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说，你是哪个学校的，怎么学的呀，做小偷呀？”

    “把他送到学校去！”

    “把他送到派出所去！”一阵吼叫声打破了书店的静寂。我放下手中的书，随看热闹的人群走了过去。原来是书店老板抓住了一个偷书的孩子。正提着孩子的衣领摇晃着。只见那男孩子约十三、四岁，穿着单薄的衣服立在那儿，早春的寒流使他有些颤抖，稚气的脸庞满是无助和羞愧，任凭人们七嘴八舌地讨伐、训斥。不知为什么，我心一阵紧缩，忽然想起那句不知出于何时何地何人的话来：偷书不算偷。尽管我不赞同此话，可因对书同样的热爱，对眼前这个孩子心生怜悯起来。于是，我走了过去，拿出我的读书会员卡，对十分熟悉的老板说：“算了吧，给我个薄面，这个孩子一定有难言之隐，别吓着他了，我来问下他。”

    我把他准备夹带出去的那本书买下，带他穿过人墙，离开了书店。“算你走运，下次再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身后传来狠狠的警告声。我知道，老板对这个偷书的孩子已经“宽大处理”了，对偷盗之人，我和众人一样，恨之如骨。对这孩子的心生怜惜，或许因为他偷的只是一本书吧。出了书店门，我转过身来，看着这个浑身充满灵气的孩子，怎么也不相信，他会去偷东西啊！我看了看书，是一本《诗歌写作技巧》，问他为何要拿这本书，孩子好半天才开口说话：“姐姐，我知道我错了，我在A校读高一，真的从没拿过别人的东西，我喜欢诗歌，但写的诗总被退稿，连市里的文学刊物都上不了，我看到这本书特别好，本想看完，可要回去上课了，我就想悄悄拿回去，看完再偷偷还来，你相信我吧，姐姐！”从孩子的口中还知道，他来自大巴山一个贫穷的山村。父母忙碌一年，也只能维持一家人的温饱。这还是近几年党的富民政策，以前连饭都吃不饱。可偏偏这个孩子先天聪明，后天勤奋，读书过目不忘，六岁就可作诗。那里的老师已教不了他，父母虽没上过几天学，可心里明白自己孩子的不同一般。于是卖了大半年的口粮，送他来城里。连跳两级，上了城里最好的中学。不到半年，学校图书室的文学书就被他翻了个遍。他好想有许多许多的书啊，可父母给的钱除了生活必须外，几乎没有一分多余。听着孩子稚气的话，我不知如何回答。面对那双纯洁的眼睛，我实在把个“偷”字说不出口。可是，孩子，我还是要说，你的这种“借”，确确实实是一种“偷”呀，你怎么才能明白，这其中的危害呢？对你人格的形成，对你品行的修炼，对你的一生，都有着太大的关连。因为谁能保证，今天如此“借”书的你，以后会不会如此“借”其它一切，甚至只“借”不还呢？我真的不得而知，也不可预知。原来贫穷是如此可怕，它虽能使人奋发，同样也会让人堕落。此时此刻，我的眼前出现了豪华饭店里剩余的山珍海味，想起了那些贪官们敛聚的几代人也挥霍不完的巨额财富，想起了城里日新月异的变化，想起了偏远地方依旧贫穷的孩子。此时此刻，我还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欲望，多么想忽然之间，拥有万贯财产，可以让这些如我般爱书爱知识的孩子，拥有他们本该拥有的东西，为他们营造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可是，我却没有。我拿什么来拯救和帮助你呢？孩子啊！我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夹在那本书里放在孩子的手中说：“快回学校去吧，好好读书，你需要什么书，就给姐姐打电话，姐姐会帮你买的，记住了，再穷，再需要也不能再如此“借”书，那样就丢了人格了。”“姐姐，知道错了，你放心吧，我再也不会了！”孩子捧着那本书，直直地站在那儿，泪珠断线般从他的脸上滴落下来，象早春冷冷的雨点打在书上，也打在我的心头。

    2004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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