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市场广场并不大,不过是一片铺着花岗岩石的空旷地带,平时只在墙根下有几个水果摊。这儿是城里的贫困地带。路边有一排简陋的房屋,路尽头有一家针织厂,一面墙上开着许多椭圆的窗户;街的另一边开着一溜小商店,便道上铺着扁石;显赫的大房子是公共澡堂,是用新红砖砌成的,顶上还有一座钟塔。在这儿转来转去的人们看上去都那么短粗肮脏,空气也污浊,让人觉得是一条下流不堪的街道。棕黄两色的有轨电车不时在针织厂所在的拐角处艰难地转弯。
厄秀拉看上去十分兴奋,她竟置身于这些普通人中间,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中徜徉着:怪模怪样的床上用品、一堆堆旧铁器、粗陋的陶器,还有些蒙着盖着的莫名其妙的衣物。她和伯金不大情愿地在这些破烂儿中穿行。他在看旧货,她则在看人。
她看到一位年轻孕妇时,很是激动。那孕妇正翻看着一张垫子,还要那位跟在她身后灰心丧气的小伙子也来摸摸。那年轻女人看上去那么神神道道、充满活力,还有些焦急,而那小伙子则显得勉勉强强、鬼鬼祟祟的。他要娶她,因为她怀孕了。
他们摸过垫子后,那年轻女人问坐在杂货堆中凳子上的老人这垫子卖多少钱。老人告诉她多少钱后,她又回头去问小伙子要钱。那小伙子很害羞,挺不好意思的。他扭过脸,嘟哝了一句什么。那女人急迫地摸摸垫子心里盘算了一番,然后同那脏兮兮的老人讲起价来。这段时间里,那小伙子一直站在一边,露出一副腼腆相,恭敬地听着。
“看,”伯金说,“那儿有一把不错的椅子。”
“漂亮!”厄秀拉叫着:“好漂亮!”
这是一把扶手椅,纯木的,可能是白桦木,可做工极其精巧、典雅,看到它立在肮脏的石子路上,几乎让人心疼得落泪。椅座是方形的,线条纯朴而纤细,靠背上的四根短木柱让厄秀拉想起竖琴的琴弦。
“这椅子,”伯金说,“曾经镀过金,椅子面是藤做的。后来有人钉上了这个木头座面。看,这就是镀金下面的一点红颜色。除了掉了漆露出本色和磨亮的地方,其余的部分都是黑的。这些木柱样式很和谐,很迷人。看,它们的走向,它们衔接得多好。当然,木椅子面这样安上去不对,它破坏了原先藤椅面的轻巧和紧绷。不过,我还是喜欢它。”
“对,”厄秀拉说,“我也喜欢。”
“多少钱?”伯金问卖主。
“十先令。”
“包送——?”
他们买下了椅子。
“太漂亮,太纯朴了!”伯金说,“让我太高兴了。”他们边说边从破烂儿中穿过。“我们国家太可爱了,连这把椅子都曾经表达过什么。”
“现在它就不表达什么吗?”厄秀拉问。每当伯金用这种口气说话,她就生气。
“不,什么也没表达。当我看到那把明亮、漂亮的椅子时,我就会想起英格兰,甚至是简·奥斯汀时期的英格兰——这椅子在那个年代甚至表达了活生生的思想,欢快地表达着。可如今,我们只能在成堆的破烂儿中寻觅旧情调的遗风。我们没有一点创造性,我们身上只有肮脏、卑下的机械性。”
“不对!”厄秀拉叫道,“你为什么总要贬低现在抬高过去?真的,我对简·奥斯汀时期的英格兰并没有太高的评价,那个时代够物欲横流的了,你说呢?”
“它有本钱物质化,”伯金说,“因为它有足够的力量成为别的样子。而我们就没那本事。我们也物质化,那是因为我们没有那力量,我们只能物质化,成不了别的样子。不管我们怎样尝试,我们一事无成,只能变成物质主义,其核心就是机械主义。”
厄秀拉忍耐着,一言不发。她没注意听他都说些什么。她是在反抗别的什么。
“我讨厌你的过去,它让人恶心,”她叫道,“我甚至仇恨那把旧椅子,别看它挺漂亮。它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美。我希望,它那个时代一过就砸烂它,别让它老对我们宣扬那可爱的过去,那个可爱的过去让我讨厌。”
“我对可咒的现在更讨厌。”他说。
“一样。我也讨厌现在,可我不希望让过去代替现在,我不要那把旧椅子。”
他一时间气坏了。他看看阳光下澡堂上的钟楼,似乎忘掉了一切,又笑了。
“好吧,”他说,“不要就不要吧。我也讨厌它了。不管怎么说,人不能靠欣赏过去的美过日子。”
“是不能,”她叫道,“我不要旧东西。”
“说实在的吧,”他说,“我们什么物品也不想要。一想到我自己的房子和家具,我就厌烦。”
这话让她吃了一惊,然后她说:
“我也这样。可一个人总得有个地方住。”
“不是某个地方,是任何地方。”他说。“一个人应该在任何地方都可以住,而不是固定在一个地方。我不需要某个固定的地方。一旦你有了一间屋,你就完了,你巴不得离开那儿。我在磨房那儿的房子就挺完美,可我希望它们沉到海底中去。一个固定的环境着实可怕,着实霸道,每一件家具都像一尊戒碑。”
她依傍着他离开了市场。
“可我们怎么办呢?”她说,“我们总得生活呀。我的确需要我的环境美一些。我甚至需要某种自然奇观。”
“你在房屋、家具甚至衣物中永远得不到这些。房屋、家具和衣物,都是旧的、低下的世界的产物,令人生厌的人的社会的产物。如果你有一座都铎王朝式[130]的房子和漂亮的家具,你这不过是让过去永远置于你之上,很可怕呀。如果你有一座波依莱特[131]设计的现代房屋,这是另一种永恒压迫着你。这一切都很可怕。这些都是财产,财产,威慑你,让你变成一般人。你应该像罗丹和米开朗基罗那样,一块石头雕不完就完工。你应该让你的环境粗糙、不完美,那样你就不会被它所制约,永不受局限,身处局外,不受它的统治。”
她站在街上思索着。
“那就是说咱们永远也不会有一个自己的完美住处——永远没个家?”她说。
“苍天在上,在这一个世界上不会有。”他说。
“可只有这一个世界呀。”她反驳说。
他毫不在乎地摊开手。
“同时,我们还要避免有自己的财物。”他说。
“可你刚买了一把椅子。”她说。
“我可以对那人说我不想要了。”他说。
她思忖着,脸奇怪地抽动了一下。
“对,我们不要了。我讨厌旧东西。”
“也讨厌新的。”他说。
说完他们又往回走。
又来到家具跟前。那对年轻人依然站在那儿:女的怀孕了,那男人生着长脸。女人又矮又胖,但皮肤挺白皙。男人中等个儿,身材很好。他的黑发从帽子的一边露出来,盖住了眉毛。他显得落落寡合,像受了审判的人一样。
“咱们把椅子给他们吧,”厄秀拉喃喃地说,“瞧,他们正要建个家呢。”
“我可不唆使他们买。”他使性子说。他挺同情那个畏畏葸葸的男人,讨厌那个泼辣孕妇。
“没错,”厄秀拉叫道,“这椅子对他们很合适——这儿没别的了。”
“那好吧,”伯金说,“你去说,我看着。”
厄秀拉有点紧张地朝那对年轻人走过去,他们正商量买一个铁盆架子,那男人像个囚犯偷偷摸摸地出神地看着那可怕的物件,那女人在讨价还价。
“我们买了一把椅子,”厄秀拉说,“可我们不要了。你们要吗?你们要的话,我将会很高兴。”
那对年轻人回头看着她,不相信她是在跟他们说话。
“你们看看好吗?”厄秀拉说,“确实很好,可是,可是——”她很迷人地笑了。
那两个人只是看着她,又对视一下,不知怎么办好。那男人奇怪地躲到一边去了,似乎他能够像老鼠一样藏起来。
“我们想把它送给你们。”厄秀拉解释说。她现在有些迷惑不解,也有点怕他们。那小伙子引起了她的注意。他像安详而盲目的动物,简直不是个人,他是这种城镇的特产,很是单纯、细巧,又有点鬼鬼祟祟,机灵鬼儿似的。他的眼睫毛又黑又长,很漂亮,但目光茫然,显得胆怯,那黑亮的眼睛里藏着心事。他的黑眉毛和其他线条倒是生得很好看。对一个女人来说,他会是一个可怕但又十分奇妙的全心全意的恋人。那条不成样子的裤子肯定包着两条生机勃勃敏感的腿,他像一只黑眼睛老鼠那样精致、沉静、光滑。
厄秀拉怕他但又迷上了他,浑身不禁震颤起来。那粗壮的女人不怀好意地看着她。于是厄秀拉不再注意他了。
“您要这把椅子吗?”她问。
那男人斜视着她,面露感激,但又若即若离,几乎有点无礼。那女人紧张起来,样子像个小贩儿,她不知道厄秀拉要干什么,对她有所戒备和敌视。伯金走过来,看到厄秀拉这副窘相和害怕的样子他恶作剧似的笑了。
“怎么了?”他笑问。他的眼皮垂着,那样子像在启发什么,又像在嘲弄人,城里的人都这副样子。那男人冲着厄秀拉歪一下头用一种奇特和蔼但又有点嘲讽的声调说:
“她要干啥?——啊?”说着他嘴角上露出一丝怪笑。
伯金无精打采地看着他,眼神中不无讽刺。
“送你一把椅子,上面贴着标签的那把。”他指指椅子说。
那男人看看椅子。这两个人之间充满了男人间的那种莫名的敌意,他们之间的默契也是江湖式的默契。
“她为什么要把椅子给我们,掌柜的?”这随随便便的口气让厄秀拉感到屈辱。
“我以为你会喜欢它,这是一把很漂亮的椅子。我们买下了它,又不想要了。你没有必要非要它不可,别害怕。”伯金疲惫地笑道。
那人瞟了他一眼,虽然并不友好,但还是认可了。
“你们买了它,为什么又不要了?”女人冷冷地问,“你们看过了,觉得不太好了吧,怕里头哪儿有毛病,是不?”
她很羡慕地看着厄秀拉,但目光中不无反感。
“我倒没那么想,”伯金说,“不过,这木头太薄了一点儿。”
“告你说吧,”厄秀拉满脸喜庆地说,“我们马上要结婚,该添置点东西。可我们现在又决定不要家具了,因为我们要出国。”
那粗壮、头发蓬乱的城里女人颇为欣赏地看着厄秀拉漂亮的脸庞。她们相互欣赏着。那小伙子站在一旁,脸上毫无表情,宽大的嘴巴紧闭着,那一撇小胡子很有味道。他冷淡、茫然,像一个冥冥中的幽灵,一个流浪者样的幽灵。
“这东西还不错。”那城里女子看看她年轻的男人说。男人没说话,只是嘴角笑笑,把头偏向一边表示同意。他的目光毫无改变,仍旧黑亮黑亮的。
“改变你的主意可不容易。”他声音极低地说。
“这回只卖十个先令。”伯金说。
那男人看看他,做个鬼脸,畏畏葸葸的,没有把握地说:
“半英镑,先生,是便宜。不是在闹离婚吧?”
“我们还没结婚呢。”伯金说。
“我们也没有呢,”那年轻女子大声说,“但星期六就结。”
说话间她又看看那男的,露出决断和保护的神情,既傲慢,又温柔。那男人不自然地笑一下,扭过脸去。她拥有了这个男人,可他又那么满不在乎。他暗自感到骄傲,还有点感到自己是单身呢。
“祝你们好运。”伯金说。
“也祝你们好运气,”那女人说。然后她又试探着问:“你们什么时候结?”
伯金看看厄秀拉说:
“这要由女士来定。只要她准备好了,我们就去登记。”
听到这话厄秀拉迷惑不解地笑了。
“不着急。”那小伙子意味深长地笑道。
“到那儿去就跟要你的命一样,”那女人说,“就跟要死似的,可你都结婚这么久了。”
男人转过身去,似乎这话说中了他。
“越久越好啊,盼着吧。”伯金说。
“是这么回事,先生,”男人羡慕地说,“趁着好时光好好享受驴子死了,用鞭子抽也没用了[132]。”
“可这驴子是在装死,就得抽它。”女人温柔又霸道地看着她的男人。
“哦,这是两码事儿。”他调侃道。
“这椅子怎么办?”伯金问。
“好,要了。”女人说。
说完他们走到卖主跟前,这小伙子挺帅,但有点可怜兮兮,一直躲在一边。
“就这样,”伯金说,“你们是带走呢还是把地址改改让他们送去?”
“哦,弗莱德可以搬。为了我们可爱的家,让他出把力吧。”
“好好儿使唤我,”弗莱德不乐意地说着从卖主手中接过椅子。他的动作很像模像样,可就是有点畏葸。
“这给妈妈坐很舒服,”他说,“就是缺少一个椅垫儿。”说着把椅子放在市场的石头地面上。
“你不觉得它很漂亮吗?”厄秀拉笑问。
“当然漂亮。”女人说。
“你在上面坐一坐,你就会想要了它。”小伙子说。
厄秀拉立时就在市场里坐在了椅子中。
“实在舒服,”她说,“可是太硬了点儿,你来试试。”她让小伙子坐进去。可小伙子却露出粗鲁的尴尬相,转过身,明亮锐利的目光打量着她,暗示着什么,像一只活泼的老鼠。
“别惯坏了他,”女人说,“他坐不惯扶手椅。”
那小伙子转过身去,回过脸来咧嘴笑道:“就是想把腿跷起来。”
四个人要分手了。女人向他们表示感谢。
“谢谢你们,这椅子我们会一直用下去。”
“当摆设儿。”小伙子说。
“再见——再见了。”厄秀拉和伯金说。
“祝你交好运。”小伙子避开伯金的目光把脸转过去说。
两对儿人分手了。厄秀拉挽着伯金走了一段路又回过头去看那一对儿,只见小伙子正伴着那圆滚滚、很悠闲的女人走着,他的裤角嘟噜到脚跟上了,由于拖着那把细巧的旧椅子,他走起路来躲躲闪闪的,更显得小心翼翼。他的胳膊挎着椅子背,椅子的四只细腿危险地晃着,几乎挨上了花岗石便道。可他像机敏活泼的小老鼠,毫不气馁。他身上有一种潜在的美,当然这样子也让人生厌。
“他们多么怪啊!”厄秀拉说。
“他们是人的后代[133],”他说,“他们令我想起了基督的话:‘温顺者将继承世界[134]。’”
“可他们并不是这样的人。”厄秀拉说。
他们等电车到了就上去了。厄秀拉坐在上层,望着窗外的城市。暮色开始在拥挤的房屋间弥漫开来。
“他们会继承这个世界吗?”她问。
“是的,是他们。”
“那我们做什么呢?”她问,“我们跟他们不同,对吗?我们不是软弱的人。”
“不是。我们得在他们的夹缝中生存。”
“太可怕了!”厄秀拉叫道,“我不想在夹缝中生存。”
“别急,”他说,“他们是人的后代,他们最喜欢市场和街角。这样就给我们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是整个世界。”她说。
“噢,不,只是一些空间。”
电车缓慢地爬上了山,这里一片片的房屋灰蒙蒙的,看上去就像地狱中的幻景,冷冰冰、有棱有角。他们坐在车中看着这一切。远方的夕阳像一团红红的怒火。一切都是那么冰冷,渺小,拥挤,像世界末日的景象。
“我才不在乎景致如何呢,”厄秀拉说。她看着这令人不快的景象道:“这跟我没关系。”
“是无所谓,”他拉着她的手说,“你尽可以不去看就是了。走你的路好了。我自己的世界里正是阳光明媚,无比宽广——”
“对,我的爱人,就是!”她在电车顶层叫着搂紧了他,害得其他乘客直瞪他们。
“我们将在地球上恣意游荡,”他说,“我们会看到比这个丁点儿的地方远得多的世界。”
他们沉默了好久。她沉思着的时候,脸像金子一样在闪光。
“我不想继承这个世界,”她说,“我不想继承任何东西。”
他握紧了她的手。
“我也不想,我倒想被剥夺继承权。”
她攥紧了他的手指头。
“咱们什么都不在乎。”她说。
他稳稳地坐着笑了。
“咱们结婚,跟这一切都断绝关系。”她补充说。
他又笑了。
“这是摆脱一切的一种办法,”她说,“那就是结婚。”
“这也是接受整个世界的一种办法。”他补充说。
“另一个世界。”她快活地说。
“或许那儿有杰拉德和戈珍——”他说。
“有就有呗,”她说,“咱们烦恼是没好处的。我们无法改变他们,对吗?”
“不能,”他说,“没有这种权力,即便有最好的动机也不应该这样。”
“那你想强迫他们吗?”她问。
“也许会,”他说,“如果他不想自由,我为什么要让他自由?”
她不言语了。
“可我们无法让他幸福,”她说,“他得自己幸福起来才行。”
“我知道,”他说,“可我们希望别人同我们在一起,不是吗?”
“为什么?”她问。
“我不知道,”他不安地说,“一个人总要寻求一种进一步的友情。”
“可是为什么?”她追问,“你干吗要渴望别人?你为什么需要他们?”
这话击中了他的要害。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难道我们两个人就是目的吗?”他紧张地问。
“是的,你还需要别的什么?如果有什么人愿意与我们同行,让他们来好了。可你为什么要追求他们?”
他脸色很紧张,露出不满的神情来。
“你瞧,”他说,“我总在想我们同其他少数几个人在一起会真正幸福的——与他人在一起共享一点自由。”
她思忖着。
“是的,人的确需要这个。可它得自然而然发生才行。你不能强迫它发生。你似乎总以为你可以强迫花儿开放。有人爱我们是因为他们爱我们——你不能强使人家爱我们。”
“我知道的,”他说。“可我们就不能采取点步骤了?难道一个人非要孤独地在世上行走——世上唯一的动物?”
“你既然有了我,”她说,“你为什么还需要别人?你为什么要强迫别人同意你的观点?你为什么不能像你说的那样独善其身?你试图欺压杰拉德和赫麦妮。你得学会孤独才行。你这样太可怕了。你现在有了我,可你还要迫使别人也爱你。你的确是迫使人家爱你的。可即便是这样,你并不需要他们的爱。”
他显出一脸的困惑相。
“我是这样的吗?”他说,“这个问题我无法解决。我知道我需要与你结成完美、完善的关系。我们几乎建立了这样的关系——我们的确建立了这样的关系。可是除此之外,我是否需要与杰拉德有真正完美的关系?是否这是一种最终的、几乎超人的关系——对他对我均是如此?”
她的眼睛闪着奇特的光,看了他好久,但她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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