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凤见林龙为房子愁得成天唉声叹气,她也皱紧眉头想办法。有一天,一下班,巧凤来找林龙,说房子有门了,一个星期内保证拿到房票。林龙迫不及待地追问门路哪来的,巧凤在林龙耳边嘀咕了几句,就拉着林龙上大街去了。
他俩在百货公司转了一圈,然后直奔东园新村,敲开了一楼一室的房门。女主人是一个打扮得十分时髦的中年妇女,她看上去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习惯地用讨厌的口气说:“钱所长不在家!”
“啪”林龙从背包里拿出一块毛料,往女主人手里一塞,说:“钱所长托我买的东西送来了!”
“啊!啊!”所长夫人听到这话儿,眯起两眼,捧起那块毛料,连声夸赞,“好料子!好料子!”说着,把那料子从上身移到下身。好一阵,她才想到旁边还站着送料人,于是便把林龙和巧凤让进屋,嘴上忙碌着:“坐,坐,哎呀,真麻烦你们啦!这料子多少钱呀?”所长夫人习惯地嘴里喊着,并不动手掏钱。
巧凤朝林龙眨眨眼,林龙忙说:“别急,别急,料子钱我和钱所长算嘛。”
这时候,门外自行车响了一阵铃,钱开艾推门而入。所长夫人把手里的料子一抖,巧凤拉拉林龙的衣角,林龙忙说:“钱所长,你托我代买的料子送来了。”钱开艾先是一愣,随后一笑,说:“真麻烦你们啦,请坐!请坐!”说着,自己坐到椅子上,习惯地一边问:“多少钱?”一边把手伸进口袋里。他从这个口袋掏到那个口袋,怎么也没掏出钱来。巧凤嘴巴又朝林龙努了努,林龙连忙上前抓住钱开艾掏钱的手,说:“钱所长,账,以后算嘛!”
“也好!”钱开艾掏钱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儿,翻了几翻,慢吞吞地说,“你们的住房问题我已排上了号……”说着,他跷起二郎腿,脚上那双打了补丁的旧皮鞋在林龙眼前抖动了几下。这当儿,所长夫人泡来了两杯茶,右手一杯给巧凤,左手端给林龙的那杯茶,手伸得特别长,手腕上那块发黄的钟山牌手表几乎触到林龙的鼻子。巧凤的双眼在钱开艾的脚上扫了一眼,又朝所长夫人手腕上盯了一下,站起来说了声:“明天我们再来拜访!”就拉着林龙出门而去。
第二天的老辰光,林龙和巧凤又来到了钱开艾的家。一进门就把一双男式皮鞋往桌上一放。所长夫人照例只问“多少钱”,并不动手掏钱;林龙也照例说:“别急,别急,皮鞋钱我和钱所长算。”不一会,又听到一阵自行车铃响,钱开艾推门而入。他一见皮鞋,照例把手伸进这个口袋,又伸进那个口袋;林龙照例说:“账,以后算嘛!”
钱开艾掏钱的手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本儿,翻了几翻,刚想说话,所长夫人突然问钱开艾:“现在几点钟啦?”钱开艾说:“你不是有表吗?”所长夫人把手腕上那块发黄的表摘下来,往钱开艾桌前一放,没好气地说:“这‘老爷表’又发毛病了!”话音未落,林龙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崭新的上海牌手表,往所长夫人手里一放,说:“钱所长早想到给你换块新表,看,他托我给你买回来了!”
所长夫人照例地嘴里问着:“多少钱?”
钱开艾照例又把手伸进口袋里……
巧凤咳嗽了一声,林龙也照例说:“账,以后算嘛!”
“老钱哪!人家这么热心帮你买这买那,他们的住房……”所长夫人的话给钱开艾用手打断了,他掏出那个小本儿,说:“你们的住房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会儿解决了。新房子在西园新村二楼二室,你们明天就可以搬进去住!”林龙朝巧凤望了一眼,巧凤回了林龙一眼。两个人告别了钱开艾夫妇,高高兴兴地走了。
林龙和巧凤终于搬进了新居,国庆节那天,如期举行了婚礼。
一个月过去了,房管员来林龙家收房租了。林龙说:“房租已由你们钱副所长代收去了。”
两个月过去了,房管员来收房租,林龙说:“早付给钱副所长了。”
第三个月,房管员和钱开艾一起来收房租,一进门,钱开艾就责问林龙,什么时候把房租钱交给他了?巧凤笑着回答:“三个月前就亲手付给你了。”
“三个月前?”钱开艾心里一怔,连声说,“没这回事!你们把交房租的收据拿出来。”
巧凤不慌不忙地从钱包里掏出三张发票,一张是买毛料的,一张是买皮鞋的,一张是买手表的。她把发票在钱开艾眼前一摊,说:“钱副所长真健忘,这不是你托我们买东西的发票?”
“呃——”钱开艾脸一红。
林龙接着说:“当时,你要付钱,我说‘账,以后算嘛’,对不?”
“啊……”钱开艾心一跳。
巧凤把三张发票往那位房管员手中一按,说:“以后几年内的房租,请你直接向你们钱副所长拿吧!”
钱开艾双腿一软,无力地坐到了椅子上……
(陈复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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