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凌墨呆立立地杵着,兀自凌乱。
楚天元并未接下,平淡地说:“取出辛琪腹中的孩子,放在瓶中。”
“师父!”倾歌脸部一塌,真没料到楚天元会让她来做这么重要的事,“我什么都不懂,怕伤到孩子,不要让我做了,我最不靠谱的您也知道。”
凌墨自告奋勇,“我来帮你。怕什么,我们在救孩子。”
生长在人间的凌墨自是不怕这些血腥场面,干脆拉着倾歌蹲在辛琪旁边,动手前一通吹嘘:“接生孩子的事我有一定的经验,对我来说,人和畜生本来就没两样,所以在生孩子方面,应该大同小异。”
“你给别人接生过孩子?”倾歌掩嘴,想吐。
凌墨熟练地解开辛琪的衣服,露出她发白的肚皮,可见她的肚子微挺,凌墨说:“看样子,应该有两三个月了。”
“这么小,能成么?”
“这得看你师父的本事了,我只负责取孩子,不负责养孩子。”
“嗯,你只负责生,不负责养。”
凌墨用指力划开辛琪的小腹,倾歌锁着眉头背开脸去,又好奇地回过了目光,因为人已死,辛琪的身上并未流多少血,等到破开她的最后一层皮,便可见里面有一只小小的人形物什。
“成型了,活着呢。”凌墨也为这个小生命欣喜了一把,仰头看向楚天元说:“以我看,这瓶子只能保得了一时,拿出来,兴许不久就不行了。”
“我自有办法。”楚天元下意识握紧了拳头,为这孩子捏了一把汗。
凌墨慎之又慎地取出胎儿,放在倾歌手上的寒冰瓶中,这只瓶子较大,孩子在里面还有富足的生长空间。
倾歌不忍再看,这么幼小的生命,就要经过如此残酷的折腾,叫她心里好不难受,对辛琪再大的恨,都随着她的死烟消云散了,孩子本是无辜,希望他能顺利活下来,并且没有受到邪灵王的任何影响。
凌墨大功告成,用衣袖擦了把汗。
“师父,这个孩子交给您看护吧。”倾歌把瓶子递向楚天元。
楚天元美目垂下,看着瓶中的满身血渍的胎儿,他翻起掌心,地王印自掌心升起,地王印和掌门令一样本非实体,是一股可以以身相传的真气,可凝成主使者想要的任一形状。
他将这股真气流进了寒冰瓶中。
“楚天元你在做什么?”凌墨惊讶地说,“你想用地王印来保这个孩子?你不知道地王印的重要性么,居然用它来保一个孩子?”
“地王印?”倾歌第一次见到地王印,在它不发威的时候,光芒还不如一块火原石,甚至淡得隐隐才可得见。
“地王印对人间来说至关重要,我当然知道。”楚天元笃定地说:“它的使命便是协助主人保护大地,这个孩子,同样是大地的一个部分。”
“你如此招摇,不怕那帮狗屁掌门又红眼?”凌墨不反对楚天元用地王印的能量来维系孩子的生命,但也要提醒他,保护地王印他责无旁贷。
楚天元说到:“几位掌门若想得印,无论怎么做都阻止不了,无关我是否把地王印用在了一个孩子身上。”地王印在瓶中形成一层半透明的金色保护层,把孩子的周身覆满,孩子身上的血渍褪去,只见一团金色的小小人形,他尽量在缩卷着,仿佛只有缩成小小的一团,才是他最想要的安全感。
“在地王印的呵护下,这个孩子长大不得了。”凌墨脱下外衫,替楚天元包起了瓶子,掩盖瓶身的淡淡光芒,告诫到:“他是言洪和辛琪的孩子,若长大了性子像他的父母,你可得注意些,难保他不是第二个辛琪。”
“凌墨你多虑了,地王印集天地正气,由它所呵护生长的孩子,如何会成为一个魔头?”楚天元一语打消了凌墨的顾虑。他用掌力在地上轰开一个洞,凭空转移了辛琪放入洞中,洞口的土堆倾塌,将辛琪的尸身埋葬。
楚天元的目光移开,在倾歌的脸上定睛,眼神滑过的那一瞬他惆怅满面,终于狠心地转过身去,“完成了在人间的事,我是时候回山了,你们,好生保重。”
“师父不要走!”倾歌追上一步。
他果断喝到:“停下!”
他的话像针一样刺入她的心头,她忍着痛楚,发誓不要在他面前流露出内心的脆弱,“错在命,不在我,为什么你连让我守护在你身边的机会也不给我?你想断得干干净净,真的能断掉么?你什么都不说,就把我推得远远的,你害怕面对,以为你的冷漠终有一天能让我死心,可你却忘了么,三年来你哪日不在冷漠?”
他未回头,微合的双目藏起伤痛,“你不是孩子了,理应清楚自已该做什么,你本生在人间,今后就留在人间,算是有始有终。你在人间做什么,为师不再过问,为师相信你,离开奇灵山将过得更好。”
倾歌沉默,当他抬脚时她忽然说:“我最好的时光,都在那三年里。”
楚天元心上一重,窒息的痛感侵袭,想必当年在轮回洞下的倾歌所承受的,便是这样的锥心之痛吧。
“那时候我觉得,听师父的话是世上最大的事,我以为听话就能得到你的好感,完成我这辈子最疯狂的妄想,今天我仍然听师父的话留在人间,希望师父回山后好好修养,来日弟子回去,希望还能见到从前那个高傲、目空一切的师父。”倾歌说得平静,她从不知道自已在和楚天元分别的时候可以平静至此,她半字不提离开他的事,他也半字不提放弃她,另寻魔星转世的事。
他们在同一时间,选择了同样的一种默契。
眼见他迈步走开,倾歌坚定地牵起嘴旁的笑意,眼神倔强无比:师父等着我,我们会再见面的,那一天不会离得太远了……
虎头山三鬼被倾歌除去,老奸巨滑的妖王下落不明,但妖王功力浅薄,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可怜它得罪了五重天最难缠的风乘子,即便倾歌不动手,妖王也蹦不了几天了。
真相最终大白,各位掌门自知无缘地王印,各回门派打理民生,他们究竟有没有彻底死心无人敢妄言,总之事情发展到现在,仍是好的一面居多。
回到奇灵山,楚天元常常独行于后山、云端,几日来,云谣一直未回天界。
无边的云海之上,楚天元目极远方,若有所思。
同侧的云谣沉吟片刻,说到:“本想借地王印找出魔星的转世之身,不想你竟把地王印,用在维系徒孙的性命之上。”
楚天元并未转头相看,眼中浮起一丝寂寥,“相比之下,救回徒孙的性命才是当务之急。”
“难道,你并不想立刻找到命定的另一人。”云谣用陈述的口吻问到,楚天元打心底便不想找到真正的魔星转世,不想与她相爱,完成他注定的使命,因而他对寻找转世魔星一直抱着消极的心态。云谣暗暗咬牙:“你究竟想我怎么对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指的是倾歌。楚天元视若无睹身边的云谣,直言到:“公主的苦心我理解,你为了让我放弃她,隐瞒了她为我疗伤耗尽真气的事实。”
“楚掌门英明,本公主并未指望瞒你多久。”云谣嘴角含笑,落落大方:“那时你急需静下心气,本公主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
楚天元仍未看她一眼,淡之如素的脸色微微冷下,“公主果然苦心。那晚,你故意把话说漏,让石窟外的倾歌听到是么?”
云谣没想到她的小心思已经败露,“那晚……”
他说:“你故意说起我打算保言洪之子的事,因为倾歌若得知我将做这件事,她必然阻止,而她若伤了言洪的孩子,我必然不会原谅她,公主的所做所为,着实感人。”
“的确,她若伤了言家血脉,必遭你记恨,如此你便多了一个放下她的理由,本公主在救你,别以为本公主喜欢搞这些小动作。”
“公主哪里是小动作?”楚天元讽笑,方才转头看她,眼中尽是漠然,“当年你指使蝶妩,意图瓦解倾歌的意志使她成魔,为了陷害她而杀我弟子,指使雷神公报私仇,暗示倾歌除掉辛琪令我与之决裂,哪一件,不是闹得地动山摇?”
云谣听得极是刺耳,怫然作色:“我这么做,为了谁?”
“为了你自已,为了你高贵的公主身份。”楚天元一语道破云谣的心机。他身不由己地受命运摆弄,爱不得,恨不得,心魔难除,堂堂的奇灵山掌门落得个半生不死,事到如今,他不必再对云谣及天界怀有一颗“敬畏”之心,若不是他们荒唐的错误,又岂会有今日他和倾歌的生不如死?
云谣忍下怒火,“楚掌门,你为倾歌开脱,还在惦记着她是么?本公主说过,你若不能放下她,下场,比你们想象地更加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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