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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只是一场不愿醒来的梦魇。那些所有曾经的不好，此刻都变成了现实，一点点地袭入他的身上。

    那些所有外界曾经说过的流言蜚语。此时，都闯入了他的胸膛。这几天，他一个人走过了两个人曾经走过的所有地方。青耳的大街小巷，还有长春那些熟悉的景色，甚至包括两个人一起走过的每一个小店，游走过的每一个场景。甚至是偶尔在街上需要的公共厕所也莫名地会让他注视好久，弄得从里面出来的女人以为他是神经病，把保安带来将他带走，差一点没弄到派出所里。

    坐公交车从两个人居住的地方到学校，从起始站地方向她那里望去，那里，似乎早已经住进了他人吧！那个曾经自己趟过的地方，莫名的被另外一个人占有，和她牵手，吵嘴，亲热，还有……

    从初始站到青耳大学，一个半小时接近两个小时的路程。曾经是要坐在最后一排睡三次才能到学校的，可现在却再也睡不着了。曾经无数次的夏天，这里人山人海，充满了汗液，狐臭，还夹带着煎饼果子包子油条等各种各样的味道。而他就在角落里闻着这些异味带着肚子的咕噜声，夹紧身子睡去；也有无数个冬天，这辆车上站满了无数个穿着厚棉袄来挤着上班的人。车子上全都是冰碴。即使已经人满为患，可依旧是手脚冻得冰凉。

    可他却能在给她买完早餐的时候，坐上那个公交车，睡上一个小时，然后到达学校。那时虽然艰苦，却从来没有抱怨过。无论何时，脸上都是充满微笑的。

    他会把钱包里所有的钱都交给她，哪怕不多。然后身上连坐公交车的钱都没有，一个人走一下午的路到火车上赶上回老家的火车。只因她是她的女友，他觉得应该将所有的钱都给爱人保管。

    会因为她喜欢吃麻辣鸭头，而坐几个小时的公交跑到城镇边缘那家最好吃的店，然后买回来带着一身汗臭味，被她嫌弃，却依旧傻呵呵地乐个不停。山珍海味买不起，但是这些她喜欢的特色小吃，是无论多远，都要为她买到的。

    会因为她心情不好而给赶回学校，却又在打雷天知道她害怕而偷偷地在楼下的网吧蜷着身子坐一个晚上，然后忍受无数蚊虫叮咬。为的，只是在她害怕需要的时候，他能在第一时间出现。可结果却都是一个人等到黎明给她买好早餐，再坐公交车回去呼呼大睡。他想尽所能地守着她，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她需要，会电话24小时不关机，防止她找不到，以至于结果是自己竟然前前后后地买了六块电池。然后他开玩笑地说：“别说二十四，就是七十二你也不会找不到我。”

    是的，事实的确如此。可那又如何，她再也不会给自己电话了。等待等待再等待。等到心已结了冰，上了霜。可每一次电话响起来的希望，都在接听后，变成了绝望。在很多综合性因素面前，任何美好的东西，都会变得残破不堪。而且，他还犯了所谓的原则性错误。

    “砰”的一声，那些原本看似坚不可摧的感情。就好像豆腐渣工程一样，只是一滴水落入大海里一样的感觉，就碎了。变得支离破碎，残缺不堪。然后，所有的梦都醒来。所有的梦魇也都被挣扎地抛开。

    睁开眼，他猛地一下子从床上坐起，对着墙壁发呆，然后口中，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似乎这样，才能把无尽梦魇中的恐慌，全部抛开一样。

    “你醒啦！”秦受匆匆忙忙地走过来看着他。

    “嗯，是的，醒了。”

    “喝杯水吧！”他将手中的杯子递给余未言然后说道：“第二十三次了。”

    “什么？”余未言不解地问，什么第二十三次？

    “这一晚上第二十三次醒来了，而且每次睡眠都不到二十分钟。”秦受看着他有些担心地说：“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三天了。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这叫我很担心你。”

    “是吗？”余未言看着他微笑着说：“不好意思啊！这几天真是麻烦你了。”

    “我靠，有病吧你！咱哥俩还说这些肉麻的话，客气个啥玩意。”

    “没有，就是觉得特别不好意思。你看，落落那边你还照顾不过来，我还给你添麻烦。”

    “没事，你看，也就楼上楼下，而且丫头在楼下照看着呢！所以啊，我就来陪陪你。”

    “我也下去看看吧！好久没有看到落落了。”余未言说完就从床上起来，伸了伸脖子。准备向楼下走去。

    “你，现在吗？”秦受有些愣了愣神。

    “怎么？不可以吗？”他摆弄出自以为是，现如今最好的一个微笑给他。

    “走吧！”秦受拍了拍他在前面带路，余未言在后面一步一步地跟随着。在下楼梯的时候，他看着走在前面的秦受，突然心生感叹。大学三年多，彼此一个寝室应该说是最为了解的人了。他亲眼见证了，秦受从一开始的一个富二代，登徒浪子，变成了现在这样一个沉稳的男人。曾以为他不会因为任何女孩而心动，但现在，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结果，并且，从没后悔地一如既往。甚至此时走路的声音，都比以前沉稳了好多。从心理上讲，他是有些欣慰的，看到朋友真的成长了，敢于有责任感，甚至，比自己要好上无数倍，开始承担起生活的责任来。可却还有那么一丝难过。如果可以，他倒是宁愿希望，两个人像以往那般，没有经历过这些感情。而他依然是那个禽兽不如的秦受。他是那个每天给杂志社写稿然后努力学习的余未言。而不是，现在两个都为感情所羁绊之人。而不是，两个人被感情所伤害的人。而不是，那个每天为感情伤心欲绝的人。

    “你用这么暧昧的眼神看着我做什么？”在走到门口的时候，秦受看着他说：“我靠，你不会是性取向发生了变化吧！我告诉你啊！别打我主意，你这个臭流氓。”

    “滚蛋吧你，赶快开门。”他踢了一脚秦受，然后看着他打开门，屋子里和以往一样，依旧是落落在里面躺着，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尹雪看到两个人进来像他微微一笑，便走了出去。

    “有个妹妹真好。”看着她出去的背影，余未言感叹道：“彼此生活上还是个伴。”

    “是啊！”秦受微笑地走到窗边打开窗帘，窗外，依旧是皑皑白雪。但是，却能有光芒照入进来。“但是过几天就要送她去外面深造了，她从小没受过什么好的教育，这让我和爸爸都觉得有些愧疚于她。所以准备要送她出去一阵子。于是，要请个新的护工了。”

    秦受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忙碌着，不停地为落落翻被子，擦拭脸蛋。到整理她的大小便，还有不停收拾着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和余未言说的好几句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完全一个居家小男人的模样。而躺在病床上的李落落，安静得除了吊瓶上的声音，便再无任何声动，这个感觉，和曾经活蹦乱跳的她完全不一样。他看了看秦受，那忙碌的样子，实在是不忍心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就慢慢地退了出来，在屋子里随便游走着。在偶然经过一个高大的落地镜子面前，他才呆呆地愣在那里，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一瞬间，他竟然不知道要如何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原本自己只留着短短的头发，类似于监狱里劳改犯的那种，后来夏天说吓人，难看，就硬生生地叫他留了起来，于是，每天就都要整理无数遍。还有就是胡子已经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整个脸蛋。和那已经冲上天空的头发，完全组成了一个森林原始人的模样，怪不得刚才秦受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像他。

    他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密密麻麻的脸蛋，任凭胡子扎在手里。然后想起那个时候每当吻她的时候，她总是会说：“扎。好疼。”“是啊！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自语地说着：“好疼啊！”然后再也控制不住地对着镜子流下了眼泪。

    “夏天，你可知道，真的好疼啊！”他的眼泪顺着眼角滴答滴答地掉落在地上，冲洗了这个青春的年华。这几日来，他犹如一个娇弱的女子一般，总是会不停地哭泣，眼泪莫名地掉下来，无法睡眠，不停地做着噩梦。不吃，不喝。偶尔会饮酒，不是啤酒而是在某个角落买六十度以上的白酒，自饮着。辣的是心，伤的是心，疼的是心，丢的也是心。

    秦受一直陪着他，哪怕睡觉，也在一个床上。他知道自己的这一点和秦受最近所经历的无法相比，可那却是真真正正的感情。是和他徘徊在两个轨道上的感情，虽然并不严重。但却足已伤到自己的五脏六腑。

    翻江倒海。所有的淤血在里面折腾着，就是不愿逃出来。过往，一点点地，在自己的脑海里播放着。快进，慢进，暂停，倒带，停止。无数种画面，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从没有停歇。犹如一片海，他漂浮在上面，可能是海浪，也可能是海风，可无论如何，他都无法脱离这片海。悠悠荡荡，绝望而藏。

    回忆，才是这个时间最不可能治好的病毒。它会跟着你一辈子。在你黑暗里，难过时。寂寞时，无助时，还有绝望时，让你更加悲痛莫名。

    也会在你高兴时，快乐时，兴奋时，突然地让你停住这一切的欢笑。然后一下子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言语下去，犹如只是被锋利的纸屑在手指上滑坡了一个小口那样，无伤大雅，但却能清楚地看得见鲜血淋漓。

    和女人不同，他们一个是世间上最不靠谱的生物，一个是永不会抛弃你的东西。但相同的是，他们都会是伤害你一辈子的玩意儿。

    他不忍心在屋子里将自己悲伤的气氛感染给别人，想了想，还是准备出去走走。打开门的那一刻，外面突然有寒风吹入进来，他突然又犯恶心了，蹲在地上不停地干呕着。这几天他总是这样，不是不想吃东西，而是不论吃什么喝什么，都会吐出来，实在到最后吐不出来了，就不断地干呕，体内早已被抽空。除了一些酸水之外，便再无他物，只是会觉得胃内有些酸痛。

    “你没事吧！”秦雪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后背：“这么冷的天。你要去哪？”

    “没什么。”他看了秦雪笑了笑。只是闷在屋子里久了，出去走走。别告诉你哥哥，我一会儿就回来。”

    “也不懂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也是，秦受也是。无非就是恋爱而已，竟然成这个样子。我经常看他一个人有时也在李落落那里流眼泪。有时状态也如你这般。唉！”

    他看了看秦雪：“丫头，你谈过恋爱吗？”

    “谈过啊！不过并没有付出过什么真感情，毕竟以前我的家境你知道的，还总是东奔西逃的。所以，也没有多认真。”

    “以后你经历过一场真正的恋爱你就会懂的。”

    “我才不要，像你们这般痛苦，我宁愿不去谈。”

    “是啊！”他对秦雪说：“是好痛苦，可若是让我重新选择的话，我依旧想要如此。经历的恋爱是痛苦的，没有撕心裂肺相爱过，却是可怜的。可能以后我们都不会再这般地去爱了，可能我们面临社会要越来越现实了。可能即使再爱也要多一层戒心了。所以啊！我很庆幸在我们的青春年少能这般用尽全力地去爱，毫不保留地爱。

    哪怕，爱得这么伤痕累累的，刻骨铭心；哪怕，爱得这般疲惫不堪，生不如死，却也从来没有后悔过。“我想，你哥哥也是这样的。”他说完后，便微笑地走了出去。留下的，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落寞背影。

    而秦雪，在回过头的时候才发现，原来秦受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向外面望去。

    “哥。”她轻轻地叫了一声。

    “其实在感情上，我们就好像两条被放在案板上的鱼一样。我是每天虽然爱人在一起，但是却要感受着被人用刀片刮着鱼鳞那种鲜血迸出的疼痛。虽然可以忍受，但却无奈每天都如此。而他，就好像那早已被人抽干了内脏呆呆等待死亡只能不停张嘴呼吸的那一条。虽然一直睁着眼，却在等待着死亡。无所谓难过不难过了，我们早已不能用难过来形容。或许任何一个词语都无法来形容此时的心情了。就那么着吧……怎么都得过下去不是。他看着秦雪：“我不是还有妹子你呢吗？”他拉着她的手说：“饿了，给我弄点好吃的去。”

    秦雪每当感受到他拉着自己的手叫自己妹妹的时候，其实内心里都有种幸福感。小的时候总会羡慕别人家的孩子这般有哥哥，现在，自己也有了。可是，内心里却依旧想起余未言刚说的那句话。没有撕心裂肺爱一场的人，其实是可怜的。若是爱国，便是可悲的。

    那么，是不是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要经历可怜，或者可悲的。

    三月，在青耳这个城镇，雪花一直在下着。进入我们每一个人身体里那最柔弱的部分。冷的不是人，是心。冻的不是身，是骨。

    冰冷入心，寒冷入骨。春天啊！你到底何时才能来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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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莫名地感觉到空荡荡的漂浮于这个城镇之上，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任何肢体上的感觉，没有灵魂上的驱使。只是，一个人行走着，没有终点，没有目标。甚至也感受不到过程，行走也不知为何，怀念也好，想念也罢，在这个充满回忆的城镇，除了难过，还会有什么，周围的景与物，全部都和昔日一样，可身边的人，却早已不见踪影。闭上眼，昨天还在眼前。可睁开后，昨天，却永远变成了昨天。

    曾经在一起停留过的广场，他对她说，若是老了，也要和她一起来这里和别的老头老太太一样来跳舞。

    曾经一起坐过的长椅，她站在上面，骑在他的背上喊着：“大马，快跑。驾，超过那个四个轮子烧油的。”

    曾经给她买过无数次外卖的店，心里嚷嚷着好贵，但却依旧想把最好的给她，自己舍不得吃。

    曾经一次去过无数次的咖啡厅，现在只有他一人在这里，喝着她最爱的东西，在那里回味。

    还有，曾经无数次去接她下单的单位，以及，竟然在那里，真的碰到了她。那一瞬，四目相对。他竟然在青耳零下三十多度的温度中莫名的出了一身汗。原本莫名地想过无数次若是再遇到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可现在，他却无力说话。慌乱中拿出手机莫名的喊着：“喂，喂，你好。”然后在她离开的时候，再也无力承担手机的重量，掉落在地上，顺着厚厚的雪堆向里坠入。

    曾经同枕共眠。现在，已是相逢如未见，以光一般的速度将过往无数次的想起。想要停止，却又那般无能为力。他终于控制不住地再一次呕吐出来。吐出的东西无情地喷落在雪地上，喷在手机上。喷在过往的回忆上。

    这注定是一座伤城。逃离，或许是最好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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