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拆迁队-107、如鱼化龙(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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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真应了齐天柱的话,杭州来了人, 携了贺礼和信件来谒鱼儿。

    鱼儿接过礼来,是一副画卷。她拆开信件来看,是花莲所书, 上边问她近况如何,是否受过委屈,何时有空到杭州来游玩,快到末尾才提起那贺礼。原来这是花莲亲自动笔, 作了这幅画送她为贺礼。

    鱼儿拆开画卷,问道:“花莲有没有说过什么。”

    那人道:“少爷说他神思倦乏,心绪难振, 不便远游,不能亲自过来,请姑娘见谅。”

    鱼儿知道花莲还没缓过来,便不多言。

    那画摊开来,画的原是烟雨楼的那处宅院。齐天柱在练武,花莲和阳春在檐上较量轻功, 她与唐麟趾在对练, 厌离,清酒,流岫围坐在桌前相谈甚欢。无论人景,皆是栩栩如生。

    鱼儿指尖拂上画中那人的面容,一点点抚摸, 将画抱在了怀里。那送信的人已静静退了出去。

    过了几日,阳春不走正门,飞檐走壁,入了九霄山庄,被当贼人捉拿,闹了一出乌龙。

    鱼儿道:“你好生生走正门,必然待你为上宾,却偏偏要走偏门。”

    阳春还是往日那般嬉笑,说道:“我这老毛病了。”

    鱼儿嘴角微微翘了一翘,给阳春倒茶,打量他,见他黑了一些,想来是在外奔波给晒的。

    阳春取出两份信,递给鱼儿道:“我前几日去了一趟川蜀,所以错过了你的大宴,你可不要怪罪。”

    鱼儿道:“你去川蜀做什么?”

    阳春笑嘻嘻道:“鱼儿姑娘,这信算是烟雨楼,解千愁前辈和我送给你的贺礼,你见了若是高兴,便不要计较我晚来之过,好不好。”

    鱼儿接过信,问道:“师父不是在闭关么,你怎的去扰他?”

    阳春抱着双臂,背靠着桌子,坐没坐相:“他小徒儿这样重要的场合,做师父的怎能不送贺礼。其实也不费神,不过劳他写一封信罢了。”

    鱼儿拆开了信来看,只见一张信纸上,字体粗豪。

    鱼儿瞳仁一缩,一眼认出了是唐麟趾的笔迹。上书‘我没事,等我打倒唐彪那个糟老头子,就来跟你们回合’短短一句话,确实是唐麟趾会说的,鱼儿反覆看了几遍。

    鱼儿道:“麟趾没事,只是回唐门去了,那为何这么久她没有消息来?”

    阳春道:“前两个月少楼主查到一点线索,但是怕这线索若是假的,告诉了你们叫你们空欢喜一场,便叫我先去唐门探一探。解千愁前辈与唐彪有些交情,流岫就托解千愁写了一封信让我带着,叫唐彪看了,能通融通融,让我见见唐姑娘。”

    鱼儿道:“你见到她了吗?”

    阳春指了指信:“唐姑娘已经知道清酒姑娘的事了。唐彪不愿放唐姑娘出唐门,唐姑娘似乎也与唐彪做了什么约定,也没有偷偷跑出来的意愿,这信就是唐姑娘当着她师父的面写了给我的。”

    鱼儿垂眸看着信,稍顷,说道:“她没事就好。”

    鱼儿又缓缓拆了另一份信,信上的字根骨娟秀,是莫问的字。鱼儿有些诧异,问道:“你遇到莫问了?”看信上所说,莫问也在往西边走。

    阳春说道:“这是莫问姑娘送到烟雨楼,烟雨楼给我一道带过来的。”

    阳春露出白齿,笑道:“堂堂两袖清风,如今成了信使了。”

    鱼儿将那两份信折了又折,收在信封中,叠着放好,一切做完后,顿了半晌,她低声问道:“阳春,有她的消息吗?”

    阳春神色微变,坐正了身子,沉默良久,摇了摇头。

    鱼儿本能想到,但见他摇头,心

    里仍止不住疼。

    时间恍然便过,转眼已是深秋,自阳春上次送了唐麟趾的消息过来后,烟雨楼再一次派了人来,竟是找到厌离的行踪。

    上次阳春来时,鱼儿便嘱咐过他,任何关于清酒厌离他们的消息,不论能不能确定,都希望能第一时间送一份到九霄山庄来。

    因此这一次厌离的事,烟雨楼并不十分肯定,却也送了一份消息过来。

    鱼儿看着那张纸条:“极乐城……”

    忆起前事,雾雨确实有足够的理由囚禁厌离。

    然而烟雨楼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厌离确实在极乐城,无法光明正大的要人。

    若是强硬搜人,凭借两大山庄和烟雨楼的势力,甚至再借助无为宫,要进极乐城找人不是不行,但是以雾雨的性子,届时必然两败俱伤。

    倘若到时厌离不在极乐城,倒成了四大门派联手欺人,肆意妄为了。

    鱼儿叹息。当初进出极乐城,全然不用管这些生前身后名,如今身份不同,也不能似当初那般恣意。

    但又一想,当年出极乐城,一来是凭借了清酒功力强悍,超出雾雨预料,二是雾雨手下留情。

    如今她便只是鱼儿,什么也不用顾忌,凭她的实力却也什么都做不了,就如在清酒的事上一样……

    厌离的事有流岫去详查,去和雾雨周旋。

    鱼儿则是向君临提起想要习武,她虽已有了底子,但未大成,修习一路还需宗师指引教导,避免走上歪路,如今清酒等人不在了,齐天柱不擅练剑,解千愁又正在闭关。若要精进,独当一面,能求助的便只有君临。

    君家的剑法也是一绝,君临能在十二尊中榜上有名,实力自是不一般。

    君临见她不仅天资聪颖,更是勤学,倍感欣慰。他本来还担心鱼儿陡遇变故,要有段日子萎靡,想让她先缓缓,便未提过练武的事,倒不想鱼儿先提起了。

    只是这剑没练几天,听到消息的云惘然赶了来,二话不说将鱼儿带走了。君临想趁教授武艺,拉近与女儿的心思就此泡汤。

    云惘然将鱼儿带走,并不是打算自己教授,而是让她另拜名师:“若是你爷爷还在,或是你外公还在,教你还差不多,就你爹那点本事也想教你,简直糟蹋你的天资。”君临一代宗师却被云惘然贬为‘那点本事’。

    “可是我已经有了师父,若是家父便算了,再拜他人为师怎么能行。”

    云惘然取出一封信来交给鱼儿:“打开看看。”

    鱼儿拆开一看,却是解千愁的亲笔书信,信中写道:“名剑山庄一战,为师身心俱疲,闭关养伤,不能授艺,深为愧疚。吾徒天资聪颖,若得名师引导,来日必成大器。剑圣杜仲,为师不喜此人做派,然其剑术超群,功夫卓绝,这世间除却一叶与苦缘,唯有此人之能,配为吾徒之师。吾徒才华不可埋没,若欲另拜名师,为师准之。”

    原来云惘然来之前便已去信告知解千愁此事了,他与解千愁不对付,但鱼儿到底是解千愁名正言顺收的徒儿,他带着鱼儿去拜师,没有不告知解千愁的道理。

    鱼儿见解千愁准许,这才释然,收起信件,问道:“师父在信里提到剑圣杜仲,却是怎么一回事?”

    云惘然捋着胡须,说道:“你外公与杜仲有些交情,叔祖思来想去,他做你师父,才不至埋没了你的天分。”

    云惘然带着鱼儿入了江南,到了一处名为守元的小城。云惘然在镇上找人打听了一回,带着鱼儿骑着马往郊外去了,走了三日,到一处槐树林,绿意盎然,叶筛日影。

    至林深处,见一木屋,外围篱笆,院内搭着草棚堆积木柴

    ,鸟儿落在草棚上,啾啾清明,左角挖了一口井,背后树木繁盛,遮的光影黯淡。

    此处是个清幽宁静之所,远离世俗,确实是个隐居的好所在,只是对于杜仲这样名噪一时的剑豪,却也未免太落寞了些。

    云惘然见此情景,惋惜道:“唉,想当年他剑术大成,纵横天下,若只论剑法,连一叶也要让他三分,因此江湖中给他封了个剑圣的称号,实至名归,无人不服,何等意气风发……”

    鱼儿不解。一叶和苦缘是修道悟佛之人,清心寡欲,不慕名利,因此能在名盛之时退隐。解千愁因痛失友人,意志消沉,隐在小青山,却也不是全然不入江湖。想这剑圣杜仲,豪名满天下,怎会在风头正盛的时候悄然退隐。

    鱼儿道:“叔祖,杜仲前辈何故退隐?”

    云惘然默然半晌,叹道:“为名,为利。”

    “昔年他剑术登峰造极,却还想更近一步,功利心渐重,被有心之人利用,做出杀人夺宝这样的糊涂事。世间万法有因果,他在那边动杀心,下杀手,却不想他仇家找上他家门,见他不在,杀害了他的妻女。他害的别人家破人亡,到头来自己也落了个家破人亡,与至亲骨肉阴阳永隔。”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幡然醒悟,一夜白头,只是为时已晚,那时起便自封兵刃,立誓此生不再踏入江湖一步。”

    云惘然好生感慨,叮嘱道:“鱼儿,你要引此为戒,日后万不可为了名利失去本心。”

    鱼儿神色疏淡,明白师父为何提起‘不喜此人做派’:“鱼儿记住了。”

    云惘然道:“人心有好坏,剑术没有,他虽做过错事,但一门剑法确实卓绝不凡,你的武功若要在短短几年之内有所建树,拜他为师最为适合。”

    两人将马拴在树上,进了院子,寂林鸟鸣,门扉紧掩,一缕细烟从主屋飘出。

    云惘然嗅得,知道屋中的人在烧香,他轻声道:“让你拜他为师,叔祖也存了一点私心,想他抱憾终生,无法自拔,只盼你学有所成,用其剑法行侠仗义,能弥补他万分之一的罪孽也是好的。”

    云惘然上前叩了叩门,叫道:“杜仲兄,远客来访,你也不出来见见?”

    屋中好半天没有应声,云惘然回头对鱼儿苦笑道:“你要拜他为师,他却不一定愿收。”

    云惘然又敲了敲门,说道:“小弟惘然有事相求,杜仲兄当真不愿现身?”

    过了片刻,门呀的一响,从里侧打开。

    屋里走出来一人,身躯颀长,一身灰袍,白发苍苍,嘴角微沉,目光落在云惘然身上:“若只是旧人相叙便罢,若是拜师,我已不理江湖事,只怕要驳你的面子了。”先前云惘然对鱼儿说的话,他已听见。

    许是多年来极少说话,声音有些不清。

    云惘然也不急,引着鱼儿过来,说道:“杜仲兄,这是我大哥的外孙女,便是月儿和君临那孩子的女儿,你曾去过两人婚宴,还记得不曾。”

    鱼儿拜道:“晚辈君若鱼,见过杜仲前辈。”

    杜仲看了鱼儿两眼,点了点头,说道:“倒有几分云思的风骨。”

    云惘然说道:“这孩子根骨百年难遇,连解千愁那怪老儿也愿收她做徒儿,只可惜缘分浅,他年前受了伤,至今闭关中,没法子继续传授她武功。老云家积德,得了这么个好苗子,不想委屈了她,若是我大哥或是君家老头子在,我万不敢来扰杜仲兄清净,但……”

    杜仲抬了抬手,示意他打住:“惘然,我的事你清楚,我此生不碰剑,不动武,收徒之事,不必再提。”

    云惘然笑了一笑,也不在意,说道:“既然如此,也

    只得作罢了。”

    “只不过你与大哥相交,她也得称你一声世叔祖,已经来了,她也不能就这样回去,怎么也得照顾你几日,以尽晚辈之仪。”

    杜仲默然看了他半晌,指了指侧屋,说了一声:“随你罢。”转身进屋了。

    云惘然去马背上取来行礼,交到鱼儿手中,拍了拍她的肩膀,朝鱼儿挤了挤眼睛,说道:“这几日你便留在此处,好好照顾世叔祖,叔祖便先走了。”

    云惘然上了马背,牵着缰绳,一夹马肚,朝来路离开了。

    鱼儿垂眸看着手中包袱,抬脚向侧屋走去。她得拜此人为师,她还有事要做,没得一身武功傍身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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