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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驹过隙，茕茕而立。那一年的九月苏瑾他们就正式成为了高三的学生，气氛骤然变得紧张，美术课、体育课之类的基本上都已经被主课给占了。下课时间去走廊里打闹玩耍的学生越来越少，更多的人是下课的时间也留在教室里做一些功课。隔三岔五的模拟考，测试，试卷纷飞，考题漫天，压力在无形中覆盖在每个人的心里。

    刘老师已经找苏瑾谈过了，给她鼓励和打气，希望她能够在最后冲刺阶段坚持到胜利。学校对她报有很大的希望，觉得她的成绩排名一定会是区状元，但还不能松懈，要把所有的知识都打牢固了才行。到了高三，叔叔告诉苏瑾，她可以不用去米粉店帮忙了。苏瑾没有坚持，功课确实很紧，她要把所有的时间都利用起来，全力以赴地迎接高考。只是就算再忙，她也会隔一段时间去顾铮家里替他补课，虽然他现在比起以往努力很多，但功课这种事是日积月累的，很多的基础知识他还不牢固，而且大家都在努力，他的成绩也只是在二十多名的位置徘徊。顾铮真是要怄死了，跟苏瑾的前二十名赌约每一次都输，而且每一次都差几名，最接近的一次是二十二名，所以那一声“偶吧”他一直没有听到。

    而在紧张的学习中，学校里沸沸扬扬地传开了一件事。学校收到了一封检举信，说的是唐柠在美术绘画班借着教女同学画画，而“骚扰”同学，随信还附了几张照片，其实不过是唐柠握着笔给女同学指导画画……捕风捉影的事被传得绘声绘色，有的学生回家跟家长一说，那些跟着唐老师学画的学生就找到了校长，要求处分唐老师。后来又听说校长都亲自找绯闻女主角莫小晚谈过，莫小晚承认了。

    苏瑾听来心里一惊，她知道莫小晚对唐柠的感情，也知道唐老师是有女朋友的，自从莫小晚去了文科班以后，她们的见面次数少了很多，感觉也生疏了一些，好些事儿她都不再告诉苏瑾了。苏瑾想了想，决定找莫小晚谈一谈。

    在校门口等着的时候，苏瑾看到莫小晚跟他们班几个女生说说笑笑的一路出来，看来这件事并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苏瑾扬声喊了她，莫小晚笑着向她走来。

    “小晚，那封检举信……”苏瑾迟疑一下，“那个人不会说的是你吧？”莫小晚耸了耸肩膀，表示不屑一顾，“教导主任跟我谈了，校长也来问过了，坐了一屋子的人，真是无聊！他们要我说实话，可我说的就是实话。”

    “你说什么了？”

    “我说就是你们想的那样！”莫小晚坏笑起来，“你就没有看到他们的表情，都傻掉了！目瞪口呆，结结巴巴……我知道他们还准备了一大堆的话来循循善诱，可我一出口就把他们给堵了回去，小瑾，真过瘾，你就没见着他们那表情！”

    “可是小晚，你没有说实话，对吧？唐老师从来就没有骚扰过你……”

    莫小晚不以为然地说：“有，他真的有。”

    苏瑾的心暗暗一沉：“小晚，你不能冤枉唐老师，他……他会被你害惨的！”

    “有什么？大不了就是被学校辞退嘛！他回去还可以继续上学啊。不过如果这样他女朋友跟他分手，那就最好！”

    苏瑾难以置信地看着莫小晚，她没有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为了让唐老师和女朋友分手，不惜撒谎欺骗所有人：“去……去跟他们解释，你不能做这样的事！”

    “不要你管！”莫小晚甩开她拽住自己的手，“小瑾，我当你是朋友，跟你说实话！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不行！”

    “他伤害了我！”莫小晚眼里凛冽起来，“你知道吗？小瑾，我难受死了！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为什么当我付出真心的时候却得不到一点儿的回应呢？”

    “可是……”

    “小瑾，你不会明白我的心情！我真的很难过，每天都想着他，上课的时候，吃饭的时候，走路的时候，呼吸的时候！那种强烈的感觉就好像被燃烧了似的！可是他竟然喜欢别的女生，看到他和女朋友一起去看电影，他们手牵着手走在公园里的时候，我觉得我都要死掉了！为什么他身边的人不能是我？小瑾，我只是想要得到我想要的，就算是耍尽手段也好，就算是把自己变成个魔鬼也好，伤害在所难免！”

    “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是希望对方好！”

    莫小晚冷笑一声：“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伟大！你早知道顾铮喜欢你，而你敢说你不喜欢他吗？你不是为了他好，而是为了自己好，所以连承认都不敢承认！你是个自私的懦夫！你只会利用顾铮，却不敢多付出一点儿！”

    苏瑾被她的话镇住了，她知道她说得对，她真的是一个自私的懦夫，她连承认都不敢。

    “我只是想要得到他的心，其他的我顾不了！”莫小晚决绝地说。苏瑾不知道怎么去反驳她，现在的莫小晚变得好陌生。她不再是那个明媚单纯的少女，她为爱而不得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反派的角色。

    莫小晚到画室的时候，里面空空荡荡的，凌乱的画架，凳子横七竖八地摆着，唐柠静默地坐在窗前。莫小晚还记得她和他第一次交谈是在楼顶，也是这样夜幕四合的时候。自从那以后她一直都在努力地学画画，她想要让他表扬她，想要听到他提起她名字时那种肯定的语气。可是自从知道唐柠有女朋友后她变得不那么开心了，我总是觉得为什么唐柠要交女朋友呢？照片是她让别人拍的，拍的时候她故意靠近点儿他，所有人都信了。校长，教导主任，那么多学校领导跟她谈，她干净利落地“承认”了。她想，这样，他女朋友就会跟他分手。她想要的只是这样的结果，虽然在做这些的时候她的心里也内疚极了。

    他的侧影沉默极了，眉头蹙起，沉默无奈的样子。

    “唐柠。”她轻轻地喊了一声。

    唐柠转过身，看见是她，浅浅笑了笑：“哦，小晚，找我有事？”

    莫小晚咬了咬唇：“你没有话问我吗？”

    他轻轻“哦”一声：“我只希望不要影响到你！快要高考了，其他的事都先放下，好好考试！”

    她停顿一下：“你不问我为什么？”

    他没有吭声。

    “其实你知道的，对不对？你知道我喜欢你，是不是？”

    他依然没有回答。

    她朝前一步：“我只是想要表达我的感情，只是想要让你知道我的存在！”

    他复杂地望了她一眼：“莫小晚，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这些喜欢很浅，浅得微不足道！”

    “不！对你来说很浅，但对我来说却是很深，很深，深得我自己都没有办法应付！”不过是十七岁的年纪，手足无措地看着喜欢的人，不知如何靠近，不知怎样表达，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只是看着他要走远，就像一个困兽一样跳起来胡乱地咬。她知道她这样做伤害了他，可她的心这么疼了，要让他也疼一疼。

    唐柠在不久以后辞职离开了学校。他没有跟学校解释，也没有找过莫小晚对峙，他希望用这样的方式保全莫小晚不受到非议，可是他这样的离开，对莫小晚来说，却是一种漠视。就好像你铆足了劲要跟对方殊死一般，但那人只是轻蔑地笑笑就认输了。他输了，但你没有赢。

    那个高三，莫小晚看上去跟以前没有什么不同，爱笑爱闹，活泼开朗，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空得像废墟，只有风的回声。唐柠走了，他没有回学校，甚至连家都搬走了，莫小晚找去的时候，早就人去楼空，她彻底失去了和唐柠的联系。但是莫小晚并没有因此放弃画画，反而更加努力了起来。

    有时候在学校里苏瑾见着莫小晚，想要与她打招呼时，她别转面孔就离开了。莫小晚知道她生苏瑾的气很莫名其妙，但她是就想找个人来恨一恨——每个人都有这样幼稚任性的时候，在生气的时候胡乱地刺，不可理喻。

    苏瑾和莫小晚越发地疏远，几乎成为陌路。学校里流传的版本竟然说告密者是苏瑾，她写了那封检举信，然后唐老师被迫离开了学校，所以莫小晚才对苏瑾怒目相向。学校里丁点儿的风吹草动总是会被传得面目全非，这也是烦繁琐的高中生活里一些无聊的乐趣了。

    2

    苏瑾无暇去理会那些流言，她的心思全在学习上。有时候打开抽屉，会看到里面放着糖果，她没有再还回去，在走廊看到顾铮的时候，小声地跟他道谢。

    “以后不用帮我补课了！”他大大咧咧地说，“反正我这个成绩考个三本就不错了！”

    “你就不能给自己定个高点儿的目标？”她心里为他着急。

    “我再努力也考不上清华！”

    “不是清华，也可以是其他的学校，好一点儿的。”她面色一顿，有些生气。其实她想要问的是，难道你就不想考到北京吗？

    “算了，我就不自不量力了。”在知道她要考清华后，他就觉得说喜欢她才是不自量力。

    她板起面孔：“别为自己的不努力找借口！还有时间，你只要在这些时间里无愧于心就好了。昨天的物理卷子周末带回家，到时候我给你看看。”

    “其实，”他嗫嚅一声，“我觉得占用你的时间挺罪过！”

    她怔了一下：“我们是朋友，顾铮，我不希望你这样想！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轻易地放弃，尽力考好一些，为了你自己，为了肖阿姨！”她多想再补充一句，也为了我！为了我们能够在北京相遇。

    “你黑眼圈好明显！”

    她下意识摸摸自己的眼睛：“昨天晚上是睡得很晚，不过你也不许十二点之前睡觉！”话一出口，他们都有点儿怔，她语气是命令似的，但带着无尽的娇嗔。而她从来没有这样与他说过话，不经意她的情感还是会流露出来。顾铮也对她的语气很意外，但在他看来，她只是作为一个好朋友不希望他偷懒罢了。年少的时候，总有些话欲说还休，总有些误会，暗自揣测，也总有些情感，是这样患得患失。

    苏瑾走后，范家林和凌子浩一边一个夹住他的胳膊让他老实交代：“苏瑾真是越来越不顾及了，这样跟你讲话不是顶风作案？教室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顾铮朝教室里扫了一眼：“真是无聊透顶！”

    范家林坏笑地说：“她跟你说什么呢？”

    “八卦！”顾铮用后肘顶他一下，不耐烦地说，“别烦我，要回去做功课了！”

    “真是脱胎换骨！”范家林看着顾铮的背影，摸着下巴啧啧地说。

    “焕然一新。”凌子浩附和着。

    “洗心革面！”

    “重新做人！”

    两个人一唱一和，但都真心觉得顾铮比以前勤奋多了，他变成了一个乖乖的好学生，书包里竟然有了一张课程表，那可是他之前从来不会有的东西。那张课程表上他有了学习计划和安排，密密麻麻的一大堆，让他们直谓叹：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啊！

    初夏到来的时候，他们这群人就真的货真价实地面对高考了！每个人的书桌上都是厚厚的书本，空气里弥漫着焦躁烦闷，偶尔有人从书本里抬起头来，咒骂一句，而已经没有人去附和了。他们高三的生活就随着黑板上的倒计时一天一天地撕掉，一直到最后那几天。

    这些天苏瑾倒是不那么拼地看书了，她决定好好休息一下，用最佳的精神状态去迎接考试。老师也给他们放了最后半天的假，让他们放松放松。

    苏瑾在回家的路上时，顾铮的单车停在了她的面前：“这个给你。”

    苏瑾接过来，是一个笔袋，里面齐全地放着考试用具，钢笔，铅笔，橡皮擦，圆规，尺子……那些铅笔每一根都被削得漂漂亮亮的，她心里动容了一下：“谢谢，这个，我一定会用的！”

    “我们的考场不在一起呢，你要好好考！”

    “你也是。”

    他停顿一下：“那我先走了。”

    “顾铮。”她轻声地喊住他。

    他立刻停下来，回头望着她。

    “下午不想看书了，你有时间吗？”

    他轻咳一下，半开玩笑地说：“你难道是要跟我约会？”又怕她误会，赶紧补充，“哎，我就说着玩的，去哪里？你们女生不是喜欢去游乐场吗？想去吗？”

    她偏着头想了一下：“去归元寺吧！”

    他差点儿没笑出来：“真没看出来，你还这么封建，是要去求菩萨保佑你考上清华？”

    “去，不，去？”在他面前她才有女孩子耍横的萌态。

    “上车！”他酷酷地扬扬眉。

    苏瑾无声地笑了。想想，他们认识都三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刚入校的时候她觉得这三年对她来说是无奈的隐忍，可没有想到她会在这里遇到顾铮。因为他的缘故，这三年来她并不觉得孤单，甚至有了幸福感，她依然记得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一双清澈的瞳孔，冷冷的目光，那时候她就觉得他是那种顽劣张扬的性格，可是没有想到她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和他一点点地走近了，他们共同经历了很多，酸甜苦辣，各种滋味。青春岁月，能够这样与他同行，是命运对她的恩泽吧。她一直以为当她能离开这里时一定会雀跃欣喜，只是这一刻真的临近，她的心却是安静无比。

    坐在顾铮的单车后，看着他的白衬衫被风吹得鼓鼓的，看着他耍酷地放开手把像大鸟一样张开手臂时，看着他时不时回头给她一个和煦的笑容，她的心在怦然之间有了忽然流泪的欲望。太过的美好，太过的珍视，让她害怕会失去。她以为他们迟早会告别的，随着人流散去在青春的这一季，她在心里说了很多次再见，她觉得他的世界和她的世界那就是两个地方，可是有一天，在没有他的世界里，她要怎样去适应呢？她不知道。

    她在归元寺许下的唯一愿望是，不要分离。她和顾铮，他们在这一群人散场的时候，也不要分离，永远不要。

    顾铮看着她对每一尊佛都虔诚地拜下去，她的面孔凛冽中透着柔美，时光的风不停地在吹，宛如初见时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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