一只,邪灵的重量和鬼魂差不多,放在手心里满满的一把,它身上布满了小刺,远看它是圆形,其实也能把它压成扁圆形,拉成长条形也不是不可。
倾歌捡它的动机很简单,单纯想看它是公的还是母的。
“轰!”一声巨响,阴霾在爆击的真气下散如烟火,只那一会儿工夫,倾歌看到楚天元正和休弥对掌,然后弥漫的黑气海浪般迅速回拢,遮住了她的视线。
“休弥,你的死期到了。”倾歌恨恨自言,抓紧了伏魔绫腾空而起。
楚天元眼中一惊:休弥漆黑妖异的瞳孔正在向四周扩散,迅即覆满了双目,完全成为一双深渊似的黑暗眼眸!
——邪灵附体……身在邪灵丛生的奇灵山,被附体再平常不过,令楚天元震惊的是,身在休弥体内的这只邪灵,它的修为不容小视。
难怪休弥可以吸收邪灵的力量,原来是他体内的邪灵相助!这也正是数日来休弥留在奇灵山的原因所在。
休弥与这只邪灵不可不除,否则他们会日益壮大,后患无穷。
空中黑云密布,如浩瀚之海云诡波谲。
倾歌的身形直达云上,最后一层黑云破碎,伏魔绫直击而去,对准了休弥致命的太阳穴!
正忙着和楚天元对掌拼内力的休弥无暇对付倾歌,只向她扫去一记凶残的眼光。
他的眼珠全部是透亮的黑色,恐怖地无以复加,凶狠地似能将人的身体穿透,倾歌从未看过这样一双可怕的眼睛,一时受惊过度伏魔绫失了准头,惊险地从休弥的脸侧划过,倾歌失去平衡,在空中趔趄了几次差点掉下去。
休弥自知战下去绝无胜算,用尽全力一掌击去,楚天元没料到他的掌中会发出如此凶猛的真气,双掌瞬间被震开,与此同时休弥宽袖一扫,从他的袖间爆出了无数颗比沙砾更加细小的黑色物体,洒向了倾歌的脸面。
“小心!”楚天元喊到!他紧急出手,用肉掌吸走了倾歌面前的黑色粉粒——这是雌性邪灵体内的种粒,若吸入人体,就会在人体中生长,最严重的后果是与人体融合,清除起来异常棘手。
此刻,休弥在黑云及无数邪灵的掩护下仓皇出逃。
“有胆给我站住!”倾歌本着“我不下地狱你下地狱”的宗旨奋起直追,大有不杀休弥誓不罢休的架势……
不幸的是,让她最最敬爱的师父大人抢了先头。
楚天元越过倾歌,身影疾速飞行,很快她就落了下来,只剩他的话还回荡在耳边:“速回浮云殿,闭锁,等为师回去!”
……
半个时辰后。
后山草木枯萎,来自黑暗世界的地葬花开得诡丽,放眼处,无不缭绕着黑色的瘴气,及来往穿梭的邪灵。
倾歌的脚程比楚天元和休弥慢了几个档次,明明跟在他们后面追却失去了他们的踪影,她在偌大的后山中彷徨,四处寻找也未找到楚天元的所在。
对付邪灵本来就够头疼了,现在还要对付一个难缠的休弥,对方势力太强,简直是要把她和楚天元往绝路上逼,楚天元面对这么大的压力,必然会焦躁难安吧。
天空,一袭白色穿过黑气,落停在她的前方。
“师父您没事吧!”见楚天元完好无损,倾歌不由地暗暗庆幸,赶忙迎了上去,“弟子没用,没有追上你们,您杀掉休弥了么?”问出口后她才发觉自己的问题实在多余,楚天元脸色奇差、疲态尽露,连停在她身上的目光也显得无精打采。
“为师并未除掉休弥。”楚天元沉痛地背开脸去,休弥这一逃,便是又给了他一个喘息和强大的机会,下次再短兵相接时,或许真的胜负难料。好在方才拼真气时他再次伤了休弥,如所料无误,休弥很可能会消失两日加以调养,以便他更好地收集邪灵的能量。
倾歌不忍见楚天元一副闷闷不乐,他平时很少表露出自己的内心色彩,而此时他的挫败竟难以掩藏,倾歌偶然间想起一件事来,兴冲冲说到:“您别太担心了,弟子想到山中有一位老人家,或许能帮上大忙。”
“徒儿说的是?”楚天元斜眼看了看她,点点头算是了解,“两千年前,被罚下天界的树王。”
她一叠气儿的应着声,“他是万树之王,有万年的道行,理应不会受到赤练星影响,我们不妨去找他问问。”
楚天元听着也有几分道理,赞同到:“去看看也无妨。”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行走在变成了黑色的山间小路。他一如往常地不疾不徐,只是从他的背影,依旧能看出他深入心底的落寞。
倾歌想了想,故意追上去笑问:“弟子宣布不做您的徒弟了,您怎么还在坚持?您知道您一口一个‘为师’,一口一个‘徒儿’,让弟子在玄音山说的话变得狗屁不如了么?”
他微微蹙眉,美目轻斜以示厌弃:“女孩家,须懂得矜持。”他又何尝不知矜持于倾歌来说是种奢谈,她能稍微改改色性,他余愿足矣。
她又追上了几步问到:“您总在岔话题,好像,一直没正视咱们之间名存实亡的师徒关系。”
楚天元的眉头皱得更深,倾歌虽说为人如排名,这句话却说的好,可说是“一语道破天机”,与她一场师徒,竟是方便了她各种绑架、偷取以及抢劫他的真心……
“好一个名存实亡。”楚天元停下脚步,不禁幽然长叹,“徒儿向来志不在奇灵山与人间。”
倾歌接下话说:“弟子志在师父,可从没掩饰过啊,能顺便谈谈复苏人间的重责大任也是不错。”
“这便是所谓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他边走边说:“你我的师徒关系唯有为师可以免除,今后不要再做这种可笑的事,在本门如何丢脸都成,莫叫他人看了笑话。”
“……是。”倾歌不满地拉下脸色,跟上了他的脚步。
从万树丛中找到一颗并不相识的树本是一件难事,而如今情况不同,赤练星经过之后,山中的树木枯萎凋零,树王本是天界的神仙,由他化身的榕树自然不会受到侵害,在整座山中也唯他独存。
“找到了!”倾歌兴奋地小跑过去,指着那棵容两人合抱的榕树说:“他是万树之王,有上万年修为,一定能帮我们想到办法的。”
楚天元粗略地看了看周遭,再将手放在榕树上,眼神暗淡了下来。
“您怎么又苦大仇深的了,咱们希望在即,笑笑不成么?”倾歌探看过去,却只看到他眼中深不见底的忧思。
休弥再次从他的手上逃脱,几乎击垮了他所有的自信与自负,他是五重天史上最年轻的掌门,法力最高的人,从不曾面临如此惨淡的败绩,更甚者家园岌岌可危,他或许已无力拯救……
这些,她都懂。
现在她只想让他笑,哪怕在生死未知的时候,乐观地面对人生,也是他们该有的态度。
何况,兴许有转机了呢?
“树王跟弟子是忘年之交,请他出手稳妥,您等等我跟他沟通一下……”
“不要白费心思了,”他拦下她,“树王的仙力已被封禁,帮不上忙,否则他附近的树木便不会受到伤害。”
倾歌兴致勃勃地说到,“师父您等着看吧,弟子现在就穿进树王的身体跟它沟通。”话落,她闷着脑袋一头撞向树干……
“砰!”“啊!”倾歌一声惨叫,抱着脑袋直跳脚:“树好硬,撞死我了!”
见她犯傻吃了闭门羹,楚天元险些忍俊不禁,幸而脸上自带的忧郁感不曾破功。
“我不信,再穿一下试试……”
楚天元拉下倔强的倾歌,目光交错的霎那间他眼底的温柔尽现,又在转眼之间消失无踪。
倾歌会心一笑,她岂会不知进入树王身体的方法并不是横冲直撞,害得自己被撞伤,她只是想犯一下傻,让楚天元的脸上不再满满地堆积着愁云,能得他舒颜一笑,便是足够。
他的话回响在耳边:“为师教你两年,你竟连入境之术都未掌握,稍后将你扔进炼丹炉,好生炼炼。”
得回炉了。倾歌尴尬地揉了揉起包的额头,眼珠子一转:“不如师父吹口仙气给弟子疗伤吧,可疼着呢。”
楚天元定睛在她受伤的额头,印堂上方突起了一块青红相间的包块,映衬在她白皙的脸面上十分醒目。
楚天元眼中浮过一抹异样。
他的眼神柔和温暖,多半是在心疼吧。倾歌窃喜,楚天元终于在试着接受她了,她费尽心机苦等了两年,眼见着就要开花结果,但,她毕竟是白龙转世,此生只能做他忠实的手下与仆从。她尽力抛开一切顾虑,为了爱,她甘愿用性命来换。可是,若他有一天发现自己爱错了人,他将情何以堪……
他凝着目光在她的伤处打量了会儿,满面无奈:“着实撞得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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