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一梦-第十三章【上】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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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说着放声大哭起来。

    一时间各屋的丫头婆子全围了过来,有年长经事的老嬷嬷上前摸了摸脉门,又掐了人中,探了鼻息,俱个大惊失色,大叫道:“大爷……大爷不中用了!”言罢嚎哭起来,众人跟着一齐大哭,乌压压跪了一地。早有小丫头子往各房送信,柳夫人正在卸妆,听丫鬟送信说大房出了事,因杨峥与杨晟之在外宅书房里头,便打发廊下的小丫头去叫人,自己穿了以上急急忙忙的往大房中来。

    进屋一瞧杨昊之裸着躺在床上,面色铁青,瞪着双目,口角涎津横流,魂魄便已唬飞了一半,如同摘了心肝一般,眼前一黑,直挺挺的撅了过去。众人大惊,又是抹胸又是掐人中,柳夫人方才苏醒过来,狠命推了推杨昊之道:“我的儿!莫要吓唬娘,快回个话儿!”旁有丫鬟道:“太太节哀,大爷怕已是不行了……”一语未了,柳夫人便“啪”给一记大耳刮子,指着骂道:“哪儿来的小蹄子,藏了好歹毒的心,要咒我儿死!谁说我儿不行了?快!赶紧去请大夫!金陵城里有名的大夫统统给我请来!若能医好我儿的病,要多少银子随他开口,即便要我的命也省得!”紧接着搂着杨昊之,“呀”一声大哭起来道:“我苦命的儿呀!你喘口气吱个声儿,你如此不是要了我的命么!”

    此时杨景之、郑姨娘等也得了信儿,纷纷到了。不一会儿,婉玉让采纤和怡人搀着来,进屋往榻上瞧了一眼便连忙退了出来,只在外间寻了地方坐着。郑姨娘见婉玉来了,一时去寻茶壶给婉玉倒茶,一时又恐人多挤着婉玉,一时又恐哭声大了惊动胎气,忙忙的催她回去,反倒忙乱上十分。

    正闹得没开交处,忽听丫鬟报说:“老爷、三爷来了!”话音未落,杨峥和杨晟之已迈步走进来。妍玉衣衫不整,忙躲进卧室。柳夫人一见杨峥,如同得了珍宝一般,几步上前“噗通”跪在地上,抱着杨峥的腿,哭道:“老爷你来得正好,快快救救咱们的昊儿罢!”

    杨峥凑前掀开被子,伸手一摸,胸口已冰凉了,再一看杨昊之死状,心里便明白了八九分,又是痛又是惊又是恨,指着厉声道:“这,这是谁干得好事!还不从实招来!”眼略在屋中一扫,一下便瞧见红芍,走几步上前一脚兜翻在地,骂道:“好奴才!是你害死我儿!”

    红芍抖得如筛糠一般,哪里管得了许多,一心想着找陪同拉下水的,大哭着磕头道:“不光我!先前还有大奶奶,若不是大奶奶,也不至于到这一层,今儿大爷下午刚一归家,便跟大奶奶进屋,直到过了饭时还没出来,我不敢叫,又怕人瞧见,一直在外守着,晚饭都热了好几遭……”

    妍玉在屋里听得真切,一时又羞又恼,隔着门帘子道:“刁奴,血口喷人!我这两天身上不痛快,下午就躺在屋里睡,外头出什么事我一概不知。”又大声道:“你没脸,害死大爷还拉上我!老爷太太要为我做主呀!”说罢想到杨昊之死,心中惶惶,眼里早已滚出泪珠儿来,嚎啕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道:“我的夫君,你可起来为我说句话儿!我怎么这般命苦哇!”

    杨晟之暗道:“大哥既已死了,若里头真与大嫂有干系,追究起来必连累她名誉,伤了同柳家的交情,又何必呢。本就是桩丑事,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宜。”遂上前对杨峥道:“这还在老太太的孝期里,大嫂是名门小姐出身,怎会做出这等事来!定是那丫头急臊了心,乱攀咬。”

    杨峥立时便信了,道:“好个妖精似的东西!我好好的儿子就是让你们勾搭坏的!如今,如今又赔上性命……”说着眼眶就红了,咬牙道:“把她给我捆到外头往死里打!”

    红芍见杨峥这番形容,知不比往常,怕是要生生打死她,一时间屎尿齐流,磕头如捣蒜一般,大哭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左右早有力壮的婆子上前将红芍拖了出去。

    柳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道:“老爷,莫非你也蒙糊了心了?昊儿怎么就死了?今儿早晨还来跟我请安,哄我欢喜来着,快叫大夫来给他治病!”

    杨峥长叹一声,泪早已滴下来,哑着声道:“老大已经没了……”言罢真真儿心力交瘁,再发不出一丝声音,而柳夫人早已软倒在杨峥身上,只顾哭,“儿”一声,“肉”一声,哭道:“不孝子,你怎么舍得丢下你娘亲就这么去了!让我跟你爹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让我日后指望哪一个,你可让我怎么活!”哭得肝肠寸断,不管周遭。妍玉与杨昊之仍有几分夫妻情分,又想到自己从此以后便成了寡妇,没个依靠,也在屋内哭得死去活来。一时哭声连成一片,时时传来红芍挨打的哀叫声。

    柳夫人哭一回又捶杨峥道:“你先前总嫌弃昊儿,时时逼他,如今他死了,你可称心了!他死了,我也不活了,明儿个安葬了他,我就随他去!”众人又忙上前劝解柳夫人道:“大爷没了,老爷心里何曾好过,太太还是保重身子要紧。”柳夫人伏在杨昊之尸首上,并不听人劝,只是哀哀的哭。

    婉玉坐在外头,将屋里的事听个真章,暗道:“杨昊之是咎由自取,天理昭彰,早该有他这一日的报应!只可怜我那珍哥儿,小小年纪又没了父亲庇佑,虽说那个‘爹’只是个摆设,但有总好过没有。”正暗叹着,郑姨娘走进来,脸上掩不住喜色道:“原来昊哥儿真死了!阿弥陀佛,老天长眼,也该我们晟哥儿出头了!”婉玉忙握住郑姨娘的手,看了看四周,嗔道:“姨娘有分寸些,若让人听到怎么得了!”

    自上次郑姨娘随婉玉去给梅海泉祝寿以后,郑姨娘便见识了梅家的声势地位,从此便对婉玉心存畏惧,说话也不再像原先那般随便,变得缩手缩脚的,故立时噤声,陪笑道:“我冒失了,冒失了。”

    正此时,有婆子进来大声报道:“回禀老爷太太,那淫妇已被打死了!”柳夫人恨道:“打死真便宜了她!把尸体拖出去,莫要脏了我们家的地,让昊儿不得安宁……”又哭起来。

    婉玉暗道:“我进屋瞧瞧,出了这样大的事,我不露一面便失了礼数了。”便让人搀着进屋走到柳夫人身边,劝了两句道:“太太还是珍重身体,莫要哭坏了。”

    柳夫人正是满腔的愤懑哀怨没出撒,一瞧见婉玉大着肚子,登时勾起心病,指着骂道:“你个丧门的扫把星!自你嫁进来,我们便没得了好儿!怀了孩子克死我们杨家三条人命,先是老太太,又是景哥儿媳妇儿,现在又克死昊儿!你还我儿命来!”哭着便要踢婉玉的肚子。春雨眼明身快,抢到婉玉前头挡着,生生挨了一脚,道:“太太保重,万不可轻率了!”众人先呆了,此刻方才七手八脚上前拦着柳夫人。杨晟之赶紧抢上前将婉玉拉到身后,婉玉吃了一吓,滚下泪来,紧紧抱着肚子,垂头不语。

    杨晟之沉着脸道:“太太这话说得不像!大哥是让淫妇治死的,跟我们有什么相干!即便是那和尚说的话,也说是今年内‘添一丁,损三人’,我媳妇儿明年才产育,太太又何必埋怨我们?”转过身拉婉玉道:“屋里太乱,再碰着你,走,我送你回去。”言罢便送婉玉回抱竹轩,路上软言安慰道:“太太这是急红了眼了,你莫要往心里去。”

    婉玉道:“我心里明白,你不必安慰我。”

    杨晟之道:“你明白怎么刚在屋里还哭了?”

    婉玉笑道:“方才吓着了,也是做给人家看的,我不委屈,你怎会心疼送我回来呢。”

    杨晟之笑道:“你个机灵鬼儿,待会子先睡罢,我还得回大房那儿去。”

    婉玉道:“把珍哥儿送到咱们这儿罢。一来有人陪我睡,二来今儿晚上乱糟糟的,也没个人顾他。”杨晟之答应着去了。不在话下。

    当下杨昊之的丧事也紧着操办起来。杨峥犯了头痛的旧疾;柳夫人病倒在床,已不能起身;妍玉镇日里只顾哭天抹泪;杨景之又是指望不上的,故家里内外全靠杨晟之一人承担。婉玉恐他太过劳苦,少不得将家内的事业承担起来,兼顾操持杨昊之的丧事。幸而杨氏家族里有几房跟他们交好的妯娌过来帮忙,方不至忙乱。

    一切准备妥当,但出殡那天却生了是非。原来那王好姐在家中一心盼着杨昊之能接他们母子进府,等来等去却接着得知杨昊之已命丧黄泉了。王好姐只觉一生的心血就付之东流,浑身瘫软,捶胸顿足哭了一场。又瞧见襁褓里的孩儿嗷嗷待哺,少不得擦干眼泪重新计较。出殡那天披麻戴孝,抱了孩儿到杨家去,冲上前要拦棺材车马,又哭又闹。

    杨晟之忙出面劝解,听王好姐说孩子是杨昊之的,口口声声说柳夫人知道此事,又取出许多件信物来。杨晟之只得将打发人回府禀明实情,柳夫人听说王好姐生个男婴,登时破口骂道:“我还道是三房媳妇儿,原来是她生的种害死了昊儿!讨债讨命来的冤孽,快打走罢!认他做甚!”杨晟之听柳夫人如此说,心里便有了数,揭开襁褓一瞧,只见那男婴面色发暗,病恹恹的,哭声跟小猫叫一般,知天生带病气,对王好姐道:“太太不肯认,我们也没法,每个月杨家自会打发人去送些米面钱银,若再闹恐怕也没你的好处。等日子久了,太太的气消了,兴许还有转机。”说着摸出十两银子递与王好姐道:“你先回去罢,这孩儿身体孱弱,再折腾怕要再闹出病来。”王好姐只得含着泪收下银子走了。

    偏生这件事传到妍玉耳朵里。妍玉本因杨昊之撒手人寰伤心欲绝,忽听闻杨昊之竟在外头养了外室,如今孩子都生了,不由勃然大怒,伤心尽成了粪土,一气之下收拾了包袱行李,当日晚上便乘马车回了娘家,一住下去便没回还。

    第五十三回【下】

    话说杨昊之丧事已毕,府中人人精疲力竭,杨峥想着如今内宅中的事物无人能管,便命人将杨晟之夫妇唤到跟前,杨晟之见杨峥双颊消瘦干黄,便道:“父亲身上不好,还不多歇歇,家里内外有我,不必操心。”

    杨峥摇了摇头道:“我怎能不操心?如今咱们家上下也不像过的,你母亲病倒了,老大媳妇回娘家,老二媳妇没了,你媳妇又怀了身孕,家里头不成体统。我这段日子冷眼瞧着,你媳妇儿是一把好手,思来想去,还是她料理家中大小事务最相宜。”

    杨晟之道:“媳妇儿的身子一天比一天重,她脸面又薄,只怕做不好平白落人褒贬。”

    杨峥道:“家中实在是无人可用了,只好委屈辛苦她一段时日,我并非不明理的人,若她行事有凭有据,我自会给她撑腰。”

    杨晟之不说话,只用眼看着婉玉。婉玉心道:“家里正值无人,是收权回来的好时机。何况话说到这个份上,不答应也要答应了。”便笑道:“公爹器重我,我也自当尽心尽力。”

    杨峥知婉玉允了,面上露出欣慰之色,对婉玉道:“你行事稳重,家里的事交给你也放心,你母亲如今病着,你拿不准的事不必问她,直接来问我。这些日子要辛苦你了。”婉玉连称不敢,同杨晟之陪杨峥又说了一回话,方才出去了。

    一时回了抱竹轩,杨晟之问道:“你怎么应下来了?先前你勉力撑了一段时日,不是同我说家里账目乱得很,大哥大嫂胡乱往账上支银子,又有下人偷东西,物什一概对不上么,还有不服管的,偷懒的,家里松松垮垮的不成样子,你如今身子越来越重,何必染这一水!”

    婉玉笑道:“我心里有数,知道能料理才答应的。你不是想掌家业?不如就趁如今太太病着,把内宅里的人事理顺了,省得日后蹦出几个刺儿头没白的恶心。”

    杨晟之道:“你日后不想干了只管同我说,别硬撑着,大不了咱们俩一同回京城去。”婉玉摇头,只是笑。

    当下府中人人得了消息,知婉玉已被杨峥委派管家理事,有人拍手庆贺道:“三奶奶是尊菩萨,同谁说话儿都和风细雨的,对老妈妈们更一百个客气,她如今来了,咱们日子可不算难过。”又有人道:“我看不像,你忘了碧霜那几个进了三房,当天下午就给撵出去的事儿?只怕不好对付。”又有道:“年纪轻轻的,还生得像花儿一样娇嫩,只怕让几个老油条算计了去。”

    第二日,婉玉端坐房中,命怡人把早已订造好的花名册拿出来点名,又将登记库房物品的名册拿出来一一对照,因东西对不上名册,便将掌管库房的陈嬷嬷点到跟前,问道:“东西为何对不上?”

    陈嬷嬷是柳夫人身边的老人儿,倚老卖老,欺负婉玉年轻面嫩,敷衍道:“老太太的丧事、二奶奶的丧事、还有大爷丧事,这些天里人多手杂,怕是遗失了。”

    婉玉问道:“每日不是都清点东西?遗失了怎么不报上来?”

    陈嬷嬷道:“一来事多忙乱,给忘了。二来我年岁也大,太太让我管库房就是怜恤我,不让平日里太过劳累。我今儿还想同三奶奶提提,让拨两个年轻伶俐的丫头到我那里帮上一帮。”

    婉玉冷笑道:“我还没问你,你倒给我开起方子来了。你是主子,我是主子?既已年岁大了,那库房的事日后也不必管了,省得累坏您的身子,我也难向太太交代!你干不得,自然有干得的,杨府里最不缺人!”沉着脸道:“来人,给我核对丢了多少东西,折算成银两从她例银里扣!陈嬷嬷办事不利,再革她三个月的银米,送她回家养老去罢!本是要打板子的,看在太太面上,体恤她年老,板子就不必挨了!”又高喝道:“魏全力家的进来!”

    立时有个年轻的媳妇从外走进来道:“三奶奶有何吩咐?”

    婉玉道:“从今儿起,你去管库房,丢一样儿东西为你是问!”魏全力家的立刻领了差事去了。

    陈嬷嬷顿时呆了,缓过神来方知自己惹了大祸丢了清闲差事,心中后悔不迭,见婉玉容色肃杀,刚提了胆子要求情,左右早来人将她带了下去。

    婉玉又高声道:“如今我说的话就是‘军令如山’,有不按照规矩办的,我不管她有多大体面,一律从严查办!”众人见婉玉如此,方知道厉害,一个个瞠目结舌,暗道这三奶奶原不是菩萨,竟是个阎王。顿时不敢再偷懒懈怠,打醒了十二万分精神应对。不在话下。

    这一日,婉玉坐在房中理事,春雨走进来,见婉玉埋头正忙,不敢打扰,立在一旁。直到看婉玉抬脖子要茶喝,方笑道:“三奶奶辛劳了,今天庄子上孝敬太太几篮子当令果子,我给奶奶挑了一篮子,尝尝鲜。”

    婉玉笑道:“难为你费心。”命怡人把篮子收了,特特嘱咐道:“洗几个给珍哥儿吃。”看着春雨问道:“太太今日身上好些了?”

    春雨压低声音道:“还是那个模样,病歪歪的,时不时嘴里还胡言乱语,瞧着不像是正常的症候。”

    婉玉皱眉道:“大夫来看怎么说?”

    春雨道:“大夫说是忧思过重,有些癔症的征兆。这几日吃药就跟喝汤似的,也总不见好。”瞧着婉玉的神色,低声道:“太太病了,春露在房里愈发横行起来,我也觉着自己熬不到头了,还求奶奶救我。”

    婉玉微微笑道:“要我怎么救?”

    春雨含笑道:“奶奶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是,还不知是什么意思?”

    婉玉看了春雨一眼,朝左右看看,见周遭无人,方低声道:“你什么意思我怎么不知道?你跟春露是死对头,非要把她弄走才有你出头之日。这两天我也拿捏这档子事儿,甭说你同我有交情,即便没有交情,就冲你那一日在太太跟前替我挨了一脚,我也该替你出这个头。只是她精明得紧,没有一丝把柄落在我手里,不好就这么发落她。”

    春雨道:“有您这句话就成了!”说罢掏出一本名册道:“我手里捏着春露的短儿呢,她偷太太的东西出去卖,我这儿都记着。”

    婉玉拿手里翻了翻道:“绝对坐得实?”

    春雨道:“拿我这条命担保。”

    婉玉将名册收了,道:“你回去罢,我知道了。”言毕叫人去请春露。

    春露是个极伶俐的人,自杨昊之一死就知自己的靠山倒了,只求多捞些银子出府后好有一番体面,听说婉玉传她过去便知凶多吉少。待婉玉将名册拿出来,春露大呼冤枉道:“还请奶奶明察秋毫!有小人栽赃陷害,我在府里也无立足之地,我愿即刻出府,以证清白!”

    婉玉暗道:“想必是榨够了银子,想抹嘴溜了。”春露见婉玉沉吟不语,心里七上八下,又忙道:“家里也早给我说妥了一门亲,正是咱们府里的家奴,我回去成家立业,在庄子上住,永不会来了。”

    婉玉方才道:“如此你便收拾东西去罢。”又吩咐怡人道:“去告诉太太房里管事的丫鬟,春露收拾行李,瞧瞧她有没有私藏太太房里的东西。”

    春雨这厢得了令,在她手下一查,春露的首饰衣裳小大物件一大半都成了太太的。春露敢怒不敢言,唯恐闹起来将她以前做的事全翻检出来,只得忍气吞声,将积攒了多年的金银首饰留了下来,又去向柳夫人磕头。柳夫人早已病得不知东南西北,春露含着泪磕了三个头,凄惶惶的出了府。不在话下。

    且说自婉玉当家,柳夫人、妍玉、柯颖鸾安插的亲信大半都已洗刷殆尽,府里一派新气象。王好姐又来找过几次,均被门子打了回去。王好姐见杨家每月都送米面银子来,自己带着儿子也可度日,便渐渐绝了进杨家的心。又过了两个月,梅书达在京迎娶李秀微进门。一时也相安无事。到了转年五月,婉玉诞下一子,取名杨林瑜,杨晟之喜之不尽。杨家难得有了这样的喜事,待孩子满月,府里摆了几桌酒宴,又请戏班子唱上三天才罢。吴夫人和紫萱往梅家来探望了好几遭,等婉玉出了月子,紫萱便与她说:“上次我去柳家探望姐姐的时候,听姐姐说柳世伯还问起你如今的光景,听话音儿很是惦念。”

    婉玉一怔,心说:“在柳家时日短,回了自己家竟把柳家给忘了,当日柳伯父对我多有庇护,理应报答,我又曾答应姝玉要替她照看周姨娘。”口中道:“我这就派人送帖子,明儿个一早就跟夫君一道,去柳家瞧瞧。”

    紫萱拍手笑道:“正是我的意思,明儿我同你们一起去。”

    第二日便去了柳家。柳寿峰在外办差,特留下口信要婉玉等中午留下吃饭,孙夫人一早也出去串门子。婉玉同紫萱扑了个空,紫菱却极殷勤,将二人让到自己房里,招待备至。柳禛同杨晟之在外喝茶闲话。

    婉玉见紫菱身量胖了一圈,小腹微凸,便笑道:“恭喜姐姐又有身子了。”

    紫菱笑道:“只盼着这次再生个哥儿。”

    紫萱撇嘴道:“生个哥儿又怎样?你那个不省事的婆婆,照样一天到晚跟你横挑鼻子竖挑眼。让她认便宜去,要是我进了她家门,早晚把她气死。”

    紫菱道:“还用得着你?老爷的爱妾韩姨娘生了个儿子,这就将要把她气死了。后来柯珲进了大牢,娟玉跑回家央告老爷使银子救人,太太头发白了一半。再后来杨昊之死了,妍玉回娘家直住到现在,太太想起来就哭一回,这一年多的时间,老了十来岁的光景,早已没心思挑我错处了。”

    婉玉问道:“妍玉如今可好?”

    紫菱道:“刚回府前那几天每日都哭天抢地的,折腾府里不得安宁,后来渐渐好了,不停嘴的要这要那,老爷左瞧右瞧的看她不顺眼,说她在杨家添了一身的毛病,见了她的影儿都要训斥几句,妍玉便整日日躲自己院儿里不出来。老爷给她物色了一门亲事,家境寻常些,但也是书香门第。为人极忠厚正派,同妍玉年岁也相当,容貌端正。只是妍玉嫌弃他并非名门出身,长相也不出挑,并不十分愿意。可我听说,老爷已悄悄把亲事订下了,只等年底操办。”

    婉玉叹道:“妍玉年轻,也该再走一步。只盼这一回能修成个正果,先前她嫁杨昊之,实是害了她。”

    紫菱道:“她这次回来,我也觉着她好似变了个人,但愿日后能改好了罢。”

    紫萱笑嘻嘻道:“你们唉声叹气的做什么,只要咱们几个好好的不就成了,旁人的事咱们想管也插不上手。”

    紫菱道:“说得是。我倒听说娟玉那头有好事,柯珲从大牢里放出来,吃喝嫖赌的行径居然没了,规规矩矩拿了银子做正经生意,待娟玉也比往日好了,他关在大牢里这些时日,素日里的那些个相好躲得一干二净,唯有娟玉耗尽心力搭救他,嫁妆都卖干净了,柯珲也算有良心的人,说再不好好待自个儿老婆就不配当人了。”

    婉玉道:“阿弥陀佛,真真儿是好事一件。娟玉厚道实诚,也该她熬出来了。”

    紫菱问婉玉道:“你婆婆身子好些了?”

    婉玉道:“还是老样子,明白一阵糊涂一阵的,也不大记事了。请了好些大夫看,银子花得跟流水似的,总也不好。”

    正说着,只听丫鬟报道:“太太回来了。”婉玉忙到孙夫人房里拜见,只见孙夫人容颜苍老了许多,鬓角全是白发,一见便知过得极不顺心。孙夫人见婉玉满面红光,又听说她夫妻恩爱,还添了个儿子,再想到妍玉如今光景,心中又嫉妒又恼恨,暗道:“那贱人生的孽种怎能过得强过我的女儿!”口中酸道:“我姑爷一死,你倒得意了,当了杨府的家,否则杨老三庶出,哪能轮的上你。”

    婉玉暗叹道:“孙氏还是看不开。”懒于口舌之争,低眉顺眼道:“伯母说得是。”

    孙夫人道:“其实我们家妍丫头离了杨家是件大好事,她模样好,性子好,又聪明又会说话儿,合该配个更高的门第。前些天还有镇国公的外甥托人来打听,他们家可是沾了皇亲国戚的。”

    婉玉只微微含笑,并不说话。孙夫人只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见婉玉笑模笑样的,仿佛早已看透了似的,反倒尴尬起来。

    幸而此刻柳寿峰回来了,婉玉行了晚辈之礼。柳寿峰将婉玉从上到下细细打量,目光里隐含泪光,欣慰道:“我们婉儿长大了,听说前些日子还添了孩儿,我委实欢喜得很……”

    婉玉心里一暖,道:“早该过来探望,只是家里接二连三的白事,不宜出门,便耽搁下来了。如今孩子还太小,等再大些了,定抱来给伯父看看。”

    柳寿峰捻须笑道:“这自然,一定要抱来。”命人取来一套赤金的手脚镯和璎珞长命锁相赠。

    婉玉道谢不止,道:“这次来没带什么像样的礼物,只有一件物儿稀奇,前阵子当铺上收来一只古瓶,画的四爱图,听说是前朝宫里流出的。我夫君想着是伯父才配得上的东西,特意留下了。”说罢命人将瓷瓶取出来。

    柳寿峰接过一瞧,只见瓷瓶上的四爱图乃是林和靖爱梅,陶渊明爱菊,周敦颐爱莲,王羲之爱兰,用色淡雅,极其精致,迎合他风流清雅之好,心中不由欢喜,对婉玉嘘寒问暖,细细问了平日起居饮食,婆家人待她可好,夫君待她可好等语。婉玉一一答了。

    柳寿峰又把杨晟之唤进来说话。婉玉见无事便退了下去,悄悄绕到周姨娘的住处,见周姨娘正坐在炕上做针线,便走进去笑道:“姨娘可安好?”

    周姨娘一怔,抬头见婉玉来了,忙不迭的让座,又打发小丫头子沏茶。婉玉握了周姨娘的手道:“姨娘不用忙。”说着坐在炕沿上,口中一长一短问起周姨娘和柳祥饮食起居,周姨娘答了,又得知婉玉生了一子,说了许多吉祥的话儿。二人攀谈了一回,婉玉便从怀里掏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出来,塞到周姨娘手中道:“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只有些银子,给祥哥儿买文房四宝,也算我的一点心意。”

    周姨娘连忙推辞道:“这可使不得!”

    婉玉道:“姨娘收下罢,我曾答应过姝姐儿,日后替她多照拂姨娘。”

    周姨娘听婉玉提到姝玉,眼眶立时红了,哽咽道:“我那命苦的傻女儿,不听我的劝,硬生生折了自己小命,如若当年不进宫,这会儿也该成亲生子了......”

    婉玉劝道:“姨娘莫要太过伤悲,为了祥哥儿也要爱惜自个儿身子,若有为难的事,也只管打发人上杨家找我。”款款说了一回方才走了。

    婉玉和杨晟之在柳家用了午饭便归家,杨晟之午睡醒来见婉玉不在身边,走到碧纱橱一瞧,只见碧纱橱里头睡着珍哥儿,外头躺着瑜哥儿,婉玉倒在最外头,一手撑着头,一手轻轻拍着孩子。

    杨晟之挨在婉玉身边坐下来,看着儿子莹白丰润的小脸儿道:“这小子能吃能睡,嚎得声儿比打雷还响,这才几个月,长了这么多肉。”见婉玉不吭声,只一脸温情看着两个孩儿,便推了她一下,轻声问道:“想什么呢?”

    婉玉道:“没想什么,就是觉着知足。”扭过脸儿看着杨晟之笑道:“在柳家的时候看见他们家池子里的莲花冒出花苞了,想来咱们在京城的家里,莲花也快开了。”

    杨晟之伸手把婉玉拉到怀里,道:“这园子里的莲花也快开了,待会子咱们俩就瞧瞧去。”

    此时从茜纱窗吹来一阵微风,竹叶沙沙作响,窗台上摆着一盆茉莉,暗暗送来一脉香。婉玉仰起脸,杨晟之眼眸温柔正含笑看着她,婉玉与他相望片刻不由微笑起来,只觉人生至此,已别无所求。

    (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这里全部完结,真是长长的出一口气,终于搞定了!^_^

    后有空章,为不要钱的番外,1月21日会更新上,答谢各位看官,另定制印刷也在1月21日正式开始,内附精美插图,呵呵,非常精美哟~请多关注~

    番外

    一年后。京城。

    当下已到了除夕。杨晟之在顺天府内的州县里办公差,已去了七八天仍未回还。婉玉和珍哥儿围坐在熏笼上说话儿,瑜哥儿迈着小腿儿在地上摇摇摆摆走来走去,奶娘和丫鬟们一时怕他碰了头,一时怕他拣不干净的东西吃,反比瑜哥儿还忙碌几分。忽金簪进屋道:“禀三奶奶,达二爷差人送来几盆花,有四盆腊梅,两盆水仙,两盆杜鹃。问三爷回来了没有,要三爷、三奶奶和两个哥儿到他们府上过除夕去。”

    婉玉道:“你回他们,若是三爷晚上还不回来,我就带着两个哥儿过去。那几盆花儿赶紧让人搬进来。”又命怡人给送东西的小厮厚厚打赏。几个粗壮的媳妇婆子将花搬到院里,婉玉披了斗篷出去看了看,伸手指点道:“这盆水仙和腊梅搬屋里去,这四盆摆宗祠去,另两盆搬到待客的厅堂上,摆条案两边。”说完进了屋。

    婆子将腊梅摆在屋里的八仙桌上,婉玉见花栽在大理石的盆子里,根处点着几块卵石,枝蔓疏曲,颇有姿态,因赞道:“好花。”珍哥儿爬到椅子上,小手撑着桌子,向前凑着使劲嗅了嗅腊梅道:“这花儿不如水仙清香,婶娘,我要那盆水仙,摆在床头上,每晚闻着花香睡觉。” `

    婉玉摸了摸珍哥儿的头笑道:“给你也不难,需作一篇咏水仙的诗来,容你想三天,回头誊写在纸上给我看。”珍哥儿立时皱了脸儿,婉玉心里暗笑,又想起不知杨晟之回不回来,便铺了信笺,戏谑写道:“歌罢阳关折红梅,不知故人何时归?独卧不堪锦衾冷,唯盼除夕共守岁。”折了一小段腊梅花,并信纸一并装到信封里糊上,命小厮给杨晟之送信。

    中午时分,小厮带了信回来,婉玉拆了信纸一瞧,只见信笺上画了一个男子握着一小段梅花,愁眉苦脸朝思夜想的伏在床头,旁边云雾缭绕,有一美人在云雾里抱着一瓶梅,另提了一首小令曰:“君唱阳关曲,我绕清江水,杏子黄衫折红梅,一笑花间里。此曲何时绝,此水何时已,忽来入梦话相思。春梦沉,不复醒。”

    婉玉捧着信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酸了,呸,呸,还‘春梦沉,不复醒’呢。”但看了半天也不知杨晟之能不能回来,遂叹了一口气。正值银锁托了一茶盘银锞子进来道:“回三奶奶,新打的押岁锞子已经送来了,上好的纹银,共三百四十八两,一两打了一个。”

    婉玉看了看,道:“前两天不是让做了一叠小荷包。这锞子一个荷包里装一个,回头交给三爷一半,年下里四处走动总用得上。”

    采纤笑道:“今年到京城里,过年比往年省了,若是在金陵,这样的银锞子还不要送出去一千两,过年都是各家转着吃年茶,即便咱们不走动,别人也要拜到门上来,见了小孩子哪有不给押岁红包的道理。”

    怡人叹道:“得亏是奶奶这样的人家,若是寻常小户,这样过一场年,还不折腾精穷了。”

    婉玉道:“只怕到京城里更省不了,我昨儿开箱子,看还有些剩下的银锞子,所以才让少打了些。”说着倚在床上新铺的大红彩绣百蝶鸳鸯闪缎褥上,神情懒懒的。

    怡人道:“中午了,奶奶用饭罢。”

    婉玉摇了摇头道:“不大想吃。”

    珍哥儿一头滚到婉玉怀里撒娇道:“婶娘怎么不吃?珍儿已经饿了,弟弟也肯定饿了。”

    婉玉摩挲着珍哥儿的脸道:“好孩子,让丫头们端上来你先去吃,我身上懒,先歇一会儿。”

    珍哥儿道:“婶娘是身上疼么?我给你捶捶。”说着便给婉玉捶腿,又要给婉玉捏肩膀。 

    婉玉抱着珍哥儿狠狠亲了一口道:“小乖乖,我没白疼你。”命丫鬟搭了炕桌上来,桌上摆的均是上等的果品菜肴,二人净了手,婉玉又命把瑜哥儿抱来,一面给珍哥儿夹菜,一面亲手喂了瑜哥儿吃饭。瑜哥儿生得又白又胖,同婉玉长得更像些,一双大眼睛乌溜溜乱转,婉玉喂了他几勺糟烂的鹌鹑腿子肉,便不敢再给。偏瑜哥儿爱吃,看着婉玉“咿咿呀呀”了几声,见仍不给便咧着小嘴要哭,婉玉不睬,要夹别的给他吃,瑜哥儿眼里含了一包泪,含着菜一脸委屈。珍哥儿瞧着不忍,趁婉玉一扭头的功夫,往瑜哥儿嘴里塞了一块鹌鹑肉,瑜哥儿这才心满意足,“啧啧”吃了起来,珍哥儿扮作若无其事状。丫鬟们忍不住捂着嘴笑。

    一时饭毕,珍哥儿和瑜哥儿都由奶娘带到碧纱橱里睡觉,婉玉用了一碗糯米红枣粥,歪在床上,看了一回书,又丢开了。采纤见她没精打采的,便道:“昨儿个给奶奶弹词解闷的女先儿还没走呢,要不再叫上来给奶奶说一段?”

    婉玉道:“那东西听一两段也够了,都是没谱的野话,要让我编,能编出一大套来呢,不听也罢,打发她们去罢,也是可怜见的,多赏些钱,让人家也过个好年。”采纤领命去了。

    婉玉心里惦念着杨晟之,只觉做什么都没意思,浑浑噩噩挨到酉时,见天擦黑了,只得命道:“套车马,去我二哥家罢。”一语未了,便听门口有人道:“去也好,怎么不等我?”

    婉玉一怔,杨晟之已撩开厚毡帘带着满身寒气走了进来。珍哥儿立时奔过去,口中唤道:“三叔!”杨晟之将珍哥儿抱起来亲一口,又放到地上,一拍珍哥儿后脑勺道:“外头丫鬟那儿有我给你买的上好 新奇的玩意儿,瞧瞧去。”珍哥儿欢呼一声便往外跑,婉玉紧喊了一句:“慢些着点儿,别跌跤!”又抬头看杨晟之,见他风尘仆仆,脸冻得通红,皮帽子和狐裘大氅上沾着雪珠儿,便去握杨晟之的手,道:“外头下雪了?”

    杨晟之忙闪开道:“我手凉,你别摸,再冰着你。”

    婉玉笑道:“这怕什么。”上去便将杨晟之的手握实了。杨晟之看着婉玉的脸儿,只觉得粉腮酥融,娇艳无双,看得他心里一片软,这些时日的相思之苦一并解了,却怎么看都看不够,一径儿傻笑起来。

    婉玉握了一阵,帮杨晟之除去帽子和大氅,命丫鬟端热汤热茶来,又亲自绞热手巾给杨晟之擦面,问道:“公事办妥了?今儿早晨我还给你去信,看你的口风不像能回来过年的。”

    杨晟之抱了抱瑜哥儿,亲了一口,又将孩子交给丫鬟,笑道:“媳妇儿说想跟我守岁,我哪有不回来的道理?事情倒是办完了,原本要多留一宿,自接了你的信,我就跟心里长草似的,没乘马车,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

    婉玉道:“哎哟,怪道你浑身冷得跟冰块似的,这可不得了,万一吹出病如何是好。”

    杨晟之一拉婉玉的手腕,带到自己怀里搂住,在耳鬓边嗅着香气道:“这不是想你么,我这会子抱着你,不是做梦罢?”

    婉玉脸有些烫,推道:“还没吃酒呢,你倒醉上了,快放手,我取些法制紫姜来给你驱寒气。”

    杨晟之笑道:“我见了你什么寒气都没了,你身上热乎乎软绵绵香喷喷的,我抱着你便驱寒气了。”又低声道:“方才我怎么听你说要去小舅哥家去?咱们去他家做什么?我这些天日日夜夜想你,今儿咱就在自己家里过年,‘春梦沉,不复醒’呢 ”

    婉玉见杨晟之双目冒火,哪还有不明白的,脸一下红了,白了他一眼,啐道:“偏不,今儿就去我二哥家过年。”

    杨晟之垂头丧气倒在床上道:“媳妇儿,你忒凶残了。”

    婉玉撑不住笑了起来,走到外间对怡人道:“不必备车了,打发个小子去我二哥那里说一声,今儿我们在自己家守岁,明儿个一早去他那里吃年茶。”一语未了,又听杨晟之在屋里一声声唤道:“媳妇儿!媳妇儿!”复转过身,一边往卧室里走,一边说道:“快些起来换身衣裳,我已叫人把马车备好了。”

    杨晟之歪在床上一动也不动,闷声道:“偏不换衣裳。”婉玉又笑了起来。她忽觉得自己越来越爱笑了,这一两年的光景,她脸上时时带着笑,觉着日子越来越有奔头。她俯□在杨晟之耳边轻声道:“骗你的,今儿咱们在自己家过年……”还没说完,只觉 腰间一紧,杨晟之便亲在她嘴唇上。

    屋中顿时静了下来,唯有温情旖旎。而深院重门之外,无数爆竹烟火一色又一色飞响绽放,喜意祥和早已盈满万家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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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花间一梦》终于全部完结了!

    最初写这个小说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会写得这么长,目的也很明确:写一本不涉及庙堂江湖,故事结构不宏大,只絮叨讲家长里短的红楼味小说。一方面是为了圆红楼梦情结,另一方面也确实想试一试稍微写实一点的人物塑造。

    写这本小说的时候正值我有生以来事业最波动的时候,面临无数压力挑战,竟然有不知何去何从的茫然感和挫败感,所以这个文进展缓慢,甚至一度停滞。还好在2011下半年,事业上柳暗花明之后,我终于能有一个轻松的心态把后面的部分无删减的妥善完结。我在这里非常非常感激一路上支持我走过来的读者们,真的发自内心的感谢,每一条留言都是对我的极大鼓励,能让我一直断断续续的写下去。在这里给你们三鞠躬!

    完结掉花间之后,可能会尝试点轻松短小的现代文,心里已经略有了大纲,不过因为工作实在繁忙,能不能写出来还是未知了

    小禾在这里再次感激大家一路上的支持,给大家拜个早年,愿诸位2012年龙马精神,奋发有为,财源滚滚,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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