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向太空港-七、英语:沟通世界的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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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英语:沟通世界的桥梁

    人类学家说,人区别于动物的重要标志之一,就是语言。

    设想一下,人类一旦失去语言,将会是怎样一种情景?

    再设想一下,假如这个世界,没有一种相通的语言作为“桥梁”,地球这个小小的村落,将如何交往、发展、生存?

    “亚星”发射过程中,遇到的一个大障碍,就是语言问题。

    美国人说英语,中国人讲汉语,你听不懂我讲的什么意思,我也听不懂你说的什么玩意儿,如同一个乐队,各吹各的号,各唱各的调。结果自然不难想象。

    按理说,历史走到了20世纪90年代,像这种跨越国界的高科技合作,两个不同国度的人完全可以并且也应该用同一种语言直接对话。

    遗憾的是,无论是中方还是美方,从高级指挥官到普通技术人员,都很少有人能用英语或汉语直接进行对话。

    本来,美国驻华大使馆科技参赞金大友说,休斯卫星公司原来打算在美国先办一个中国文化知识讲授班,意在了解中国文化,熟悉中国的风土人情,同时学一些简单的日常汉语;因为像这种跨越国界的中美合作,不单单是技术的交流,还有思想和情感方面的交流,如果不熟悉对方的文化习惯,往往会因一件小事而影响空间技术的合作,甚至影响国家与国家之间友好交往。后来因某种客观原因,这个班没有办成。

    而中方对此也早有考虑。三年前,西昌卫星发射基地就选派了部分技术干部到国防科技大学和四川大学进行英语短训,但西昌卫星发射基地的专家技术员们对英语毕竟太生疏了。年纪大一点的专家,早就忘得差不多了;近几年毕业的大专生或本科生,虽说在学校有一定的英语基础,但跨出校门来到西昌卫星发射基地后,几年用不上英语,也很快忘了。总之,发射场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使用英语的机会极少;即便有点英语基础的,平时最多也就查查资料、搞点翻译而已;特别是口语对话,每天都是中国人和中国人大眼瞪小眼,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因此,尽管中方对部分技术人员进行了三个月突击性的英语培训,一旦同美方进入“实战”性的交往,依然力不从心。个别基础较好的,尚可进行简单交谈,但问题稍复杂一点,便无法进行。一般能用英语说个“上”“下”“左”“右”,“是”或者“不是”,就算不错了。如果见面时能用英语说几句“您好”“吃饭了吗”“昨晚休息得怎样”,然后再拉上几句家常话,谈上一段工作,那就算佼佼者了。至于高一级的指挥员,由于在大学学的都是俄语,英语水平几乎为零,所以从早到晚,翻来覆去,说得最多的只有两个单词:“YES”“OK”。

    至于美方人员的汉语水平,那就更可怜了,就会说两句中国话:“您好”“谢谢”。既生硬,还拐弯儿。

    于是,在西昌发射场,翻译成了不可缺少的重要角色。

    西昌发射场在过去的发射中,从来没动用过一个翻译。

    这次不同,一家伙组成了一支二十余人的庞大的翻译队伍。发射场上需要翻译的事情太多,比如中美之间的一切技术问题、生活问题以及情感问题,全都得靠翻译沟通;有时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也得通过翻译才能办成;甚至有时连上厕所,也离不开翻译。所以,二十余名翻译照样不够用,照样很忙,照样很累。好多事情离了翻译,合作起来就非常别扭,甚至常常还会发生一些很不愉快的事情。

    难怪当我问外事处戚处长,你觉得发射场最大的困难是什么时,戚处长说:“我最大的困难,就是找不到一点时间给翻译们放假。”

    的确,发射场上的翻译除了要承担接待服务翻译、会议翻译(一天二至六个会),有的还要定在技术岗位上,跟随指挥员下达口令,即做同声翻译。此外,还要参加日常值班,保证二十四小时同美方的沟通联系。

    可以说,从宿舍到厕所,从饭堂到机房,从会议室到发射场,时时事事都离不开翻译。在同美国朋友的交涉中,一旦离开了翻译,中方指挥员寸步难行,一事无成,等于是哑巴、聋子和瞎子。

    所以这次在发射场,我见到了一个与过去完全不同的现象:中方指挥员的身边,从早到晚,始终跟着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保镖,而是翻译。

    据说,有一次中方一位指挥员因忘了带上翻译,但又有急事要同美方交涉,结果双方连比带说,反复折腾了好几遍,谁也搞不懂对方的意思,最后不得不亮出全世界都看得懂的篮球裁判手势——暂停。

    在中国的火箭与美国的卫星的吊装对接过程中也是如此。有的岗位上没有翻译,或者翻译一时忙不过来,中美专家之间就无法用语言交流,双方只有靠打手势——用哑语配合。有的操作手势双方都能理解,靠手势还凑合,但有的操作手势重复打了好几次,对方也不明白,因为中国人与美国人的手势表达的意思不同。

    比如,中方打手势要往上,美方却朝下;美方打手势让把速度放慢一点,中方调装人员反而把速度加快了。结果,双方一番大叫大嚷后,只好亮出裁判手势——暂停。

    在发射场担任翻译,不仅辛苦,且责任重大。

    航天技术是一门非常复杂、专业性极强的尖端科学技术。中美双方一起讨论技术问题时,有的深奥的技术问题,别说把英语翻译成汉语,或者把汉语翻译成英语,就是中国人讲给中国人听,也未必完全能听懂。

    加之中方是中方的翻译,美方是美方的翻译,当各自的翻译对同一问题理解不同,或者表达方式不一样时,也很容易引起误会,造成矛盾,甚至导致某项工作的失误。

    比如,有一次,中国的火箭与美国的卫星对接之后,要进行一次“全区合练”。可双方进入合练状态后,中方觉得美方不对劲儿,美方也感到中方有问题。需要的号叫不出来,不需要的号反而冒出来了。于是,美方指责中方没按规定程序执行,中方埋怨美方没按会议要求办理。

    结果,合练被迫中止,开会找原因。

    可找来找去,谁都找不出自己有什么问题。扯了半天,越扯越乱,越扯越糊涂。直至后来,才恍然大悟:原来双方对“全区合练”的概念理解不同。中方理解的“全区合练”,指的是在中国领土范围内的合练,即西昌—西安—北京—太平洋测量船的合练;而美方理解的“全区合练”,指的是“全球合练”,即从西昌到洛杉矶这个区间的合练。“全区合练”与“全球合练”虽一字之差,内涵却完全不同。由于一个用汉语讲述,一个用英语表达,原本简单的问题,就变得复杂了。

    而到了真正发射卫星那天,翻译工作就更具风险性了。凡是与美方有联系的岗位,都有一个翻译;每个翻译的身边,都有一部红色的专用电话。在发射程序实施过程中,翻译除了要把中方指挥员的口令用英语如实地传递给美方外,还要用专用电话同美方时刻保持联系,随时交流各种问题;若是在翻译过程中,哪怕译错一句口令,也会导致工作程序错乱。

    尤其是在地下发射控制室的翻译,风险更大。发射控制室设有一间空房,发射前一旦出现意外紧急情况,需要中美指挥员进行协调,便在这间屋里进行。这就必须依靠翻译。想想,假设在发射前半小时或者十分钟出现问题,中美双方需要重新商定,若是翻译因为时间紧迫、心情紧张,将某个意思或者某句话译错了,甚至译反了,其后果将会怎样?

    实事求是地说,西昌卫星发射基地的翻译人员,大都是走出校门不久的本科生或大专生,不少人员都是临时抽调出来的,并未经过发射基地翻译的专门训练,对航天技术尤其是对发射外星的情况并不完全熟悉;加上匆忙上阵,第一次参加国际性的发射任务,所以,尽管其中有部分人员的英语水平也相当不错,但就总体水平而言,若用一个现代化发射场的标准来要求,还有很大的差距。

    这是因为,在过去近二十年里,由于发射场位于大山沟,一直处于自我封闭状态,与外界缺少联系与碰撞,与国外更无任何交往。虽然多数技术人员有一定的英语基础,也对英语有很大的兴趣,但后来现实生活告诉他们:外语与本身的日子并无多大关系,不懂外语照样活,照样干,照样晋职晋级,照样把卫星发射上天。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对外语的兴趣也就渐渐淡下来;到了后来,甚至不少人早就把外语抛到九霄云外了。

    这次有了发射“亚星”的任务,因了美国人的到来,山沟的语言受到强烈的冲击;加上迫于工作的需要和形势的压力,西昌卫星发射基地的专家技术员们本来已经睡着或死去的外语意识,又开始复活了。

    通过与美国人在工作中的直接接触与实际交往,他们第一次深切地感到了外语是那么的重要。就像一个山区的老农,第一次走到北京王府井大街上,当他急于要上厕所而四处打听时,别人却怎么也听不懂他的方言,这才感到普通话的重要。

    不少人开始认识到,随着人类开拓空间文明的不断发展,地球将会变得越来越小,西昌卫星发射基地同世界各国的交往将会越来越多。英语这门全世界通用的语言,肯定是发射基地今后必不可少的交流工具。

    有的年轻的技术员深有感触地说:“外语这玩意儿太重要了,不好好学,看来还真不行!”有的老专家也不无遗憾地说:“要是这次能用英语同美国人直接对话,工作效率至少可以提高一倍。”

    于是,在清晨,或星期天,常常可以看见,基地不少人一大早便爬起来,独自站在小河边,或者菜地旁,面对高高的发射架或者黛绿色的大山,大声地朗读英语……

    当然,中美语言的碰撞,唤醒的并非只是中国航天人的语言意识。

    美国休斯公司一位通信专家说:“参加这次‘亚星’发射任务,我最感到头疼的就是语言问题。我会说英语也能讲法语。在法国参加发射时,我就讲法语;在西方别的国家参加发射时,我就讲英语。但在中国参加发射,中方的技术人员大都不会说英语,而我又不会汉语,所以合作起来非常别扭。甚至有时就连一根导线的事,也得拐上好几个弯,找到翻译才能解决。看来,这汉语是非学不可了。等回国后,我一定好好学习学习汉语!”

    加拿大太列公司高级专家戈比回国时,在临上飞机前还谈到了语言问题。他说:“我这次来中国,只带了两个翻译,看来根本不够用。为了将来我们之间的长期合作,我回去,自己也得好好学习汉语。”

    我在发射场采访期间,还亲眼见到,美国休斯公司一位老专家的一个小本子里一直夹着一张汉语拼音表。每次开会的空隙,他就拿出来一边看,一边用食指在膝盖上比画着,嘴里还不时嘀咕两句。

    我问他:“您都这般年纪了,为什么还要如此刻苦地学习汉语?”

    他说:“中国的语言是非常丰富而有趣的。再说了,既然要同中国搞空间合作,要与中国人打交道,不懂点中国话哪行?告诉你吧,我在西昌卫星发射基地这段时间里,已经偷闲记住了二十多个汉语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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