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梦
近日,多梦。
偶尔早上打开电脑一看我的微博,却让人目瞪口呆,这是我发的吗?还是另一个自己,从梦中溜到网络里,悄悄偷走了我心底的秘密?
往昔做梦,往往较浅,有时会感觉到这是一个梦,即便已身在梦中也不太投入,甚至遇到危险也不怎么害怕——梦,总是要醒的嘛。
然而,这几次却梦得极其真实,容不得丝毫点破天机的意识,梦得让我彻底忘记了现实,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身在何时。
某个恐惧的噩梦,如同美式恐怖片的西部小镇里,眼前是无尽的白色墙壁与木头楼梯,黑夜里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还有涂满天花板的……仿佛真的到了那个时间那个地方,就像没入深深的海底,抬头看不到海面的光线,只剩下完全的黑暗。或者是另一个陌生的世界,找不到返回的方法,四周充斥着危险的压抑感——让人有些害怕,害怕会不会永远留在梦中;或者,那里就是现实,再也回不到留恋的梦中。
为什么有人害怕梦,有人却又那么喜欢梦?如果是噩梦,大概都想要遗忘;如果遇到美梦,便是希望美梦成真,甚至宁愿永远留在梦里。
如果梦到的是热恋的情人,或是暗恋中的对象,大概也会喜不自禁,成为自己坚定追求信心的理由。如果梦到的是已经成为过去的恋人,早已梦断情伤不可追寻,恐怕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黯然神伤亦或会心一笑。
换句某年的网络流行语:哥做的不是梦,是寂寞。
我2009年出版的书《人间》下卷《拯救者》里有一章名叫“别迷恋本章,本章只是一个梦”,从头到尾洋洋数千言,最终发现竟然只是一个梦。
其实,许多人的一生,或浑浑噩噩,或精彩纷呈,走到最后都会发现,不过是一场梦。
梦,总有破碎的一天。
至于,结局是什么……那并不重要。
其实,我们大多是幸运的,因为那些美好的遥远的梦,中和了我们在残酷现实中所遭受的痛苦。即便是那些让人战栗的噩梦,只要梦醒之后回到现实,就会感觉自己竟是那么幸运那么幸福,就像看了一场恐怖片后走出电影院,回到灿烂的阳光下的感觉。
人的一生没有梦,那才是最最痛苦的事情,尽管我们往往很难记得住自己的梦,更记不住自己所做过的第一个梦,就是所谓的“初梦”。
我常常默想自己的初梦:也许是还未出生时,被温暖液体包裹着的那一团混沌;也许是出生后所看见的第一个人……我觉得更多的,大概是妈妈温暖的怀抱和爸爸得意的笑声。
你的初梦是什么?是在黑暗的浩瀚大海中游弋,还是被医院护士轻柔地抚摸清洗,又或是你看见的第一个让你心动的他或她?
可惜,即便你富可敌国权倾天下,也难以换回自己的初梦。
纵使人生只如初梦,也终可能是一场梦幻泡影。
追忆赵长天老师
用“追忆”二字作题,或许有所不妥,人们总是在许多年后才开始追忆。不过,今夜于我,记忆却最清晰乃至深刻,往后只能是时光将它慢慢地磨砂而变得模糊。
许多人都误以为我也参加过“新概念作文”,其实我从没有参加过。最早在《萌芽》杂志上发表作品,还是陈村老师推荐,由傅星老师作为责编刊发,就是在2004年3月号上的短篇小说《荒村》。记得在小说发表前后,我第一次去《萌芽》杂志社,也是第一次见到了赵长天老师。
那时我尚是新人,虽然已有几部作品出版成书,但当时悬疑小说尚未成为大众读物,总是怀有忐忑不安的心情。我没想到作为《萌芽》杂志的主编,上海作协的副主席,赵长天老师的办公室居然如此狭小,四周堆满了杂志与“新概念”比赛来稿的信封,与普通编辑的办公桌并无太大区别——似乎截止去年仍是如此吧。赵老师的工作很忙碌,但丝毫没有大作家与领导的架子,而是谦和地对待我们这些小作者。不久,我准备把短篇《荒村》改为长篇小说《荒村公寓》,还有后来的《地狱的第19层》,都曾在《萌芽》杂志编辑部讨论过,也有赵长天老师在场。
次年伊始,上述的两部长篇小说,几乎同时成为了畅销书(后来又分别有了颇为偏离原著的电影)。自此之后,我的命运也因此而被改变,常在各次活动中与赵长天老师见面。而在我有限的几次听他讲课过程中,我还清楚记得赵老师反复提到过的若干细节:
一是关于现实主义,再怎样有想象力的文学作品,也是可以在生活中体验到的,比如卡夫卡的《变形记》,赵老师为此而多次举过某位部队老领导的例子——在文革中被诬陷不是老党员,只因当年入党介绍人在解放太原的战役中牺牲了,于是就被指鹿为马成了叛徒,正如同格里高利一觉醒来变成了大甲虫;
二是我们都说当今中国文学缺乏伟大的作品,赵老师说其实伟大的文学作品或许早就在中国当代诞生了,只是作者可能只是为了自己而写作,藏在抽屉或电脑里从未发表过;也许发表过了,但被淹没在海量的平庸之作当中,而从未被人注意到;
三是东野圭吾的《白夜行》,被赵老师在公开的会议上赞扬过,在一连串看似犯罪事件的推理小说背后,隐藏着人性的阴暗与爱情的绝望。
去年夏天,赵长天老师已因病住院,由于安全原因我们难以探望。当时,我正被某个无中生有的谣言所诬陷与困扰,赵老师为我发来私信:“蔡骏,我是听说过,但我相信不会,因为找不到动机啊。你别在意就是了。”
于我而言,关乎名节,大事一桩,感激不尽。
今天早上,我携妻来到龙华殡仪馆,参加赵长天老师的遗体告别仪式。妻子很遗憾她总共只见到过赵老师三面——第一面是我们的婚礼上,第二面是赵老师儿子的婚礼上,第三面竟已是赵老师的葬礼。
赵长天老师是我们婚礼的证婚人,那年的婚礼是在黄浦江游船上办的,来参加婚宴的宾客们,有的是恩爱夫妻,如今早已劳燕分飞;有的尚不相识,多年后却喜结连理。
时光流沙般过去五年,我的儿子都四岁了,如此想来便不再过分悲伤。
因为,孩子在长大。
我们每个人终将从孩子成长为父母,我们的父母终将老去并死去,我们的儿女终将长大并成为父母,我们自己也终将老去与死去,但生命将就此川流不息。
生与死,汇成河流,终归入海。
我翻出了赵长天老师送我的结婚礼物,一套景德镇的瓷器茶具。五年来,我一直珍藏从未用过,或许哪一天会拿出来喝茶,就会追忆起今天与今夜——
2013年4月4日星期四凌晨一点,正清明。
死亡是什么
死亡是什么?
这是绝大多数中国人不愿谈论乃至禁忌的话题。
《辞典》里说死亡是相对于生命体存在的一种生命现象,即维持一个生物存活的所有生物学功能的永久终止。导致死亡的现象有:衰老、被捕食、营养不良、疾病、自杀、被杀以及意外事故,或者受伤。所有已知的生物都不可避免要经历死亡。
而人死以后的物质遗骸,通常被称为尸体。
我第一次感受到的死亡,来自我的亲人,疼爱我以及我最为喜爱的外婆。
那时我还只是小学三年级的学生,还没完全理解死亡的意义。棺材里的外婆,好像已是另一个人了,如此陌生,令我茫然。当低沉的哀乐奏响,我被迫与大家一同低头鞠躬,无法抑制的悲伤突然从心底蔓延开来,直到眼泪滑落我才明白,此生再也看不到最疼我的那个人了。
那之后的一年里,外婆多次出现在我的梦中,她抚摸着我的头发和脸颊,清晰而真实,仿佛我还能感受到她干枯手掌上传来的温度。我无数次幻想,外婆会复活并回到我的身边,每晚抱着我抚摸我的后背,我却不敢伸手触碰到她,只怕穿过虚无后外婆不回到我的梦里。
读过一些僵尸故事后,我又了解到,死去的人如果真能从坟墓里爬出来,就会变成邪恶的吸血鬼,我开始纠结要不要外婆复活,陷入极度矛盾的痛苦中,直到真正懂得“人死如灯灭”。何况在我们这个国家,人死后将被烧成一把灰。
不出几年,外公也过世了。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