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德拉的传奇人生-炼狱中的英雄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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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漫长而孤独的岁月中,我对自己的人民获得自由的渴望变成了一种对所有人,包括白人和黑人,都获得自由的渴望。

    ——纳尔逊·曼德拉

    1.最危险的敌人

    苦中寻乐

    审判结束后,曼德拉被送回牢房里。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中,他无法预料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是在囚禁中死亡还是有一天能重获自由?

    周围一片寂静,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曼德拉从栅栏门认出了是奥卡木博中校,一个无法理解曼德拉的“疯狂举动”,甚至认为他有点“缺心眼”的人。

    奥卡木博中校用沙哑的声音小声问:“你还醒着吗?”

    曼德拉点点头。

    奥卡木博用嘲笑的口吻说:“你不是一直都在追求自由吗?现在你运气来了,我带你去一个有自由的地方,那里能看见天空和海洋,并不像现在你每天只能看到无聊的灰墙。”

    曼德拉知道,他将会被遣送到一个“自由”的地方,当然,这种自由不是他所渴望和追求的自由。

    奥卡木博中校接下来的一句话,印证了曼德拉的猜测:“只要不惹麻烦,你将要什么就得到什么。”

    曼德拉开始收拾东西,与此同时,牢房中开始喧嚣起来,其他犯人都被命令收拾他们的东西。15分钟之后,他们被人驱赶着,走向比勒陀利亚地方法院的钢铁迷宫,一道道铁门的开门声和关门声不绝于耳。

    曼德拉注意了一下,发现同行的一共有7个人,有西苏鲁、姆贝基、姆赫拉巴、雷蒙德、戈万和伊莱亚斯,大家都戴着手铐,他们被押上了警车。

    在牢房里,他们都住在独立的单间,见面的机会很少,更不用说聊天了。如今,这个难得的机会,几个人居然顾不上疲惫,坐在满是尘土的车厢地板上唱歌、聊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缓缓停下来,大家以为到达目的地了,先前放松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不错,他们也是人,也有恐惧感,只是,对自由的追求让他们暂时忘却了恐惧。

    原来,这只是一次补给。狱警给他们带来了三明治和冷饮,尽管戴着手铐,在中尉范·威克眼中,他们似乎与其他囚犯不同,最起码他们没有伤害过别人,只是为了追求所谓的自由。

    似乎是对他们的鼓励,范·威克对他们说:“你们这些家伙不会在监狱里住多久。整个世界都是释放你们的声音,太疯狂了。我感觉一两年之后,你们就可以从监狱里出来,将作为国家的英雄归来。群众将欢迎你们,每个人都想做你们的朋友,女士们会希望嫁给你们。嗨,你们这些家伙真行。”

    范·威克的话让他们非常高兴。只是,很不幸的是,他的预言过了将近30年才实现。

    曼德拉并不想做英雄,他知道,一个正常的国家不需要人造的英雄。

    未来可能会成为英雄,但下一站去哪里,他还无法预知。补给之后,他们在警察的押解下悄悄地离开了比勒陀利亚。不到半小时就被带到一块宽广的平地,从周围的设施来看,是一个小型的军用机场,他们很快又被押上了一架达库塔大型军用运输飞机。

    在军用运输飞机上,他们冻得瑟瑟发抖,第一次坐飞机的雷蒙德、戈万和伊莱亚斯看起来似乎很紧张。飞机在1.5万英尺的高度突然上升和下降,似乎比被关押在高墙里面的牢房里还要危险得多。

    当英雄的代价是很高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当英雄。

    遣送监狱区

    在这种环境中,曼德拉保持着很高的警惕性。大约在高空中飞行了一个小时,周围开始出现了黎明的曙光。飞机上有窗户,刚刚能看到外面那柔和灰暗的光线,大家纷纷把脸贴在玻璃上向外看。

    通过日出,曼德拉判断出飞机是朝东南方向飞行。其余的人都在看难得一见的风景,而曼德拉则以战略家的角度进行观察,看游击队在哪里能找到隐藏自己的地方。

    曼德拉从组建“民族之矛”以来,一直都在关注一个问题:南非的农村是否适合游击战。最高指挥部的多数成员都坚定认为不适合,而曼德拉却从未放弃过。

    当飞机飞过开普地区一个叫默里斯堡的山林的时候,曼德拉惊奇地发现,这里的环境完全适合游击战。

    他认真地说:“这里是我们可以进行战斗的地方。”

    大家十分高兴,都伸长脖子想看个明白。茂密的山林,险峻的地势,完全可以隐藏一支规模庞大的游击队。

    几分钟之后,飞机降落在位于罗本岛一端的飞机跑道上。

    在曼德拉的记忆中,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发生的事情。那天非常寒冷,呼呼地刮着大风。当曼德拉一行人走出飞机的时候,单薄的囚服根本无法抵御寒冷的冬风,大家冻得瑟瑟发抖。

    押解他们的狱警完成了简短的交接仪式,几个人想趁着这个机会,挤到一块取取暖,却被蛮横地拉开。

    很快,他们被押送到老监狱区,那是一个孤零零的石头建筑物。这里的狱警非常冷酷,他们命令曼德拉等人脱光衣服站在外面。

    这是监狱生活侮辱性的仪式之一,当囚犯从一个监狱调到另一个监狱时,第一件事就是将旧监狱的一切统统扔掉,首先是脱掉旧监狱的囚服换上新监狱的囚服。当他们脱光衣服时,狱警们扔给他们每人一套罗本岛监狱的平纹卡其布囚服。

    监狱中的肤色歧视

    让曼德拉意外的是,在监狱这种没有人愿意去的地方,也存在着严重的种族歧视。

    一行人中,伊莱亚斯是唯一的印度人,他领到了一条长裤子,而曼德拉等六人得到的是一条短裤、一件质地很差的紧身上衣和一件帆布夹克。

    曼德拉自嘲是监狱中的“常客”,知道监狱中的一切程序。一般情况下,他们会领到一双用汽车轮胎做的拖鞋。但是,这次,他们每人领到了一双鞋,而伊莱亚斯还额外领到了一双短袜。

    曼德拉知道,给他们发短裤子只是让他们挡住生殖器,以提醒他们是人而不是野蛮的动物,不能把生殖器裸露着。那天,曼德拉穿上了那条短裤子,他很气愤,但没有反抗,因为他需要继续活下去。

    狱警似乎受过特殊的训练,比如口语方面,能够用一个字表达清楚意思,绝对不会用第二个字。狱警用枪指了指他们要去的地方,用简单的语音发着命令“走”“停”“拐”,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们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像一台机器一样。

    曼德拉在自传中写道:

    老监狱区仅仅是我们的临时住所,当局正在为政治犯建一座完全隔离的、结构最安全的新监狱。当时,新监狱正处于收尾阶段。在那里,不允许我们到外面去或与其他囚犯有任何接触。

    令曼德拉意外的是,“光临”老监狱的第四天,他们被押上一辆封闭的卡车,送往一个更为封闭和偏远的监狱。

    那个新监狱是一座长方形的单层碉堡式建筑,中间有一个院子,大约长100英尺、宽30英尺的水泥地。它的四周三面是牢房,另一面是20英尺高的墙,墙上有狭小的通道。从表面看,这是一套别墅,不会有人将它与监狱联想到一起。很不幸运的是,曼德拉就被囚禁在这里。他嘲笑自己是“最高贵的囚犯”“住着别墅的囚犯”,在这个监狱中,狱警带着德国牧羊犬在通道上巡逻。

    监狱中的三排牢房被分别叫作A、B、C区,他们被关押在B区,位于四边形庭院的最东侧。他们每人住一间单独的牢房,长长的走廊两侧都是牢房,只有一侧牢房的窗户面对着院子。总共大约有30间牢房,而住单人牢房的囚犯通常只有24个。每间牢房有一个窗户,大约1英尺见方,用钢筋封着。牢房有两个门:里面是铁门或叫铁栅栏门,外面是厚厚的木门。白天,只有铁栅栏门是锁着的,而夜间外面的木门也要上锁。

    艰苦的监狱生活

    曼德拉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这和当年的牢狱生活有很大的关系。

    这套“别墅”的内部构造远远不像外观看起来那么高贵,墙体非常潮湿。当曼德拉将这个情况反映给监狱长时,他刻薄地告诉曼德拉:“你们不是一直都在追求所谓的自由吗?这说明你们的身体是有吸潮功能的(南非的口语中,自由和吸潮的发音很相似)。”

    曼德拉他们几个人,每人有3条毯子,但质量都很差,很薄,也很旧,几乎是透明的。他们睡觉的地方只有一张草席。后来,他们又领到了一个毡垫,曼德拉将毡垫放在剑麻席的上面,以增加一些柔软度。牢房里的条件很艰苦,又阴又冷,毯子和毡垫根本不保暖,为了不至于生病,他只好和衣而睡。

    曼德拉被关押在走廊头上的一间牢房内。这间牢房非常小,长度正好是曼德拉的身高。当他躺下的时候,头和脚都能触及墙体。很多时候,他都会不自觉地伸直双脚,用脚和头顶着墙体。这间牢房的宽度大约有6英尺,而墙的厚度却至少有2英尺。

    每间牢房的外面都贴着一张白色的小卡片,这张卡片是囚犯们的名片,只有数字没有姓名的名片:号码和进牢房年。曼德拉的卡片上写着“466/1964”,意思是说他是466号囚犯,于1964年来到罗本岛。

    当时的曼德拉已经46岁,是一个被终身监禁的政治犯,这个小天地就是他不知还要“生活”多长时间的“家”。曼德拉一直在心中给自己希望,他将监狱时光称为“生活”,不愿意称为“蹲”牢房或者“住”牢房。

    2.最荒凉的孤岛

    孤独的罗本岛

    罗本岛位于南非开普敦省,是南大西洋上的一座小岛,面积大约13平方公里。这个小岛地势平坦,风势很猛。在1960年时,第一批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殖民头子里贝克在开普敦建立了殖民地后,无意间发现这里非常适合当监狱。这个岛四周是水,孤独地漂浮在海面上,可防止犯人逃跑,风力劲猛,可防止外人靠近。

    最关键的是,罗本岛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形成冬冷夏热的气候。冬天,寒风呼啸,无遮无掩,气温很低;夏天,阳光直射,温度很高,地面被烤得滚烫,特别适合教训那些“不老实”的犯人。

    从1960年以后,罗本岛成为南非当局关押重要政治犯的监狱,前后共关押过3000多名黑人运动领袖。

    南非当局规定,罗本岛周围1英里范围之内不允许有船只进入,否则一律严厉惩处。A、B、C三区的监狱有着明显的界限。

    A区是恐怖分子集中营,囚禁来自南非和其他一些国家的重要战士。这些犯人多为军人,组织或者参加过反抗斗争或游击作战的非洲黑人。

    B区是隔离监禁所,看守最严格的监狱。是在距离旧监狱不远的地方,后来建起的特殊监狱,共有88个牢房,它与旧监狱之间有一道6米高的大墙相隔。每个牢房是一个单间,大约7平方英尺,正好能够容纳一个正常身高的人。顶部悬挂着一个照明用的灯泡。曼德拉、西苏鲁等重要政治犯就被关在此。

    至于C区,则是总集中营,牢房是由一个很大的厂房分割而成的方块形状的房间,原来房间大概能够容纳25名犯人,后期由于人数增加,一个房间被塞进60人,卫生条件非常差。

    在整个监狱,犯人都是席地而睡,他们的“家具”就是两块草垫、3条毯子。

    曼德拉在监狱中安置妥当之后,开始从事体力劳动。

    在罗本岛上,体力活动有两种,一种是在采石场将大石块碎成石料,还有一种是从冰冷的海水里捞取海带。据说,这些海带会经过加工装船运往日本。

    采石场的工作是非常辛苦的,曼德拉这些政治犯每天天刚亮就要爬起来,匆匆吃完早饭,就要排队到采石场,然后狱警解开他们的脚镣。短暂的活动之后,要下到一个很大的石灰石田地,用尖镐和铁锹挖掘石灰石。

    监工一直盯着他们,一旦发现偷懒的,就会大声责骂甚至体罚。这些人一刻不停地挖石、装车,很多人的手和脚都起了泡。尤其是在夏季,烈日炎炎,烤得石灰石很烫,这些人还要在监工的监视下不停地干活。

    从早忙到晚,浑身上下都是石灰粉,有时不小心进到眼睛里,会十分痛苦。这种劳动强度大,对人的健康伤害很大。

    曼德拉的一天

    当曼德拉进入罗本岛的监狱时,他被列为D类犯人,被允许每6个月写一封500字的问候信、允许亲属探监一次,所需要履行的义务是不能与人私下里接触、和探监的亲人只能谈家庭琐事。后来,他被提升为A类犯人,其权利有所增多,每个月允许写3封500字的问候信,也可以接收3封信(前提是经过狱长的检查),每个月允许两个人的两次探监,每次半小时。另外,由于曼德拉是重要的政治犯,A类犯人的一些权利被剥夺。

    监狱里的生活是十分乏味且单调的,据曼德拉回忆:

    每天早晨天刚放亮,牢头就会一个个叫醒我们。具体的方法是用铁棍使劲砸铁门,发出很刺耳的声音,不管你有多么困,都会立即被惊醒,再无睡意。

    接下来,我们通过走廊走到集体的盥洗室,这是洗澡室和厕所。根据规定,我们有半个小时洗漱和上厕所的时间。整个盥洗室里面一共有4个洗漱池,每个长4米左右,能够同时容纳七八个人洗漱。

    洗漱之后,是吃早餐的时间。早餐是由狱警们抬着圆桶送到隔离监禁所的门口,然后由狱警们挨个分发,吃早餐的时间有一个小时,然后我们出去干活。

    到了后来,由于关押的时间长了,狱警们放松了下来,我们还能够享受到步行前往工作地点的权利,能够一路上看到一些美丽的风景。但开始的时候,我们被看守得非常严,根本不允许我们这样做,很多时候,我根本不知道我所劳动的地方周围是什么样的,我们会被装进密不透风的卡车里运送到工作地点。

    在整个工作时间,我们不允许休息,要不停地干活,直到吃午饭。和早饭一样,午饭时间也只有一个小时。饭同样是狱警用圆桶送来的,在这里就没有狱警分发了,需要我们自己盛。由于没有桌子,很多时候都是盘腿而坐,在地上吃,餐具是一把勺子和一个铁盘子。

    每天下午3点半或4点钟,是我们收工的时间。尽管太阳还没有落山,尽管天还很亮,但我们不能在外面看风景,必须回到牢房。回到牢房的半个小时之内,所有的犯人必须洗完澡,然后吃晚餐并洗涮餐具,在4点半或5点左右的时候又被锁进牢房。这样,狱警们可在5点准时下班,而下一班狱警可准时接班。

    从下午5点起,我们需要申请学习,如果没有被批准的话,必须在自己的单间待到8点,然后睡觉。如果被批准学习的话,可以学习到10点,而一些被允许修大学课程的犯人则可待到11点。

    就是在这种乏味且无聊的监狱生活中,曼德拉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责任,始终将自己的责任放在第一位。从熟悉罗本岛监狱的生活起,曼德拉就利用一切机会,积极联络同监狱的犯人,为他们的权利而斗争。

    当然,作为政治犯,而且是在狱警的严格管理下,争取权利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尽管如此,曼德拉依然毫不畏惧,利用一切机会,争取属于犯人的权利。

    最早进行的斗争是为了改善监狱条件和生活待遇,曼德拉联络到所有的犯人,以绝食、罢工、派代表团谈判和向司法部长写信等方式,尽管过程很曲折、困难,但幸运的是,每次都能成功。

    1966年7月,面对恶劣的生活条件,他联络所有的犯人,进行绝食抗议,要求改善条件。这让监狱的负责人很头疼,在曼德拉以前,也有很多犯人进行过这样的抗议,但终因人数有限、意志不坚定等被制服。而曼德拉组织的抗议活动,总能得到很多人的响应,而且态度坚决。

    面对这些抗议,监狱负责人用美味可口的牛肉和新鲜的青菜引诱他们,并采取孤立、瓦解的方式,但收效甚微。曼德拉等人始终如一,一直坚持到总集中营派人与狱方谈判通知绝食结束为止。

    最终,监狱的负责人不得不低头认输,根据犯人们的要求,改善他们的牢房环境和待遇。

    申请平等的权利

    曼德拉有很强的是非观念。在1969年4月,曼德拉在有限的活动空间内,联络到了被关押在隔离监禁所的所有政治犯,通过沟通了解了他们的经历。为此,他作为政治犯的代表给司法部长写了一封请愿书。在该请愿书中,曼德拉言辞激烈,举了一些白人在“一战”和“二战”时均因叛国罪被判刑的例子,这些人都未服满刑期即被释放,曼德拉与其他21名政治犯要求享受同样待遇。另外,在释放之前,他们要求享受政治犯的待遇,即有比较合适的伙食、衣服、床上用品,能够享有阅读书籍报刊、听广播和看电影的权利,同时应该享有继续学习的机会。

    在请愿书中,他责备当局的残忍,当局不将政治犯当作人看待,而是想尽一切手段折磨他们,政治犯则被剥夺了其他犯人可享有的权利。

    这封言辞激烈的请愿书在南非议会引起了震动。

    为了解事情的真相,南非进步党的重要成员海伦亲自前往罗本岛会见了曼德拉。

    海伦生于富裕的犹太人家庭,良好的教育让她很有正义感。曼德拉与海伦在罗本岛的监狱见了面,曼德拉重申了自己在请愿书中提出的要求。

    此时的曼德拉尽管只有51岁,但长期的营养不良和恶劣的环境,已经让他尽显老态,头发花白,但他精神还很不错。曼德拉很认真地指出,“一战”和“二战”中,那些因为武装反抗政府而被判决终身监禁的白人都先后被释放,而包括自己在内的一些政治犯,却根本没有获得任何减刑,这完全是因为他们是黑皮肤的缘故。他说,犯人不应该因肤色不同而受到不同的待遇。

    在与曼德拉会谈后,海伦又辗转约谈了监狱的负责人。海伦意识到,曼德拉这些人之所以没有被减刑,是因为被释放的那些人已经决定放弃斗争,而曼德拉、西苏鲁与那些白人的不同之处是他们坚持斗争。

    海伦提出,只要曼德拉等人愿意放弃斗争,她会努力为他们向法官求情,并承诺一定会让他们得到和那些被释放的白人一样的权利。

    面对放弃斗争就能得到自由的条件,曼德拉给予了这样的答复:

    “在南非人民赢得自由以前,我和我的战友们是不会放弃武装斗争的。”

    在曼德拉看来,如果放弃了斗争,在监狱外和监狱内没有任何区别,都是无自由。

    同时,据海伦回忆,短短几十分钟的沟通,她对曼德拉有了更深刻的了解,而且,曼德拉此时对暴力和武装斗争的考虑更加周密,认识更加完善。

    据一名自由党成员蒂尔斯回忆说,他曾经与曼德拉一同被关在罗本岛上。在他眼中,曼德拉是一个坚强、勇敢、乐观的人,在他们一同进入罗本岛监狱之后,当局就摆出了两个很明确的任务:摧毁这些政治犯的士气和让世界忘掉他们。

    可惜的是,当局努力了20多年,最终灰溜溜地失败了。由于有曼德拉在,他总是像个不知疲惫的传教士一样,时刻提醒我们不要忘记斗争,要坚强、勇敢。

    在蒂尔斯生病时,曼德拉嘱咐其他狱友一起照顾他,曼德拉自己也经常来看望他,还帮他倒大小便,清洗便桶。难怪他曾经对曼德拉作出高度评价:

    “曼德拉先生是一位追求自由和平等的人,他很善良且勇敢,他能同富丽堂皇的国王一起散步,也能同衣衫褴褛的乞丐一起吃饭。我要告诉人们,你如果同曼德拉说话,你就是同一位通情达理的人而不是同一个狂暴的人说话——他是最和蔼、最诚实、最爱和平的人士之一。”

    3.关不住的斗争

    策划越狱

    曼德拉天生就具有不安分的基因,从入狱的第一天起,他的脑海中从未放弃过逃跑的念头。

    他秘密联络众多狱友,策划着逃跑的方案,当然,他们最大的困难是没有交通工具——船只。罗本岛的四周都是深不见底的大海,即便能够成功越狱,想走出罗本岛也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即便困难重重,倔强的曼德拉也从未想过放弃。在入狱的第二年,一个名叫杰夫的狱友甚至趁看守不备,将监狱钥匙用肥皂套下模子,经过一个多月的打磨,居然成功地造出了钥匙。

    可惜的是,没有较好的越狱时机,这把钥匙并没能发挥作用。

    在越狱这件事上,曼德拉曾险些栽了跟头。在入狱的第十年,他的狱友瑟图奥利因为牙疼,被狱警带到开普敦一个诊所去看牙医。

    在治疗的过程中,他与牙医聊得很投机,两个人聊了很久。在聊天中,他得知这名牙医也有一个亲戚被关在监狱,对政治犯十分同情。更令他惊喜的是,他发现诊所二楼的窗户下就是一条小路,而这一切都是越狱的好条件。

    瑟图奥利回到监狱后,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趁早晨洗漱的机会将这个信息告诉了曼德拉和其他几位狱友。

    聪明的曼德拉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经过商议,他组织几个人一起实行逃跑计划。

    几天之后,曼德拉和好几名狱友都申请去看牙医,监狱长同意了。于是,曼德拉、瑟图奥利、姆科伊和另一名犯人一起去看牙医。临行前,他们四人已经商量好,一致同意越狱逃跑。但等到实施时,第四个犯人的态度却有点模棱两可,甚至有点排斥一起行动。

    这个人在罗本岛监狱已经被关了很多年,曼德拉和他认识也很久了,他经常表达想越狱的念头,可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摆在面前,为何他却表现得这么消极?

    曼德拉怀疑此人想通过另外一种方式“越狱”,就是举报曼德拉等人,争取立功的机会,从而获得减刑。在前往牙医诊所的路上,曼德拉时刻关注着周围的情形。

    当他们一行三人来到牙医诊所时,发现二楼的窗户确实如瑟图奥利所说正对着小街,是一条非常好的逃跑线路,三人高兴极了。

    突然,敏感的曼德拉皱起了眉头,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经过观察,他发现开普敦市的大街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平时,这里都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这可能是圈套!”另外几人也同意了曼德拉的判断。这样,此次越狱计划只好放弃了。

    失去这一次机会之后,曼德拉依然没有放弃越狱的念头,一直在寻找机会,实施逃跑计划。

    撰写回忆录

    监狱的时光无聊而又漫长,非洲人国民大会的几个领导人一有机会就会聚到一起,商量一些事情。在这个过程中,西苏鲁建议曼德拉应该写点东西,比如回忆录。

    这个建议立刻得到了其他人的支持,雷蒙德语重心长地说:“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这是我们斗争的历史,而且这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姆赫拉巴则建议,应该在曼德拉60岁生日的时候对外发表,以纪念这一段难忘的岁月。

    然而,在监狱里面写东西谈何容易?每天长时间的劳动,加上严格的看管,稍不留神就会被发现。

    尽管如此,曼德拉还是果断地开始了行动。每天,经过一天的劳动之后,曼德拉吃完晚饭就睡觉,零点以后准时起来,然后一直写作到清晨。

    写作了一段时间之后,睡眠不足的曼德拉身体越来越差,已经无法承受繁重的体力劳动。后来,他告诉狱长,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不能到采石场工作。

    狱长派医生检查之后,同意了曼德拉的请求。这样,曼德拉整个白天都可以用来睡觉,而晚上就起来写回忆录。

    曼德拉的思维敏捷,语言组织能力也很强,在短短4个月时间里,他就完成了初稿。这个回忆录他从自己的出世一直写到利沃尼亚审判,以罗本岛的一些记录结束。

    手稿写成之后,曼德拉秘密地将它传给几个狱友观看。具体的流程是,姆赫拉巴一般在第二天吃饭的间隙从曼德拉手上拿到头天晚上完成的手稿,看完之后写下评论,再读给西苏鲁听。然后,将两人的意见一起写在手稿上,再转给雷蒙德。雷蒙德于第二天晚上将手稿用小抄的形式写下来,字体非常小,普通人要用放大镜才能看清,将手稿上的内容写在一张小纸片上。

    剩下的就是将手稿带出去了,这个任务交给了瑟图奥利。瑟图奥利将这些缩写手稿藏在自己的笔记本中,计划在他被释放时将手稿带出去发表。

    不过,这件事终究还是被监狱方发现了。瑟图奥利为了安全起见,将长达400页的手稿分成三处埋在监狱的花园里。

    1个月以后,监狱为了加强对不同集中营的政治犯的管理,决定在花园里建一些栏杆,以加固已有的围墙。

    得知消息后,曼德拉等人及时转移了其中的两部分手稿,但剩下的部分还是被狱方发现了。几天以后,当局将曼德拉、西苏鲁和雷蒙德等人狠狠批评一顿,并以滥用学习权利非法写书的名义取消了他们的学习权利。

    家庭与生活

    曼德拉被关在罗本岛监狱,失去了自由,但他一直都很关心温妮和他的孩子们。在狱中,通过来信,他知道他和温妮的两个女儿已经长大,入了学,而且成绩很不错,尤其是小女儿津荠,非常喜欢写文章,还得到过不少稿酬。

    作为父亲,曼德拉没有见证她的成长,却依旧用写信的方式鼓励她:

    “你已收到你的第一笔稿酬支票,在你这样的年纪,这是一项不小的成就。

    “写作是受人尊敬的职业,它可以把你直接推向世界中心。而要成为第一流的撰稿人,你必须付出实实在在的艰苦劳动,寻求美好而新颖的主题和简单明了的表达方式,准确地使用词汇。”

    事实上,津荠是个非常可怜的孩子,她从小就缺少父爱。当她还是襁褓中的婴儿时,曼德拉就被送进了监狱,当时的津荠只有18个月大。

    当津荠真正意义上见到父亲曼德拉的时候,她已经是14岁的少女了,而此时的曼德拉还在罗本岛监狱。津荠声名显赫是在1985年,一夜之间她成为世界新闻的头条人物,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代表父亲宣读一封公开信,拒绝南非政府有条件释放曼德拉的要求。

    津荠很聪明,在曼德拉的鼓励下,并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她在1978年出版了她的诗集《我的黑皮肤》,同时她的书还获得雅努什·科尔恰克文学奖,这是专门奖给描写无私和人类尊严的优秀儿童作品。她还积极参加各种学生活动,从事父母因遭囚禁和放逐而不能参与的事业。

    对其他子女,曼德拉一视同仁,经常在信中教导他们,要好好学习,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温妮探监

    身为重犯的曼德拉,根据监狱的规定,只允许亲人半年探监一次,每次半个小时,并且探监者与犯人不能有任何接触。另外,犯人每半年才能给家人写一封500字以内的短信,且必须经过监狱长的检查,没有任何隐私可言。

    1965年,当局对温妮实行一个更为严厉的5年管制禁令约束,理由是她在上一次管制禁令期间违法规定,公开发表了演讲。这次的禁令是不准离开奥兰多镇。这意味着她将失去儿童福利社的工作。

    被断了生活来源的温妮为了养活两个女儿,不得不从事一些繁重的体力工作,在洗衣店当洗衣工、在修鞋店修鞋子,历尽艰辛。

    在这期间,她出版了一本书,为她的丈夫曼德拉伸冤的书,里面详细记录了她所认识和了解的曼德拉。只是,这本书很快就被当局查禁。

    1966年,当局禁止她“编辑、出版、印刷或传播任何文件、书籍、小册子、记录、标语和照片”等。这一年,她准备去罗本岛探视曼德拉。为了在许可证到期之前赶到那里,她选择乘坐飞机。结果,她被指控违反了探监规定,被取消了探监权利。

    1967年7月,温妮终于拿到了探监许可,她很高兴,经过几次转乘,终于到达罗本岛。上岸后,她径直走到候见室。这里气候阴冷,人烟稀少,环境很压抑。她注意到,这里有3个军官来回巡逻,另有1个守在门口。窗台上有个很大的烟灰缸,是用贝壳做的,里面装满了烟蒂,旁边有两个长长的厕所又脏又臭。

    在准备探视之前,那个带着她的警官语气生硬地警告她:“根据规定,探监只能谈家务事和孩子,不能谈别的,不能谈政治问题。如果你们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你的探视就要被中止。”

    温妮点点头。

    在这个人的陪同下,温妮走进去,透过一块厚厚的玻璃,他看到了曼德拉。爱人的出现,让温妮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冲刷而出。

    旁边的警官立刻阻止她,示意她要保持冷静。曼德拉赶紧示意她擦干眼泪,温妮点点头,拭去脸上的泪花。

    曼德拉依然是那么开朗,对孩子们的成长特别关心。这时,两个孩子都到了入学的年龄。温妮为了让她们上学,找了曼德拉的一名亲属。但这个亲属是有色人种,根据当局的规定,不能在黑人学校里为她们注册。

    无奈之下,温妮只好将她们带到有色人种学校,以曼德拉亲属的名义为两名女孩登记学籍。谁知,当局很快知道了这事,竟派人将学校校长拘留起来,同时对这名中间人处以罚款。

    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温妮借助朋友们的帮助,将她们送去斯威士兰读书。问了孩子的情况,曼德拉又嘱咐温妮要坚强:“对我来说,生活和幸福就是你的爱和支持。”

    随后,他点头示意温妮靠近一点,曼德拉含情脉脉地说:“这样,我才看得清你穿着什么衣服!”在曼德拉看来,温妮永远是一个惹人喜欢的小姑娘。

    温妮温柔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丈夫,事实上,她和普通的女人一样,希望有一个自己的家,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可是,丈夫的身份和选择让她暂时失去了一个普通女人该有的生活,而只能选择另外一种生活。

    45分钟很快就过去了,警官决绝地说道:“时间到了,探视结束!”

    透过玻璃隔板,他们挥挥手,结束了这次见面。

    离开罗本岛,温妮重新踏上了回开普敦的船。像热恋中的情侣一样,每次见到曼德拉,她都感到人生充满希望。在回忆这一切的时候,她说:

    到那儿去是令人振奋的,有一种像蓄电池被重新充电一样的感觉。我想,这是因为他给了我们那样多的鼓舞,那么多的勇气。他当然会回来,回来后在一个黑人执政的南非扮演自己合法的角色。曼德拉将成为我们的领袖。

    温妮的不幸

    探监回来的温妮,正沉迷在与曼德拉相处的短短45分钟内的事情,就遇到了麻烦事——当局制造的麻烦事。

    一个全副武装、面容冷酷的警察挡住了她,他连证件都没有出示就直接厉声审问她:“你在开普敦住在什么地方?”

    当时,温妮正打算前往开普敦的尼扬,在那儿住两天,但她对这名蛮横的警官没有任何好感,这或许说是本能的反应——自从与曼德拉结婚以来,她对警察一直有这种反应。

    温妮没好气地说:“问这干什么?难道你作为警察的责任就是了解曼德拉夫人的行踪?如果你是个合格的警察,监视我那么久,应该知道我的住处。反之你现在问我,说明你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警察。另外,作为一个正常的人,我是不会把自己的地址告诉我不喜欢的陌生人的。”

    这个警察似乎觉得受到了侮辱,他蛮横地拦住温妮的去路,要求温妮说出她的地址。

    温妮生气地说:“那你就继续跟踪我,来获取我的住址吧!走开,别挡着我的路。”

    说完,她坐上汽车,朝开普敦开去。

    随后,她被开普敦当局指控违反禁令,没有向开普敦的治安警察提供自己的姓名和地址。事实上,那个警察早已知道了温妮的一切,只是在给她制造麻烦。

    在开普敦的法庭上,那个被拒绝的警察坚持说,他曾告诉温妮他是警察,也亮出证件证明自己的身份。可温妮根本无视法令,蔑视警察,没有公开自己的身份。

    初级法院的法官接受了这名警察的证词,温妮被判12个月监禁。但12个月除4天之外,其余刑期全部缓期3年执行。

    温妮很生气,知道这是当局故意在为难她。她只好根据程序向高级法院提起上诉。温妮的辩护律师认为,鉴于温妮在开普敦只住了两天,不能准确地说她在开普敦有什么“住址”。但当局方面的律师反驳说,她有住址,因为住址的定义是“可以找到某人并与之进行联系的地方”,温妮是故意拒绝将住址告诉那名警官的。

    温妮的上诉被驳回,维持原判。她只好在监狱里待上4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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