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演义-中外学生的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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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面说到胶州问题,中国大使已经专门提交了意见书,英、法、美三个国家的讨论也没能使日本让步,反而让日本自己处理,中国大使陆征祥等人不得不再次抗议,大意是:

    按德人之占据山东权利,始于一八九七年,当时普鲁士武人,借口小故,强迫中国让与,显系一种侵犯手段,华人至今不忘此耻。今三大国若以此项权利,移让于日,是承认侵犯手段为正当矣。况日本在南满与蒙古东部,业已十分猖獗,今若加以山东为日所有,则日本可在北京出口之水道,即直隶海湾之两岸,巩固其地位。且得霸据直达北京之三大路线,从此北京将为日本势力所环绕,不亦大可惧乎?

    中国于一九一七年向德、奥宣战,加入协约,所有中国与德、奥前订各约一律取消,然则德国权利,当然归还中国。且中国之宣战,曾经协约及公同作战各国政府正式承认。及今三国大会议,解决胶州与山东问题,反将前属于德人之权利,让给日本,由此可见大会议所让给与日本之权利,在今日已非德人所有,乃纯粹之中国权利。且中国亦协约之一,并非一敌国,中国在协约中,固较懦弱,但总不能以敌国待之。抑有进者,山东为中国之圣地,孔、孟之教深入人心,我中国人视山东为文化之发祥地,焉肯轻让于外人?至于三大国会议,既有归还中国之意,何以第一步,必将该地移让与一外国,然后由该外国自愿,再将该地归还原主?此种重叠手续,不知何所根据?

    代表等早知日本之要求,系根据一九一五年之中日条约,及一九一八年之交换文件。但一九一五年时,中国所以签约者,实为强权所迫,世人常忆日本提出哀的美敦书,强迫中国承认二十一条要求,否则大战立见于东亚。再一九一八年之交换文件,乃因日本允许撤退山东内地之日兵,并取销各民政署。代表等亦知三大国所以议定如此解决者,实以英法曾于一九一五年二月三日,允许日本在和会席上,助其夺得德人在山东之权利。然当时此等密约,双方订结,中国并未加入。其后协约国劝中国参战,亦未曾将密约内容,预先通告。及中国于加入协约之后,直至今日战争了结,和约告成,中国反为各大国之商议品与抵偿品,其何以堪?

    或曰:大会议之认可日本要求,乃所以保全国际同盟也。中国岂不知为此而有所牺牲?但中有不能已于言者,大会何以不令一强固之日本,放弃其要求,(其要求之起点,乃为侵犯土地。)而反令一软弱之中国,牺牲其主权?代表等敢言曰:此种解决方法,不论何方面提出,中国人民闻之,必大失望,大愤怒。当意大利为阜姆决裂,大会议且为之坚持到底,然则中国之提出山东问题,各大国反不表同情乎?要知山东问题,关于四万万人民未来之幸福,而远东之和平与利益,皆系于是也。

    中国大使陆征祥等人忍无可忍写下的这篇抗议书,比之前的文书还要激烈。但是在世界上,只以强弱说话,不以公平说话,你哪怕说得口干舌燥,也比不过恶邻的强势气焰,日本的大使对此还是不理睬,英、法、美等国家还只是袖手旁观。不像意大利的大使,为了阜姆的问题而退出和平大会,差点闹得决裂,后来还是由英、法、美的三国代表邀请意大利代表重新加入和平大会,再次调解问题。由此可见,中国力量薄弱,样样比人落后,所以才处处受到欺凌。为什么那些军阀和政客,不想着齐心协力、发奋图强发展自己的国家,却只想着争权夺利而一直起内讧呢?就算是猛烈的钟声也叫不醒他们的权利梦,还能怎么办!

    上海的南北和议大会,自从南方代表唐绍仪发表了宣言之后,中止了大概有一个多月了,江苏督军李纯煞费苦心地调和,提出了五条议和办法请求双方批准同意,这事前面说过了。而唐绍仪因为没有得到陕西的确切消息,所以一直在拖延着,后来张瑞玑到陕西视察后发过来报告,说明确实已经停战了,于是李纯又邀请湖北、江西两省的领导发电报敦促会议的召开。上海的五十三团体也联合起来催促南北代表完成议和,这样才能一致对外。

    于是,南方代表被形势所迫,马不停蹄地在四月四日的时候,在唐绍仪家召开了紧急会议,会议决定继续召开议和会议,他们发电报给北方代表朱启钤等人,约好七天以后继续议和会议。朱启钤当然是同意了。四月七日,双方代表齐聚一堂,先是召开了谈话会,确定了会议的详细程序,谈到晚上也没全部谈完,第二天又继续谈,大致确定了会议程序。也有代表主张关起门开会,以免遭受外人干扰,北方代表大多数赞成这个主意,而南方代表却大多数持反对意见。最后双方各让一步,虽然不关门,但是除了会议代表以外,其他人不得进入。会议场外又委派警察严加巡逻,慎重把关。

    四月九日正式开会以后,南北双方代表将所有的议题全部提了出来进行讨论。当时,双方各自保守秘密,没有把会议内容宣布。后来又每天审查,讨论了好几天,惹得上海社会上的各路人都想要打听会议的消息,但是和议会议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什么也打听不出来。但是根据通讯社的小道消息说,南方代表提出了十三条内容,另外还附议六条;北方代表提出两份大纲,详细八条内容,还有关于国会、军政、财政、政治、善后、未决等六项内容。至于详细内容,没有人知道,这些传言无非是捕风捉影罢了。

    等到五月初的时候,还是没有确切的消息,大家都感到非常惊奇,这公事就应该公开说,为什么要这么保守秘密呢?这时忽然又传出消息,很多学校的学生因为巴黎和会上的山东问题而激愤地抗议,最后演变成用一种极端手段去对付亲日派曹汝霖、陆宗舆、章宗祥。这件事应该好好地说一说。因为之前中日之间的各种合约,都是由曹汝霖、陆宗舆、章宗祥三个人签署的,所以在中国老百姓的眼中,这三个人就是汉奸。就是在日本留学的学生,也都非常反对章宗祥。

    这次的巴黎会议,中国大使陆征祥等人远赴欧洲,日本人就问章宗祥关于陆征祥的立场和意思,章宗祥曾经夸口说:“陆征祥和我是莫逆之交,肯定不会有其他言论的。”日本人对此表示很满意。谁知道,陆征祥到了巴黎,中国政府又派了几个代表王正廷、顾维钧等人轮流出席会议。他们在巴黎会议中,对山东问题做出了很大的反抗,而且,章宗祥和日本签订的关于山东的济顺和高徐这两条铁路的协约,也遭受到了中国代表的攻击。

    章宗祥担心不能应对日本的诘问,所以在暗中和曹汝霖写信商量,打算游说中国政府叫回王正廷、顾维钧,由他俩代替去参加巴黎会议。曹汝霖收到信以后想了很多办法,还叫章宗祥回国一起商讨,于是章宗祥便打算启程回国。

    这事偏偏被上海时事新报和东京时事新闻知道了,他们将调查得知的详细信息全部刊登在报纸上。这在留学日本的中国学生中引起了公愤,他们都想发电报攻击章宗祥。但是因为日本电报局不愿意发这些电报,所以,他们将信寄到上海的各个报馆、机关和团体,请他们代为宣布。主要内容为:

    顷据上海时事新报,及东京时事新闻载,章宗祥此次回国,入长外交,出席巴黎和平会议,改善中日和会关系,同人闻之,不胜骇异。章宗祥自使日以来,种种卖国行为,罄竹难书。幸今日暴德已倒,强权屈服,正义人道,风靡全球,吾大中华民国全体国民,方期于欧洲和平大会,战胜恶魔,一雪国耻。苟两报所载不虚,则是我政府受日奴运动,倒行逆施,以卖国专家,充外交总长,兼欧洲和平会议代表,势非卖尽中国不止。同人一息尚存,极力反对,并将颈血溅之。贵报贵机关贵团体,素来仗义敢言,众所共仰,伏乞唤起舆论,一致反对,庶么魔小丑,不容于光天化日之下,俾东方德意志,亦得受最后之裁判。中华民国幸甚,世界和平幸甚。

    上海的报馆纷纷将电报的内容刊登了出来,曹、章两人的阴谋就此被揭穿。章宗祥遭受了这一阻拦后,就想在日本再待一阵避避风头,恰巧这时,中国政府发电报让他回来,委任他暂时代理参事官庄景珂的职位,于是章宗祥不得不回国,他心里想着等到了北京,总能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等到了东京的中央新桥车站,章宗祥刚要带着妻子上车,突然十来个留学生跑过来假装给章宗祥送行,一开口就痛骂章宗祥在任期间经手了多少借款,签订了多少密令条约,并质问章宗祥这次是带了多少卖国钱回去?章宗祥连忙摇头抵赖,但是留学生们并不愿就此罢休,他们吵吵闹闹地纷纷攻击章宗祥,章宗祥的脸皮就算再厚,被揭穿以后也不禁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在日本警察的帮助下,章宗祥夫妇总算是顺利地上了车。然而,留学生们还跟在车后面大叫:“章大使!章宗祥!你这么想要卖国,为什么不把老婆卖了呢?”章宗祥的老婆听了,羞愧交加,差一点就哭了,但是碍于车上人多,没有发作。等到了神户改乘了轮船,官员的船舱是单独隔离的,章宗祥的老婆陈彦安才将一腔怒火全部发泄在章宗祥身上,章宗祥沉默不语,陈彦安就哭着说:“我爸妈生了我,我本来清清白白的,没想到嫁给你以后还要受人辱骂,你想想应不应该?”章宗祥忍不住回嘴说:“别人跟我吵,我还能不介意,你是我老婆,你也要跟我吵?”陈彦安又问:“你到底有没有卖国?”章宗祥说:“你没有必要问我,就算我真的卖国,我所得到的好处你也跟着享受了不少,你又何必多说呢。”这等于是不打自招了吧。陈彦安又开始唠叨,搞得同船的很多客人都隐约听到了一些。等船靠岸以后,陈彦安的脸色还是不大好,闷闷不乐地坐上了车。

    章宗祥到了北京以后,和曹汝霖、陆宗舆等人在私下商量了一番,想要收买王正廷和顾维钧,让他们一起来联合日本。曹汝霖制定了一个不错的计划,想要用美人计来勾引顾维钧。顾维钧的老婆就是南方总代表唐绍仪的女儿,已经因病去世了,顾维钧一直没有再娶老婆。曹汝霖有一个妹妹还没嫁人,他就寻思着把妹妹嫁给顾维钧,用妹妹来笼络顾维钧。

    正巧这时梁启超要出国,于是曹汝霖便托梁启超做媒和顾维钧说合这事。梁启超按照曹汝霖的嘱托,到了法国便急忙找到顾维钧,极力劝说他:“曹汝霖的妹妹长得很漂亮,又有才华,如果你们结婚,他们家会出五十万的嫁妆。”顾维钧本来和曹汝霖是不同道的,但是美人和金钱让他昏了头,于是他同意了这桩婚事。当时国内外一片哗然,说是顾维钧已经加入了亲日派,和曹汝霖的妹妹订婚了。后来顾维钧到底有没有娶曹汝霖的妹妹,这就不得而知了。在日本留学生中间,还有一篇声讨卖国贼的电报传到国内,电报的内容为:

    欧洲议和大会,为我国生死存亡所关,凡我国人,应如何同心协力,共挽国权,乃专使方争胜于域外,而权奸作祟于国中,旬日以来,卖国之谋,进行益力。曹汝霖、陆宗舆、章宗祥、徐树铮、靳云鹏等,狼狈为奸,甘心媚日,迹其迩来所为罪状,足以制国家之死命,约有二端,而以往之借款借械,卖路卖矿不计焉。略陈如下,冀共声讨。

    一曰掣专使之肘以媚日也。此次我国所派专使,尚能不辱国命力争,日本因之大怀疑忌,始则用威吓手段,冀制顾、王之发言,继则行利诱主义,贿通曹、陆之内应。且使章宗祥回国运动,入长外交,以掣专使之肘。并豫先商议改窜已订之中日秘约,以掩中外耳目,而彼诸贼,甘为虎伥。章氏既奉命西归,曹、陆更效忠维谨,日前竟请当局电饬专使,对日让步。夫中日之利害,极端相反,世所共知。吾国往日所被夺于日本之权利,方期挽救于坛坫。而乃遇事退让,自甘屈服,岂非承认日本之霸权,而欲自侪于朝鲜乎?卖国之罪,夫岂容诛?此其罪状一。

    二曰借边防之名以亲日也。年来北方军阀之跋扈横行,皆由徐树铮、靳云鹏等亲日政策之所致,举国权以易外款,杀同胞几如草芥。全国父老,疾首痛心,而若辈迄无悔祸之意。近且大肆阴谋,借边防为名,欲将参战军扩为九师十六混成旅,而与日人实行军械同盟,将各省铁路及兵工厂,抵借日款,并聘日人为教练官及技师。种种企图,无非欲达其武力统一之目的。无论世界潮流,趋向和平,此等背逆时势之举,有百害而无一利。即使果如诸贼计划,有万一之效,而军队训练之权,已操诸日人,兵器制造之厂,已属于敌国,我国家尚能保其独立耶?恐德人利用土耳其之故事,将复见于远东。二次大战,此其导火。既恣恶于现在,复贻祸于将来,诸贼之肉,其足食乎?此其罪状二。

    凡兹二事,仅举大端,其他违法不轨之行,谅为国人所共睹。同人等游学以来,鲜问内政,惟事涉对外,有损国权,则笔伐口诛,不遗余力。矧诸贼近日卖国之罪,彰明较著,良心所逼,安敢缄默。用特举其事实,诉诸国人,所望全国父老昆季,速筹对待国贼之法,安内攘外,咸系乎此。盖共和国家,民为主体,朝有奸人,而野无志士,将见国家遂即沦亡,而国民无力之讥,永蒙羞于历史矣。

    这封电报激起了很多北京学生的公愤,他们聚集在一起商议,讨论阻止卖国贼、保全青岛领土主权的计策。五月三日下午,北京大学召集自己学校的学生,召开了全体会议。北京各个学校已经商定好,把五月七日定为国耻纪念日,集合在天安门前举行示威活动。后来又接到留学生的电报,听说青岛相关问题要让给日本,急得没办法再等待,于是就由北京大学作为带头人,一起集合在法科大礼堂,经过会议商讨定下了四条办法:(一)联合社会各界,一起争取权利。(二)和巴黎的大使通电,让他们坚持不在条约上签字。(三)和各省通电,在五月七日举行游街示威活动。(四)在星期天也就是五月四日,聚集在天安门广场举行世界大示威。

    后来,又有几个比较有威信的学生上台进行慷慨激昂、声泪俱下的演讲。有一个法科学生叫谢绍敏的,在悲愤交加中跑上舞台,将中指咬破后在撕碎的衣襟上用血写了四个字:还我青岛。一时间礼堂内掌声四起,场面凄凉壮观。后来,他们又发传单告诉各个学校,约好第二天上午邀请各校的代表,借法政学校为会场集体商议解决办法。各个学校接到传单以后,对此纷纷表示赞成。

    第二天,法政学校腾出临时场地,等候各个学校的代表到来。一共到场的学校有十几个,学校名单为:北京大学、法政专门学校、高等师范学校、中国大学、朝阳大学、工业专门学校、警官学校、农业学校、汇文大学、铁路管理学校、医学专门学校、税务学校、民国大学。

    学校代表都到齐以后,就开会对如何演讲、如何散布旗帜、如何请求各大使馆、如何到曹汝霖家和他争辩等事宜做了讨论和安排,又说好了应当要遵守的纪律。接近中午的时候,事情已经讨论好了,于是大家就散会去制作小白旗,约好在下午两点的时候,所有人在天安门广场前会合。

    过了不久,天安门的桥南竖起了一张大白旗,上面有一副对联:卖国求荣,早知曹瞒遗种碑无字。倾心媚外,不期章惇余孽死有头。最后还有一行字:北京学界挽卖国贼曹汝霖、章宗祥遗臭千古。大旗的下面还有十多面小旗子,旗子上写着“取消二十一款”“誓死力争”“保我主权”“勿做五分钟爱国心”“争回青岛方罢休”“宁为玉碎,勿为瓦全”“头可断,青岛不可失”等字。谢绍敏写在布条上的血书“还我青岛”也挂在里面,此外还有一些小学生站在路边,手里举着大大小小的白旗,有用布做的,也有用纸做的,旗子上都写着“卖国贼曹汝霖”“卖国贼章宗祥”等字。

    各校的学生陆陆续续都到了,大概有三千多人,至于学生们的举动,后面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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