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交战,奉军见直军人很少,战斗力又弱,果然仗着炮火的威力,拼命地前进,一点也不作准备。直军边战边退,已经退了好几十里。这时吴佩孚抄到了奉军的背后,前后夹攻,奉军大败,急忙冲出重围,逃奔丰台。吴佩孚收回长辛后,没想到张作霖又加派了几旅救兵,叫张景惠重新夺回长辛。吴佩孚奋勇抵御,一日之间,屡进屡退,长辛店得而复失了九次,终究因为吴、冯二人都是武勇绝伦的大将,张景惠抵挡不住,仍然失败了。恰好奉军中路失败,许兰洲阵亡,张作相虽然善战,终究不是王承斌、张福来的对手,因此节节败退,西路也被牵动,不能再战。张景惠只能率领本部第一师和第二十八师退往南苑,和驻京的一、九两师会合。
还有奉军东路,刚开始的时候虽然屡次得胜,连占大城、青县、霸县等处,但是因为张学良受伤,不能猛进,等到西路战事失败的消息传到后,战士们没有斗志,都溃散了。李景林只能率领全军两万多人退回保良王庄、独流等处。没想到直军进占落垡,乘势进攻,李景林支持不住,只能溃退,中途又遇到直军用炮火截击,损失惨重,等到退回山海关的时候,已经所剩无几了。张作霖看见战事已经一败涂地,只能把司令部移到滦州,以图再举。民国以来,战事常常是一败即溃,这不是训练不精,实际是无主义的战争,兵心不服,所以胜则攻而猛进,败则一溃而难收,军阀家仍然仗着武力,不明白这个道理,真是悲哀啊。他以开平为第一道防线,派李景林扼守,古冶为第二道防线,派张作相防守,滦州为第三道防线,张作霖自己防守,昌乐为第四道防线,派孙烈臣扼守。一边收拾残军,一边补充军实。
吴佩孚知道了这个消息,于是也集中兵力,以胥吾庄为第一道防线,由彭寿莘担任,芦台为第二道防线,由穆旅担任,军粮城为第三道防线,由王承斌担任。前锋和奉军略微接触了几次,战战胜利,滦州附近的地方,倒也占领了不少,一边又派海军总司令杜锡珪截击奉军的归路。杜锡珪本来没决定帮助吴,后来因为萨镇冰南下,劝说蒋拯北上讨奉,蒋拯欣然答应了,所以海军便加入了直方。在此之前,奉方张宗昌想率兵乘舰由青岛登陆,海军也曾帮助田中玉迎击,而且由田中玉通告日本,禁止奉军登陆,张宗昌的计策这才完全失败。所以我国的海军力量虽然很薄弱,然而在内战的时候却也有些用处。薄弱的海军,偏偏有利于内战,这两句话说起来都让人痛心。闲话不多说了。
再说张作霖在没有战败以前,知道徐世昌屈服在直军的武力下,对自己肯定没有好处,于是通电独立,东三省的政事由东三省人民自主,不受政府的节制,与长江及西南各省采取一致行动,一边又暗地里联络河南赵倜、赵杰兄弟,叫他们独立。赵倜因为河南的直军较多,恐怕画虎不成反成犬,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又怕将来直军战败后,对不住奉方,不好见面。左思右想,只能宣告中立,以免得罪了某一方。没想到刚刚宣告中立,奉军就已经败退军粮城,赵倜十分懊悔,生怕吴佩孚和自己过不去,正在惶恐无主的时候,忽然接到报告说:“中央查办奉、直战争中罪魁祸首的命令已下。”痛打落水狗。赵倜不知道查办的是些什么人,急忙要来一看,有两道命令,第一道是敕令奉军出关的,原文说:
前以直隶、奉天等处,军队移调,至近畿一带,迭经令饬分别饬退,乃延不遵行,竟至激成战斗。近数日来,枪炮之声,不间昼夜,难民伤兵,络绎于道。闾阎震惊,生灵涂炭,兵凶战危,言之痛心。特再申令,着即严饬所部,停止攻击。奉天军队,即日撤出关外,直隶各军,亦应退回原驻各地点,均候中央命令解决,务各凛遵!此令。
第二道命令才是查办罪魁祸首的,原文说:
此次近畿发生战事,残害生灵,折伤军士,皆由于叶恭绰等构煽酝酿而成。祸国殃民,实属罪无可逭。叶恭绰、梁士诒、张弧,均着即行褫职,并褫夺勋位勋章,逮交法庭,依法讯办!此令。
赵倜看完后,把命令一掷,叹了一口气说:“事情没有是非曲直,兵败了就是罪,叶、梁等都是奉方的人,假如直方战败,恐怕都是功臣了。”这个人忽然说出这种话,真是让人发笑。他的话虽然这样说,却已经知道奉方不足为惧,竭力想和直派联络,因为担心赵杰不知进退,有些意外的举动,导致挽回不来,于是急忙发了一个电报给赵杰,叫他不要轻举妄动,没想到赵杰在前一天就已经闯下了一场大祸。靳云鹗的军队,原来驻扎在郑州,因为直、奉大战,形势紧迫,所以开拔北上助战,没想到刚到和尚桥地方,便遇到了赵杰的军队,被一阵乱打,靳云鹗出其不意,怎么抵挡得住?抵抗了一阵,便败退等待救援。等到赵倜电报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靳云鹗败至武胜关后,立即发电报请求曹锟、吴佩孚以及直系各督军的支援。吴佩孚看见了这电报,于是交给冯玉祥酌情办理。其余田中玉、陈光远、张文生、齐燮元等,也分电冯玉祥和赵倜,愿出任调停。那冯玉祥也知道赵氏兄弟已经被奉方所收买,绝对不肯善罢甘休,所以一边请赵倜制止赵杰进攻,一边派兵救援靳云鹗。那赵倜见事情已经决裂了,因此和身边的人商议说:“冯玉祥如果真心调停,就不该派兵前来,这显然已经不放心我了,要是由他削平老二,我的势力更弱,他肯定会大举攻击我,那个时候后悔来不及了。倒不如乘他没有防备,暗地在半路袭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难道不强过坐以待毙吗?”一厢情愿,所谓知己而不知彼。身边的人也都怂恿他用武力解决,赵倜已经决定了,于是派兵埋伏在中牟的附近,专门等冯玉祥的军队厮杀。
冯玉祥原来是近代智勇双全的名将,怎么会不防备?这就是所谓的知彼知己啊。他一边派兵前进,一边早已经另派精锐,绕出中牟之后,以防万一。赵军怎么能知道?一看见冯军,便枪炮齐发,没有防备冯军还有别动队从后包抄过来,两面夹攻,赵军抵挡不住,败回开封。这时曹锟、吴佩孚还不曾知道赵倜截击冯军的事情,所以在发电报给徐世昌的时候并没有说起。那个时候徐世昌已经在直军的全权支配之下,一看见电报,就自然而然地巴结,马上下了一道命令说:
据直、鲁、豫巡阅使曹锟电呈:“据驻郑旅长靳云鹗、王如蔚等报称:‘河南第一师师长赵杰,率领所部,袭攻郑州,职旅迫不得已,竭力抵御。’等情。查郑防向由该两旅驻守,赵杰竟敢声言驱逐,径行袭击,已电饬该旅长等,固守原防,弗得轻进,请即将赵杰褫夺官勋,并免去本兼各职,交河南督军,依法讯办。”等语。豫省地方紧要,该师长赵杰身为将领,岂容任意称兵,扰乱防境,着即行褫夺官职,并勋位勋章,交河南督军赵倜,依法讯办,以肃军纪。此令。
这个命令才刚刚发表,赵倜截击冯玉祥的报告又到了,徐世昌只能下令查办。改任冯玉祥为河南督军,空出的陕西督军缺,由刘镇华兼署。查办张作霖的命令,也在这一天颁布,蒙疆经略使、东三省巡阅使等职位,一律裁撤。并且调吴俊升为奉天督军,冯德麟为黑龙江督军,袁金铠为奉天省长,史纪常为黑龙江省长,至于河南方面,赵倜、赵杰的实力已经完全消灭了,自然无力抵抗,逃之夭夭。所晦气的,只有开封的商民,未免又要被搜刮些盘费给他使用了,这原本是很普通的事情,倒也用不着大惊小怪的。极其沉痛的话语,偏要当作趣话,作者真是忍心啊。暂且不谈。
再说张作霖虽然战败了,在东三省的实力并没有被消灭。奉方屡败屡起,虽说是人谋,也是地势的原因造成的,徐总统的一纸公文有什么用呢?没过一天,东三省的省议会商会农会工会等团体领袖,因为要巴结张胡,立刻发电否认张作霖的免职命令,那吴俊升、冯德麟、袁金铠、史纪常等,更不用说了,自然也发电报否认。可是张胡在滦州一方面,因为前锋屡败,海军又图谋着袭击后方,不敢逗留,支撑了几天,就退出了滦州。直军乘势占领古冶、开平、洼尔里等处,因为吴佩孚这时候的目光,已经从军事方面移到政治方面,便也不再大举进攻。
假如能从此不用武力,岂不是很好?刚开始曹锟想请王士珍出来组阁,曾经由曹锟领衔,和吴佩孚、田中玉、陈光远、李厚基、萧耀南、齐燮元、冯玉祥、刘镇华、陆洪涛等联名请王士珍出山,收拾时局。王士珍虽然不是不在意功名的人,却由于对当时的时局纷争并不十分了解,吴佩孚又有别的心思,所以并没有答应。吴佩孚因此和身边的人商议,拥护黎元洪出山,以恢复法统为名义,可以号召天下。旧参议院议长王家襄,众议院议长吴景濂,看见国会有复活的希望,自然非常高兴。这班议员先生,也被压迫得可怜了。他们在吴佩孚的门下,已经活动很久了,这个时候看见他要恢复法统,王家襄便竭力撺掇说:“南北的分裂,实际是起于法统的问题,大帅主张恢复法统,实在是谋国的不二妙计。国会恢复,黎元洪复职,南方护法的目的已经达到,当然只好归命中央,那个时候统一中国的首功,除了大帅,谁还当得上?就是美国华盛顿的功劳,也不过如此吧。”
吴景濂也说:“大帅在战前本来已经想捧黎元洪复位,因为外交团认为恐怕增加一些纠纷,表示反对,大帅才没有实行。现在奉军已经一败涂地,中央的事情,只要大帅一开口,谁还敢说半个不字?更何况恢复法统,原本就是为国为民,并不是为自己谋利益,国民求之不得呢。大帅如果肯做这样的义举,全国人民竭力拥护还嫌不够,谁还会反对呢?”吴佩孚说:“我早已经想过,恢复法统有两件事是最重要的,一件是恢复国会,一件是请黎元洪复职,只是不知道先做哪件事才好。”吴景濂说:“这还用说吗?肯定要先恢复国会。总统是由国会产生的,不恢复国会,总统便没有根据了。”吴佩孚说:“这件事情,我已经示意长江上游总司令孙馨远,请他做个发起人,他已经发过一次电报了,你们看见过没有?”王家襄说:“我是听吴议长向我说的,还没有看见过原电。”吴佩孚便把孙传芳的原电找出来,递给王家襄,王家襄接来读道:
巩固民国,宜先统一,南北统一之破裂,既以法律问题为厉阶,统一之归来,即当以恢复法统为捷径。应请黎黄陂复位,召集六年旧国全,速制宪典,共选副座,非常政府,原由护法而兴,法统既复,异帜可消,倘有扰乱之徒,应在共弃之列。
王家襄看完电文说:“这真是奇怪,馨远这份电报,说得很切实,为什么竟然一点响应也没有?”吴佩孚说:“这也不怪会这样。你想我们内部自己也没有决定确认的办法,怎样会有人注意?既然你们两位都赞成先恢复国会,等我禀告老帅和各省督军,联名发一个通电,征求国民对于恢复国会的意见就行了。”吴景濂笑着说:“这是好事,谁会不赞成?何必征求别人的意见。”这个人向来专擅,老毛病至今没有改。
吴佩孚说:“话虽然是这样说,做却不能这样做。而且我主张发电的时候,还不能单单说恢复国会,须要夹在召集新国会和国民会议联省自治一起说,这样才不露痕迹。”王家襄、吴景濂都点头称是。王家襄又说:“北方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南方的事情,也需要注意才好。听说广东政府已经下令,叫李烈钧等进攻江西,大帅也该发电给老陈让他加紧准备才好。”吴佩孚说:“没关系,南政府免了陈炯明的职,陈炯明难道就此罢手了?你看着,不要多久,广东肯定会发生内争,那个时候他们对内还没工夫,还能攻打江西吗?”吴氏料事如神,不愧是能人。
吴景濂急忙说道:“大帅是料敌如神的,当然不会有错,我们哪里能看得到呢。”王家襄也忙说:“你我俩人要是看得到这个,虽然不能和大帅一样威震四海,也不至于默默无闻了。”说得吴氏哈哈大笑。两人恭维得不要脸,吴氏竟听了都不怀疑,都不是真正的人才。彼此商议了一回,吴、王才告辞出去了,在一处商议说:“大帅不肯单提恢复国会,恐怕将来还有变卦,我们必须要设法才好。”
两人商量了很久,便决定再去见曹锟,请他先准议员自行集会。曹锟问子玉的意见怎样?吴景濂说:“吴大帅非常赞成,不过要我们先禀明老帅,老帅不答应,他是不敢叫我们做的。”曹锟听了这句话,高兴地说:“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们俩原来是不分彼此的。既然他这样说,你们只管先去集会便可以了,何必再来问我。”曹锟一生做事昏聩无能,偏偏能深信吴子玉,不能说没有大本领啊。吴、王两人得到了这两句话,十分高兴,于是又一起去见吴佩孚,说老帅叫我们先行集会。堂堂议长,一味地奔走权门,谄媚军阀,这样的国民代表,脸都丢光了。
想知道吴佩孚怎样回答,请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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