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并不会根据小测试的成绩重新更换一次袖章的等级,但是这也是很大的进步了。
蓝启朔的成绩倒是退步了很多,从排名上看,他的成绩竟然退步到了绿袖。但是他一点儿也不担心,能够和蓝启荷在一个等级里,他觉得很高兴。
弗尔德伦的小测试结束之后,学校迎来了今年第一次社团招募活动。
弗尔德伦是一个以学业为主的学校,社团并不盛行,也不像其他学校一样五花八门,大多都是竞技性的社团。
一所学校,成绩是最重要的,但是没有一些奖项,外面的家长也不会信服,所以弗尔德伦在这方面也同样看重。
绘画社团的人,都是必须拥有绝对好的绘画技术,必须能够保证拿奖,才可以参加。
像方辰,就是绘画社团的。
而蓝启荷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参加社团,就有很多人看上了她。
这多亏了她在体育方面的卓越成绩,特别是合气道和柔道两大社团,几乎是一下课就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很多人进社团是因为进入社团在成绩上平均分就可以提高十分,这十分足够让你前进二三十名的排名。
所以进入社团,其实对蓝启荷帮助很大。
蓝启朔郁闷了很久,很多有特长的学生都受到了邀请,唯独他没有任何一个社团邀请。
他明明也很出色,他明明也有特长的。比如说,跳交际舞啊,比如说玩桌球啊,飞镖啊。这些,他都很厉害。
可是,学校需要的是能够把奖项挂出去,能够被学校外的家长熟知并且赞扬的特长。
蓝启荷已经开始研究到底是进合气道还是柔道,蓝启朔还在那里可怜地纠结。
她抬起头看到他一副沮丧的样子,脑子里转了转,忽然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伸出手一把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走吧。”
“去哪儿?”蓝启朔愣了一下。
“去一个你可以发挥特长的地方。”她紧紧地拉着他的手腕,然后头也不回地直接从教室里走了出去,一路快步地小跑着,蓝启朔气喘吁吁地在后面跟着:“企鹅,企鹅,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她没有回答他,而是一路跑着,身边的梧桐树“唰唰唰”地往后退。
蓝启朔只能看着她的长发在身后不断地晃动,晃动。
这瞬间,他希望时间可以变得很长很长,让他就像现在一样被她拉着手,在这条路上跑下去,尽管他很累,却仍旧不希望时间停下来。
企鹅,他希望自己可以,永远不放手……
“到了,”脚步忽然停住了,蓝启荷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音乐厅。”
“音乐厅?”他愣住。
蓝启荷已经带着他走进了音乐厅里,二楼以上都是练习室,还摆放着各种乐器。
蓝启荷将他按在了一架钢琴前面。
如果要说蓝启朔最擅长的,那恐怕就只有音乐了。
她知道,蓝启朔最擅长的就是弹钢琴,他从三岁的时候就开始学习钢琴,一直到现在。
尽管,弗尔德伦里几乎每个人都会一种乐器,并且相当精通;尽管,弗尔德伦的社团没有一个是和乐器有关,但是……
旋律从手指下飞出,像蜻蜓一样落在周围的每个角落。
蓝启朔合上了眼帘,轻轻地弹奏着,在这个美丽的练习室里,在这个唯有蓝启荷站立的地方。
蓝启荷伸出了手,轻轻地为他鼓掌:在她的眼里,这就是他的特长,这就是他独一无二、最出色的地方。
手指轻轻滑过黑白键,最后一个尾音落下,蓝启朔转过了头。
蓝启荷就站在他的身后,她耸耸肩:“你不是没有特长,而是在弗尔德伦,你的特长对于别人而言,并不算出众。但是在我的眼里,那就是很厉害的特长。”
这个特长,是她很羡慕的。
她是“音痴”,在音乐方面,就算是最普通的人,都比她好。
所以,她总是很羡慕那些音乐特别好的人。
蓝启朔的眼泪在这瞬间滑落下来。
如果说,有一天连企鹅都背叛了他,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怎么存活下去。
他是因为有企鹅,才可以这么光明正大地坐在这里;他是因为有企鹅,才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任何事而不用担心有什么后顾之忧;他是因为有企鹅,才可以在难受的时候有人安慰他,在痛苦的时候有人帮助他……
他是因为有企鹅,才觉得自己能够来到这个世界上,是真的很美好,很快乐。
“可是我进不了社团……”如果不进社团的话,就不可以加分。
蓝启荷撇撇嘴:“那我也不进社团。只不过是十分而已,我们认真点儿看书,把成绩提上去。”
“企鹅也不进社团?你的体育那么出色!”蓝启朔愣住了。
“那也没办法啊,”蓝启荷很无奈,“如果我进了社团,你每天都在我耳边唉声叹气,我还怎么学习。”
虽然是一副埋怨的样子,但是蓝启朔却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红了眼圈,一直望着站在面前的蓝启荷。
在这瞬间,他真的很想伸开手臂紧紧地抱住她。他知道,她一直都想赶上去。
可是,她一次又一次为了他放弃。
起身从椅子上站起来,蓝启荷伸手拉住了他:“回去吧,要上课了。”
手腕上传来暖暖的温度,那是蓝启荷一直以来都在传递给他、而他不断地贪婪着摄取她的温度,他希望有一天,这温度可以只属于他一个人。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她会害怕地逃走吗?
或许,她现在留在他的身边,也只是为了那个短暂的誓言而已。
社团招募活动结束了,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蓝启荷竟然没有参加任何一个社团。
他们觉得有些惊奇,甚至难以置信。
坐在教室里,很多同学都来询问她,蓝启荷都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了没兴趣。只有坐在后面看着她的方辰知道,她之所以不参加社团,是为了一个人,那就是蓝启朔。
她闭口不谈原因,只是不希望让蓝启朔觉得难堪。
蓝启朔,你到底还要抓着她多久!
写字的笔微微加重,墨水从旁边溢了出来,本子上的字也渐渐变得模糊……方辰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忍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会在什么时候才能够真正地站出来。
他只能对着自己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对自己说:不要紧,再忍忍,总有一天她会丢弃他的。
抬起头,看着还在奋笔疾书的蓝启荷,他又呵出一口气,只是不知道这天,他还要等多久。
周围已经有许多人,都开始注意她的存在了,特别是那个人——顾。
他可以感觉到,尽管顾很忙,但是只要她在场,他总是会变得有些异常。
这样的异常他感受得到,常年待在他身边的廉也感觉到了。
他猜测,或许,他们曾经是相识的,而现在很显然的是,蓝启荷并没有认出顾,顾却认出了她。
只不过他和自己一样,并没有接近她。
或许是因为他们都知道,蓝启荷并不会在蓝启朔身边待很久,她总有一天要离开。
蓝启朔现在还跟得上她的步伐。
但是很快,他会发现她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到几乎无法追赶,快到根本没有办法抵达她的身边。
到那个时候,可以留在她身边的人,就唯独只有他们了。
那时候,就是他和顾之间的战争,无论是谁都没有办法再插进来,包括那对双胞胎。
呵呵,或许他们一早就会被她厌恶,而永远消失在眼前吧。
方辰想得没错,蓝启荷是有些讨厌那对双胞胎了。
他们有时候做出来的事情让人觉得很厌恶,特别是在她很忙的时候打扰她,她简直就要疯了。
就在他们甩着几块抹布在后面唱《水手》的时候,蓝启荷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闭嘴!就算是下课,也不能在教室里吵吵嚷嚷叽叽喳喳!”
蓝启荷前两次发火都没有像这次这么严重,前两次她只是追着他们在教室里打,从来都不会有这样的眼神——看他们好像是看全世界最令人讨厌的东西。
这样的眼神,让苏常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难受,甚至是痛苦。为什么要这么生气?他们只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又没有做出多离谱的事情。
“你生什么气!”苏常几乎是用三倍高的声音骂了回去,“我们以前也是这样闹,别人都没有生气,你凭什么生气!”
“真是幼稚。”蓝启荷不想跟他们争执,抱着书要去外面做练习,才从位置上离开。
还没有走出几步,就被苏常一下子握住了手腕:“不许走!”
蓝启荷用力地抽了抽手,没有抽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聊?在教室里闹很好玩吗?你以为教室里的人是真的觉得你们表演得好才看着你们的吗?他们把你们当笨蛋,当疯子。看两个疯子表演,他们当然不会生气。可是我生气,你们吵着我做作业,我觉得很烦!”
手渐渐松开了……苏常就这样看着蓝启荷渐渐离去。
离开了教室,蓝启荷觉得空气都变得清新了很多。
她捧着书打算去空闲的走廊或者天台看书,才走到楼梯口转角,正好对面走过来两个人。
手臂上都戴着黑色的袖章,其中一个还架着一副眼镜,她见过他们,一个是顾,一个是他的跟班廉。
蓝启荷侧身从他们旁边走过,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原本往楼上走的顾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他没有回头,只是停在原地。
廉回过头看了一眼蓝启荷消失的方向,他终于确定,顾锦年心中一直在意的人,真的是蓝启荷。
“顾,”他忽然开了口,声音有些轻淡,“你很在意她?”
或许这句话他根本不需要问,只从他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在意她。
顾锦年并没有回答他,走上了台阶,声音轻若鸿羽,却丝丝分明:“小时候我们一起生活过,有些过去她已经遗忘了,而我却无法忘记。”
无法忘记,她那张扬的笑容,还有伸展的双臂。
她站在堆满了稻草的小山坡上,对着远处的山谷大喊:“我是天底下最棒最棒的小荷,我要成为大英雄,我要打败巨龙,我要拔剑去救下一座城堡,然后成为城堡里的王子,举着剑来到墨生面前,娶墨生回家!”
在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他的小荷。
可是现在,她却成了一个陌生人,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他曾经无数次,希望她可以在某个瞬间,看见他的某个瞬间想起他们曾经的过去,哪怕只是一点点微小的记忆。
可是她每次,都只是简单地从身边走过。
他很想拦住她,告诉她,他就是小时候的顾墨生,他只是跟随着父亲,一步一步爬到了最高的位置,并且将自己原本的名字舍去。
因为父亲需要一个完美的儿子,而他正在扮演着这个角色。
现在,他是多么希望她可以在某个时刻忽然像他一样停住脚步,回过头来,轻声地询问:“你是墨生吗?”
在二楼实验室门外的过道上,因为人很少,蓝启荷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她将本子放在窗台上,一边吹着风一边做着作业。
明明是全心全意想要写作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都是那对双胞胎可怜兮兮的模样……
自己会不会说得太重了?
其实她也没必要这么生气,像苏常说的,他们就是这么爱闹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么闹腾,换作谁都会觉得烦躁。尽管她心里也很清楚,他们这么闹,只不过是想要跟她凑凑热闹。
她不是笨蛋,他们刻意来到她的班级,这并不是因为他们太无聊了,而是他们希望可以接近她,希望可以和她在一块儿。
可是,她却说了那样的话。
无奈地摇了摇头:“接近的方法有很多种,干嘛非要挑我最讨厌的?”
而那边,从蓝启荷班级里离开的双胞胎,沮丧地来到了教学楼天台上。
苏常躺在地面上,苏涯坐在他身边:“她今天是真的发了火。”
“我知道。”苏常闷闷不乐地蹦出一句。
“不过,也真是奇怪了。蓝启朔那个样子,为什么她就不会生气呢?”苏涯抬起了头,“那样的蓝启朔,她却会用尽全力地保护他,就算是他说了再残忍的话,她也会原谅他。蓝启朔用了什么魔法,可以得到她的心?”
苏常一下子从地上翻身站了起来:“一定是因为她是蓝家的养女,蓝家让她照顾蓝启朔,她才不敢违抗命令的!”
“现在在弗尔德伦,蓝家又管不着。”苏涯解释了一句,苏常立刻打断他的话:“因为她怕回去受到家里人的指责!”
苏涯微微僵了僵,眼睛紧紧地盯住苏常:“你是不是,喜欢蓝启荷?”
苏常一下子顿住了,在这个瞬间,他也想要像蓝启朔当时反驳他一样反驳苏涯。可是才张开口,声音好像堵塞住一样,只能怔怔地看着苏涯。
他们是双胞胎兄弟,对方的心里想着什么可以一眼就看穿。所以,在他面前反驳有用吗?
他就是他,他们本是一体的,他们的DNA,他们的血,他们的肌肤,他们的一切都是一样的!
“嗯。”终于,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应了这句话。
苏涯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左手扶额:“你还是承认了,我就怕你像蓝启朔一样,打死也不承认,偏偏我又知道你是喜欢着她的。”
苏常别扭地撇撇嘴:“我才不和那种蠢材一样。”
“我知道,”苏涯笑了笑,“你从来都不会对我掩饰什么。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喜欢她,可是又不能直接告诉她。如果你告诉她了,没准连朋友也做不成。而且,以她的性格,应该不会希望你说出喜欢这两个字吧。”
“我也不知道。”苏常沮丧地他垂下头,“我只想引起她的注意。”
苏涯也不说话了,他们长这么大,第一次为一个人烦恼。
以前的他们,无论有多恶劣也从来都不会担心。
要是祸闯大了,他们身后还有苏家支撑着,可以为他们遮风挡雨。
可是这次,面对蓝启荷,他们忽然觉得每做一件事,每走一步,都得那么的小心翼翼。
“如果我去和她道歉,她会原谅我吗?”憋了半天,苏常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苏涯差点儿笑出来:“你也会道歉?”
“干吗,我又不是从来都不道歉的人。”苏常被笑得脸都红了。
苏涯耸耸肩:“以前你道歉过的那些人,后来还不是被你整得更惨。”
“……”苏常想了想,“也是。”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连天空上的云都要渐渐散去,苏涯终于站起了身,将苏常也拉了起来:“走吧,先去上课。总会有办法的,如果你真的喜欢她,我一定帮你。”
蓝启荷其实一直在纠结,自从那天她怒斥了苏家双胞胎兄弟之后,他们真的乖乖地再也没有出现过。
虽然觉得安静了很多很高兴,但是心里总在想是不是真的伤到了他们。
如此想着,她正要集中精神继续做作业,后面的门忽然又被打开了。
她回过头,苏常苏涯两兄弟竟然又从后门走了进来,只不过没有像之前那么喧闹,而是很安静地走到她面前:“对不起……”
“什么?”蓝启荷一愣,她呆呆地看着他们。
苏常憋红了脸,整个人都像煮熟了一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着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认真地说过的深情话:“对不起,这些天,一直打扰到你。因为,因为我们……只是想和你做朋友,可是,你总是不搭理我们……”
周围的人一下子安静了,通通看向苏常。
苏常憋足了气说:“我们很想转到这个班里来,可是怕你会觉得更烦。我们做了那么多,只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所以,真的很对不起……”
“天哪!”周围一片哗然,“苏家兄弟居然对一个白袖道歉了。”
蓝启荷本来很感动,结果旁边的人这么一搅和,反而觉得有些烦躁起来,她看了他们一眼:“以后不会再吵我了,是吗?”
苏常用力地点点头:“只要小荷觉得烦恼的事情,我们不会再做了。”
蓝启荷沉默了,她就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很久,她终于呼出一口气:“如果你们会体谅我,并且不让我觉得困扰,我也一定会答应你们,不再胡乱发脾气。”
就这样,很简单地,似乎是和好了,但实际上对于蓝启荷来说,根本就没有发生任何特别的事。
苏常却很开心,脸上扬起了灿烂的笑容。
苏涯看着他,心里头也替他高兴。
他知道,终有一天,原本以为会一直喜欢着同一样东西的两个人,开始走上了各自不同的路。
自然,苏涯并不是不喜欢蓝启荷,只是他对她的喜欢,仍旧是兴趣罢了。
而苏常却不一样,他是真的喜欢她,这种感觉很强烈地传达到他的心里,让他明白了……
今后有一天,他们必定会分开。
而坐在角落的方辰,却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很惊奇地发现,蓝启荷竟然真的原谅了他们。
她是很少会应承这种话的,但是她一旦应承下来,绝对是会遵守诺言的。所以,蓝启荷是真的会和他们做朋友……
以苏家兄弟的性格,蓝启荷根本不可能接受才对啊。
他们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而他,一次又一次地向她示好,服软,她却从来都对他那么警惕!
他到底有哪些地方是比不上苏家兄弟的?
偏偏就要这样……排斥他。
手里的笔握得更紧了,墨水已经渗满了整个纸面。
——我不喜欢不干不净的小孩,特别是从乡下捡来的野孩子。
或许是这句话,让蓝启荷一直排斥着他,厌恶着他。可是他已经尽其所能为她做了很多事情。
无数次蓝启朔举行的游戏他拒绝参加,就是不希望她受伤,或者难受;无数次她被蓝启朔罚了,挨饿了,是他偷偷将吃的放在她的房间门口,不让她熬不过;无数次她因为蓝启朔而被别人追打的时候,是他在后面帮她,把那些人解决掉。
可她还是厌恶着他。
他还能怎么样才可以让她不觉得自己讨厌?
或许,是他从来都没有像苏家兄弟一样开口说这样的话,也从来不会向她道歉……如果说真的要道歉,那他应该道歉什么?
道歉曾经说了那句话?让她误以为他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呵呵,或许她想的没有错,他确实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
“方辰,你的笔都被写坏了。”坐在前头的一个红袖同学转过了身,方辰脸上带出了一丝笑:“呵呵,刚才没有注意,写字的时候出神了。”
“你们啊,就算是出神一百次,成绩依旧那么好,”那同学耸耸肩膀,“我们就算是再认真,再努力,也没有办法追赶上你们的成绩。”
方辰摆摆手:“莲,你的成绩就在黑袖的后面,只要你努力,必定会上来。只不过你每次都偷懒,说是很认真地做作业,其实都是在画画吧?”
他此话一出,那人立刻伸手挡住了本子上的画:“你,你偷看我!”
“呵呵,还不是你上课动作幅度太大,不让我看见也难了。”方辰有些无奈,“不过你画的是什么,这么遮遮掩掩?”
“没,没什么。”他立刻收了本子放进书包里,然后扯开话题,“那个白袖到底是谁,怎么这样牛,可以收服苏家的兄弟呢?”
“他们的事情,我不是很想知道。”方辰不愿意多聊,而那个人却朝蓝启荷看了一眼,然后伸手抚上了书包里的本子。
自从那天蓝启荷和双胞胎兄弟和好之后,食堂里时时刻刻都可以看到他们五个人同时出现。
站在最正中的是颇为无奈的蓝启荷,两边的分别是双胞胎苏涯和苏常。
蓝启朔就比较惨了,原本他可以站在蓝启荷的身边,但是因为双胞胎占了一左一右的位置,他只能被挤到外面去。
两个黑袖围在了蓝启荷身边,这让学校里的人都觉得很惊奇。
因为通常情况下黑袖都是和黑袖在一块儿的,但是现在俨然成了两拨。蓝启荷这边一拨,另一拨则是顾、廉,还有方辰。
所以在旁人看来,好像黑袖产生了分歧,变成了两大派的对头势力。
蓝启荷却不关心这个,她最关心的是下次测试。
蓝启朔一直闹着,他不希望蓝启荷忽略他,却总是被两个双胞胎挡在外面。
只是因为不甘心,对吗?因为不甘心,才会在蓝启荷对别人好的时候,吃醋、难过、不舒服。
他想狠下来,想要尝试着没有她的生活。可是只坚持十分钟,他就忍不住,又想跑去跟她说话。
他对自己说,因为是拿蓝启荷当了亲人,生活得久了,就会有感情,所以他才那么关注她,才总是喜欢留在她的身边。
可是话说回来,蓝启荷难道不也是这么觉得吗?
为什么她从来都不会主动和他说话,不会主动找他玩?
他心里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却无法向周围的人诉说。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坐在方辰前面的一个男生正在偷偷摸摸地看蓝启荷,一边看一边还在纸上画着什么。
没来由地一阵恼火,他忽然站起来朝着那个男生走去,然后趁着他回头看蓝启荷的时候,伸手一把拿起了他压在手下的纸:“你在干什么?”
那男生吓了一跳,脸变得惨白,立刻跳起来要夺过画纸,怎料蓝启朔后退几步要跑,男生一急,伸手推了他一把,蓝启朔立刻摔在了地上,额头撞到了桌角,顿时变得紫青紫青的,还有一个小血口子,血都淌了下来。
男生被吓坏了,可是他现在顾不得其他,立刻夺过了自己的画纸紧紧地藏到了背后。
蓝启朔在周围那些人的搀扶下站起了身,看了蓝启荷一眼,声音很大地喊了一句:“好痛,你干吗推我……啊,都流血了!”
原本还在写作业的蓝启荷终于停了手,她抬起头看了蓝启朔一眼,他很委屈地站在那里,头上流的血不多,不过看上去倒是跟快要死了似的凄惨。
“你能不能给我省事儿点儿。”她从抽屉里取出一包餐巾纸走到他面前塞给他,“擦了之后去医务室看看,不会有什么大碍,只是磕破了皮。”
“他推我!”蓝启朔指着对面的男生。
蓝启荷看了一眼他指的人,这个家伙坐在方辰前面,平时都很安静,而且成绩也很好,是红袖等级。
那男生见蓝启荷看他,脸色立刻更白了。
他知道蓝启荷是蓝启朔的妹妹,如今他推了蓝启朔,蓝启荷一定会生气的。
“对不起,我哥刚抢了你的东西。东西没有坏吧?”怎料蓝启荷竟然说了这样一句话,这让他一下子僵在原地:“不……没……”
蓝启朔不高兴了。
她不关心他,反而去关心那个人的东西,难道他连一样东西都不如吗?
他立刻嚷嚷起来:“企鹅,他刚才一直在偷看你,而且还在纸上写写画画。我是在帮你!”
“你能不能少给我惹事!”蓝启荷有些发怒地转身瞪他,“别人想要做什么是别人的事,你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去管别人!”
“你这个笨蛋!我是在帮你!”蓝启朔喉咙忽然一干,好像有一股酸味要从下面跑上来了,却强忍着。
“不用你帮。”蓝启荷丢出一句,这个家伙根本就不可能帮上忙。
蓝启朔被她的话顶得气坏了,干脆摔上门去了医务室。
而那个男生还愣愣地站在原地……她,竟然会为了自己和蓝启朔吵架……
可……等等。
她刚才并没有抬头,却知道是蓝启朔夺走了他手里的纸。
也就是说,其实她一直都关注着蓝启朔,所以无论他做什么,她都看在眼里。所以,真正能够被她在意的,只有蓝启朔一个人。
很多人都觉得蓝启荷并不喜欢蓝启朔,甚至是有点儿讨厌他的。
因为蓝启朔总是不停地烦她,也总是看她皱着眉头,一副很累已经吃不消他的样子。
但是只要你仔细地观察就会发现,其实她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他。
班上的其他同学都议论纷纷,大部分人是说蓝启朔的坏话,他们认为蓝启荷是彻底地讨厌他了。
但是真正能够看明白的人却知道,她从来都没有真正地讨厌过他,尽管有时候会生气,但是只要他一遇到困难,她一定会第一时间出现,伸开双臂挡在他面前。
藏在背后的纸渐渐握紧,那个男生也转身离开了教室。
他独自上了天台,倚靠着天台上的铁网,心口像是被堵塞住了,眼眶全湿。
手里的那张纸上画着一个少女,她身边的落地窗都被画得分外细致,少女表情认真地看着本子,手里的笔很仔细地在上面写着字。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莫名其妙地被她吸引,连一点儿预兆都没有……
可是他知道,她根本不会看他一眼,就算没有蓝启朔,她看他的眼神,也永远是客客气气、公公正正的,连一丝偏袒都没有。
“莲。”忽然天台的门被打开了,方辰从楼下走上来,他看到蹲坐在铁网前的男生,“你喜欢蓝启荷。”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听在另一个人的耳朵里,却犹如清晨响钟。
声音有些干涩,他抬起了头:“那么明显吗?”
“我就坐在你身后,你上课看的是什么,画的是什么,我一清二楚。”方辰答道。
男生立刻像鼹鼠似的缩了起来:“我知道我是妄想,在她身边还有苏家兄弟,还有蓝启朔……她根本就不可能注意到我……”
方辰笑了笑:“你没有尝试过怎么知道?苏家兄弟只是她的朋友罢了。如果你努力一下,或许她也会注意到你。”
“不要说了……是不可能的……”连抬起头的勇气都没有,整个人越缩越往下面。
方辰说了许多好话,可是他都没有反应,好像是什么都听不进去。
过了许久,他抬起头来,方辰已经离开了,天也有一些黑。
估计自己已经一连好几节课都没有听了吧。
以前的自己,是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的……他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打开天台门,走了下去。
教室里早已经没有人了,连打扫卫生的值日生都已经离去,他走到自己位置上要拿出几本书带去宿舍,当书被拉出来的时候,忽然一封信掉了下来。
看到信上的署名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立刻蹲下身把信捡了起来……
蓝启荷?
就算是狠狠地给自己两巴掌,他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看字迹却是和蓝启荷的很像,而且信封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酪香。
他记得,蓝启荷很喜欢喝牛奶,吃涂了奶酪的面包片……所以,这是她留下的?立刻拆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纸取了出来。
上面娟秀的字迹立刻映入他的眼帘:“晚上五点,女生宿舍后,小树林。”
是邀请吗?
脸一下子烧红起来,此时此刻他根本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蓝启荷写的,还是别人的恶作剧。
第一时间就看了手表,发现离五点还有三四分钟了,连忙丢下书就从教室里冲了出去,赶往小树林。
小树林很僻静,加上天有些昏暗下来,他气喘吁吁地在里面寻找蓝启荷的身影。
已经五点多了,她是不是已经走了?心里越想越着急,可是他又不敢喊她的名字,只能一遍一遍地找着。
“喂。”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他惊喜地转过头,却看见是另一个男生站在那里,他不自觉地后退一步:“蓝……启……朔……”
没有料到是蓝启朔,难道这封信是他写的?是恶作剧?
“你还真的来了,”蓝启朔几乎是怒气冲冲地,飞快地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每天上课都看着她,你是不是喜欢她?”
抬手就一拳头打在了他的脸上,他没有站稳,一下子摔在地面上。
嘴角的血一下子淌了出来,手腕上也被擦出了一大块皮。
剧烈的疼痛从脸上传了出来,他咬住牙,勉强从地面上站起。
可是还没有站稳,蓝启朔再次挥拳,重重地打在他的身上,并且将他按倒在地面上,拼命地殴打。
女生宿舍里有人从窗口看到了小树林里的蓝启朔,看到他在打架,立刻惊呼了起来:“是普通班的那个蓝启朔!他好像在和人打架。”
“是何万莲……同班的何万莲。一直都是黑袖候补的那个。”
很快大批大批的人都往楼下跑。
蓝启荷本来在宿舍里休息,听到声音也打开了门。她拉住一个女生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在楼下打架。”那个女生说完就不管蓝启荷,急急忙忙地跑下去了。
她反身推开窗户看出去,竟然看见蓝启朔在小树林里好像打着什么人!
该死的,他又做什么!
直接伸手一把按住窗沿跳了下去,她在灌木丛上滚了一圈落到地面上,然后飞快地站起来朝着树林跑去。
蓝启朔此时此刻正按着何万莲坐在地上,他的手一拳一拳往他脸上挥去。
就在这个时候蓝启荷忽然出手一把拉住了蓝启朔的胳膊,直接拉了起来并且狠狠甩给他一巴掌。
“啪”!蓝启朔整个人都僵住了,难以置信地站在原地。
蓝启荷连忙将地上的何万莲扶起来:“你没事吧?”
当然,这句话只是在安慰他,没事是不可能的,他的脸上都是血,如果不立刻医治,一定会出事的。
蓝启荷当机立断准备将他送去校医院,怎料在这个时候蓝启朔一下子喊住了她:“你就只会帮别人!我才是你的少爷,我才是你哥!”
“你有完没完!”蓝启荷一下子转过头,“不要永远像一个小孩子一样,难道你现在打人是对的吗?打了人还要胡乱嚷嚷,我不可能永远帮你,也不会永远站在你这边,蓝启朔,不要让我讨厌你!”
她的几句话让蓝启朔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周围跑过来想要看好戏的学生越来越多了,有人甚至报告了老师。蓝启荷怕事情闹大了,立刻搀扶着何万莲去了校医院。
校医院的老师询问受伤原因,蓝启荷立刻回答:“是我打的。”
何万莲整个人都怔住,他想要解释,蓝启荷却一下子按住他的肩膀:“中午的时候何同学和我哥哥吵起来了,所以我将他引到小树林打了他。”
老师摇了摇头:“下手这么重,你就不怕把他打残吗?”
“对不起。”蓝启荷垂下头,老师将何万莲带去了医生那里。
门被关上了,估计医生和老师都在处理何万莲的伤口。她不敢走远,就站在门外等着。
直到八点左右,门才打开。
老师对着门外的蓝启荷说了一句:“跟我去教务处。”何万莲一听立刻坐起身:“老师,其实晚上的事情不怪蓝启荷,是因为我们起了冲突,她才一不小心伤了我,中午我也伤了她的哥哥,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好不好?”
老师皱了皱眉头,他注意到何万莲袖子上别着的袖章:“既然你都这样说,那么这次就算了。如果还有下次,就算是你求情,也没有用。”
“谢谢老师。”何万莲千恩万谢。蓝启荷站在门口,看着老师和医生渐渐离开。她走了进去坐到床边,歉疚地看着他:“谢谢你替我掩饰。”
“本来就不是你的错。”何万莲苦笑了一下,“你对你哥哥很好。”
蓝启荷沉默了。
她或许是不愿提这件事情,但是看到被打伤成这副样子的何万莲,她心里还是难受了一下:“我不是蓝家的亲生女儿,是当初蓝启朔让爸妈收养我,我才能够留在蓝家的。爸妈对我很好,所以,无论蓝启朔做什么,我都会帮他。所以,今天的事情,希望你可以把所有责任都推在我的身上,我保证,如果他再为难你,我绝对不会再维护他了。”
“没有关系。”何万莲长长地呵出一口气,“我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只是,在树林里,似乎有很多人看见了,我担心他们……”
“只要你不承认,学校就没有办法给蓝启朔处分。如果她们告诉了老师,我会把所有责任都揽过来。”蓝启荷紧紧地盯住他,“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为难,如果你觉得生气,可以把所有怨恨都发泄到我身——”
“我不会怨恨你。”何万莲一下子跟出一句,“我从来都不会……”
就算受到再多的责罚,他也不会生蓝启荷的气。更何况,蓝启朔打他,也是因为他真的喜欢她。
正因为这样,他一直没有还手。
周围一下子又安静了,蓝启荷坐在他的床边,看着窗外发亮的路灯。
忽然,她站了起来:“我……先回去看看蓝启朔,不知道那些学生对老师说了什么,我担心他被老师带去教务处……”
“嗯。”何万莲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
蓝启荷赶回小树林的时候,学生都已经散开了。
她因为担心蓝启朔,一路问过去,才知道那些女生真的去教务处把打架的事情告诉老师了,但是似乎被老师挡了回来,蓝启朔虽然被带走,不过没多久就被送回男生宿舍了。
蓝启朔难道自己承认了吗?如果自己承认的话,连她也救不了他。
心里一阵烦躁,她又去了教务处,想要同老师问个明白,还没有走到教务处门口,忽然看到有一个人从对面走过来,走得近了才看清,是方辰。
“你要去教务处问蓝启朔的事吗?”方辰似乎一下子猜中了她的心思。
蓝启荷顿了顿脚步,看向他:“他去教务处之后,老师有责备他吗?”
“没有,”方辰开口道,“有另一位老师帮他说了好话,而且莲也赶去了教务处,说打架的事情纯粹只是意外,蓝启朔现在已经没事了。只不过教务处将他贬为了白袖,无论成绩多么出色,都没有机会再升上来。”
永远都是白袖了吗?蓝启荷皱起了眉头。
其实这个处罚已经算比较轻的了,只不过以蓝启朔这样的性格,永远都是白袖,一定会很生气吧。
不过这次他真的做得太过分了,这几天,还是必须让他一个人反省反省。她可以帮他,但是不能一直这样帮他,总有一天她要离开他,他不可能一辈子都像个小孩。
如果长此以往,他会彻底失去所有朋友,或者说一辈子都无法交到朋友,连父母都会无法忍受他了。
这天过去之后,蓝启荷真的没有再主动和蓝启朔说过一句话。
她每天认真听课,下课就和双胞胎去食堂吃饭。为了照顾受伤的何万莲,蓝启荷也邀请他一同去食堂吃饭,为他盛汤、夹菜。
蓝启朔硬着头皮也不搭理蓝启荷,但是很快就撑不住了,想要和蓝启荷和好,可是她却不理睬他。
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要过年了,期末考试也来临。
这次的考试也是重新进行袖章等级分配的测试。蓝启朔已经没有办法升袖章等级了,而蓝启荷却拥有很大的机会,她的成绩进步很快,在几次小测试中都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绩。
如果不出意外,她是绝对可以进到蓝袖里的。
考试很快就来临了,蓝启荷沉着冷静地参加了笔试,之后在音乐科的考试上,她奇迹般地很顺利唱完了一首歌,因为很轻快很活泼,她为了不跑调都没有开伴奏。
评委老师中有一个又是那个偶像明星,他饶有兴味地看着蓝启荷,想知道这次她会唱出什么样的歌。
蓝启荷进音乐教室考试的时候手里带了一个玻璃杯,还握着一根筷子。
唱歌的时候,轻轻敲着玻璃杯唱起了歌。
虽然没有伴奏,虽然偶尔还有一点儿跑调,但是她认真地唱着,声音清亮,好像山泉一样不断地从高处流淌下来,镇住了所有打分的老师。
那个偶像明星发怔地看着蓝启荷,等她唱完之后忽然发出了一阵笑声:“不错不错,虽然还不是很标准,但是已经很好了。”
跟在后面的蓝启朔苍白着一张脸。
现在,她终于努力地往前冲,要把他狠狠地甩在身后。
如果是以前的蓝启荷,她一定会停下脚步,一定会等他……眼眶都已经通红了,他看着从考场里走出来的蓝启荷,想要开口说话,可是声音却沙哑……
求求你,不要走得那么远。
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再任性妄为了……
如果连你也离开了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样才可以生存下去。我只想让你待在我的身边,我只想不让别人注意到你……
所以……求求你……
成绩还没有出来的时候,弗尔德伦全宿制贵族高校就放假了。
成绩的排名会如实地寄到家里,而且袖章等级的重新罗列也会有新的排行,那份排行单也会一并寄到家里去。
放假的那天,学校门口停满了豪华的名车,蓝家的管家早已经在外面等着。
原本蓝启朔早就到了校门口,他坐上车之后没有说出发,管家也没有开车,看着大门一动也不动。
门口的车渐渐散去,许多学生都一个接着一个被接走。最后只剩下了蓝启朔这辆车……天已经彻底黑了。
“小姐呢?”管家终于忍不住问出了一句。
蓝启朔重重地握紧了书包带:“不知道!我们先走吧!”
他是真的很生气,难道在学校里变得拽了,连家也不想回了吗?
车子终于启动了,管家踩了油门掉转头驶上了桥。
还没有开出多远,管家从后车镜注意到校门口缓缓走出来的一个人:“少爷,小姐好像出来了。”
蓝启朔一僵,立刻转头去看。
看见她提着箱子孤零零地站在偌大的学校铁门外,心一下子紧了紧……
但是他还是咬住牙:“不用管她,我们已经等那么久了,她有的是办法,让她自己回来就行了。”
管家无奈地点了点头,踩了油门绝尘而去。
蓝启荷本来早就出来了,只是她有一些事情要去做,结果来迟了。
她有些无奈,拎起箱子要去坐公交车。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车停到了她的身边,从车里探出苏家两兄弟的脑袋:“小荷,我们可以顺路送你回去。”
“不用了。”蓝启荷知道苏家并不是和蓝家在一座城市,说是顺路,那根本就不可能。
但是她才走了两步,轿车门就被打开了,苏家两兄弟直接走了下来将她的箱子拎走:“没事儿,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们可以送你去车站。没想到蓝启朔那么坏,居然自己先走了,哪有这样做哥哥的。”
他们动作很快,将她的箱子放进了车里。
蓝启荷没有办法,只能坐上了他们的车。
车子启动了,苏家兄弟一路上与蓝启荷说说笑笑。开到车站那条路的时候发现前方有一个牌子拦在了那里。
司机下去问情况,回来告诉他们,海风很大,通向车站的路是沿着海岸建造的,水浪冲上来很危险,所以这里禁止通行,只有去机场的路可以通行。
苏家兄弟立刻游说蓝启荷,因为这里的飞机是包机形式的。
如今学校刚放假,很多飞机都被包走了,根本没有单独的飞机送她回去。他们邀请她去苏家住一天,苏家所在的城市交通发达,可以随时回去。
蓝启荷犹豫片刻,考虑到也确实只有这个办法,而且苏常和苏涯是真心邀请她,就答应了下来。
并且打了电话通知蓝家,要隔一天才能到。
蓝家的管家接到了电话之后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蓝启朔,蓝启朔几乎跳了起来:“她不回来?她有没有说她去了哪里?”
“回少爷的话,似乎是去了广东的苏家。因为机场的飞机都被包走了,通往车站的路因为海风太大,拦住了,不知道风浪多久才会停止。小姐为了尽快赶回家,就先去了苏家,在那边会有很多火车可以回来。”管家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蓝启朔打断了:“她可以住在学校里,等风浪退了再走!就算不知道风什么时候退,她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会包机载她回来!不行,你去打电话让她回来!就算是在学校里待上一个冬天,也不可以去苏家!”
苏家两兄弟都不是好人,如果他们对企鹅做出什么事情,企鹅又手无寸铁的,那怎么办?
他越想越着急,干脆自己掏出手机拨打电话。怎料电话拨过去的时候竟然已经关机了。
他以为蓝启荷出事了,连忙要管家去调查苏家家里的电话。管家提醒道:“少爷,在飞机上必须关机,您忘记了吗?”
“我不管!你去调查苏家的电话!”蓝启朔是真的急了,他好后悔……早知道就不那么任性地把企鹅留在那里!
而远在飞机上的蓝启荷不知道怎么的老是打喷嚏。
苏常笑她说:“一定是有人在骂你,你肯定在学校里得罪了不少的人,你一走,他们就偷偷骂你了。”
蓝启荷擦了擦鼻尖:“我好像没有得罪人。”如果要说真的得罪,应该是苏家兄弟得罪的比较多才对吧。
苏涯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她:“你们班放假不是比我们还早一节课吗?为什么那么迟还没有走?”
“没什么。”蓝启荷转移了话题,视线移到了飞机的窗外……外面一片白茫茫,在云层里,什么也看不清。
苏家似乎要比想象中大很多,其实蓝启荷一直居住在蓝家,蓝家在她的眼里已经算很大了,占地面积至少有政府大楼那么大,但是让她意外的是,苏家竟然比蓝家要大一倍多。
车子缓缓驶入之后,两边原本在干活的用人通通停下了手里的活,恭恭敬敬地站直身子,对着车子鞠躬,这样的礼仪就算在蓝家也是不曾有的。
“我们苏家已经传承了几百年,很早以前是武学之家,所以家教比较严,家里的用人要遵守的规矩也很多。”苏常怕蓝启荷被吓到,立刻做了解释,还多加了一句话,“小荷是客人,当然不会对你那么严格了。”
蓝启荷嘴角抽搐了一下:“是吗?”可是为什么她有一种,好像进去之后会被严刑逼供的感觉?
最大的房子终于到了。
车子停下之后苏常和苏涯就从车里钻了出来,他们还亲自为蓝启荷开了车门。两个用人走过来接走了他们的行李,蓝启荷起初不好意思给他们,因为以前在蓝家自己的行李也是自己拎回去的,但是那个用人一直恭敬地等候着,她不给都不好意思了。
进了正厅,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管家已经挺直了腰板等候在那里。
她看见与苏常、苏涯一同来的蓝启荷,略微吃了一惊,然后低首垂眉鞠躬:“常少爷,涯少爷,欢迎回家。”
“嗯,你给小荷安排一个房间,她今晚住在家里。”苏常很顺口地说了一句话。女管家记住了,视线却忍不住再次看向蓝启荷。
能够被少爷带回家的女孩子,她是第一个。
能够被少爷带回家并且安排客房的,她更是第一个中的第一个。
很早以前有一个男生也被邀请到了宅子里,起初她以为少爷们终于学会交朋友了,很高兴,打算为他安排一个上好的客房,却得知消息,要给他安排到用人所居住的房间里去。
不仅如此,晚餐所上的菜色更是与以往的不同,是一些千奇百怪甚至连厨师都为难的东西——蜗牛、蝗虫、蚱蜢。
一道道奇怪的菜色上到桌面上,那个男生吓得脸色苍白,却被强逼着把这些菜通通吃了。
听说那个男生离开之后,就直接进了医院,并且一病不起。
不过那些食物都是干干净净可以吃的,应该是被吓坏的吧。
可是这次却不同,这次他们带回了一个女生,还安排在了客房里。
“小荷你晚上想吃什么?”在上楼的时候苏常一个劲地问蓝启荷问题。蓝启荷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面包条。”
“能不能不吃面包条?我们家还有别的东西。小荷喜欢吃中餐吗?我们的中餐厨师很厉害,会煮很多好菜,老是吃面包条,所以你才和面包条一样瘦!”苏常愤慨道。
蓝启荷沉默了一会儿:“好吧。”
他一听,立刻扬起笑容给管家比划了一个手势。
管家点了点头,去了厨房安排。
这次,是真的带回来一个他们喜欢的朋友吗?客房、最好的菜……这次,少爷们会觉得高兴吧?
苏家的两位大人都比较忙,晚上的时候通了电话,是吃了晚饭之后才回来的。所以餐桌上只有苏家两兄弟和蓝启荷。
管家忙着厨房里的事,有一个用人捧着电话急匆匆地跑过来:“赵管家,蓝家打来的电话。”
“蓝家?”女管家愣了愣。
用人立刻提醒道:“是蓝小姐那边打来的……就是少爷的朋友。”
管家立刻明了,连忙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气急败坏的男声,听声音像一个孩子,怒气冲冲地对着这边吼道:“叫企鹅接电话!”
女管家声音低沉:“您好,这里是苏家,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蓝家的少爷蓝启朔,企鹅是不是在你们那里?苏常和苏涯两个浑蛋把她带走了是不是?”电话那头的声音又急又躁,偶尔还听到几句轻声的劝解:“少爷,不要担心,苏家是名门望族,小姐不会有事的。”
“别吵我,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电话那头已经乱了。
女管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礼貌地说了一句:“抱歉,我们这里没有一位叫企鹅的小姐,您可能打错电话了。”
“我才没有打错电话!”蓝启朔几乎要暴跳如雷了,旁边的管家立刻接过了电话帮蓝启朔询问:“您好,请问那边是广东苏家吗?”
这次的声音显然比刚才的沉着冷静很多。女管家回答道:“是的。”
“是这样的,我们的小姐同你们苏家的两位少爷是同在弗尔德伦念书的学生,因为一些原因小姐被留在了学校里,我们的少爷很担心她的安危,所以询问一下小姐是否在苏家。”管家一边要安慰蓝启朔一边还要讲电话。
女管家这边声音比较强硬:“蓝小姐的确在我们苏家。听少爷们说,因为蓝小姐没有车回去,海岸边通往车站的路被风浪堵住了,无法通行,所以才来了苏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照顾自己的小姐,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真是抱歉。”管家声音一沉。
“如果蓝小姐要回去,我会打电话通知你们。直到蓝小姐打算离开之前,我们都会好好照顾她。”女管家不再多言,“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如果有什么别的问题,请询问我的助理。”
电话被直接挂断了,蓝家的管家无奈地回过头,蓝启朔还在身边嚷嚷着,他呵了一口气:“少爷,您先吃晚餐吧。”
“我不吃我不吃我不吃!我要等企鹅回来!苏家有什么好的,是我们家把她养大的,她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我一辈子都不要她进蓝家的大门,她滚得越远越好!”蓝启朔愤怒的嚷嚷声一直贯穿整个房屋屋顶。
而在苏家,蓝启荷已经坐在了巨大的法国长桌旁,苏家的两兄弟一左一右地坐在她旁边,桌面上摆放了一整列的家常菜:“这些都是我们家厨子最拿手的,都是给小荷准备的。”
蓝启荷嘴角抽搐着:“那么多……根本吃不完。”
“不用全部吃完,每样吃一点儿就好。”苏常立刻夹了几块肉放到她的碗里,“小荷在我们家,只要你想吃什么,随时都可以点。”
听到这句话,蓝启荷忽然怔了一下。
她想起了自己很小的时候,因为个子矮小,又瘦,吃的东西虽然多,但因为蓝启朔总是欺负她,让她饿肚子,她几乎吃了上顿没下顿。
管家会偷偷地给她弄吃的,但是只要蓝启朔在,她就没有办法吃到。
吃得最多的也就是一些面包条,那是面包师在做面包之后剩下来的。她并不是爱吃面包条,而是习惯了它。
可是像现在,这么多菜放在面前,告诉她这些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小荷在我们家,只要你想吃什么,随时都可以点。
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他们是真的拿自己当了朋友,尽管他们嘴巴有时候很臭,但是他们是认真将她当作了朋友。
很久没有拿过筷子,拿起来的时候手甚至有一些颤抖,她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
香香的,软软的,有一丝甜腻腻的味道。
就好像在冬天里,有一团温暖的火光从周围亮起来,照遍自己全身。
“很好吃。”绽放了笑容,蓝启荷第一次那么温柔地对着他们笑。
苏常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一动不动,只看着她。
其实他见过几次她的笑容,很难的作业好不容易做出来的时候,蓝启朔吵吵闹闹忽然被牛奶溅到了额头的时候,看见草地上墨兰花开的时候……
但是这次的笑容,好像带了别的味道,明明是一样的脸,一样的嘴角上扬,但是仿佛就是拥有了魔力,让他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吃饭的时候管家一直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两个少爷,苏涯还好,苏常是从来都没有移开过自己的视线,一直看着她。
她笑了笑,心里很明了,自己的少爷是喜欢上这个女孩了。
吃了饭接下来就是洗澡的时间。
苏家的浴室很大,还有人造温泉。蓝启荷使用淋浴惯了,忽然让她泡温泉,她还真的很不自然。
男女本来是不隔间的,但因为苏常强烈地要求,就在温泉中间隔了屏风,两边都遮挡住了。
苏涯在换衣服的时候笑他,这么好的机会居然放弃了,如果是平常,早就偷偷摸摸地看了吧。苏常的脸红如虾,拼命地辩解:“你才会看呢!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情了,不要胡说!”
虽然隔着屏风,但是洗澡的声音还是可以听见。泡在这边的苏常不知道为什么脸越来越红,红到后来居然流了鼻血。
苏涯立刻喊来旁边的用人:“快,快把哥拉出去,他都流鼻血了!”
“我,我没有流鼻血!这是水……”苏常生怕另一边的蓝启荷误会,死活不肯承认,“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人,怎么可能会胡思乱想……”
苏涯无奈:“哥,我只是说这水温太高,你热得流鼻血了……”
澡终于洗完了,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
蓝启荷穿着自己的睡衣站在客房的阳台上吹风,旁边就是苏家两兄弟的房间。他们一直是在一起睡,一起吃的。
两个阳台只隔着一米的距离,转个头就可以看见对方。
“你们的感情真好。”蓝启荷感叹了一句,一般情况下,双胞胎之间竞争的意识是非常强的,但是能够像苏家兄弟这样和睦的,还是头一次遇见,“苏常,你的身体好些了吗?还流鼻血吗?”
“没有!”苏常一听,脸又一下子红了,“那只是温度太高,我才热得流鼻血,现在已经好了,都好了。”
蓝启荷笑笑:“今天早点儿休息吧,我明天还要去赶火车。”
“明天就要走了吗?不能多待一天吗?”苏常一听,立刻紧张了起来。他是希望她可以在家里多住几天,哪怕是两三天也可以。
蓝启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忽然扬起一副笑容:“我想早一点儿回去,因为要过年了。”毕竟,她一直将蓝家当作自己的家。曾经在很小的时候,她还有另一个地方,也将那里当作自己的家,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位置的转移,人的感情总是会渐渐变化。有些地方,哪怕给她留下的美好并不是很多,但是毕竟那里,有她的所有记忆。
很多搬过家的人都有这样的感觉,当自己回到小时候或者曾经在十几年前待过的地方,你所走的每一条路,每个细节,都会被自己看得很仔细。
这栋房子是自己曾经见过最大最漂亮的;这个池塘是自己曾经抓过鱼抓过虾的;那边本来有一片稻田,可是现在却变成了工厂;这条路以前通向另一个地方,现在却出现很多分支,自己会看不清到底应该走哪一条。
当然,也会有一些地方从来都不曾变化。
老街的路,坑坑洼洼的,填填补补依旧是这副样子;这棵树还是这么翠绿,依旧耸立着,到了夏天能听到很响的蝉鸣声;这家店还是这家店,小时候曾经五毛钱的木莲豆腐,现在却要一块钱……
很多东西在变,很多东西又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蓝启荷就算再喜欢外面的世界,再想逃离蓝家的束缚,但是她总是会回到那个地方去,哪怕她跑得很远很远,哪怕她拥有了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工作、自己可以居住的地方,她总是会想起蓝家,想起那栋房子,那几个用人,还有蓝家的父母。
过年,还是要回家的。
苏常原本还想说很多很多话,他想要挽留她,想要让她在自己家多住一些日子。可是一瞬间,他的喉咙好像被卡住了,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就算,就算他将你丢在学校门口,你也要回去吗?”
“我回去,是因为我是蓝启荷,蓝家是我的家。人总是要回家的,对吗?”她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转过了身,“我先睡觉啦,大家晚安。”
晚安……
看着已经消失在阳台上的蓝启荷,苏常只能回以这句话。
苏涯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的表情,这么失望,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就算是以前的他,就算是被人背叛了,他都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第二天,蓝启荷刚起床,就有女佣进来拉开了窗帘。
外面竟然奇迹般地下起了大雪,密密麻麻的,大如鹅毛。
昨天天上连云都没有,今天就下这么大的雪,她真是吃了一惊。
下楼之后听见管家在那里打电话,似乎是飞机场很多班次都停机了,因为雪太大,不准备起航。
不过她并不担心,因为她本来就只乘坐火车的。
苏常和苏涯两兄弟没过多久也起床下楼了,苏常看到雪倒是吃了一惊:“下雪了?我们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下雪了。”
苏涯默不作声,只是走到餐桌边坐了下来。
蓝启荷看了看窗外:“没有想到广东也会下雪,这也太反常了。”
苏常都来不及坐下来吃早饭,推开门要跑到外面,苏涯立刻站起来几步追上一把将他拉了回来:“要出去玩先把早饭吃了,然后换衣服。”
苏常很激动:“下雪了,天哪,我们这里可是从来都不下雪的。”
“嗯。”苏涯点了点头。
“真的是下雪啊!”苏常还在激动中,可是因为被苏涯拉着,没有办法出去。
蓝启荷很淡定,因为她所居住的地方本来每年都会下雪,雪对于她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更何况天气一冷她就会因为冻得难受而睡不着,所以其实她并不喜欢下雪天。吃了早饭蓝启荷就打算出门了,怎料女管家告诉她,因为雪太大,火车站的车道被堵住了,正在进行清理工作,清理结束之后才可以通行。
具体时间,是另行通知的。
蓝启荷看了看外面的雪,确实大得离谱,那些落地窗都被淹没了近一半。
总觉得有些离谱,可是她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吃了早饭,苏常和苏涯就出去玩雪了,蓝启荷怕冷,坐在屋子里看书,并没有出去。
她手里捧着一本短篇小说集,看了一篇当时很有名的短篇小说《最后一片叶子》。
故事很短,并不长,而且内容也很简单,说的是穷画家琼西病了,看着窗外对面墙上的常春藤叶子不断被风吹落,她认为当最后一片叶子落下的时候,自己也一定会死。另一个老画家贝尔曼,在听苏讲述完室友的事情后,在下着暴雨的夜里,用心灵的画笔画出了一片“永不凋落”的常春藤叶,让琼西拥有生存的意志,而自己却从此患上肺炎,去世了。
其实这个短篇小说她已经看过了无数遍,为老画家贝尔曼的博爱一次又一次地震撼了。
那片假的叶子,拯救了一个女孩的生命,其实里面承载着,是另一个人一生的力量。看到这里,她微微抬起了头。
外面的雪还在飘落着,阳光丝丝分明地照在那些雪堆上,折射着晶莹的光芒。
阳光……雪……
似乎,她明白了什么。只是合上书,闭着眼睛小憩着,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后来,蓝启荷没有说任何理由,在苏家多住了几日。
临行那天,苏常没有送她,苏涯却陪在她的身边,他早就帮她准备好了票,当他递给她的时候,蓝启荷笑了笑:“我以为你还会留我。”
苏涯无奈地耸耸肩:“我知道瞒不过你。”
天空中飘着那么大的雪,可是阳光却照射在雪地上,晴天落白雨倒是有,晴天落白雪那是真的没有听说过。
苏涯为苏常造了一场人造雪,很大很大,每一片雪花都像飘落的席子。苏常应该是知道了,在出去玩雪的时候。
苏家就算能力再大再强,也不可能让整座城市都下雪。她知道,苏涯已经竭尽了全力,为的就是她可以留下来多待一些日子。
拿着票等在候车厅里。
里面有很多人,密密麻麻的,一个个都拿着大包小包。苏涯道:“你原本可以坐飞机,我们会为你买好票。”
“我和你们不一样,”蓝启荷就站在栏杆的这边,苏涯站在另一边,“虽然好像我们是很短的距离,但其实中间隔着一道铁栅栏。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你应该很明白,我和蓝启朔不同,与你们更是不同。我们可以成为朋友,我们可以在一个时间段里无话不谈,但是等到我们走过那个时期,你们就会是你们,而我就会是我。”
人其实是很微妙的,在不同的起点上行走,却又挤在同一座城市里。可以看见对方,可以知道对方的存在,可以感受到对方的不同……
在一起念书的时候,你不会有差距和距离感,但是一旦开始行走在真正的人生道路上,那真的会是两个世界。
她小时候是有一顿没一顿的,而苏常和苏涯却是锦衣玉食的;她小时候所念的都是最便宜最普通的学校,而苏常和苏涯却在念着贵族学校……
或许,她在这条路上一不小心和他们有了交点,但是这个交点,最终会越走越远。
拥挤的火车里坐满了人,蓝启荷戴着一顶暖烘烘的帽子,嘴里呵着暖气看着窗外……
越来越接近自己的城市,天气就越来越冷。
窗外两边的地面上,棕黄色的草叶儿上堆积着厚厚的白雪,还有一些脏兮兮的脚印,忽深忽浅地踩在上面。两侧缓缓后退的山脉和树木,让她忽然觉得有一丝寂寞。
她记得更早的时候,她住在一个村庄里,每到晚上都会有炊烟缓缓地在每家每户的屋顶升起,暖洋洋的,混着夕阳的光芒。那是最美丽的景色……
终生难忘。
还有一个少年,他总是会把最好吃的东西塞进她的手里,轻声地呼唤她的名字:“小荷……”
小荷……
“企鹅!你这个浑蛋,你去外面待了多久?一个电话也不知道打过来!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你以为这里是宾馆是不是?”她拎着东西还没到门口,就看见蓝启朔在那里来回地走,她一出现,立刻飞一样地跑到她面前,恶狠狠地教训,“你不知道我们等了你多久?我们每天都在门口看着,想知道你有没有回来!如果你以后再这样……我……我就不会等你了!”
旁边的管家打着哈欠上来接过蓝启荷手里的行李,他很想抱怨一下……貌似想出来等的,只有少爷一个人,他们完全是被逼无奈。因为就算蓝启荷回来,她也会进屋子的,他们倒是更希望可以准备好热水和食物,让蓝启荷吃饱一些,洗得暖和一些。
而且当初不是他自己非要提前走,害得蓝启荷回不来吗?
蓝启荷压根儿就不想理睬他,当初是他丢下她的,现在又在这里瞎嚷嚷。她和管家以及几个用人打了招呼,就进到屋子里去,只留蓝启朔一个人在身后继续嚷嚷:“你不理我?你凭什么不理我,你这个浑蛋!”
蓝启荷在洗澡的时候,蓝启朔乖乖坐在大厅里等。他不敢再打扰她,也不敢再惹她生气,虽然很抱怨,虽然一直念念叨叨,但是真让他做过分的事,他却不敢了。他只是想吓唬吓唬她,想让她一个人坐车回家,让他知道他一直都不高兴。却没有想到她留在苏家兄弟那边那么久,他等着,每天都等着,就站在外面,只想看见她。
他等了很久,等得手上都长了冻疮,等得耳朵都发红了,她终于回来了。他发脾气,怒吼,对着她嚷嚷,可是她一句话都不跟他说,让他更加害怕。他害怕她会真的突然离开,然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可是他又不想道歉,他才不要和她道歉。
气鼓鼓地坐着,蓝启荷洗了澡之后就回了房间去。女佣要把热乎乎的食物端到她的房间里,却被蓝启朔喊住了:“干嘛还要给她吃那么好的东西,她只是一个用人!”
女佣立刻停住了脚步:“少爷,那这些食物……”
咬了咬牙,他冷哼一句:“算了,就当可怜她,勉强给她吃一些好了。”他只是随口抱怨,却真的没有想过伤害她。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食物还没有端到她的房间,她已经拖着行李出来了。大包小包,都是一些很陈旧的衣物……他,他都不知道,她盖的被子、穿的衣服那么旧,洗了很多遍,有些都已经泛白了。
“你,你要去哪儿?”见她朝着大门走,他一下子急了。
蓝启荷转过头来:“我想趁着寒假去外面历练一下,不用担心,我会回来过年的。”她并不打算走太远,就在本城里的一些店面打工就可以了,毕竟以后要独立地在外面生活,如果现在都没有办法适应的话,以后也一定很难适应。
她拖着箱子要离开,蓝启朔却一把拉住她箱子另一边的长带:“不行!不行不行!”
“怎么?”蓝启荷不高兴地扭头看着他,蓝启朔不知道应该怎么留她,只能咬着牙吼道:“你是用人,必须留下来帮忙,必须留下来干活,你想走就走,你以为你是谁?你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我们蓝家给的,你要出去可以,把钱都还清了!”说真的,他根本就不想说这样的话,可是有时候就是没有办法,一脱口就……
蓝启荷沉默了一会儿,她就站在门口,离正前方的铁门还有一段距离,蓝启朔说完之后就后悔了,恨不得立刻给自己两巴掌。
最终,她伸手从箱子里取出了一张卡,卡里是她曾经半工半读给报社投稿的稿费、做临时主持的工资,以及发传单赚来的钱。她存了很久,在念高中的时候,她能干的活,她都做……她希望在考上大学之后,能够不用蓝家一分钱、一样东西。等到以后存够了钱,再慢慢还清。
其实,她并没有想和蓝家脱离关系,只是潜意识里认为,只有自己独立了,只有自己成长了,才可以顶天立地地站在他们面前:她并不是一无是处的,也并不是只知道依赖的蛀虫,她已经可以一个人生活,还能够赚钱为家里添东西。
“这是三万元,”蓝启荷声音很轻,“我赚了很久,做了一些兼职。你先拿回去还给爸妈,等以后钱赚多了,我会还清的。蓝少爷。”
最后三个字,几乎像针一样扎在他的胸口,他一瞬间连呼吸都停止了,只能看着她拖着箱子转过身,并且一步一步地走远。
如果此时此刻可以给他一把剑,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将自己杀死。他是多么残忍,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明明知道她是很好的,可是他总是这样伤害她。就像一个小孩得不到糖果,拼命地吵闹一样。他的吵闹,却总是让她遍体鳞伤,连声音都像结了冰。
他很想说一些话留住她,他很想立刻开口喊住她,不让她走。
可是喉咙就是这样,仿佛有人掐在那里。他只能看着她走远,最后当管家迎上来唤他的时候,他的脸颊早已经凝满了泪。
之后的几天里,蓝启朔是一直消沉的。一整天,他可以一直都不说话,也不吃饭,到了晚上女佣端给他面包条,他会稍微吃一点儿,偶尔涂些奶酪。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安静过。
他看着窗外,想起了很多事情。
小的时候他经常一意孤行,因为自己心情不好,而随意找借口惩罚蓝启荷,不让她吃饭。有几次看到厨房里的用人会给她递一些吃的,他就会更加生气。后来他总是在她身上闻到一股很香甜的味道,那是面包屑和面包条留下的味道,是他在吃的蛋糕里削掉的碎末,她为了填饱肚子,每天都收集这些碎末吃。
除了在弗尔德伦全宿制贵族高校里她穿的是校服,在其他的时候她穿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很陈旧的。他想起来,曾经家里的人也给蓝启荷买过新衣服,但是每次都会被他扯破,他不允许他们给她买新衣服,只让她穿旧的、脏的。后来蓝启荷总是在过生日的时候说,不需要衣服,不需要礼物……
然后这么多年下来,她几乎都没有买什么衣服,买的似乎也是自己存钱去便宜的夜摊上淘来的衣服。
她,从来都不欠蓝家什么。相反,是他欠了她。
“少爷,老爷和夫人明日就回来了。”管家见他消沉了好几天,也分外担心,他想到蓝启朔一直都很希望老爷和夫人回来,就略微提了一句。他果然一下子抬起了头:“是因为马上要过年了吗?要过年了,所以他们回来了吗?”
管家愣了一下,然后轻咳了几句:“不,是今年工作比去年轻松很多,所以……”
“原来不是过年啊。”他长呵一口气,然后继续看向窗外。企鹅说了,她会回来过年的,所以在过年的时候,可以再次见到她的,对不对?
“少爷如果想要见小姐,可以去城里找她,小姐既然说会回来过年,应该不会走得太远了。”管家见他这副样子,心更是疼得厉害。他算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从来不会为任何一个人伤心难过,除了蓝启荷。
在别人眼里,也许是他对蓝启荷不好,他折磨蓝启荷。但是真正受到折磨的,应该是他自己才对。
他不是在伤害蓝启荷,而是在伤害他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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