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骏随笔集-旋转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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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每个人都见过旋转门,走过旋转门,就进入了另一个区域,见到另一些让你新奇的事物。作为一个文字工作者,以及一个讲故事的人,我也曾走过很多地方,走过旋转门另一面的世界,现在,借这些文字与你们分享。

    日不落帝国的余辉

    ——伦敦游记

    2006年6月5日,上午10点50分,我们从上海浦东国际机场出发,乘坐维珍航空公司班机,飞往英国伦敦。

    在空中飞行了十二个小时,再减去七个钟头的时差,飞机抵达伦敦希思罗机场是英国6月5日的下午4点。

    走进机场候机楼,发现机场的工作人员,竟然绝大多数都是肤色较深的南亚人(印度或巴基斯坦人)。后来在伦敦的几天,我就很留意人群,目测发现,南亚人在伦敦几乎随处可见,几乎占到了总人口的三分之一,再加上大量的黑人和东亚人,欧洲白人在伦敦似乎只有一半,其中可能还有很多东欧国家的移民。

    通过入境检查后,我们顺利地提取了行李,便开始在机场的地下通道长途跋涉。好容易才找到了地铁入口,正好有辆列车停着,便迅速地坐了上去。

    伦敦地铁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地下铁道,一百多年来修建了数十条复杂的线路,对于初到伦敦者简直就是迷宫。我们在换乘的时候果然坐错了,在另一条线上过了两站,急忙再坐回去,回到换乘站问了好几个人,终于坐到了目的地Kensington High Street(肯辛顿高街)。

    出地铁站是条繁华的商业街,也不过是四车道,看上去却相当于上海的区级商业街。我们提着行李走了几分钟,便来到了在网上预定的酒店Copthorne Tara Hotel London Kensington(伦敦肯辛顿酒店),这里也算是伦敦的高级区域,周围是一些看起来很古老的楼房,据说也是房价最高的区域,因为靠近海德公园与黛安娜住过的肯辛顿宫。

    入住后去附近街上吃了晚餐,回来8点多钟,发现天还是大亮着,才知道伦敦的夏夜很短暂,要10点钟才彻底黑下来,早上4点多天就亮了,大概是纬度较高的缘故吧。

    我这时候已经累极了,按照中国时间已经凌晨了,在飞机上也没好好睡,回到房间便匆匆睡下。但凌晨3点就醒了过来,后来就再没好好睡着过,直到次日清晨起来。

    早餐后便从酒店出发,坐地铁到维多利亚站下,拜访了一下兰登书屋伦敦分公司。出来后便直奔泰晤士河而去。

    眼前是条主干道,但也只有六车道。伦敦街头的汽车都开得很快,这一点很像香港。不过,伦敦的出租车看上去都像二战前的老爷车,非常别致,前后可以坐六个乘客。

    在伦敦街头,最让我吃惊的是伦敦人乱穿马路。其实,伦敦的红绿灯很人性化,站在路口按一下,稍等片刻就会变成绿灯。有时候没有红绿灯时,你就这么站在路口,汽车也会主动停下来,先让行人过马路,比国内的司机文明许多了。也许正是司机的文明,让伦敦的行人变得嚣张,每次在路口都会看到许多乱穿马路和闯红灯的人,而且很多都是本地人。常听到很多中国人在外国乱穿马路的负面新闻,原来老外(至少是伦敦人)亦是如此。

    寻找大本钟

    走到了大名鼎鼎的泰晤士河畔。泰晤士河大约就比上海的苏州河宽一倍吧,河两边基本没有高层建筑,只见到绿树和四五层高的楼房。

    沿着绿树成荫的河岸向前走去,路上没多少游人,感觉非常闲适。还可以遥望河对岸著名的“伦敦眼”,也就是那高大的摩天轮。

    途中经过了泰特现代美术馆,路上还有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察,手里端着自动步枪,看起来很是吓人。在河边的绿荫中,我看到了一大片草地,有一座别致的小塔就在绿树丛中。

    抬头就见到了高大巍峨的威斯特敏斯特宫——议会大厦。只是沿河的道路被切断了,只能沿着议会大厦的另一边向前走去。

    按照旅游指南上的指示,先穿过马路到对面的西敏寺和圣玛格丽特教堂。隔着马路又是大片的绿地和广场,传说中的大本钟就在头顶了。

    我在《旋转门》里曾这样描写大本钟:1843年,伦敦威斯敏斯特宫毁于大火,宫中一口大钟也被烧成废铁。政府决定重造一座世界上最大最好的钟。皇家天文官拟定大钟规格,要求报时误差不超过一秒钟。1856年大本钟落成,为纪念工程负责人本杰明·霍尔,人们把大钟叫做“大本钟”(Big Ben),又译“大笨钟”。

    大本钟有四个钟面,每个直径6.8米,各由312块乳白色玻璃镶嵌而成。钟面外有2.75米长的时针和4.27米长的分针,每件重达200磅。

    二战中伦敦经历无数次空袭,但大本钟的钟声始终未间断过。后来每年11月第一个周日上午11时,成为悼念二战阵亡英国军人的时刻,每到这时,大本钟的钟声会响彻伦敦。此刻,全城交通都要停止,约翰牛们脱帽肃立,仰望雄伟的大本钟。

    我想起过去看过的一部叫《三十九级台阶》的电影,结尾有个极其惊险的镜头——主人公双手吊在大本钟的时针上。我一直以为这部电影也是属于悬疑大师希区柯克的作品,后来才知道,这部与大本钟有关的《三十九级台阶》,并非希区柯克导演的经典悬疑间谍片《三十九级台阶》,它们相差了四十年,仅仅只是名字相同罢了。

    发现三姐妹

    2006年6月6日中午,我们离开英国议会大厦和大本钟,来到马路对面的威斯特敏斯特教堂,亦即著名的西敏寺。

    走近这座英国最著名的大教堂底下,就被高耸入云的哥特式高塔震慑住了。而大门上雕刻着的无数美丽的装饰图案和人物浮雕,更是华丽得令人叹为观止。

    西敏寺约于公元7世纪修建,原为隐修院,后又多次增建,14—16世纪曾为英国国会会址。英国历代国王的加冕、婚葬仪式都在此举行。这里墓室累累,纪念碑林立,历史上许多著名的国王、贵族、科学家、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和诗人都安葬于此,其中就有丘吉尔、牛顿、达尔文、狄更斯、布朗宁等历史名人的墓地,堪称英国著名的历史文物陈列馆。可以说游览这座教堂,就等于读了一遍英国历史。

    不知是否因为这个原因,西敏寺是伦敦少数几个需要收门票的景点(国外绝大部分教堂和博物馆均不收门票),以便控制人流。

    我们买了门票入内,便进入了迷宫般巨大的教堂大厅。接下来必须要按照指示来走,否则一定会迷路的。入口处有多种文字的游览指南,其中也有中文的,我就拿了张中文的指南开始游览了。遗憾的是,西敏寺内禁止拍照摄像,无法留下影像资料,只能尽可能在脑海中烙印下这难得的经历。

    这座巨大的教堂内被分隔成了一个个小室,每个小室内就是很多历代国王或名人的墓葬与纪念碑,就连地板上也镶嵌了许多块墓碑,提醒我们正走在某位历史名人的头上。

    国王的棺材一般显露在外,上面有精美的雕刻,还有国王生前的形象,他们通常是握着宝剑卧于石棺之上,四周有下跪的骑士守卫,异常肃穆。在这些墓碑和标牌上,我看到了许多英国著名的君王,例如曾经参加十字军东征的狮心王查理,与《勇敢的心》里威廉·华莱士对阵的长腿爱德华,还有最著名的伊丽莎白一世女王,与她同处一室的还有其生前的死对头“血腥玛丽”。

    这真是个奇怪的地方,不同王朝和家族的国王葬在同一个地方,而且还并非按照年代顺序,完全打乱了排列,这在中华历史上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古代中国每次改朝换代,多半要破坏前朝的陵墓或遗迹,而每个陵墓又都要占很大一片地。

    思及此,我心生感慨:西方国王的陵墓倒真是节约土地,还要和不同的人家挤在一起(甚至是仇家),大概在上帝面前所有的国王都是他的孩子吧,在教堂里只有建设而没有破坏。

    走过好几个大厅,忽然在转角处看到一张安放在高处的木头靠背椅,这竟然是历代英国国王加冕时坐的宝座,据说已经有七八百年的历史。

    这张木头椅子看起来又破又烂,还有很多裂缝,确实是有不少年头的样子,恐怕大胖子坐上去会直接散架坏掉吧。不过,现任伊丽莎白二世女王就是坐着这张破椅子加冕的哦。

    之后果然看到了加冕时的大厅,王室举行婚礼和葬礼时也是在这里,我们所热衷八卦的平民王妃戴安娜就是在这里和查尔斯王子举行的结婚仪式。

    来到另一个大厅,仰头便看到精美绝伦的穹顶和雕像,还有四周五颜六色的彩色玻璃,大厅里还专门安放了一面镜子,以便让游人欣赏天花板。

    穿过这个大厅,便寻找到“诗人的角落”。游览指南里介绍这里埋葬了许多诗人和作家,其中就有闻名遐迩的莎士比亚。这里的地板上布满了作家墓碑和纪念碑,我几乎是趴在地上寻找我所熟悉的名字。终于,我找到了莎士比亚的纪念碑,它在一面很显眼的墙上,上面雕刻着他的姓名:William Shakespeare。我们在莎士比亚的纪念碑边坐下,仿佛能嗅到他手中鹅毛笔的墨水气味。

    正在又累又饿的小憩中回忆那位大师的作品,我忽然看到在他的纪念碑边上,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还有一块不大的铜牌,上面刻着三个姓名——

    Charlotte Bronte

    Emily Bronte

    Anne Bronte

    似曾相似的感觉,我默默地反复念着这些名字,一下子想了起来:勃朗特姐妹!

    Charlotte Bronte,夏洛特·勃朗特,《简·爱》的作者。

    Emily Bronte,埃米莉·勃朗特,《呼啸山庄》的作者。

    Anne Bronte,安妮·勃朗特,《艾格妮斯·格雷》的作者。

    在西敏寺大教堂里这个不起眼的角落,在莎士比亚的纪念碑的身旁,默默地栖息着勃朗特三姐妹,就像她们在世时一样默默无闻,又一个个静悄悄地英年早逝。她们的名字旁分别刻着生卒年月,最年轻的一个死时才29岁,最年长的姐姐也没有活到40岁。

    我其实一直觉得《简·爱》和《呼啸山庄》就是悬疑小说的鼻祖,她们用如此唯美细腻的女性笔触,描写了一个光怪陆离与世隔绝的环境,然而就在那样恐怖骇人的气氛中,她们仍然耐心地培育着她们理想中的爱情。

    很多人都难忘《简·爱》中女主角对罗切斯特伯爵说的那一大段台词:

    “你以为,因为我穷、低微、不美、矮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你想错了!我的灵魂跟你的一样,我的心也跟你的完全一样!要是上帝赐予我美丽和财富,我就要让你感到难以离开我,就像我现在难以离开你一样。我现在跟你说话,并不是通过习俗、惯例,甚至不是通过凡人的肉体,而是我的精神在同你的精神谈话;就像两个都经过了坟墓,我们站在上帝脚跟前是平等的——因为我们是平等的!”

    爱实在是最大的悬疑,一如我在这西敏寺中偶然发现了她们。

    此时此刻我相信是某种召唤,除了莎士比亚以外,我在这里并没有找到其他那些我知道的名人,也许他们的墓碑或纪念牌都比眼前这块更显眼高大,他们像灿烂的星河般永远陈列在这古老的教堂中。

    然而,这默默无闻的角落,这被我意外发现的三个姓名,在我眼前却发出了更耀眼的光芒,虽然就像她们的人生一样短暂,却能够穿越一百多年的时间与空间,来到一个中国青年的面前。

    我仿佛觉得她们就在我眼前,赐给我一种难以描述的力量。

    离开“诗人之角”,又参观了其他更古老的一些地方,我们便离开西敏寺出去吃午餐了。

    后来又看了圣玛格丽特教堂与圣保罗大教堂,以及其他一些教堂。可以说,伦敦到处都是教堂,每一座不论古老与否都千姿百态各有不同,但在我心里没有一座比得上西敏寺,因为我发现了夏洛特与埃米莉。

    胜利日与黛安娜

    2006年6月6日,我在英国伦敦。

    中午从西敏寺大教堂出来,我们准备去寻找二战时的地下指挥室。走过英国外交部,意外地看到了一大队骑兵,全都穿着锃亮的胸甲和头盔,宛如18世纪的英军。

    路边还有很多行人在围观,周围还有很多警察在维持秩序。

    不知道今天会有什么仪式,我们立即改变行程,向骑兵们的方向走去。

    道路旁边已是绿树成荫,池塘里有各种水鸟,这才发现这里正是圣詹姆士公园,没想到在伦敦的市中心,离大本钟不过几分钟的路程,就有这么一个巨大的公园。

    与中国的公园不同,伦敦的公园多是开放式的,没有围墙阻隔分离,任游人随意进出。

    从詹姆士公园边上继续向前走去,是一片巨大的沙地操场,一队队穿着传统服装的士兵,正在操场上排列队列,而骑兵们正在外围做着准备。远处有个穿着大红衣服的指挥官,站在指挥台上,仿佛是阅兵式的样子。

    我向周围的游人询问,都说这是一年一度的仪式,正巧被我们赶上了。

    我立刻在心中思考6月6日是什么日子,猛然想到了1944年6月6日——盟军在诺曼底登陆的日子——《最长的一天》D日计划,也是西欧国家的二战“胜利日”。

    早上的时候,打开手机发现了来自国内的祝福短信:今天是2006年的6月6日,祝福你……相信在这一天,也有许多人收到了这样的短信,感谢所有发这条短信的人。我愿意相信,是你们的祝福才让我们赶上了这次阅兵式。

    这是多么巧合又多么幸运,让我们在遥远的伦敦赶上了2006年6月6日,似乎眼前的胜利日阅兵是专为我表演的。而且这几天全都是艳阳高照,一反英国以往的阴雨绵绵,好像是上帝特意给我们安排的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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