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这回事:创作生涯回忆录-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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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酗酒的人替自己辩护的劲头绝对不输荷兰人拦海造田的决心。婚后大约头十二年里,我一直安慰自己,我“不过是有点贪杯”。我还借用了闻名世界的海明威式辩词。海明威从来没有明确说过这番话(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太不够男子气了),但辩词大致如下:我是作家,是个非常敏感的人,但我又是个男人,而真正的男子汉决不能屈服于内心的敏感和软弱。只有娘娘腔才会那样。所以我饮酒。否则我如何面对生活的恐怖真相,并继续工作?再说,少废话,我搞得定。真男人向来说到做到。

    到了一九八〇年代早期,缅因州开始实施一项新法令,回收酒瓶和易拉罐。于是我不再把自己喝的那些美乐清啤易拉罐当垃圾扔掉,而是将它们堆到车库里的一个塑料箱里。有个星期四的夜里,我去那里扔空瓶子,发现星期一还空着的箱子现在几乎全满了。而我是家里唯一一个喝美乐清啤的人——

    我操,我酗酒

    ,我想道,而我的脑袋深处并无不同意见——我毕竟是《闪灵》的作者,虽然我一直没有认识到(直到那天夜里)我写的正是自己。我想到这一点,我的反应并不是要否认或者不认账。我在惊恐之中下了决断。你既然如此,就得小心,我清楚地记得自己这么想,因为你如果搞砸了——

    我如果搞砸了,某天夜里在小路上翻了车,或者在上电视直播节目时出了丑,就会有人要求我控制饮酒,而要求酗酒的人控制酒量,就像要求严重腹泻的病人不要拉屎。我有个朋友曾经历过这一切,讲过一件有趣的小事。他第一次试图挽回渐渐失控的生活时,去看了个心理医生,他对医生说太太担心他饮酒有点过量。

    “你喝多少?”医生问他。

    我朋友不可置信地望着医生。“全喝光。”他说,仿佛事实就这么显而易见。

    我明白他的感受。我戒酒已经有十二年了,但是我至今如果在餐厅里看到有人手边摆着喝了一半的红酒,仍然感到异常诧异。我很想站起身,冲过去对着他/她大嚷:“喝光杯里的酒!为什么不喝完?”我觉得所谓社交性饮酒是个很滑稽的说法——你如果不想一醉方休,干吗不要杯可乐呢?

    在我饮酒的最后五年,我以同样的仪式结束夜间的活动:把冰箱里剩下的所有啤酒都倒进下水道,然后睡觉。否则,我躺在床上,酒就会叫我,直到我起床再喝一罐。然后再来一罐。又来一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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