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妹问陈小瘸子：“还有鱼没有？”
正在编筐的陈小瘸子头都不抬，说：“都在网篓里了。”
陈小瘸子生一张火刀脸，或者说，那张脸就像鱼烂沟村女人们玩的小纸牌，又窄又长，下巴和脑门一样宽，眼睛也是方方正正的。陈小瘸子其实不是瘸子，他只是少了半只脚，是左脚。十多年前，陈小瘸子到后岭去挖水晶，一铁锹下去，把脚指头给切下来五个，从此走路就吃不上劲了。
唐三妹看网篓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只小网篓，就走两步，把小网篓从水里拎起来，两条巴掌宽的大刀鱼，便在网篓里跳了。唐三妹心里一喜，说：“还有两条刀鱼么，称给我吧。”
陈小瘸子头都不抬地说：“放下，那鱼有主了。”
唐三妹觉得陈小瘸子莫名其妙，卖几条鱼也摆谱，便说：“卖给谁不是卖啊。”
“那不行，人家让我留着的，钱都给了。”
“谁呀？”
陈小瘸子终于停住了手里的活，向唐三妹望过来，说：“你是……丁跃进的儿媳妇？”
唐三妹笑一下，表示认可的意思。
“那鱼，非卖品，给红蜻蜓留的。”
唐三妹还不死心，她几乎是央求陈小瘸子了：“让给我么，要不我去跟红蜻蜓说？”
陈小瘸说不行。任唐三妹说多少好话，陈小瘸子就是咬紧牙关不松口，还说红蜻蜓最喜欢吃刀鱼了。
“嘻嘻，吃刀鱼催奶呢。”陈小瘸子露出真实面目，笑一声，暧昧地盯一眼唐三妹的胸脯，又嘻嘻两声，大概，他把唐三妹的胸脯想象成红蜻蜓的胸脯了。
唐三妹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起来，也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红蜻蜓又没有吃奶的孩子，要催什么奶水啊，分明是调戏的话嘛。天要晌了，唐三妹也不想跟他啰嗦了，荒郊野外的，别惹出什么麻烦来啊。唐三妹只好买几条钢针鱼，拎着走了。
路上，唐三妹想起村长丁文革的那条大红鱼，觉得，收下来，又会怎么样呢？
不知为什么，唐三妹心里稍稍有些后悔。那后悔若隐若现的，不知不觉又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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