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她的眼睛就盯着那个站在花豹旁边的男人。在其他人看来,那人是颜韬用重金请来的驯兽师,但姜宓却一眼就认出来他了。
傀儡师、驯兽师、太医……这个名叫舒夜的人,究竟有多少个不同的身份?
而现在,他琥珀色的眼眸正毫不掩饰地看向姜宓。
这一次姜宓看到的他,和上次在蛮族营地见到的那个样貌不同,只有一双眼睛是相同的。看他现在的表情,姜宓几乎可以断定,他故意没有在眼睛的颜色上做变化,就是为了告诉她,是他来了。
那么,他想干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帮助颜家?
姜宓皱眉,如果有这个家伙在,她的计划可能就有点危险了。
但是该做的都已经做好了,她已经来不及改变计划了,只能静观其变。
豹子被驱赶到了中间的空地上,却并没有立刻开始搏斗表演。两只花豹都伏低了身子,嘴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按照和阿圆相处多年的经验来看,姜宓断定,这是它们即将发动攻击的表现。
其中一只豹子的眼睛看向薛琳,被那样一双充满嗜血意味的眼睛盯住,薛琳只觉得心跳得像擂鼓一样,把身子尽可能地向后靠了一靠。
颜妃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用猛兽来除掉姜宓的计划,太后是知道的。万一那两头野兽真的控制不住扑上去伤了薛琳,那她和太后的合作也基本上玩完了。
在宫里没有了太后的支持,那她想要再和姜宓作对,就更困难了。
颜妃的手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花豹,咬紧了嘴唇。
那只花豹迈着稳健的步伐向薛琳的方向走来,在场的人虽然不像颜妃和太后那样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另外一只花豹却发出一声低吼,竟纵身往华谡的席位方向扑去!
“小心!”最先喊出这句话来的是姜宓,只是她伪装出来的惊惶表情背后,还隐藏了一丝嘲笑的情绪。
颜韬一下子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他明明已经吩咐过手下,让他们中止计划,送普通的花豹上来表演,怎么还会发生这种情况?
而且,豹子扑去的方向也不对,就算是之前经过特殊训练那两只豹子,也只会扑向穿着有问题的衣服的薛琳啊,怎么会向正座扑过去,更何况这还只是普通的豹子。
颜韬迅速反应过来,起身怒喝道:“护驾!”
另外一只原本走向薛琳的花豹也停下了脚步,往华谡的方向狠狠扑去。
华谡身边的侍卫忙横戟去挡,却被第一只花豹凶猛的力道扑倒在地,扭打成一团。
而后面那只花豹,也已堪堪扑到,沉重的身躯压断了华谡面前的矮桌,美酒佳肴碎成一片狼藉。华谡这几年已经疏于习武,反应能力要差了许多,虽然闪身躲过,但肩膀却被花豹的爪子钩到,立刻见了血。
能让普通的花豹发狂伤人,这还要多谢盘巧,他们蛮族人驯兽最有一手,而盘巧身为前任族长之女,又是个中翘楚。她仓促之下配出来的兽药,不仅沾衣留香,而且还很难被人察觉到,只有兽类才会有特别的反应。
之前姜宓去找华谡,一来是为了交待下衣服和寿礼的事,二来也是要在他身上做点手脚。不管今天的斗兽表演上,颜韬献上来的会是什么,只要是野兽,就一定会受药性所激,扑向华谡。
当然,有那么多侍卫在场,想伤了华谡是不可能的。
之所以会这样做,姜宓还有别的理由,一个和颜家息息相关的理由。
闻到了血腥味,那花豹越发来了悍性,再次起身向华谡扑去。
一群侍卫吓得魂飞魄散,忙扑过来护驾,但眼看着还是赶不上了,花豹比他们的速度要快,就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
就在这时,姜宓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冷笑。
抬起头就对上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她心里一紧,衣领上陡然一股大力传来,身子已经被那股力量牵引着,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出!
华谡刚才为了躲避花豹的袭击,已经在地上打了个滚,离她的席位很近了。
姜宓这一下子跌了出去,不偏不倚恰好挡在了华谡和花豹之间。、
花豹现在已经被药性和血腥气刺激得发了狂,见到爪前突然多了个人,哪有不扑上去的道理?
姜宓心头一寒,本能地反手拔出藏在腿侧的淬毒发簪,用力向前刺出,同时翻身一滚。
只是她身上穿的那件衣服裙裾太长,一下子就被花豹踩住。她想要挣脱,但兽类带着腥气的呼吸已经凑到了面前,姜宓心里一惊,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但是,花豹的尖牙并没有撕裂她的喉咙。
耳边的惊呼声此起彼伏,姜宓勉强睁开眼睛,只见面前的花豹已经成了一具无头的尸体,豹头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来,金黄色的豹眼兀自圆睁,十分狰狞。
姜宓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去,只见站在豹子身后的竟是庐陵王华睿。
是了,太后的庆典他怎能不来,只不过他之前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里喝酒了,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除了宫里的带刀侍卫外,就只有他能随身携带兵器,所以他才能这么及时地赶来相救。
他的脸颊仍然被酒气烘得微红,但一双眼却是寒光四射。
华睿把手中还在滴血的长剑藏到背后,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来想要拉姜宓起来。他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时,已经涌起了浓浓的心疼。
刚才还明艳照人的少女如今跌坐在地,周身浴血。花豹的血还溅了几滴在她的脸颊上,越发衬得她脸上的肌肤苍白如纸,没有半分血色。
“没事了。”华睿心疼地说道,弯腰伸出手来。
姜宓抿紧了唇,正想伸手,肘弯却在身后被人托住了。
此时另外一只花豹也被赶来的侍卫斩杀,华谡已经迅速恢复了镇定,托着姜宓的手肘扶她站起身来。
刚才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姜宓难免觉得有些腿软,身不由己地被他扶了起来。
华睿嘴角勾起一丝苦笑,缓缓收回了手,将染血的长剑收回鞘中,就想立刻离开。
他又不是傻子,从上次的事就能看出皇兄对姜宓的用心,更何况是刚才,在皇兄面临花豹威胁的情况下,那个少女又情不自禁地扑了出去,如果不是深深关切,如何能做到奋不顾身?
只可惜他完全想错了,姜宓乌黑的眸子里燃起了熊熊怒火,愤恨地瞪着那个驯兽师。
是他,一定是他,只有他才有那个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她摔了出去。但是,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姜宓却有点迷糊。
如果舒夜想要杀她的话,可以像从前对付华琅那样,一击毙命,何必要大费周章把她拖到花豹爪下?
而且看华谡和华睿兄弟两人的样子,姜宓便知道他们都误会了。
不止是他们,恐怕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误会了,以为她心里是多么紧张华谡,才会不要命地扑出去救他。
呸呸呸,药根本就是她放的,她恨不得花豹多在他脸上留下几道爪痕才好,怎么会去救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还差点把自己的小命都搭上了?
这个舒夜究竟想干吗,姜宓突然觉得一点都弄不明白这个人。他到底是站在哪边的?以他的本事,想要制止那两头花豹应该没什么困难吧,为什么他还放任事态按照自己的计划发展了呢?
姜宓刚想让华谡把他抓起来,舒夜却早一步猜透了她的想法,只恶意地冲她眨了眨眼睛,便后退几步,挤进了此刻混乱的人群中。
话都到了嘴边,但姜宓也只能硬生生咽下去。这人的易容本事太高明了,混进人群后分分钟都能换一张脸,根本就抓不到他。
“怎么了?”看她脸色不对,华谡轻声问道。
现在看到他的脸,姜宓心里就充满了厌恶,因此只勉强应了一声:“没事。”
她的冷淡并没有给华谡造成任何影响,相反,他还非常不知趣地凑了上来,用自以为含情脉脉的眼神望住她:“一定是吓到了,刚才那么危险,你还冲上来救朕,可见在你心里,朕并不是没有一席之地的。”
周围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再加上他说了这么恶心的话,姜宓觉得自己都快吐了。
早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意外,她刚才一定会离华谡远远的,看那个舒夜还能有什么办法害她。
姜宓板着一张脸:“皇上,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她已经尽可能在不撕破脸的范围内,表现的更冷淡一些了,但华谡根本就没觉着,仍然拉住她不放。
“那个驯兽师呢?”华谡阴郁地扫视了一圈人群,对身旁的侍卫吩咐道。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发现那个驯兽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颜韬咬牙上前跪下:“臣有失察之罪,请皇上责罚!”
如果是在从前,他下跪请罪,华谡肯定早就亲手把他扶起来了,再不济也是口头赦免,达那这一次,华谡只是看着他,久久没有出声。
见父亲都这样了,颜妃当然只能跟着跪下:“皇上,父亲他一定也是受人蒙蔽的,请皇上明察!”
隔了半晌,华谡才终于开口:“罚当然是要罚的,等查清楚这件事之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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