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是一部没有作者的剧曲
——评田中芳树《银河英雄传说》
第一次听说《银河英雄传说》的时候,我还在榕树下当科幻版主。当时论坛里有许多《银英》迷,经常发贴讨论莱因哈特、杨威利等《银英》人物。那些热火朝天的帖子,令我一度跑遍市里所有书店,寻找过这本书,但可惜从未看到过大陆正版的《银英》。
数年后,我才入手了《银河英雄传说》的电子版。洋洋二百余万字的巨著,我忍受着电脑屏幕对眼睛的折磨,在“眼痛并心快乐着”中读完了期待已久的《银英》。
对于广大《银英》迷而言,《银河英雄传说》的故事情节已烂熟于心——在遥远的一千六百年后,人类早已开拓了广袤的太空舞台,银河帝国、自由同盟、费沙自治邦三足鼎立,莱因哈特、杨威利等英雄你方唱罢我登场,谱写了一曲宇宙中的不朽史诗。
《银英》究竟属何种小说,中国读者一直有不同见解。我初次在论坛上知道《银英》时,就有坛友争论它是否属于科幻,有人将其归于历史小说,只不过把舞台放到了未来的太空。但日本一般是将田中芳树称为“架空历史”小说家的。
纵观《银河英雄传说》的故事架构及背景设置,可以在人类已知的五千年历史中找到很多影子。比如宇宙三大势力对峙的局面,极似我们中国人熟悉的“三国”,故而也有人称银英为“太空版三国演义”。但“银英”中的人物姓名,除华裔杨威利外,大多出自于欧洲日耳曼血统,银河帝国首都奥丁,也正是古代北欧主神之名。并且“银英”所倡导的政治理念,大抵属于西方现代精神,甚至还带有一些无政府主义的味道——这也正是田中芳树的“小说野心”,想要通过这部洋洋二百余万言的巨著,折射丰富多彩的人类历史,并创造一个属于田中的“后古典银河时代”。
评说《银英》,就不能缺少两位主角——杨威利和莱因哈特,而这两位人物的出场就颇似吴宇森电影的“双雄模式”——两个出身背景完全不同的人物,有着各自不同的人格魅力,却同样饱含激情、智慧过人。他们在各自的舞台上都近乎完美,却在命运的指引中狭路相逢,兵戎相见斗个你死我活。
杨威利出身于商人家庭,是《银英》中罕见的华裔后代。他本无兴趣从军,却为了能够免费阅读历史书,阴差阳错地进入了军校。在银河帝国与自由行星同盟的战争中,年轻的杨威利屡立奇功,成为自由同盟军中独当一面的人物。只有他才能战胜莱因哈特,并几乎扭转了宇宙的局势,但却因帝国军偷袭同盟首都,被迫签订城下之盟(这一戏剧性的转折,颇似三国时期的诸葛亮,在屡次打败司马懿并几乎取得胜利时,却因后方危机而撤兵)。“不败而败”的杨威利就此退役,不久又为拯救自由同盟而出山,二度攻占伊谢尔伦要塞。就在他即将与莱因哈特达成和平协议时,却遭到地球教徒刺杀身亡,结束了波澜壮阔的一生。正是“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写照,怎能不使“英雄泪”浸湿衣衫?
尽管《银英》的大背景是西方现代思想下的模式,但是拥有华裔身份设定的杨威利的军事观念仍然是古代东方式的:“自三四千年前以来,战争的本质始终没变,在到达战场之前左右胜负的是补给;到达之后,左右胜负的则是指挥运用的能力”(出自第一卷)。在杨威利与银河帝国的许多重大战役中,都可以看到古代中国经典战役的影子,他将东方军事思想发挥到了极致,往往能够以少胜多,出奇制胜。可见,田中芳树书写这个人物之前,也是花费了很多时间积累了丰富的中国历史、文化知识。
虽是近乎于神人的智将,杨威利的世界观却是和平与民主主义的,他常说一些经典的反战言论:“无论是名将或是愚将,其杀人无数的纪录都是一样。愚将杀害了自己一百万人时,名将则杀了敌人一百万人。而在坚定‘不杀人’的绝对和平主义者眼中,两者是没有什么不同的”(出自第一卷)。“战争百分之九十的起因,是一些愚蠢的令后世人会为之一愣的理由,其余的百分之十,则是一些愚蠢的连现代人都会为之一愣的理由”(出自第六卷)。
杨威利痛恨银河帝国的体制,也痛恨同盟内部假借崇高之名窃取公权者:“再强大的国家终有灭亡的一天;再伟大的英雄一旦权力在握,日后也会腐化堕落”(出自第二卷)。“盗贼的种类有三——依靠暴力的窃盗者、依靠智能的窃盗者、以及靠权力与法律的窃盗者”(出自第四卷)。故而杨威利蔑视权力,他后来虽手握重兵,却从未为私人谋过利益,是一个纯粹的职业军人。杨威利这些精彩的语录令其形象更加丰满。这是田中芳树借了主人公之口,说出了自己的观念。
然而,大多女性读者却更喜欢莱因哈特。
出身没落贵族家庭的莱因哈特,按照烂俗的设定多半会成为重振家声的优秀将军,却因姐姐被昏庸好色的皇帝纳入后宫,少年时便立下大志,发誓要打倒高登巴姆王朝。莱因哈特在与自由同盟的战争中大放光彩,并与杨威利成为终生的对手。二十一岁成为元帅,消灭了银河帝国的贵族势力,占领费沙及自由同盟,二十三岁自封为帝。当杨威利被刺身亡,放眼宇宙再也没有对手时,年轻的皇帝却患上“变异性剧症胶原病”撒手人寰,享年仅25岁。
莱因哈特令我想起据说死于癜痫的马其顿亚历山大大帝,同样少年大志,创下了不朽的霸业,也同样离奇地英年早逝。
莱因哈特有一头耀眼的金色头发,一对冰蓝色的眼眸。他过着简单朴素的生活,显出内敛的高贵气质,恰是无数少女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如此迷人的原形,是否是德意志三十年战争时期大放光彩的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呢?
与性格复杂孤高的杨威利相比,莱因哈特的性格似乎有些单一,为姐姐报仇的念头驱使他仇恨高登巴姆王朝,而其创建新王朝的基础,完全在于其个人的魅力与政治才华。莱因哈特的精彩语录不多,唯独在第八卷,当他得知杨威利死讯后,说了一段话令人动容:“朕曾从你这儿听到过无数次的噩耗,这次最令朕难以接受。是谁允许你有让朕如此失望的权利?为什么不能为朕活下去呢!朕是需要敌人的……朕不记得曾经给予过任何除了朕以外的人可以将那名男子置于死地的权利。”
这是男人与男人的英雄相惜。如果杨威利没有遇到莱因哈特,那么他也绝不会有如此的光彩,反之,莱因哈特亦然。
古往今来任何伟大的人物都不应该寂寞,每一个英雄都需要一个值得相称的对手。杨威利与莱因哈特,正是支撑起《银河英雄传说》这部巨著的“双雄”。田中芳树把“双雄模式”的魅力运用到了极致。
作为田中芳树最具代表性的巨著,《银英》的诞生还具有些偶然性。作者在谈到当年写《银英》的原因时说:“为了在上班前能打发掉点时间,至少能有个奋斗目标。”也只有这样的回答,才符合田中芳树挥洒自如的个性,一如他笔下为了免费读史书而“误入”军校的杨威利。
从青少年时代起,田中芳树的阅读面就极广极杂,除动漫外,他还酷爱悬疑推理小说,据说他差不多把市立图书馆的悬疑小说都看完了。而文学巨匠井上靖先生的历史巨著《敦煌》也给了他很大影响,后来很多以中国历史为舞台的田中小说,也都有井上靖作品的影子。
令我惊讶的是,田中芳树最早出道的作品也是悬疑小说(他曾在采访中开心地表示“第一次靠写作赚到稿费”)。他当然也写过很多科幻悬疑,比如《白色的脸》,这也是我在六年前读到的第一篇田中芳树作品。
在《银英》的第八卷,杨威利遇刺身亡前夜,这位英雄还读了十页的悬疑小说。而描写杨威利遇刺的那段,也如悬疑小说般迭宕精彩。
当杨威利中弹死去时,田中芳树展示了细腻的心理及感官描写,令读者随着英雄的死去而扼腕叹息——杨威利没有死在战场上,也没有老死在和平年代的病榻,却看似有些窝囊地死在刺客枪下,倒也影射了人类历史上许多遇刺身亡的伟人,如凯撒大帝、林肯总统、圣雄甘地等。
此次,《银河英雄传说》中文版首度在中国大陆出版,对于所有的《银英》迷,以及从未读过《银英》的读者来说,都是一个“迟到的惊喜”。
之前的十余年间,《银英》在中国大陆一直都以半地下方式传播,并为田中芳树赢得了无数的中国粉丝,其本身已是一段奇迹般的历史。诚如《银英》第七卷杨威利的一段话:
“宇宙是一个剧场,而历史是一部没有作者的剧曲。”
投宿“鬼店”的咕噜们
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俗称“鬼节”。天黑之后,街道的角落、巷道的墙根就会出现一拨一拨的人,用石头或树枝在地上划好或深或淡的不规则圆圈,点燃备好的黄纸置于圈中,以慰返回人间的已故祖先。这便是现代简化了的“鬼节祭祖”。
记得少年时亦曾随家人在“七月半”上墓地祭扫先人。传说,这天鬼门大开,没有被祭奠的鬼魂们就会在人间作恶。可是,那一摊摊的纸灰又怎么确定认领它的主人呢?我便常常在这天幻想着,纸钱焚烧后缭缭轻烟中,无数虚拟的人形争抢纸钱的场景:祭祖的人面带虔诚念念有词,他们的身边却是一群撒泼厮打的虚影。
未曾想到在长大后,自己倒是写了数部惊悚悬疑小说,笔下亦有过不少幽魂野鬼,如短篇《荒村》中的欧阳小枝、长篇《荒村公寓》中的聂小倩等。
我认为,喜欢写书读书者,自然也喜欢看影片的。我这般写惊悚悬疑类型的,免不了要经受鬼片的“洗礼”——如《倩女幽魂》、《午夜凶铃》、《小岛惊魂》等。这些鬼片中的女鬼皆幽怨可怖,虽是为了吓唬人被创造出来,却让我深感恐惧之余又心存怜爱。我爱极了她们,尤其喜欢美丽单纯的聂小倩。
在“鬼节”里,难免想起所看过的惊悚电影以及一些像鬼一样的角色。然而,我却不想选择她们中的任何一人来作为范本。大概是大家对她们过于熟悉,讲来已无新鲜感。此外,我也怕遭女权人士抗议:毕竟这些女鬼,也都是可怜的牺牲品,恐有歧视贬低女性之嫌。索性便另选几部欧美经典影片的角色说说吧。
提到欧美恐怖片,就不能不提到由斯坦利·库布里克导演、改编自斯蒂芬·金经典恐怖小说的《鬼店》(又译《闪灵》)。
杰克·尼克逊扮演的男主角是个业余作家,因生计所迫只能接受在冬季看守一家酒店的工作。当他带着妻儿来到空无一人的酒店时,有阴阳眼的儿子就似乎看见了鬼影。大雪封山,偌大的酒店成为封闭“密室”,男主角就渐渐陷入癫狂。
整个故事看似是幽灵附体,酒店里陈年的冤魂作祟。其实却是一个中年男子,如何被生活环境压迫到发狂的过程。
生存在现代都市中,人人都可能遇到如斯困境:梦想屡遭挫折(如电影中屡被退稿的作家),必须为了家庭而放下架子,向残酷的现实低头。
我一直认为斯蒂芬·金是现实主义作家,《鬼店》里的男主角便是现实社会的牺牲品,被迫带着家人躲进深山。然而,因为大雪而封闭的酒店也绝非世外桃源,同样潜伏着人类的罪恶,这特殊环境反而更容易激发人心底恶的本能。在城市聚居的环境里,还有法律和亲友的道德约束着你,到了“天高皇帝远”的深山中,一切束缚都已不复存在,长期被压抑的恶欲便如雪崩般爆发了。
如今的杰克·尼克逊早已是老牌明星,80年代初他在《鬼店》里的表演就已令人叹服,略显夸张和神经质的表情,隐隐透出每个人心底都会有的邪念,跟现在的感觉完全不同。那张著名的从门里探出头来的电影海报,最醒目的是他疯狂的眼神。
所以,我给这部电影一个公式:残酷的现实+本能的邪恶=《鬼店》。
几乎是看到《鬼店》的同时,我还看了另一部更老的恐怖片《大法师》(又名《驱魔人》)。
故事开篇于中东地区的考古现场,一枚数千年前的古物出土,恶魔便随之而来到了雾都伦敦。
本片最有名的镜头,自然是小女孩360度转动头颅的动作。若放到如今眼花缭乱的电影特效中也不算什么,但《大法师》首映于数十年前,这样的创意和摄制确实足以让当时的观众心惊胆战。
小女孩无由来地被邪魔缠身(类似情节在《聊斋》等中国古代鬼狐故事中比比皆是),母亲悉心地照料孩子却束手无策。在此呈现出来的浓浓亲情,与全片恐怖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然而,与很多以爱为主题的影片不同,再伟大的亲情对上邪恶的魔鬼也只能显现出普通人的无力。此片以《大法师》为名,自然只有大法师才有破解困局的资格。只是,同样背负着亲情的大法师,却也奈何不了这弱小的丫头,而被恶魔附身的女孩身上仍然有善良的一面……种种的矛盾构成了《大法师》最终的戏剧性——大法师最终选择牺牲自己,在他与魔鬼同归于尽时,似乎把生命的力量传递到了小女孩身上。
如此的结局使恐怖片带上了一缕温暖的阳光,一如生命中的阴霾终会被希望之光驱散开来,哪怕一开始仅仅只有星点光亮。
90年代初最好的惊悚片当属《沉默的羔羊》,本片改编自同名畅销小说,我在记住了女主角朱迪·福斯特的同时,也对另一个人物印象至深——他就是由安东尼·霍普金斯扮演的食人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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