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这回事:创作生涯回忆录-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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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母亲知道我想当作家(我卧室的墙上有枚钉子,上面挂满退稿单,她怎么会不知道?),但她还是鼓励我去考教师执照:“可以有条退路。”

    “你可能想结婚,斯蒂芬,但是塞纳河边的阁楼房间只对单身汉才算得上浪漫,”她曾经说过,“在那种地方养家带孩子可不成。”

    我照她的建议做了,进了缅因州立大学的教育学院,四年之后,带着一张教师执照浮出水面……好比一只金毛猎犬叼着一只死鸭子浮出水面。是死鸭子,没错。我找不到教职,于是去了新富兰克林洗衣房工作,赚的薪水跟我四年前在沃伦博纺织厂赚的薪水差不多。我把家安在一个接一个的阁楼间里,房间俯瞰的并非塞纳河,而是班戈那些不大可爱的街道。星期六凌晨两点钟,总是有巡警的车子出现在那些街道上。

    我在新富兰克林从来没见过个人衣物,除了保险公司付钱的所谓“火灾洗涤物”(多数火灾洗涤物里面的衣服看起来都还过得去,但闻起来就像烧烤猴子肉)。我塞进去又拖出来的衣物中,比较好的是旅馆的床单,还有缅因州临海餐馆的桌布。那些桌布都脏得叫人恶心。游客在缅因的餐厅吃饭时,一般会点蛤类和龙虾。多半是龙虾。这些摆放过美食的桌布送到我这里来时,都是臭气熏天,爬满了蛆虫。你把桌布往洗衣机里放时,蛆虫会试图顺着你的胳膊往上爬,这些小混账仿佛知道你马上就要活煮了它们。我以为自己过段时间会习惯,可我始终没有习惯。蛆虫是够讨厌的,但腐臭蛤类和龙虾的气味更糟糕。

    为什么人们这么脏?

    我往机器里送巴港蚌馆餐厅那些热腾腾的桌布时,常常会想,

    人们为什么他妈的会这么龌龊?

    医院送来的床单桌布更糟糕。夏天时,它们同样爬满蛆虫,但这些蛆吃的是血,而不是龙虾肉和蛤汁。那些确定被污染的衣服、床单和枕套都装在一种我们叫“瘟疫袋”的大包里,这袋子遇热水即溶,但人们当时并不认为血能有多大危险。医院送洗的衣物里还常常有些小异物;那些待洗件就像肮脏的爆米花盒子,里面藏有怪异的小奖品。我从一批待洗件里找到过一个钢便盆,从另外一批里找到过一把外科手术剪(便盆没有什么实际用途,但那把见鬼的剪子可是件很有用的厨房用品)。我的工友“洛奇”厄内斯特·洛克威尔从东缅因州医学中心的一批洗件里找到了二十美元,于是中午就打卡下班,喝酒去了。(洛奇管下班时间叫“开溜钟点”。)

    我有一次听到我负责的三台洗衣机之一中传出奇怪的声音。我揿了急停键,以为这个倒霉机器是不是有零件掉了。我把洗衣机分袋门一个个打开,从里面拖出一大堆水淋淋的手术病号服和绿色的帽子,把自己弄得全身湿透。结果我发现在中间那个分袋的过滤内袋里散落着的仿佛是一整口的人牙。我一时想到,可以拿这些牙做一条挺别致的项链,随后把它们捞出来,扔进垃圾桶。我太太这些年来已经容忍了我不少,但她的幽默感毕竟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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