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第一的假面殿下-血色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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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有的时候,人总是会迷茫。

    站在十字路口,明明四面八方都是路,却不知道哪个方向才是自己应该走的。

    蓝启荷此时此刻就是站在这个十字路口当中,她迷茫的不是不知道哪个方向是她应该走的,而是走上哪条路会万劫不复,哪条路才可以让她从现在的困境里逃开。

    周围有那么多人关注着自己,可是真的算起来,她什么也不是。她不是蓝家的人,不是顾家的人,她连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她很平凡,可是她又与普通人不同,她没有家庭没有亲人,她就好像是忽然被丢入了这个世界,在这刹那,她感觉到迷茫,感觉到恐惧,感觉到好像有一双手掐住了她的喉咙,催促着她赶快离开这个世界。

    顾锦年有亲人,只是他缺少了一段过去,所以他想要填补那段过去……而蓝启朔,他所缺少的只是一个同伴,可以被信任的,无时无刻不在他身边的同伴。

    而她蓝启荷想要什么?亲人吗?

    她不知道什么是亲人,不知道拥有亲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那会是什么?

    她想要什么?

    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朴赫陪在她的身边,天色越来越暗,晚上的树林变得有些可怕起来,周围刮着冷飕飕的风,蓝启荷就这样呆坐着,直到忽然发现身边的少年只穿了一件T恤,他将自己的外套给了他,整个人在风中冻僵了身体。

    “你怎么……”她立刻站起来将衣服盖回他的身上,“冷的话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手臂都发紫了。”

    “没什么。”朴赫淡淡呵出一句。

    蓝启荷看到他金色的眼睛里折射出浅淡的光芒,很漂亮,就像夜空的星辰,或许是点着灯的萤火虫:“回去吧,你在这里会冻坏的。”

    “顾锦年他……”朴赫还是很担心,蓝启荷却笑了笑:“没关系,一时半会儿他还不会将我怎么样,也许我回去,他还会对我道歉。只是有了这第一次,今后必定还会有别的矛盾,今天太晚了,我们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好。”朴赫应了下来,然后随蓝启荷一起回了宿舍。

    回到宿舍之后,顾锦年果然如她所料前来道歉了。

    蓝启荷没有说原谅,也没有说不原谅,她只是半笑半不笑的回了他一句:“我会当作今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以后我们不要再一起上课了,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

    “小荷……”顾锦年就好像受到了莫大的打击,他单薄的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走进房间里,然后关上了门。

    “为什么要这样推开我?我已经让自己努力做到最好,做到让你喜欢的模样。为什么不能像对待我哥那样……”顾锦年喃喃的念出了一句,依旧是一动不动地站着,直到宿舍熄灯,连最后一丝光芒也被黑暗吞没为止。

    第二天蓝启荷刚起床,打开门就看见顾锦年倚靠在门外面的扶栏上,他的双手已经冻得苍白,眼睫毛上挂满了露珠,凄凄凉凉的站在那里,好像只要伸手一推,整个人就会跌倒在地面上。

    蓝启荷吃惊的看着他:“你……站了一个晚上?”

    “你还未曾原谅我……”顾锦年想要笑一下,却发现脸部都冻僵了,连知觉都没有。

    他只能用眼睛看着她,神色悲伤:“我一直对自己说,就算做任何事情都可以,唯一不能的就是伤害你……昨天我是太生气了,明明知道你还不喜欢我,却还要问个明白……当你说出你真的不会喜欢我的时候,我的心就好像被刀刺中一样,疼得要命……我很害怕,害怕会失去你,所以才贸然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那不是我的本意……小荷,原谅我……”

    “我说将昨天的事情当作没有发生,就是原谅了你。”蓝启荷连忙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去医务室看看,别冻出了病来。”

    顾锦年拉住了她的手:“你会因此而讨厌我吗?”

    蓝启荷淡淡地呵出了一口气:“我昨天真的很生气,可是后来我明白,人总有一些冲动的时候,更何况其实你从未伤害过我,昨天我说的虽然是实话,但是对你而言是伤害,所以我也努力地检讨了。”

    “真的吗?”顾锦年原本的紧张好像松懈了下来,他终于扬起了笑容,“太好了,我一直很担心,失去你……我该怎么办……”

    “失去我,又不是失去了全世界。”蓝启荷无心地说了这样一句话,怎料顾锦年却抬起了头来,他很认真地看着她,然后回答道:“对我而言,失去你,就是失去了全世界啊……”

    对于他而言,那唯一让他继续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就是蓝启荷。

    那些空白的岁月里,那断孤独黑暗的日子,是她的存在一直像灯一样指引着他前进。

    如果此时此刻那盏灯忽然消失了,他会像疯了一样哭泣,会像疯了一样悲伤……他会用尽一切办法将她留在身边,就算到最后只能用囚禁的办法。

    哪怕她失去了灵魂,哪怕她没有了双翼,他只要可以留住她,无论怎么样都可以。

    蓝启朔也好,朴赫也好,他总有一天会将他们通通驱赶走,让他们永远都无法留在她的身边。

    那么,她的眼睛里就只有他,只有他一个。

    那天之后,顾锦年变了很多,他比以前更加倍地对蓝启荷好,不发火,不生气,只要蓝启荷想要什么,他一定会第一时间买给她,如果蓝启荷累了,他宁可自己充当椅子,也要让她休息。

    蓝启荷心里却很清楚,这样的好总有一天他要拿回去,拿他想要的东西,作为交换的条件。

    她不是笨蛋,她也不蠢。

    从一开始蓝启荷就已经看得很清楚了。而蓝启朔,他在学校里的无法无天终于惹来了一群人的厌恶,他们谴责他,声讨他,那个一直跟随着他的女生坚强地站在他的面前,阻挡一切流言蜚语。

    就好像曾经的自己一样。

    什么时候她可以这样冷漠,什么时候她可以默不作声从他身边走过,什么时候她的心像变作了石头,怎么也无法敲开。

    走过教学楼正前方,那批声讨的学生还在。每一件事情爆发总有一个源头,听说是因为蓝启朔在食堂里将那个女生刚打好的菜盖在了她的头上,结果终于引起了学生们的不满和愤怒。

    蓝启朔却全然不在意:“如果她不想忍受这些事情,可以早些从我身边滚开。”

    他不拒绝这门亲事,却也不代表他乐意接受。他不断地折磨她,让她痛苦,让她难受,让她无法忍受直到离开。

    他所做的恶劣行径要比以前对付蓝启荷的时候残忍多了。

    他从来不会把饭菜倒在她的头上,他也不会伸手打她,更不会让她跪在自己面前,为他擦鞋。

    这一切,他都只对那个女生做,因为他讨厌她,厌恶她,恨他们给他安排的亲事。

    蓝启朔下课之后也从教学楼出来,挤在外面的那群学生立刻蜂拥上来,有些用石子砸他,有些辱骂他,却全然被站在他面前的那个女生挡了下来。

    少女的手臂、脸,几乎都被砸出了血,蓝启朔却木然地看着。

    那些人担心伤到无辜的人,通通都停了手,不断地骂蓝启朔:“就算你不喜欢她,也不用这样对待她。”

    “听说是蓝启荷的哥哥,怎么两个人相差这么多。”

    “看,蓝启荷在那边……”

    偶尔有几个人注意到了远处的蓝启荷,他们看向了她。

    蓝启荷就这么站立着,不知道过去多久,她终于迈开脚步,朝着蓝启朔的方向走去。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指责蓝启朔,怎料她只是走到那个女孩面前,蹲下身子,将自己唯一一包餐巾纸掏出来,擦掉她脸上的血渍。

    一句话也不说,不指责蓝启朔,也不安慰那个可怜的女孩子。

    但是就在她起身要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事情,蓝启朔上前了一步,他跪了下来,就跪在蓝启荷的面前:“求求你……”他的声音低沉、凄凉,好像随时都会死去一样,他紧紧地拉着她一只手,双膝跪在地面上:“不要离开我……求求你……”

    他的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震住了,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蓝启荷抽了抽自己的手,却根本无法抽开:“我已经不在蓝家了。”

    “我知道……”蓝启朔抬起头看他,他的眼眶里都是水,手握得更紧,害怕一松开她就会逃走,“求求你……就算现在的我已经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不要离开我……无论你去哪里,我都可以跟随着你,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事情,求求你……不要对我视若无睹……求求你……”

    他放下了自己的一切尊严,只是为了能够留在她的身边。他可以舍弃一切东西,舍弃天,舍弃地,唯独不能舍弃她。

    他只求蓝启荷可以像以前一样,甚至她可以对他发火,打他,骂他,像他对那个女孩一样对待他,他心甘情愿接受,只要她还愿意看他一眼。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如同陌生人,就算擦肩而过也不会回头。

    她真的应予了那句话,三年之后,离开了蓝家,三年之后,便与他形同陌路。

    可是他不愿意,他不舍得,他放不开!

    他想拉住她,想乞求她,就算做她身上的一根头发也好,只要她还在,与她行走在一起!

    “求求你……”他的额间抵住了她的手背,“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顾锦年冷漠地站在远处看着。此时此刻这个少年,说了与他相同的话,不能没有蓝启荷,没有了她,就是没有了全世界。

    可是蓝启荷只有一个,能够拥有她的也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绝对不会是蓝启朔,也不会是朴赫,不会是任何一个人!

    他要尽早尽快的将这些人都清除干净,让她身边唯有他,也仅有他!

    蓝启荷呵了一口气,她抽出自己的手,只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

    人的一生中,有许多事情过去了,就无法再挽回。

    蓝启荷和蓝启朔,永远都像地上的两条平行线,从第一次相遇开始,就没有交点。他们或许可以靠的很近,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在一起。

    所以她抽开了手,从他身边离开,蓝启朔就跪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僵硬如铁。

    南大的学生议论纷纷着,关于蓝启荷和蓝启朔的事情,顿时飞满了整所学校。他们挖掘出她和他的许多过去,猜测着这段奇异的禁忌之恋。

    蓝启朔没有离开,自从蓝启荷从他面前走了之后,他就一直跪在原地,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

    一直到天黑,一直到天下雨,他还跪在那里。

    跟在他身边的少女不断地哀求着他:“回去吧,你再跪下去会生病的。我回去同父亲说,我会拒绝这门亲事,求求你……”

    她是那么喜欢他,她无法看到他这副模样,宁可松开手,将他推到自己永远都无法看见的地方,也不愿意让他受伤。

    可是蓝启朔无动于衷,他像是已经死了,又像是失去了灵魂,脑海中的画面只停留在蓝启荷离开的那刻。

    小时候他并不知道那种在乎就是喜欢,他折磨她,戏弄她,可是如今他明白了,他心里一清二楚了,他想要告诉她他爱她,他想要拉住她的手,他想要陪伴在她的身边。可是蓝启荷,却那么冷漠,她连头也不回一下,就这样冷漠地离开了……

    连一丁点儿希望,都不给他。

    在这刻,他恨不得自己变成了一块石头,一根草,一颗雨露,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待在地面上,永远消逝。

    他不要再睁开眼睛,不要再绝望,不要再痛苦,他想就这样待在原地,让所有人都无法看见他!

    身旁的少女还在苦苦哀求着,她忽然跌跌撞撞的爬起来跑向蓝启荷的宿舍,只是顾锦年早有防备,让守卫的大伯拒绝任何一个人进入。

    那个少女就在门口哭泣着,她撕心裂肺,呼喊着蓝启荷的名字。

    她可怜的声音就淹没在雷声和雨声之中……坐在房间里的蓝启荷,却什么也没有听见。

    ——求求你……求求你去见见他。

    清晨,蓝启荷被一阵喧闹声吵醒,她推开窗户,看到宿舍楼下围着一群人,蹲在最中间的,就是昨晚那个少女,她还在拼命请求着,不知道在对门卫说什么。

    蓝启荷走到了阳台,下面的人看见了她,立刻对着她呼喊。

    “她出来了!”

    “快点儿,你现在喊,快点儿告诉她。”

    “等会儿门卫又要赶你走了,真没人性。”

    “我觉得是她自己有毛病,为了那个什么蓝启朔,都在雨中站了一个晚上。”

    “你不知道吗?那个蓝启朔还跪在教学楼前面……”

    下面的人已经说开了,蓝启荷整个人都僵住……

    他们说什么?蓝启朔……还跪在教学楼前面?立刻从楼梯上跑了下来,她连睡衣都没有换。

    门卫见她出来了,便不再阻挠,那个女孩浑身都湿透了,她伸手紧紧地抓住她:“跟我来,跟我来……”

    她要带她去蓝启朔那里,她要告诉他她终于来了……可是才迈开脚步,她忽然眼前一黑直接跌到在了地面上。

    旁边围观的人一阵惊呼,蓝启荷手脚飞快地扶住了她,发现她已经昏死过去。

    该死的,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她郁闷无比的用力将女孩扶起,然后带到了医务室去。一大早的,医务室的老师还没有来,蓝启荷担心她出事,便扶着她到了校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前往市中心的医院。

    而远在教学楼前面的蓝启朔,再次与她擦肩而过,两个人明明可以离得很近,却真的如同平行线一般……

    怎么都没有交点。

    医院里有急诊室,蓝启荷在外面忙来忙去,好不容易那个女生稳定了下来,送到了病房,她才舒了一口气。

    低下头,看见自己居然穿着睡衣就出来了,立刻一脸黑线。

    就在这个时候,远远听见有人唤了她的名字,她抬起头,看见顾锦年拎着一袋东西从楼梯口上了来,他笑着将那带东西递到她面前:“你忘记换衣服了,而且房间门没有关,我随意帮你挑了一套,带过来。”

    “啊,真是谢谢!”蓝启荷没料到他居然还能帮她带衣服。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儿了,顾锦年问她要不要先吃饭,蓝启荷想起来早上听到的事情,好像蓝启朔还待在教学楼前面,有些担心想要回去看看。

    顾锦年告诉她,他来的时候就已经处理好了,学校里的老师打电话通知了蓝家,蓝家的人将蓝启朔接了回去。

    她淡淡地舒了一口气:“是吗……没事那就好。”

    “你还是很担心他呢。”顾锦年笑了笑。

    蓝启荷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毕竟是和我生活了十多年的人,就算再铁石心肠,我也会担心的……”

    “我们先去吃饭吧。”顾锦年立刻转移了话题:“听说城里有一家新的料理店开张了,好像很不错的样子,我带你去尝一尝。”

    “嗯。”蓝启荷没有拒绝,跟着他一同离开了医院。

    在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刚才那个病房,或许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生,会为了自己所爱的人付出,哪怕让自己在雨中站一天,直到病倒……

    而她,一辈子也无法做到这样吧。

    人的绝望,分为三个层次,第一层次的绝望是一瞬间的,因为某件事情而痛苦,而追悔莫及;第二层次的绝望是漫长的痛苦和悲伤……而第三层次的绝望,才是真正的绝望。

    当一个人不会再思考,不会再有情感起伏,就好像变成了一个木偶痴痴傻傻,如同失去了灵魂。

    而此时此刻的蓝启朔,就是失去了灵魂。

    蓝家的人随便怎么折腾,注射营养液,喊他,骂他,打他,他都一动不动,他脑海里唯一可以看见的,就是在教学楼前面,蓝启荷离开的画面。

    他宁可希望那个画面就这样静止了,至少他还可以看见她。

    蓝家的人从一开始的强硬到后来的哀求,他们退了亲事,推了工作,搁下公司,全部都围在这个儿子面前。

    他们苦苦哀求着,哭泣着,蓝启朔这样的行为,简直就是拿着刀在他们身上割肉啊!

    无论他们怎么呼喊,怎么哀求,蓝启朔都听不见。

    他就这样平静地躺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他很想张开嘴说什么,他很想重复着那句话……

    求求你,求求你……

    不要离开他,哪怕让他一直跪着,哪怕让他磕头,只要她愿意留下来,他什么都愿意做。

    “小朔,小朔……”女人一直哭,哭到嗓子也沙哑了,她抬起头看着身旁的男人,“小荷怎么那么狠,让他一个人跪在水泥地上一夜,她就不能回回头,她就不能劝劝他……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当初就不应该接她进蓝家的,当初就不应该让小朔遇到她的……”

    “是我们将她赶走的。”男人淡淡地呵出一口气。

    他很明白,这不能怪蓝启荷,是他们自己选择了万家,自己选择了攀附更高的权贵。

    虽然他们没有把蓝启荷推出去,但是无形之中他们的决定就是在驱赶这个可怜的女孩。

    她在蓝家曾经受蓝启朔欺负的时候他们不闻不问,如今她离开了,他们又能够怎样哀求她……

    如若换作是他,他也是会如此冷漠地。

    女人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她要去打电话,要把蓝启荷喊回来,她可以不要财产,不要公司,只要自己的儿子。

    她错了,她不应该以公司为重,她不应该什么都不顾,她最珍惜的人就快要死了,她最心疼的人就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如果再这样下去,她会发疯的!真的会发疯的……

    她拨打了电话,可是电话那边怎么也不接!

    自然的,蓝启荷早上出门的时候只穿了睡衣,又怎么可能会带手机。

    女人从一开始的急躁到后来的暴怒,她大声责骂着,骂蓝启荷没有良心,骂蓝启荷不是东西,骂得有多难听就多难听,旁边的管家一动不动地站着,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直到她骂累了,没有力气了,才放下电话,无声无息地哭泣起来。

    管家安慰道:“夫人,小姐许是没有带电话,如果是家里打的,她必定会接的。不如我去学校找她,将她带回来。”

    “那个臭丫头会回来吗?她现在跟了一个有钱的浑蛋,恨不得立刻滚出我们蓝家!她还会回来看我可怜的儿子吗?根本不可能!”女人骂骂咧咧的,却又不阻止他去学校找蓝启荷。管家为她倒了一杯茶,然后说道:“小姐也是我从小带到大的,她不是无情之人,恐怕是没有将手机带在身上,以前蓝家打的每个电话,她都是接的。”

    “是吗?”女人微微冷静了下来。

    管家道:“是的,我现在就让司机来一趟,一定会将小姐带回来的。”

    管家出了门去,他要去学校找蓝启荷,却打听到蓝启荷上午送一个女孩去医院之后一直没有回来。管家让司机守着宿舍,他去医院寻找,一直找到晚上,司机打来了电话,说看到小姐回来了,他又急急忙忙地赶到了南大的宿舍门口。

    蓝启荷很久没有看见管家了,遇到他自然是高兴的:“管家。”

    “小姐,蓝家出事了,夫人请您回去一趟。”管家已经出来很久了,他现在担心蓝家,也不再多客套,直截了当地想请蓝启荷回去。

    蓝启荷愣住:“什么事情?”

    “少爷……少爷昨晚在你们学校的水泥地上跪了一夜,他的身体很差,现在就在家中休养,可是他不肯吃药,也不肯接受治疗……夫人和老爷放下了工作,都陪在他的身边……小姐,您还是回去看看吧。”管家声音有些沙哑,看样子也累了很久了。蓝启荷沉默了片刻,她应了一声道:“我上去拿一下手机和钥匙,再和你一同去。”

    当车子行走在街道上,蓝启荷滑开了手机盖,里面显示着五六通未接电话,都是蓝家打开的。蓝启朔出事了……看样子,母亲是很担心了的。

    她呵了一口气,转头看着窗外。那些房子和店面一座一座地往后退着,而这车子则一直往前开,从不停步。就像时间一样,过去发生的事情一旦过去,就无法挽回了,而我们的人生,却一直在往前走,从来都不会回头。

    蓝启荷从蓝家出来了,她自然也无法回头,更不会回去蓝家生活。或许,就算真的有一次机会可以让她重新选择,她也会选择离开蓝家吧。

    车子在路上开了好一会儿,终于到了蓝家大门。她还没有从车上下来,女人就已经从正厅跑了出来,直接拉开车门:“小荷!”

    “妈……”尽管离开了蓝家,这声妈,还是不能少的。

    女人抓住她的手:“小朔在楼上,快,跟我一同去!”

    “妈……”蓝启荷停了一下脚步,“少爷他怎么了?”

    少爷……一句话句让女人怔在了原地。少爷,原来她一直忽略了这么多年来,蓝启荷在这个家的地位。虽说是她的养女,虽说他们也一直给她经济上的帮助,虽说她喊她妈妈,但是她从未真正享受过一个女儿应该有的生活。

    她喊蓝启朔少爷,她一直都像一个女佣一样在蓝家生活着,为蓝启朔生活着。所以,她又能以什么样的资格来责备她,来要求她……

    嘴里有无数的话却都在这个时候哽咽了,她强行让自己忍住不去在意她所唤的那个称呼,而是带她进了屋子:“你去看看就知道,小朔为了你的事情现在已经闹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们都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蓝启荷一听,果然也急了,她快步走到二楼推开了房间门,蓝启朔的父亲,医生,都站在他的床边。医生在给他注射药物,见蓝启荷进来,便退到了旁边,恭敬地站着。

    才短短一天,蓝启朔就好像变了一个样子,他憔悴了许多,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眼睛无神,只是直视着天花板,周围的饭菜早已经冷了,他硬是不吃一口。蓝启荷走上前,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蓝启朔却没有听见,依旧是看着天花板。

    “你怎么了……”蓝启荷蹲坐下来,趴在床头看他。蓝启朔终于有了一些反应,只是他没有侧头,而是依旧看着上方:“我只是想死而已。”

    他说得的那么平静,好像死对于他来说是一件非常简单,又非常正常的事情。

    “你一直都是这样无理取闹的吗?”蓝启荷平静地看着他,“只要不顺你的心意,你就会伤害自己让别人担心,你总是这样做,不但是伤害你自己,也在伤害关心你的人。”

    “你会担心我吗。”蓝启朔淡淡地呵出一口气,“就算你会担心我,你也不会回来了……我知道……所以,我不如让自己死掉……只有我死掉了,我才不会总是想着你的事情。我可以把什么都给忘记掉。”

    蓝启荷站起了身,她忽然一把拉起了他的手臂,旁边站着的人吓了一跳想要阻止她,却被蓝家的男人拦住了手。

    她用力地拉着他,蓝启朔完全没有反应余地,她将他带到了阳台上,然后用力将他推上扶手:“如果你真的想死,就从这里跳下去,虽然是二楼,不过下面都是假山,你跌下去了,或许就是立刻死掉。”

    “小荷……”蓝启朔没有料到她会做出这样的行为,整个人都愣住了,双手不由自主的抓住了她的肩膀。虽然他的确想死,但是他的身体会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寻求可以活下去的机会和方式。

    “有些事情,不是你觉得死了就可以解决的了的。你总是这样没用么,一不符合你的心意,你就要用懦弱的方式抗争,让别人来同情你,帮助你?你什么时候可以用你自己的力量,用你自己的方式活着!遇到危险了,你可以自己抵挡吗?跌倒了,你可以自己站起来吗?痛苦了,你可以自己舔舐伤口吗?你可以不可以堂堂正正地活着,堂堂正正地用这条别人都想要的健康的生命活下去!”蓝启荷不顾肩膀上的疼痛,大声地呵斥着他,她的声音洪亮,几乎响彻整片天空。

    蓝启朔被怔住了,他的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肩膀,眼泪无声无息的滑落下来:“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理直气壮的,总是这样像教训小孩一样教训着他……他也是一个男人,可是每次在她的面前,他就变成了一个孩子,他只能乖乖听话,只能乖乖跟着她所指的方向走。

    他不甘心,所以他要闹一闹,要吵一吵,他每次闹每次吵,她都会训斥他,一训斥,他就输了。

    蓝启朔明显落了下风,蓝启荷便将他带下了阳台回到房间里,管家立刻派人重新做了一份饭菜上来,他也总算愿意吃了。

    蓝家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心里想着,总算是没事了。

    蓝启荷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得回学校了,算上路程的话,回到宿舍刚刚好,如果去得晚了,宿舍楼就关门了,到时候她就没有地方可以睡,那可是惨透了。管家像是知道她所想,立刻开口道:“我刚才在回来的时候同小姐的宿舍楼楼长打了招呼,说让小姐回家休息一晚,第二天上课了,再送过去。小姐也难得一次回来,不如就留下来吧。”

    “好。”蓝启荷没有拒绝,她也是真的好久没有在蓝家住过了。

    管家随即让女佣下去为蓝启荷安排客房。以前蓝启荷所住的房间,东西都被她收拾走了,空空荡荡的,没什么留下来,所以这次只能住在客房里。不过蓝家的客房一直都很不错,条件远要比以前蓝启荷的房间好得多了。

    既然要留下来,那晚饭自然也是一起吃了。像这样全家人都到齐,并且一起吃饭,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蓝启荷其实挺高兴的,自然,蓝启朔也是挺高兴的……因为,她能够来到这里,能够留在蓝家住一晚上,说明她还是很担心他的。

    晚上吃的饭是蓝启荷很熟悉的,有她喜欢吃的,也有蓝启朔喜欢吃的。在吃饭的时候,蓝家的女人忽然抬起了头,她看着坐在对面的蓝启荷,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又忍住了。一直到蓝启荷快吃完了饭,她终于忍不住说了话:“小荷,以后还是留下来吧……外面一个人,不如在家里自在。”

    是的,外面一个人的确不如家里自在,可这里是蓝家,不是她的家啊……蓝启荷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女人不再说什么,只顾自己夹着菜……她的沉默已经表明了态度,只是她不想说的太明显,拒绝这样的话,她实在是无法说出口,特别是对帮助过她的蓝家父母。

    吃了晚饭,下人已经放好了洗澡水,让蓝启荷先去沐浴,蓝启荷习惯性的把沐浴的顺序换了过来,让蓝启朔先去。怎料蓝启朔才进去洗没多久,忽然听到重重的跌倒声。蓝启荷立刻推门进去,看见他衣服还没有脱,好像是膝盖碰到了水,太疼了,结果跌倒了。

    她连忙走上前将他按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蓝启朔有些不习惯的想要拒绝她卷他的裤脚,却被她瞪了一眼,乖乖收了手。

    “你跪的太久了,都已经发青了……这里也破了皮。”蓝启荷小心翼翼地用热毛巾捂着他的伤口,“以后不要像小孩子一样,总是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不仅让别人困扰,还害得自己受苦。”

    “我只是……”蓝启朔开口想说话,可是又怕说多了,蓝启荷会生气,会离开他……他紧紧抓住自己的衣摆,“我怕你真的不会再回来……我只能用这种方法……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做……”

    蓝启荷抬起头:“还疼吗?”

    “不疼了。”蓝启朔摇了摇头。

    “不疼就好了。”她站起了身,将毛巾放到旁边,“等会儿你洗完澡,让医生帮你上一下药,如果不好好医治,伤口会发炎的。”

    她松开手之后要往门外走去,蓝启朔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忽然起身拉住了她:“小荷。”

    “嗯?”转过头来,看着身后的少年,他局促不安的看着她,害怕的,胆怯的,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腕:“我一直都喜欢你。”从第一次见面开始,那种感觉就是喜欢了。因为喜欢才欺负她,因为喜欢才总是找她麻烦。只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只是想让她把更多目光都放到他的身上。

    只是他知道,这样的做法总是让她厌恶,可是他无法停止。他害怕当自己停止的时候,她就不会再关注他了。

    就这样,在这个不大不小的浴室里,蓝启荷看着蓝启朔,蓝启朔局促的站立着。两个人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在那句话之后。终于,蓝启荷轻呵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拂开他的手:“你先洗澡吧,再站着,会着凉的。”

    “嗯。”蓝启朔应了一声,蓝启荷便离开了浴室。

    浴室外面,管家担心着来回走,见蓝启荷出来了,立刻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蓝启荷回答道:“没什么,膝盖上的伤口遇到水,有点儿疼,所以跌倒了。刚才我进去给他敷了一会儿热毛巾,适应温度之后就不会疼了。他洗完之后,还麻烦管家帮他找医生处理一下伤口。”

    “是,小姐。”这是身为管家的他,应该做的事情。

    晚上,蓝启荷洗完澡躺在了床上。在蓝家这么多年了,她第一次住在客房里。被子很柔软,要比以前自己睡的被子柔软很多。

    想来,她住在蓝家,比蓝家的客人都还不如。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怨恨过他们,毕竟他们能够将她养大,供她上学,让她衣食无忧,这便足够了。只是,如今她选择了自己的路,让她再回到蓝家,再留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已然是不可能了。

    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拥有真正的亲人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走在大街上,也经常看见带着孩子一起出来的父母。有些孩子撒娇,有些孩子哭闹,有些孩子牵着他们的手走在马路上……无论哪一个,都不像她与蓝家的父母一样,如同陌生人一般,每次见面,都是有礼貌地问好,冷漠地离开……

    有时候,她真的很想有一个家。真正的,温暖的,只属于自己的家……

    正胡思乱想着,电话忽然响了起来,蓝启荷翻开一看,是顾锦年。顾锦年知道她今天要住在蓝家,也不知道如今打来电话做什么。她伸手接起了电话,还没有开口,就听见里面的一句问候:“小荷,晚饭吃了吗?”

    “嗯。”她回答道。因为顾锦年一直跟在她的身边,她知道他必定会来询问的,所以提前在吃饭的时候就给他发了短信。其实她自己有时候也会很郁闷,顾锦年这样,到底算什么……她和顾锦年,到底算什么。

    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并不喜欢他,甚至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都不会喜欢他。偏偏顾锦年又固执地,总是待在她的身边……她赶不走,也不好意思用赶的方法,可是再这样下去,她和他的关系到底又会怎么发展……总不可能,今后毕业了,工作了,还是这样吧。

    要不然,她可真是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明天我在校门口等你,好吗?”顾锦年不知道蓝启荷又走神了,在电话那边说了一句话,却半天等不到回应,“小荷,你在吗?”

    “啊?哦哦,好……抱歉,刚才我没注意听。”蓝启荷连忙道歉。

    顾锦年的脸色立刻变化,只是蓝启荷看不到他的脸,只听见他温和地声音:“呵呵,没关系,那明天见,晚安。”

    挂了电话之后,他冷漠地将手机摆放到桌上……才短短一天,蓝启荷回到蓝家,似乎所有心思都被带走了。看来,蓝家果然是不可留的。他必须找一个机会,将蓝家除掉才行……否则小荷,一定会回到那个地方,也一定会回去那个人身边。

    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或许,真的是他太过手下留情了,有些时候做事,还是必须果断一些,倒不如用彻底弄垮蓝家企业的办法。只有蓝家彻底完蛋了,蓝启荷才会无处可去,留在他的身边。

    蓝启荷在蓝家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到学校的时候,顾锦年果然站在校门口等她。蓝家是派了专车送她和蓝启朔到学校的,当蓝启荷下车的时候,远远就看见顾锦年站在那儿,他穿着一身干净的衬衣,就好像曾经的顾墨生喜欢站在田埂的草垛子前等她一样,都是带着温和地笑容,如春风沐过。

    有时候蓝启荷会有一阵恍惚,顾锦年太像顾墨生了,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往往会重叠在一起。但是她心里很清楚,顾锦年不是顾墨生……顾墨生是谁都无法代替的。顾锦年就算再像,再一样,也不是顾墨生……更何况,他要比顾墨生有手段,有计谋,明明看上去是微笑的,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在身后推你一把,让你跌入万丈深渊。

    “到了。”蓝启朔从另一侧的车门走了下来,他看到蓝启荷下车之后一直注视着顾锦年,没有再将目光移过来。

    她喜欢的,一直都只有顾锦年吧。呵……想想也是,就算顾锦年不是顾墨生,但是他和他是兄弟,他和她有许多过去,许多曾经的记忆。这些记忆都是美好的,而不是像自己和蓝启荷,都是他欺负她,让她受苦。

    所以,她会喜欢他,也是应该的吧。

    如此想着,他关上了车门,让司机先回去,而自己则从她的身后走过,进了校门。蓝启荷回过神来的时候,蓝启朔已经离开了,她还很郁闷地问了一句:“刚才还在这里的,人呢?又不见了。”

    顾锦年笑了笑:“怕是自己先走了吧。你吃过早饭了吗?”

    “嗯,吃了。”蓝启荷答着。她却没有问顾锦年吃了没有。其实顾锦年一早就等在了门外,他害怕自己没有等到她,所以什么早饭都没有吃。听了蓝启荷的回答,他也只是笑笑:“那去上课吧。”

    如果是真正关心他的人,会反过来问问他有没有吃早餐吧……所以,从过去到现在,蓝启荷从来都没有将他放在心上。正如她所说,她是不爱他的,也从来没有喜欢过他。就算他们可以一起上课,一起走路,一起吃饭,一起回宿舍……她的心,也从来都没有放在他的身上。

    可是没有关系,他想要的只有她而已。只要可以将她留在身边,总有一天她的心也会属于他的。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将一切会把她带走的人和物,通通消灭。

    是了,顾锦年不是天使,他和顾墨生完全不同。顾墨生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奉献自己的一切,而顾锦年所拥有的便是掠夺,掠夺他想要的,掠夺他想得到的,就算用尽他所有的手段,就算血流满地,他也在所不惜!

    他想要的唯一只有蓝启荷,他可以握着刀一路淌血的来到她的面前,杀遍路上的所有人所有事所有物体,只要可以到达她的身边。

    这是他的战役,也是他的掠夺!

    大一的课程虽然不如高中一般多,却也是紧密的。蓝启荷在忙着上课的时候,蓝家那边却传出了消息,公司出了大问题。他们一家最大的合作公司所出的外销产品被扣留在了海关,公司无法结账给蓝家,蓝家的资金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原本可以向银行贷款或者向别家公司借钱缓冲一下,却没有一个银行愿意给他们贷款,也没有一家公司愿意借钱。问起理由都只是摇摇头,有些说资金紧张,有些说暂时不对外大笔的借款了。

    蓝家出现了危机,导致许多员工都因为拿不到工资而跳槽,几个大的股东也纷纷退了出来,蓝家一下子变得孤立无援。

    蓝启朔知道公司出了问题,为了帮助家里,暂时也停学了。蓝启荷虽然从报纸上看到过蓝家的新闻,却并不知道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她有打电话问过管家,管家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只知道是资金周转不灵,而没有大的公司愿意借钱给他们,而且连银行都不愿意贷款了。

    “连银行都不愿意吗?用我们的房子去抵押,都不可以吗?”银行怎么会不答应,蓝家的房子占地面上积大,交通便利,又在市区,光是卖都要上千万,用房子去抵押,银行不答应这不是很奇怪吗?如果他们真的还不起钱,银行大可以把房子拿走,光是房子就可以卖很多钱!

    管家完全不了解情况:“这几天老爷和夫人都急白了头发,他们四处求人借钱,可是那么一大笔资金,也没有人敢借。”

    “少爷呢,少爷现在怎么样?”蓝启朔离开学校至少有一个星期了,他也在求人帮忙吗?

    管家道:“蓝家的公司有许多高层都离开了,少爷只能自己一个人硬撑着,他们搁下一大堆事情,如果不处理完,就算资金有了,公司也无法运转。少爷忙得根本没有机会吃饭。”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原本不是好好的吗?只是一些货物会扣押,就会有这样严重的后果吗?银行不能贷款,别人又不愿意借钱。光是银行不能贷款这点儿,就很奇怪了!该不会……有人在背后动手脚?

    蓝启荷第一时间联想到了顾锦年,但是很快她又摇摇头,顾锦年虽然有势力,但是现在她已经和蓝家没有关系了,也没有必要去整垮他们啊?可如果不是顾锦年,那会是谁?又是怎么回事?蓝家真的会就此垮掉吗?

    她很担心,却像无头苍蝇一样根本就没有一个头绪四处乱窜。其实原本她可以对蓝家不闻不问的,但是自己根本就做不到,只要听到一丁点儿的事情,她就会紧张,就会担心。

    蓝家的事情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的公司最终还是维持不下去了,最后宣布了倒闭。他们卖了房子卖了金器遣散用人,只是为了还清所欠的债务。蓝启朔虽然大学依旧是继续上的,但明显已经决定休学一年,第二年再考虑入学的事情了。

    蓝启荷发现,其实她根本就帮不上任何忙,虽然担心着,却最终也什么都没有做,看着他们的公司倒闭,看着他们把房子卖了还债。唯一能够帮上的,就是在城里找了一间比较廉价的出租房,给他们暂时居住。

    有些人曾经一辈子活在天堂里,忽然让他们下到普通的生活中,毕竟有诸多的不习惯。而原本高高在上,应该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的女人,也像普通妇人一般,每天早早起来去菜市场,会为了几毛钱的菜与小贩磨叽。会自己拿刀杀鱼,并且平静地剥掉鳞片。

    人的改变真的很快,蓝启荷曾经以为那样的一个人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适应的。可是没有想到她适应的那么快,才短短几天,当她去探望她的时候,她穿着普通的围裙,手上满是鱼腥味,为蓝启荷打开了门。

    蓝启荷起初是真的愣住了,僵在门口没有动,直到女人将她带进了屋,看着屋里平整的摆设,虽然简单,却也井井有序,她的眼眶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泛红。女人给她倒了一杯茶,然后道:“你父亲找了一份新的工作,他们给的工资还算比较高的,虽然那家公司小了一些,但是人都很不错,你父亲也很高兴……”

    “是……什么公司?”蓝启荷抬起头。

    女人道:“装修公司,新开没多久……离上市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里面都是一些刚出来的大学毕业生,人都不错,很热情。呵呵,还管你父亲叫大叔呢。他们经常买零食,总是塞给他吃。他现在做那边的主管,等以后公司景气了,工资也会往上涨的吧。现在至少可以维持房租,还是不错的了。”

    蓝启荷点了点头:“少爷呢?”

    女人的表情似乎有一些崩溃,却还是努力忍着:“小朔他不愿意去学校读书,一直在外面找工作,想要帮家里多赚一点儿补贴……可是你也知道,他没有大学的毕业证书,没办法找到好工作……现在在一家快递公司……做送快递的活……”

    曾经那么富裕的一个家庭,如今却沦落到这种地步……蓝启荷忽然觉得有一些冷,她微微缩了缩肩膀,扭头看到旁边的小桌子上摆放着一堆绒毛玩具……她知道这些,把没有缝好的耳朵和眼睛缝上去,每缝一个布偶就得几角钱……如今,却真的是要做这些事情了。明明在几星期前,还是市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出门都是开着保时捷法拉利,如今却……

    连普通人家的生活,都比不上。

    出了门,蓝启荷按照女人告诉她的地址,去了街对角的一家快递公司。那也是新兴起的,每天运送的货物不是很多,她远远地就看见蓝启朔扛着一个庞大的箱子放到一辆电瓶车上。也许是货物太重了,他失去了平衡差点儿要掉到地面上,幸亏旁边的人帮了他一把,将他的货物托了上去。蓝启朔连连道谢,然后坐上了电瓶车。他原本要往前开,却在抬头的一刹那看到了旁边的蓝启荷……脸上的表情在这瞬间冻结,他猛地把头撇开,要往旁边骑去,蓝启荷喊住了他:“少爷!”

    这声少爷,更是让他难堪。他不愿意停下来,想立刻就跑掉,可是蓝启荷却远远地追上来,依旧喊着他少爷。

    他终于忍无可忍的停下来转过头:“我已经不是少爷了!”

    从蓝家的公司倒闭开始,从他彻底沦为一个普通人开始……不,或许是在更早的时候,从蓝启荷从蓝家离开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是少爷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喊他,为什么还要在这么人多的地方喊他。难道让所有人都看到吗?看到曾经的蓝家少爷如今却在这里做跑快递的……难道让所有人都来嘲笑他,嘲讽他吗?

    “我没有嘲讽你的意思!”蓝启荷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只是来看看你!你停下来,和我说几句话好吗?”

    “你要和这样的我说什么!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没有钱,我一无所有!我从以前开始就依靠蓝家的钱而活着,现在我什么也不是了,什么也不是了!”以前,至少他可以用尽全部的力量留在她的身边,用蓝家的钱,用蓝家的权,他可以买一切蓝启荷想要的东西,送蓝启荷她想要的。可是现在,他成了一个普通人,而且还是那样的臭性格,还是那样的烂脾气……她一定更加讨厌他,更加厌恶他了!

    “你在担心什么。”蓝启荷走了几步,终于站到了他的身后,“就算你一无所有,你还是你,你还是蓝启朔。难道没有了钱,你就变成了别的人了吗?难道没有钱,你就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吗?你看,现在你就在为家里努力,在赚钱!现在的你,要比以前的你更加优秀,更加出色。”

    “你不用安慰我……”蓝启朔握紧了车把手,他的声音弱了下去。

    蓝启荷道:“我没有安慰你!我说的是事实。你知道,我从来都不喜欢说谎。以前的你总是不独立,总是只思考自己的事情,但是现在的你不一样,你会思考家庭,你会为爸爸妈妈着想。少爷,现在的你才是真正的长大了,懂事了。你比以前的那个蓝启朔更加优秀,更加出色,更加充满魅力!就算是快递员又怎么样,就算是成为一个普通人又怎么样,在这个世界上有成千上万个送快递的,有几亿几亿的普通人!你只是从最高的地方跌下去罢了,跌下去,从头开始!你还是蓝启朔,你还是你!”

    你还是蓝启朔,你还是你……

    这句话,就好像雨水一样一下子渗入他的心脏,他呆呆地站立在原地,蓝启荷就站在她的对面,距离很近,只要跨出一步就可以触碰得到。

    她总是这样的,明明好像离得自己很远,可有的时候他回过头便会看到她;明明以为她讨厌自己的,可是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她总是会一次又一次地出现……他已经很努力,很努力想要将她忘记,想要松开手,想要说……以后两个人便再也没有关系了。他配不上她,从以前开始就一直配不上她……可是,如今她却又站在了他的面前。

    双手已经松开,电瓶车一下子倒在了地面上,他伸出手去,忽然将蓝启荷整个人都抱入怀里……

    “如果你想推开我,现在就用力地推开我……”他紧紧地贴住她的脸颊,呼吸就萦绕在鼻息间,“如果你现在不推开我,我会跟着你一辈子,一直烦着你,一直吵着你……小荷……我无法离开你……”

    无法离开,真的无法离开,他的整个心都在她的身上!他的整个灵魂都在她的身上!他希望自己可以天天看到她,可以天天触碰她,可以与她在一起,与她笑,与她乐,与她欢,与她闹……只要蓝启荷愿意,他可以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只要她愿意,只要她可以留在他的身边。

    蓝启荷僵在原地,她伸出手本来是打算推开的,但是肩膀上明显感觉到他在发颤。这样的蓝启朔,她根本就无法推开手去……这样的蓝启朔,让她不知所措,不知道应该怎么对待他。

    而远处,那站在高楼上看着下面一切的少年,却已经冰冷了一张脸。顾锦年知道蓝启荷会去找他的,却不知道他们还会相拥而泣。当初他亲吻她的时候,她强烈地抗拒,如今换成了蓝启朔,她倒是还乐意了吗?看样子,蓝启朔在她的心中,远远超过了其他人,或许比自己死去的弟弟,还要重要。

    除掉一个蓝家还不够,他得想尽办法除掉蓝启朔,而且是要除的干干净净,除得神不知鬼不觉,无论蓝启荷身边出现多少人,他都会痛痛快快铲除干净。她能够看着的只有他一个人,她能够想着的也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人,根本不需要存在了。

    蓝家虽然没落了,但是蓝家的人依旧生活在这座城市。只是他们变成了普通人,开始过普通人忙碌的生活。起初蓝启荷是相信蓝家女人说的那些话,父亲找了一份好的工作,会好好上班的。后来在一次学校举办的线下活动上才知道,他根本就没有找到好的工作,他做了一个搬运工,专门帮助婚庆公司搬运道具。学校里举办的大型活动也是需要婚庆公司布置场地的,她是现场的主持人,在与顾锦年试音的时候看到他跟一群四五十岁的大叔扛着木阶梯从外面进来。

    曾经是公司的董事长,曾经那只拿笔签合同的手,现在却做起了杂活!

    她几乎一下子呆住,直接扔掉话筒就冲了过去:“爸,你怎么在这里?妈不是说你找了一份主管的工作吗?”

    刚放下箱子就听见了蓝启荷的声音,他立刻抬起头来,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嘘……这件事情,你可万万不能让你妈知道。”他战战兢兢的,左顾右看,发现没有人注意,便舒了一口气。

    两个人坐到了旁边的台阶上,开始聊了起来。蓝启荷静静地听着,听着他这些日子的遭遇。原本凭着超高的学历以及工作经验,可以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可是那些大的公司就好像早就商量好了,没有一家公司收他。后来他的确去了一家小公司上班,工资虽然不高,但是周围的人都是很不错的,只是不出两天,老板很为难地将他辞退了,原因也不敢说,但是他有推测,是有人暗地里操作,怕是不想让他好过吧。

    最后他只能在这种地方干干粗活,也许那暗地里操作的人,就是想看到他这样的窘态,所以也没有多加干涉了。

    “爸,蓝家有仇人吗?”

    男人道:“仇家必然是有的,只是却也不多,而且都不是深仇大恨,只是生意上一些竞争罢了。也不至于如此待我……许是我们蓝家的劫难吧,无论是谁背后里搞鬼,我也不愿去多想,这辈子,只要我们是平平安安的,就足够了。小荷,你也不要多去探寻,那人既然可以整垮蓝家,还能够控制那么多的公司,必定不是普通人,我怕你也会受伤。”

    “我有分寸,爸,你放心吧。”蓝启荷听完他所说的,脑海中无数种念头闪过,那些念头的集中点不是别人,正是顾锦年。

    顾锦年的能力她是知道的,当初理事会的成员都会莫名其妙推荐他,他除了非人的能力之外,还有一个在京里的父亲,但是话又说回来,强龙不压地头蛇,如果顾锦年在本地没有力量,根本是无法绊倒蓝家的,更不用说控制那么多的公司。而且顾锦年一直跟在她的身边,哪里有机会去做这些事,也没有看到他安排过什么……

    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不是顾锦年,那会是谁?

    “爸,这件事情我不会告诉妈的,你放心吧。这些工作又累又苦,我会想办法帮你。对了,妈现在也为这个家操劳了不少,这些活儿我知道,工资都不高,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量告诉我,我现在经常接主持的活儿,也赚了一些钱,学校又不需要学费,还给我奖学金,都够用。”蓝启荷安慰着他,却让面前的男人红了眼,他无法拒绝,只能一味的说:“好,好。”

    活动举行完之后,她的父亲也便回去了,蓝启荷喊住了正在帮忙收拾话筒线的顾锦年:“我想请你帮个忙。”

    顾锦年微笑的转过头:“只要是你说的,任何忙我都愿意帮。”

    蓝启荷静静地看着他,将刚才的事情重复说了一遍,无论那个始作俑者是否是顾锦年,如今她开了口找他帮忙,他答应了,自然会竭尽全力帮她做到:“我父亲……就是蓝家企业原本的董事长,因为公司倒闭了,他还需要维持家庭经济所需,所以一直在努力找工作赚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市的企业都不应聘他,他有很高的学历,还有丰富的工作经验……如今却在一家婚庆公司做搬运工……我希望你可以帮一下忙,为父亲寻一份工作。”

    “好……”顾锦年带着笑,他面对蓝启荷的时候,从来都是温温和和的,特别是从那晚他强吻了她,遭到她的强烈反抗之后,他更加不敢逾越一步,“我会帮你父亲安排。”

    蓝启荷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很奇怪,以父亲的资历,怎么可能会找不到工作……也许,是蓝家仇人太多了吧。”

    她答得很轻,却是旁敲侧击在试探顾锦年。

    顾锦年也皱了皱眉头:“这的确奇怪,看样子得去调查一下。放心,小荷,有我在,我会帮你。”

    是吗?他是真的会帮她,而不是背地里害蓝家?蓝启荷睁着眼睛直视顾锦年,她很想从他眼睛里看出一些什么,可是不知道是他隐藏的太深,还是现在顾锦年,她已经无法再想象了……顾锦年为了得到他想要的,到底会用何种手段,如果说蓝家垮台的事情与他无关,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可如果真的是顾锦年做的,他又是什么时候安排的这一切?

    她……还能够信任谁……在这个世界里,她还能够信任谁呢?

    在这个世界上活了这么久,她依靠着很多人长大,包括那些美好的记忆,美好的人和事。可有的时候这些人和事总是会被现实打破……也许,她能够信任的,只有她自己吧。

    顾锦年动作果然很快,他第二天就帮蓝家的那个男人找到了一份很体面的工作,是在一家私人企业里,做仓库的主管,工资很高,而且因为是顾锦年介绍的,公司里面的人都不敢为难他。自然,蓝启荷不会把是顾锦年介绍的事情告诉她的父亲,只说是自己认识的一个朋友推荐了这个工作。

    之后顾锦年告诉蓝启荷,他已经着手调查蓝家的事情了,必定会给出一个结果。蓝启荷只笑,却不回应什么。

    顾锦年说会给她一个结果,到底是什么结果,她可真是不敢想象。

    因为蓝家暂时的经济危机缓解了,蓝启朔又回了学校上课。学校里有很多人都知道蓝家跨了的事情,虽然也不至于挖苦嘲讽他,却比以前更加疏远他了。本以为蓝启朔会有些自暴自弃,可是他似乎比以前还要精神勃勃,很认真地听课,很努力地完成课余作业。他还去学各种专业技能,一心一意在学校里生活。蓝启荷知道,他是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起来,只有变得强大了,才可以保护家人。

    人其实是会变的,而且变化得很快,甚至让你难以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曾经你所相识的那个他。蓝启朔就是这样,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只企鹅,一直拖着不让蓝启荷离开……但是就在他想要改变的时候,你会发现,其实他那肥嘟嘟像企鹅的身子,也在逐渐变化。

    他会成长,长成一只鹰,然后奋力一跃,跃上天空。

    蓝启朔在短短的时间里,系里的排名就直线上升,并且因为一直参加活动,学习技能,得到了很多奖项。周围同学对他的看法略微有所改观,却依旧是不友好的。

    顾锦年那边的调查出来了,似乎是一家以前和蓝家有合作的大型企业,因为他们的企业生产的包装纸有非常大的质量问题,而且重金属含量过高,蓝家之后就拒绝与他们合作,他们趁着蓝家出事,就落尽下石,最终导致蓝启荷的父亲一直找不到工作。

    蓝启荷没有拆穿他的谎言,她知道那家合作公司的存在,虽说在本地也算大头了,但是以他们的能力根本安排不了这么多的事情……顾锦年只是拉了一个垫背的而已。

    只是这个垫背也可怜,顾锦年轻而易举的就用他的手段,把这家原本在本城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企业给毁灭了,而且下手要比蓝家重许多倍,直接套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进了监狱中。现在想来,或许顾锦年对蓝家的手下留情,是为了让蓝启荷不追根究底,一旦他撕破了脸,蓝启荷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平静了。

    很多事情,蓝启荷是明白的,她只是佯装不懂罢了。她心里却很明了,顾锦年做了什么,顾锦年到底是一个什么模样的人。而蓝启朔,她看了很多年,接触了很多年,自然也知道他的秉性。

    如今蓝启朔也真正地成长了,今后的路,还不知道会如何走下去。

    “蓝学姐,活动开始了。”帷幕后面已经响起了一阵掌声,蓝启荷努力让自己扬起笑脸,然后踏上了舞台。

    这是南大第二年的迎新会,她这个校园主持人,自然是不会落场的。只是才出来,就被下面的几个学生起哄,让她唱歌。特别是有传闻蓝启荷高中的时候唱歌曾经只得六十分,更是闹腾得兴奋,他们并无恶意,只是想热闹一番,拿蓝启荷开涮。

    蓝启荷抵不过,她清唱了一首歌,在场的顾锦年和蓝启朔都听见了,仿佛是回到了当年的弗尔德伦……宁静的,温和地,没有现在的一切罪恶。

    ——总有一天,炊烟回到村庄,那隐约是稻谷,晚来香;总有一天,天使安心梦乡,在妈妈的怀里,轻轻晃……

    为什么人会变化,为什么当我们长大,很多曾经美好的过去就只成了过去,无法再体会到……为什么那些最初的美好只停留在最初,无法一直延续下去……为什么我们在逐渐长大的过程中丢掉了美好,丢掉了纯真,丢掉了无私的心……

    看着站在舞台下的人,蓝启荷忽然流泪满面了。这些孩子刚刚步入大学,不知道今后他们的路会怎么样,不知道他们今后是否会遇到坎坷和彷徨。她唯一知道的是,他们也和自己一样,总有一天会在社会的磨练中,丢掉曾经的那些美好。

    所以,请珍惜那些单纯的日子,每个单纯的朋友,也许在今后的道路上,我们会变得不单纯,但是那些单纯的记忆,我们却一直留在心头。

    无法忘记,永远都无法忘记。

    舞台下面的顾锦年看着她,或许他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泪流满面的蓝启荷……她是很少哭的,在他的面前也好,在蓝启朔的面前也好。可是现在她为什么哭呢?为什么哭得这样伤心呢?是为了蓝家?为了蓝启朔?还是为了别的人……他转过头去,看到站在角落的另一个,也是曾经一直陪伴在蓝启荷身边的那个少年。

    他此时此刻也像他一样,怔怔地望着舞台上的蓝启荷,他可以感受得到,他很想冲上舞台将她紧紧揽在怀里,就和现在自己的一样。

    只是他克制住了,努力不让自己去安慰她,去拥抱她。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看到那样的眼泪,他很想问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的心有些微疼,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撕裂,可是他无法张开口询问,无法探知道这样的疼痛到底是来自于哪里,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看着舞台上的蓝启荷,直到她主持完活动,下了舞台为止。

    活动结束之后,他走在她的身边与她一起回到宿舍去,蓝启荷第一次在自己身边走的那么慢,慢到好像这条路还可以再走一天一夜:“锦年。”

    她轻唤了他的名字,他一惊,抬起了头。

    “其实你一直对我很好,”蓝启荷说着,她脸上漾开暖暖的微笑,“有的时候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回报你。你陪伴在我身边,帮我做一切事情,当我遇到困难了,你总是挺身而出,当我遭受挫折了,你必定披荆斩棘为我开辟一条宽敞的道路。有时候我会真的把你当作自己的亲人,比旁人都重要的亲人……”

    顾锦年呆立在原地。

    “你是知道的,我从来都没有一个真正的亲人。我记事开始到现在,从来都没有一个人告诉我,我的亲生父母是谁,还有谁是与我有血缘关系的,我有没有兄弟姐妹,我有没有需要依靠我孝敬的老人……”蓝启荷重新将视线落在前方的路上,“虽然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孤单,可是我内心深处却一直在盼望着,能够出现这样一个人,我可以无条件信任他,我可以将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他。锦年,我希望你对我而言是这样一个人……我不希望有一天,当我再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两个人会是形同陌路的路人,抑或让我对你充满怨恨。”

    回到宿舍里之后,顾锦年一直在思考蓝启荷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

    ——我不希望有一天,当我再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两个人会是形同陌路的路人,抑或让我对你充满怨恨。

    她知道什么吗?她是在警告他吗?让他不要再插手做任何事情,让他不要再伤害她身边的人?呵呵,可是她又能够知道多少?她又能够明白多少。他做了什么?他做了哪些事情,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吗?只是一味的猜测,认定蓝家的一切都是他所作为的。

    这样的他,就算用尽全力表现得再好,她也不会相信他的。更何况像信任亲人一般信任他呢,不过是玩笑罢了。

    蓝家的情况渐渐稳定下来,租的房子也因为蓝启荷的父亲换了工作,工资比较客观,所以交了两年的房租。蓝家的女人勤勤恳恳的在家中做事,她每天都过着像普通妇人一样的日子,并且和隔壁几位邻居搞好了关系。

    蓝启朔很认真地学习,他已经报了公务员考试,马上就要进行笔试了,以他的成绩笔试是不成问题的,如果能够通过面试,那么今后便是公务员,衣食也无忧了。

    曾经轰轰烈烈的人生,到了如今却好像一下子缓和了下来……蓝家虽然没落,却让这原本冷漠地家庭,变得有了人情味儿。连那个女人也常常说,早知道能够拥有这样平静地生活,早在当初就可以没落了。或许这样,他们现在还能够真的像一家人。等到他们年纪大了,孩子们都结婚了,孙子孙女儿也有了,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生活,也算是幸福了。

    “如果能够一直这样下去,也好……”这样的日子,就如此一直平静地过下去……也许,也是幸福的吧。蓝启荷如是想着。

    可是她万万也不会想到,就在她如此认为的第二天,有一个更加残忍更加痛苦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正是因为这件事情,让她与顾锦年原本的两条平行线一下子错乱了,让她的生活发生了更大更波澜的变化。

    而此时此刻的她,还平静地站在蓝家门口,仰头看着天空的云。她期盼着,一切过去的不幸与幸,就像那云一样,平静地来,平静地离开……

    那是在第二天,蓝启荷进了教室之后听到的消息。起初只是听说有人跳楼了,就在凌晨四点,某栋教学楼的楼顶。但是学校里总是有一些道听途说,在老师没有验证的情况下,蓝启荷是不相信的。

    但是学生之间消息传得很快,说跳下来的时候立刻就有救护车带走了,草坪上还有血。有些人说他是得了忧郁症,还留了遗书,有些人说是某个系的,因为失恋而想要自杀。

    蓝启荷虽然不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但是无风不起浪,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学生之间才会有这样的传言。

    上课的时候有学生问老师,老师很避讳的不谈此事,这更让蓝启荷确定,学校里是真的发生事情了。倘若只是子虚乌有的,老师必然会反驳,但是老师不但没有反驳,而是尴尬的直接转开了话题,这言外之意代表,凌晨的时候,真的有人跳楼了!

    下课的时候有学生带头说要去看看那血迹,于是一大帮人就朝着食堂对面的一栋教学楼走去,蓝启荷也跟了过去。血迹倒是没有看到,但是平日里不怎么浇水的花坛却湿漉漉的,而且沿途都被清洗了。

    蓝启荷小心翼翼地蹲下来,看着那湿漉漉的水泥地。手指探了下去,轻轻抹过一丝水渍放到了鼻息下轻嗅,然后整个人僵硬住……是血的味道!的的确确,是血的味道!

    学校里有人跳楼,如果人没有死的话,学校必然会隐瞒的,这种事情传出去,对学校的名声非常不好,无论是因为何种原因。所以既然现在没有任何消息从学校官方传出来,看样子那个人并没有死,还是安全的。

    现在的小孩,也太不让人省心了,做出跳楼这种事情来……

    她如此想着,忽然手机铃响了起来,刚接起,就听到电话那头气喘嘘嘘的声音:“小,小荷!来医院,快来医院!小朔出事了!”

    蓝启朔……出事了?该不会……她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僵硬住,等反应过来已经伸手去拦出租车了!

    蓝启朔出事了,偏偏在学校里有人跳楼了之后出事……难道那个人是蓝启朔?他跳楼了?不可能的,现在的蓝启朔不是以前的他,现在的他绝对不会想不开做出这种事情!

    出租车在路上飞快地奔驰着,蓝启荷紧握着手机,她现在脑海一片混乱,有些担心蓝启朔,又有些摸不清状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怎么了?之前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之前不是一直都风平浪静的吗?

    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出租车司机知道蓝启荷要去医院,便走了一条捷径,怎料那条路竟然堵车了。这下不但不快,反而慢了起来。出租车司机歉意地转头对蓝启荷说:“不好意思,本来以为这条路会比较快的,怎么想到发生了火灾。”

    “没关系……”蓝启荷虽然着急,可是心里却特别平静。

    司机掉头走了另一条路,大约过了三十多分钟,终于到了医院。蓝启荷连忙付了钱跑进医院里,前台的护士告诉她凌晨送进来那个病人已经从急诊室出来了,听说命被保住了。

    蓝启荷按照她说的方向找到了那间病房,她推开门,看见蓝家的父母正坐在床边看着躺在病床上,脸上罩着氧气罩的蓝启朔。

    “发生什么事了?”蓝启荷有些僵硬。

    女人道:“学校那边说是小朔早上起来坐在走廊口背书,因为意外所以跌落了下来,幸亏楼层不高,而且下面有草坪,所以命是救回来的……只是还是很危险。”她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很平静。

    蓝启荷心咯噔一下……虽然和听到的流言有些出入,但是也确确实实是有人从楼上摔下来了,只是她并不知道原来这个人竟然是蓝启朔。

    “医生怎么说?”知道他暂时是没有生命危险,蓝启荷也舒了一口气。

    女人捂住了脸,她极力让自己不要颤抖身体:“双脚断裂,手臂算是保得住,只是以后……再也无法行走了……”

    这样严重?蓝启荷睁大了眼睛。本来刚进来看到父母虽然很难过,但是至少也忍住了,却不知蓝启朔居然受了这样重的伤。

    “而且医生说现在还不知道他能不能醒过来,要是醒不过来,就真的成了植物人……我的小朔……我的小朔……”女人隐忍着,却最终还是悲伤地哭出了声,她不断地重复着,一定要向校方讨个公道,双手捂着脸,眼泪已经打湿了她的手和衣袖,蓝启荷都分不清那到底是水还是眼泪。

    明明这个时候的她应该担心、着急的,可是她的心却这样冷静,脑海里唯一闪过的念头是:蓝启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在医院待了好一会儿,直到天快黑了,她才回到学校。回学校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蓝启朔摔下来的那个位置,想要看看有没有线索。学校所说的走廊,其实是楼梯的转弯口,一般转弯口都有一个窗沿的部分,学校宿舍的窗沿设计的比较宽,窗户是外凸的,而且通常玻璃窗是关上的,很少打开。蓝启朔的确会在这种地方看书,但是底下这层窗户一直是紧闭的,想要推开都得用很大的力气,下面金属的部分似乎是被锈住了,这样的一个地方,怎么可能会发生意外?

    而且原本是想找些线索,不过保洁阿姨很用心,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被打扫过,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蓝启荷伸手按住窗沿用力一跃,直接跃到了蓝启朔所在的位置。她倚靠到身后的墙壁上:“如果他要看书,需要光,必然是会这么坐了。而且凌晨天冷,他开了窗,风会吹乱他的头发,所以那个时候玻璃窗也是关上的。”

    蓝启荷如此靠着,想象着今天早上坐在这里的是蓝启朔……傀……

    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在这个窗沿,到底……忽然视线一撇,她看到了在这个窗沿下方,那片灌木丛下的一些片状物。

    从楼梯上跑了下去,她走到下面,来到那片灌木丛前,然后小心翼翼地蹲下。这些片状物是花瓣,而且很新鲜,看样子是最近在落在这个地方的。

    仰起头看着上方的一排窗户。今天虽然有风,但是风却不算大,如果从旁边飘过来,而且是这么一大堆花瓣,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些花瓣,必然是在上面落下来的,而竖立的一排窗户,唯独蓝启朔那扇窗户是开着的。既然他从那里摔下来,那么这些花瓣有没有可能,是跟他一起落下来的?

    她伸手拨了拨地上的花瓣,忽然一疼,抬起头,手掌下似乎被玻璃划了一个口子。这些花瓣是和玻璃碎片一起落下来的,所以不可能是蓝启朔出事之后有人撒在这里了……蓝启朔凌晨4点左右在楼梯口看书,还带着花?这会不会太奇怪了一点儿?

    “小荷。”正蹲在地上看,忽然听到有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她抬起头……是顾锦年。

    “那么快就从北京回来了吗?”昨天下午顾锦年因为有一些事情去了一趟北京,本来是今天晚上才回来的,倒没有想过会这么快回来。蓝启荷站起身从灌木丛里走了出来,顾锦年似乎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看着那片郁郁葱葱的灌木:“听说蓝启朔出事了,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蓝启荷道:“双脚无法再行走了,而且一直未醒。医生说如果醒不过来,可能会那样躺个四五年……成为植物人。”

    “这件事情有些稀奇。”顾锦年抬起头看着那敞开的玻璃窗,“一个活生生的人,从那么小的窗户里摔下来,当时应该有发生什么事情。”

    如果顾锦年说这也只是意外的话,那蓝启荷第一个怀疑的就会是他,无论是谁,只要是正常一点儿的人都会觉得这次所谓的意外根本就是有疑点的,更何况顾锦年的智商相对来说应该比她要高一点儿。

    “你刚才在看什么?”顾锦年微微往前走了一步,蓝启荷手里还沾着一片花瓣:“这是从那扇窗户下面的位置发现的花瓣,和碎玻璃一起,我想可能那个时候蓝启朔手里握着花,或者是别的人……手里握着花。”

    顾锦年仔细查看了一下,注意到她的手掌被玻璃划破了,不自然的皱了皱眉头,然后道:“你总是这样不懂得照顾自己。”

    “没关系,只是小伤口。”蓝启荷要收回手,顾锦年却一把拉住了她:“等等,这是黑蔷薇。”

    黑蔷薇,蔷薇科植物,种植要比普通蔷薇难一些,而且品种稀少,通常人工种植都会死亡,只有在一些野外抑或山上的灌木里可以看见它。黑蔷薇的花语迷人而惨烈——绝望的爱。

    什么样的爱才是绝望的爱?那是爱到极致,爱到痛苦,爱到无法自拔,却永远得不到对方真心,触碰不到对方,只有自己独自徘徊在黑暗之中,不停地挣扎,不停地挣扎。这样的爱,才是绝望的,痛苦的,惨烈的。

    蓝启朔从楼上摔下来的时候,身边掉落着这样的花瓣。那么这个花语,不是在指蓝启朔,就是在指当时在场的另一个人。

    “黑蔷薇?”蓝启荷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看着手掌心里的血一点儿一点儿滑落在花瓣上,她忽然打了一个冷颤。总觉得,似乎有什么真相,要血淋淋地从那堆黑蔷薇花瓣之中拨开来。

    “先去把伤口处理一下吧,这件事情到时候可以研究。”顾锦年担心伤口会感染细菌,便带着蓝启荷离开了那栋教学楼附近。

    蓝启荷离开的时候还扭着头,看着郁郁葱葱的那从灌木:到底在灌木的上方,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包扎伤口的时候蓝启荷还在胡乱想着事情,校医给她涂双氧水,她一疼,差点儿跳起来。顾锦年按住她的肩膀:“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调查这件事情。我会安排人询问当时在场的老师和学生,你不用担心。”

    “我不担心这个……”蓝启荷淡淡地呵了一口气,“我担心地是真相背后的事实,或许是我无法接受的。我总有这样的预感,只是不知道这个预感是否会成真。”

    “会成真又如何,不会成真又如何,有我在,我会帮你承担。”顾锦年安慰了一句,然后弯下腰接过了校医手里的创口贴,亲自为蓝启荷贴上。

    绝望的爱……自从蓝启荷在蓝启朔出事的窗口下看到那些黑蔷薇之后,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捧着黑蔷薇去找蓝启朔?又是什么样的爱才会如此悲伤,悲伤到绝望。难道是万家的那个女孩?因为总是被蓝启朔欺负,所以报复了他?

    她立刻拨打了电话去询问,却被得知万家的女儿在蓝家没落之后就被父母强行转学到了国外,所以不可能是她做的。

    蓝启朔到底得罪了谁?竟然有仇怨到要将他从楼上推下去。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低的楼层,推他的人稍微聪明一点儿,也会知道他是死不了的。为什么不引到更高的地方推,或者用别的方法杀害他?难道并不是想杀他,只是想威胁他,威胁蓝家吗?

    总有千丝万缕的头绪在脑海中闪过,好像找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可是又无法联系起来,蓝启荷烦心着,手指不断地搅弄……忽然,她注意到自己手上的伤口……那是被玻璃片割到的,看上去像被蔷薇花刺到一样。

    等等,刺?为什么地上有黑蔷薇的花瓣,却没有黑蔷薇的茎杆?难道当时那个人只带了花瓣来,而不是整束花捧过来的吗?

    她飞快地离开宿舍要前往出事现场,推开门的时候看到顾锦年就站在自己门口,她有些意外,顾锦年却一点儿也不意外:“我知道你晚上必定会出来,所以等在这里。”

    “我只是有些事情无法想明白。”蓝启荷答。

    “我陪你一同去。”顾锦年走到了她的身侧,“你独自,我不放心。”

    蓝启荷没办法拒绝,就和顾锦年一起重新回到了那教学楼的下面。因为这里出过事,本来应该被清理掉的玻璃,被留了下来,当然这也是顾锦年给事务办压力,才留下来的。

    晚上很黑,蓝启荷拿着手电筒蹲下来在附近仔细找,顾锦年问她找什么,她却不说。只能陪着她一起找。

    找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她终于抬起头来:“没有。”

    “你落了什么东西?”顾锦年真是一头雾水。

    蓝启荷道:“那些黑蔷薇,有花瓣却没有茎杆,不是很奇怪吗?如果是有人将花带上去,应该是拿着花束上去的,就算是一支,也有茎杆的……”如果说是肇事者故意将茎杆拿走,那又是为什么?拿走黑蔷薇有什么用?是因为那花上留有他的证据?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如果是被人故意拿走的话,应该会丢在学校的垃圾桶里,或者藏在别的地方,明天我派人来找找吧。”蓝启荷太为这件事情废脑筋了。

    “我只是觉得奇怪……”如果不是花束,那会是什么?有人捧着一堆花瓣找蓝启朔?那也太奇怪了。

    现在,蓝启朔躺在医院不省人事,她什么忙都帮不上,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帮他找出真相,又或者说是她自己想要知道真相。虽然有些真相是血淋淋的,是痛苦的,但是她无法让自己停住脚步,无法让自己不去探寻。

    晚上躺在床上休息,蓝启荷怎么也睡不着,或许是天气太热了,或许是被子太厚了,她总是不断地翻来覆去,噩梦连连。她梦见许多东西,曾经的过往,在村子里的时候,在顾墨生去世的那家医院,总有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少年出现,在他的脚下开满了黑蔷薇,一朵一朵极致美丽。

    “小荷,我一直在等你……”梦里有一个声音一直重复着,呼唤着,好像要把她的心给唤醒。她睡得很不安,不停地翻滚,不停地辗转反侧,最后她好像被跌入了一片汪洋大海,不……应该是沼泽,周围都是一片漆黑,淤泥弥漫了她的全身,让她无法伸出手,无法挣扎,越挣扎就越往下沉,越挣扎就被越拖入深泥中。

    ——小荷,我一直在等你。

    “谁!”蓝启荷几乎是被惊醒的,她喘着气从床上坐起来,脸色苍白。

    望向窗外,天还是暗的,或许是黎明了,地平线上可以看到一丝艳红的曙光。她披上衣服想走到阳台去,还没有拉开门,忽然听见阳台上有人说话的声音。是隔壁寝室的顾锦年?

    蓝启荷立刻贴身到了墙壁上,仔细地听起来,顾锦年或许是在打电话,他不断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下达命令:“我只给你们三天的时间,三天,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将那个人找出来,如若找不出来,就将这件事情掩了,警察局那边我已经安顿好了,不会出现差错。”

    “我的耐心有限,明白了吗?”

    那个人……蓝启荷静静地听着,她不知道顾锦年在对电话里的人说什么,但是她可以肯定地是,顾锦年所说的这件事情,就是蓝启朔出事的事。他在帮忙找当时出现的另一个人吗?可是,为什么只给出那么短的时间,而且找不到就要将事情掩了?难道顾锦年知道了什么?

    他知道当时出现在楼梯口的另一个人是谁吗?

    顾锦年打完电话就回了宿舍里,只有蓝启荷还穿着单薄的衣衫依靠在冰冷冷的墙壁上。她虽然至始至终都不曾信任过顾锦年,但是在听到他对电话里说的话,心还是狠狠地抽了一下。她现在可以说是真正的孤立无援,不知道该信任谁,不知道谁是真实的,不知道哪些话是对的哪些话是错的,甚至不知道那黑色的蔷薇是别人为了混淆视听放上去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她感觉到全身冰冷,整个人紧紧地搂住了自己的肩膀,蹲坐到地上:“该怎么办……”

    有谁可以告诉她,有谁可以帮帮她啊。

    顾锦年打完电话就回了宿舍里,他并不知道蓝启荷听见了刚才的话。可是此时此刻的蓝启荷,却觉得全身冰冷,明明已经是初夏了,却觉得好像浑身都浸入了冰窖里。她根本没有回床上去睡,而是在地上坐了一夜,直到天彻底亮了,她才蹒跚的站起身要去洗漱。

    可是才站起身却觉得头一阵昏眩,差点儿就晕倒在地面上。估计是晚上蹲的太久了,脚很痛,头也昏昏沉沉的。

    她洗漱完毕换了衣服,打开门,意外的发现顾锦年并不在,若是往常,这个点他早已经等着了。是因为昨天电话里的事情吗?她径直往楼梯下走,才走到转角处,忽然听见一声尖锐的喊叫声!

    蓝启荷整个人顿时清醒,她飞快地跑上去,就在宿舍楼后面的灌木丛里,顾锦年整个人都跌倒在上面,衬衣是一片凌乱手臂上都是被玻璃划破的痕迹,闭着眼睛,似乎是昏死了过去。

    那尖叫的女生是早上进来的,似乎是暗恋顾锦年,每天都会在宿舍楼开门之后进到楼梯口等,可是没有想到居然看到这样一幕。

    她吓得脸色发白,蓝启荷飞快地走上去伸手探了顾锦年的鼻息。他没有事,只是昏了过去,而且破碎了玻璃窗的是二楼的楼梯口,从那么低的地方跌下来,就算头朝地都死不了。

    “给老师打电话!”蓝启荷将顾锦年打横抱了起来,送往医院。

    医院的医生给顾锦年做了检查,除了一些小伤口,和轻微的脑震荡,几乎没有什么损伤,估计是受了惊吓或者别的原因,加上轻微脑震荡,所以顾锦年一直没有醒过来。

    他被留在医院的时候蓝启荷打算离开去看看案发现场,怎料她才站起身,原本昏睡的顾锦年却醒了过来,他伸手一把拉住了她:“小荷。”

    “你醒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会从那个上面跌下来?你遇到了什么人了吗?有人将你推下来的吗?”见他醒了,蓝启荷连忙担心地询问道。顾锦年是真的出事了,还是他自己为了排除嫌疑演的一出戏?

    她现在无法信他,也无法不信他。

    “我看到窗外有东西,想要走过去看看,不知道窗外很滑,我跌了出去。”顾锦年答着,很平静地样子,可蓝启荷却无法平静:“什么东西?”

    顾锦年道:“没有看清,好像是一个盒子,挂着线,从上面垂下来。”

    盒子?她见到顾锦年的时候,根本没看到什么盒子,怎么会发生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情,只是为了看一个盒子,就从上面摔下来佃。

    “就好像找了魔一样……”顾锦年回忆着,视线探向病房的窗户,“就在类似角落的位置,很普通的一个盒子,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不停地晃动,晃动,我想伸手去看看,就走到窗沿旁,弹出身去,手抓到了旁边的把手,怎料那上面好像涂了东西,很滑,我重心不稳,便摔了下去。”

    “我去看看,你好好休息。”蓝启荷要走,顾锦年却喊住了她:“小荷……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要再参合进这件事情里,我已经安排了人去调查,如果你也受伤,我会担心地。”

    “我是铁打的,”蓝启荷拍了拍胸脯,“死过不止一次了,怕什么。”

    不止一次了,受伤也好,跌倒也好,甚至遇到生命危险,她现在能够做的,不是坐以待毙,而是找到真相。或许躲在暗处的人,根本就希望她是坐以待毙的,他们更如此希望,她便更不让他们如愿。她要找到他,那把个躲在深处的秘密挖出来,展现在人们面前。

    蓝启荷出去之后躺在病床上的顾锦年起了身,从床上走了下去,站到地面上。病房另一边通向其他病房的门忽然被打开了,一个穿着西装的少年从里面走了出来,顾锦年微笑着回过头:“廉,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已经处理妥当了,蓝小姐那边……”少年抬起头看着刚才蓝启荷离开的那扇门,“如果她继续深究下去,有些东西会被发现。”

    “就算她不深究,也迟早会被发现的……”顾锦年眯起了眼睛,“更何况,她总有一天会知道……我只是希望在她知道之前,她已属于我。”

    完完全全的,被他掌控在手里。他布下了天罗地网,只是为了将她囚禁在其中,周围延伸出去的所有范围,无论是山川、湖泊,抑或是海洋,都被他掌握在手中。他不会轻易松手,他要牢牢的,紧紧地,重重的,将她握在手中。无论是谁,都无法扳开手掌。

    他只是害怕握得太紧了,她会疼,但如果要和失去她相比,他宁可她疼,宁可她痛不欲生。

    穿着西装的少年微微合上了眼帘,这才是真正的顾锦年,一直以来,真真正正的他……那个少女,从一开始就掌握在他的手中了吧,从相遇的那刻,在那个村子里,抑或更早的时候。

    “你是不会明白的。”顾锦年又轻呵出这句话。其实这句话早在弗尔德伦全宿制贵族高校与她相遇的时候,他就已经说过了,那个时候他为了见到她,特意在喷泉那边弹起了吉他,要知道,顾锦年是最不屑做这些事情的,可是他居然会为了她,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孩子一样,坐在喷泉边弹唱。

    ——你不会明白,当你想要某样东西,得不到,却拼命想紧握在手里的感觉。

    就好像握着沙子一样,想握得更紧,更紧,就算它会漏光,也要紧紧握着。而现在的顾锦年,会将那漏走的沙子,一粒一粒捡回来!

    顾锦年摔下去的窗户其实和蓝启朔出事的地方很像,只是一个窗沿比较宽,一个比较窄,蓝启荷仔细地查看了一遍,扶手上的确是很滑的,但因为窗沿很高,就算扶手上被人涂了润滑油,他也不会摔下去。

    所以,顾锦年是说了谎,无论他是自己摔下去的还是被人推下去,他是想隐瞒这件事情。不过,如果说顾锦年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故意从楼上摔下来,那代价也太大了些。

    哪怕二楼不至于死人,要跌下来的话,也许会断手断脚,他胆子再大,也不敢这样做……

    下面的灌木丛里,她看到了许多玻璃渣子,还有黑色的蔷薇花瓣……又是蔷薇花瓣……现在可以弄清楚的是,蓝启朔从楼上跌下来的事情,必然是和顾锦年有关的。姑且不说是谁做的,如果是顾锦年,那些联系也就说得通了,如果不是顾锦年,那么他必定知道一些什么,否则也不会在他身边出现蔷薇花瓣了。

    正捏着那些花瓣左右查看,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电话里传出女人焦急的呼喊着,她拼命地唤着蓝启荷的名字:“小荷,他醒了,他醒了!”

    蓝启朔醒了……她立刻挂了电话奔回医院。

    顾锦年所在的医院并不和蓝启朔同一家,自然的,蓝家现在没落了,顾锦年所在的私人医院,他们根本付不起钱的,所以只能去普通的人民医院。虽然价钱也高,但是和私人医院比,那是便宜很多了。

    急匆匆地跑到病房推开门,看见蓝启朔坐在病床上,他背对着她,看着窗外美丽的风景。

    病房里还站着一个女人,是蓝启朔的母亲,她脸上的模样竟然比蓝启朔昏迷的时候还要悲伤,看到蓝启荷出现,她伸手一把拉住她,将她带到了蓝启朔面前:“小朔,你看看,她是小荷,你还记不记得小荷?她是你最喜欢的人,最最喜欢的人!”

    蓝启荷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直接被拖了过去,待她抬起头,看到的是蓝启朔一张茫然的脸:“你是……”

    “我是你妹!你失忆了?”蓝启荷几乎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失忆?这么戏剧化的事情?这不是应该发生在女主角身上的吗?你妹的怎么会发生在男主角身上……呸呸,或者是男配角身上……虽然跌下来的确严重,但是也不至于到失忆的地步吧?而且,怎么可能会失忆呢?

    见他连蓝启荷都想不起来了,女人是彻底地失望了,她无声无息地落着泪,蓝启荷伸手在他面前摆了摆:“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受伤的吗?当时你在楼梯口,从那里跌下来了。”

    “跌……”蓝启朔看着窗外,“我只记得那里有一个盒子,一直在晃动的盒子……摇啊,摇啊……”

    摇啊,摇啊……蓝启朔的眼神好像一瞬间变化了,他痴痴呆呆地望着窗外,好像有一种魔力在吸引着他,吸引着往窗外走去。只可惜他的双脚已经无法行走,只能拼命地伸着手,伸着手……

    “喂!”蓝启荷的一阵呼喊将他唤回了神智,他有些惊恐地转过头,看着蓝启荷:“好像有人在喊我。”

    “废话,我在喊你啊!”这个小子,刚才居然走神了,还拼命地想要往窗户那边挪去,就跟中了邪似的,着实恐怖佃。

    蓝启朔看着蓝启荷:“不是你,是另一个人,在窗户那边。”

    好像在轻唤着他,有一首歌,轻盈的飘在耳边,柔软的,如梦如幻……只是他记不清那清唱的歌词,只有柔软的旋律在不断地回荡,在他的耳边,在他的心口。

    “我看你是真的中邪了。”蓝启荷摇了摇头,她转身看着另一边的女人:“妈,医生检查过怎么说?有没有可能恢复记忆?他这个样子可不行,我觉得不是失忆了,而是变傻了。”原本只是很随意的一句话,却更让女人红了眼睛。

    她可怎么办啊,蓝家九代单传的一个儿子,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

    蓝启荷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懊恼地敲了敲头,然后忽然握住了女人的手:“妈,放心吧,有我在。”有她在,她一定会把事情调查清楚,一定会给蓝启朔一个公道,一定会保护好蓝启朔,保护好蓝家。就像以前一样。

    曾经是那么坚强地女人,此时此刻也只能无声的落着泪,又有谁可以想象得到,曾经那么富有的他们,竟然会落得这般地步。

    离开了医院,蓝启荷开始努力把两件事情串联起来,如今唯一可以得到的信息是那个盒子。顾锦年看到了,蓝启朔也看到了。假设顾锦年是真的出了事情,他也是因为那个盒子才从楼上摔下来的,而蓝启朔必然也是。

    那个盒子到底是什么模样的?里面装了什么东西?以顾锦年这么谨慎的性格竟然也会出现意外和失误?

    虽然有人想要伤害他们,却显然没有打算杀死他们,这又是为什么?是警告?是示威?还是比这更严重的事情?如果那个人想要杀死他们,在他们跌入楼下的时候就可以动手了,更何况凶手根本就没有想到蓝启朔是否会失忆,言外之意就是,他并没有露脸,所以也不害怕他们活着告诉周围的人当时发生的事情。

    与顾锦年和蓝启朔有关,那也就是说这件事情并不是单方面蓝家的仇敌所做的了,顾锦年和蓝启朔唯一的联系就是弗尔德伦全宿制贵族高校,或者在更早以前……村子里的时候。可能,蓝启朔到村子里的时候当时还只是顾墨生在身边,顾锦年没有来。那么,难道和弗尔德伦全宿制贵族高校有关?

    蓝启荷的猜想不无道理,顾锦年和蓝启朔唯一有联系的就是在弗尔德伦全宿制贵族高校的时候,也许是在那所学校里,他们两个得罪了什么人?蓝启朔是不用说了,他这辈子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可顾锦年不一样,他做事谨慎,得罪的人必然是很少的,不过也不排除有人对他羡慕嫉妒恨,所以进入南大之后,想要修理他。

    是了,南大,能够如此熟悉学校,并且自由进出宿舍和教学楼,极有可能是南大的学生。她只要去弗尔德伦全宿制贵族高校调查一下,在这两届里面,与他们一样考入南大的学生名字就可以了。

    而且弗尔德伦的学生成绩一向都很好,会考入的南大的几乎是很少有的,大部分不是进了清华北大就是出国留学去了,范围一小,她也便可以简单地锁定目标了。

    蓝启荷请了短假,坐着出租车前往弗尔德伦全宿制贵族高校,她心里很清楚,调查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结束的,不过话说回来,那所学校管理非常严格,平日里都不允许亲人探望自己的孩子,她除了找关系,想来是没有办法进入了。

    出租车司机开得很稳,蓝启荷一边打电话联系几位老师,一边找借口想要进到学校里。

    老师们大多数都认识蓝启荷,这个在短短三年里从倒数几名一下子窜到了第一名的学生,很多人都不相信奇迹,偏偏蓝启荷就是一个奇迹,她为弗尔德伦全宿制贵族高校所有学生做了榜样,督促他们,哪怕起步点不同,哪怕曾经的你跌倒在万丈深渊,你也可以站起来,走到最顶点。

    那些老师都很欢迎蓝启荷来学校里看看,并且邀请她把当初的学习方法传授给现在的学弟学妹们。蓝启荷便趁着这个机会进了学校,想要调查在她这届和小她一届的学生里有没有人考入南大。

    只是调查并不如往常那般顺利,老师们重视那些成绩好的,并不重视成绩差的,如果问有哪几个学生进了名校,他们立刻如数家珍般倒出来,问他们有多少人考入南大,一个个都冥思苦想不知所云。有些老师回答说,在他们班级里,几乎所有学生都进了名校,没有人是考入南大的;也有老师说,他们班上有几个成绩差的,不过不知道考入了什么学校。

    蓝启荷想要进档案室调查,却被老师们拉住了:“档案室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进的,你也知道,在我们这所学校里念书的学生一个个都是有家庭背景的,有些资料被保存的很好,根本不给外人看的。”

    “那怎么办啊?”都不能看,她岂不是白来了?

    “高三那届应该还有几个人记得自己的学长学姐,你向他们打听打听,不然等有老师申请到进入档案室的许可后,我让他们帮你查查?”有老师给出了建议。

    蓝启荷无奈道:“只能如此了。”

    她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在弗尔德伦里,如果不能调查到什么,她可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了。只是,顾锦年还在医院里,她不想把自己来弗尔德伦调查的事情告诉他,可又很清楚,如果自己什么都不说,他必然也会知道的。

    弗尔德伦高三的学生基本上是很乖,蓝启荷毕业的这届还算吵闹,后面高三进来的那届,因为经历了校变,所以学生基本上都很沉稳,不敢在学校里惹事。所以蓝启荷给这届高三的学弟学妹传授学习经验还是轻松的,不过楼下高一高二的可就吵了,他们都是新进来的,一个个家庭富庶,在本地的学校又是当着老大的位置坐上来的,如今大一群老大聚集,人又说一山容不下二虎,自然是每天都要斗了。

    蓝启荷听见楼下传来砸东西的声响,就因为取消了等级制度,所以孩子们也吵得热闹,现在想想,有些东西还是有值得存在的价值的。

    她询问了两三个高三的学生,基本上他们是不知道有谁考入南大的,偶尔有几个知道当时成绩比较差的几个学长学姐,但是似乎也都出国去了。也是,就算是成绩再差的学生,只要家里条件好,怎么样都可以出国的。

    捧着手里的一些教材,她无奈地从楼上走了下去,走廊上有几个男生待在一块聊天,旁边围满了女生,话题中时不时的传出赛车、四驱动之类的话题。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正打算从楼梯上走下去,忽然人群中有人喊了她的名字:“蓝启荷学姐!”

    她一惊,抬起头。看到一个棕红色头发的少年从人群中挤出来,他满脸都是惊喜:“真的是你?学姐不是应该毕业了的吗?我是听说学姐来了这所学校,我才来的!我跟着你好久,而是因为比不上你的成绩,无法跳级,一直没追上你的步子。”

    他是谁啊?蓝启荷嘴角抽了抽,脸上明显是“我不认识你的表情”。

    “斯,她都已经不记得你了。”人群中还有一个少年,银色头发,眼瞳带着淡淡地蓝,看上去年纪不大,可是浑身却散发着一股强势的气息。此时此刻他正用轻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蓝启荷,“她就是你说的那个曾经帮助过你的女人?看上去细胳膊细腿的,也不像会打架的人呢。”

    “啊?”那个少年脸上的惊喜明显退了下来,他紧紧拉住蓝启荷的袖子:“你忘记了吗?在小学的时候,我们被其他高年级的学生拦住要挟,是你救了我。”

    有这回事吗?

    蓝启荷努力地看着少年的脸想要想起一些什么,恍惚间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些事情……那个时候蓝启朔念得是贵族私立学校,而她念的是普通学校,因为蓝启朔的命令,她放学无论多迟,都必须去他的学校接他。通常,会看到一些其他学校高年级的学生向贵族学校的孩子要挟,他们知道他们有钱,特别是那些低年级父母很宠的孩子,只要一看身上佩戴的东西就可以知道了。每次她看到这种事情基本上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其实她不爱管闲事儿,因为闲事儿会很麻烦。

    不过那次正巧看见曾经也欺负过蓝启朔的高年级学生在欺负一个低年级的孩子,她本着帮蓝启朔报仇的心理直接上去就把那些高年级的学生打跑了。轻而易举,三两下就解决,当时也的确有这么一个孩子,棕红色的头发,眼泪汪汪地拉着她道谢。

    她只是挥挥手:“道谢就不用了,以后变得强大一些,不要总是依赖别人而长大。长大,是要靠自己的心,只有自己想要长大,你就会长大。”

    蓝启荷勉强想出了一个轮,她低头看了一眼面前少年,当初那个哭着鼻子的小孩,如今已经长得差不多与她一般高了:“长大了啊……”

    少年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他拼命地点着头:“嗯!我已经变强了,变得很强很强,不会再被人欺负,也可以像小荷姐一样保护其他人了。”

    “是吗?”蓝启荷微微一笑,她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好努力,去保护值得你保护的人。”

    “我想保护的人是……”少年一下子红透了脸,他鼓足勇气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蓝启荷已经离开了。身后的银发少年皱了皱眉头:“斯,她已经走了呢。看,她完全把你当作小孩子,根本就没有认真记得你。”

    棕红发的少年握紧了拳头,他回过头看着银发少年:“不用律管!她不记得我,是因为我不够强,现在我已经强大了,很强大了,她一定会再记得我的!会记得我的名字,会记得我叫李斯!会记得我的存在!”

    银发少年一动不动,他冷漠地看着他,然后轻轻启唇:“是吗。”

    会记得,才怪吧。

    李斯和南律,是低年级学生中最出色而且打架最凶猛的两个人,低年级许多学生以他们为首,组成了一个派系,虽然没有名字,但是他们经常混在一块,许多女孩子都愿意跟随着他们,也常常为了争做他们女朋友的位置而勾心斗角。

    南律和李斯都是那种在感情生活上比较复杂的人,常常引来大家众说纷纭。而南律也从不过问他感情上的事情,只是听说很早的时候有人曾经帮过他一次,他一直无法忘记那个人。

    今天,或许是缘分,或许是老天的安排,李斯遇到了蓝启荷,遇到了那个曾经帮助过他的人……同样地,让南律也看到了她。那是一个很强大的女人,从进到学校里开始,她几乎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却让人无法靠近一步,她面带微笑着,却给人一种窒息的压迫感。虽然南律嘴巴上是不屑的,但是他的目光至始至终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蓝启荷,弗尔德伦里传奇的女生,从沼泽的最深处爬起来,攀登上了悬崖的顶峰。

    李斯会那么在意她,是不无道理的。

    蓝启荷在弗尔德伦有事情要调查,自然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与他们玩乐,她经常询问高年级的学生,有没有印象上几届的学长学姐中有没有人进入南大。有些人是记得的,最有名的要数顾锦年和蓝启荷自己,以全国第一第三的成绩进入了南大,当时跌破多少人的眼镜。

    可对于其他人,他们却没有任何印象。

    蓝启荷有些头疼,看样子不进入档案室果然是无法查询的,光只是问问这些学生的话……

    “小荷姐……”正想着事情,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她转过头,看到一个棕红色头发的少年笑嘻嘻地靠了过来,递给她牛奶:“最近总是看你好像很忙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呢?”

    蓝启荷接过牛奶:“我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可是都问不到。”

    “什么事?如果我知道,我可以帮你问问哦。”李斯很认真地看着她,一副很想帮她的样子。蓝启荷笑了笑:“就是想知道,在前两届毕业的学生中,有没有人像我一样进入南大的。”

    李斯的眼神微微变化:“其实我一直想问小荷姐,你明明考了全国第一的成绩,为什么要去南大呢?你那么好的成绩,可以选择全国,甚至全世界任何一所学校啊。”

    蓝启荷沉默着,她轻轻呵出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选择了南大。”也许,只是无法舍弃这座城市而已吧。

    无法舍弃这座城市,无法舍弃城市里的人,因为无法舍弃的感情,所以要留下来,所以才放弃了那么好的机会去别的地方。

    “是吗?”李斯淡淡地呵出一句,其实他很想问,她是不是为了蓝家的那个少爷,为了蓝家的那个人。早在私立学校的时候他就已经听说了,蓝启荷是为了蓝启朔而存在的,她一直保护着他,甚至宁愿牺牲自己的一切,也不愿意让他受伤。

    “我可以帮小荷姐去问问。”李斯忽然扬起一张笑脸,他挽住蓝启荷的手,“以前小荷姐帮过我,我现在就要帮帮你,嘻嘻,交给我吧。”

    “你可以帮我吗?”蓝启荷愣了愣。低年级一向是跟高年级没有什么交流的,他能怎么做?

    李斯站起了身,他拍了拍胸脯,很热情地回答道:“放心都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帮你调查清楚的。明天这个时候小荷姐能在这里等我吗?”

    在这里等就可以了吗?蓝启荷还愣在原地,李斯已经兴高采烈地离开了。他跑回教室里,拉着南律说道:“我可以帮上小荷姐的忙了,律,今天你派几个人,帮我一起拦住高年级的那些学生,我要问他们一些问题。”

    “如果他们不回答怎么办?”南律正在玩着PSP,他放下手里的东西,皱着眉头抬起头。李斯表情瞬间变化:“他们会说的。”

    如果不说,就打到他们说为止。一直以来,他不都是这么做的吗?和南律一起,一点儿一点儿从下面的位置爬上来,他可是打了很多架,受了很多伤呢。不过没有关系,小荷姐说只要变得强大就好,他已经按照她说的,变得强大了,变得很强大了,他可以做到以前不能做的事情,也可以帮助小荷姐做她想要做的事情。

    南律挑了挑眉毛,继续拿起PSP玩:“好吧,晚上我会召集一些人去宿舍门口守着,接下来交给你了。对了,最好不要让你亲爱的小荷姐知道,不然她没准会生气呢。”

    “小荷姐为什么要生气?”李斯有些不明白,奇怪的看着他呐。

    南律不冷不热的笑了一下:“没什么。”

    李斯已经被他自己所认为的正义所腐蚀了,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根本就是暴力么,做这样的事情,那个蓝启荷,当然会生气。

    当天晚上,学校放学之后高年级的学生陆陆续续回到了宿舍去,可是他们没有料到有一群低年级的人已经将大门口包围了,其中带头的那个少年一头棕红色碎发,表情是微笑的,眼睛里却看不到一丁点儿的感情。

    是那么冷漠,好像北极的寒冰。

    “呐,学长学姐们,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们哦,回答出来了,才可以回到宿舍去呢。”少年悠悠然开了口,那些学生顿时僵住了。

    “怎么回事?”“现在不是放学时间吗?”“这几个人是低年级的……”“他们干什么,来砸场子?”“不知道啊。”“那两个人我认识,低年级的头儿。”“很厉害,特别是红头发的,打人不要命。”

    李斯挠挠头发:“真是麻烦啊,律,不听话的人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南律答道。

    蓝启荷是根本不知道学校里会发生斗殴这样的事情,她原本打算回自己的宿舍,穿过高年级的集体宿舍时,竟然看见那里围了一大圈的人,围在最外面的都是低年级的,走近一看,竟然发现早上还跟她聊过天的那个李斯就站在人群中,他手抓着一个高年级学生的衣领,拳头像雨点一样挥在对方的脸上。

    “喂,你们……”蓝启荷急了,学校里斗殴这种事情如果被上面知道,这些人肯定要被处分的,更何况李斯这个明明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孩子,出手居然这么重!

    她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冲进人群,一把拉住了他要挥下去的手。

    被李斯殴打的那个男生早已经面目全非了,脸上都是血,蓝启荷的心一紧:“你疯了吗?你是要把人打死吗?谁让你这么做的?”

    李斯本以为蓝启荷会夸他的,因为以前蓝启荷帮他的时候也是打架的啊,所以他现在动手又能有什么错,他只是想帮她而已啊。所以当蓝启荷用那么严厉的声音斥责他的时候,他一下子呆住了,松开了手。

    那个快被打死的学生滑落到了地上,蓝启荷立刻让旁边的学生扶住他:“快,带他去医务室看看!”

    怎料他们根本走不了,外面有一圈低年级的学生围在那里,没有李斯和南律的命令,他们是不会放他们走的。

    “小荷姐,我只是想帮——”李斯非常害怕,他第一次看到蓝启荷那样的表情,好像在看一堆垃圾一样看他。可是他话还没有说完,蓝启荷就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话:“帮人是这么帮的吗?你快要把别人打死了!你下手的时候都不会考虑到这些问题吗?”

    李斯一下子愣住,他呆呆地看着她……本来以为,她是会夸奖他的……本来以为,她会对着他微笑的……以前蓝启荷不是也这样做的吗?不是也这样帮了他的吗?

    他现在只是长大了,他只是在用自己的力量做事而已,为什么她要这么生气?

    “送他去校医院!”蓝启荷对扶着那受伤学生的几个孩子吼出一句,那几个孩子畏畏缩缩的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外面围着的这圈人……蓝启荷一肚子火,她一把拉起他们的胳膊直接朝着低年级围着的人群走去。

    低年级的学生听过蓝启荷的传言,他们有些害怕,又不敢散开。蓝启荷走到一个学生的跟前,她直接弯下腰盯住他的眼睛:“让开,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蓝启荷的声音很有威胁力,那个低年级的学生吓得一下子瘫痪到地上,然后直接爬到了旁边去。她伸手挥了挥,让高年级的学生先把受伤的人送走,然后黑着一张脸回头看李斯:“你所认为的强大,就是这个样子吗?”

    打人,压制,斗殴,这就是所谓的变强?当然不是!

    可是李斯却不明白,他歪着头,怔怔地看着蓝启荷:“小荷姐以前也是这样帮我的,小荷姐不是把那些坏人打跑了吗?”

    “你好好看清楚,你所认为的强大,真的只是这个样子而已吗?”蓝启荷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她一下子站到了她的面前,“强大,不是通过打架这种方式就可以强大起来的!而是通过我们的心!想要保护对方,想要用尽全力保护对方的心!你并不是在帮助我,而是为了向别人炫耀你的力量!”

    ——以后变得强大一些,不要总是依赖别人而长大。长大,是要靠自己的心,只有自己想要长大,你就会长大。

    他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自己强大起来……很努力地在让自己强大起来……难道他错了吗?他一直在朝着这些目标而努力着……一直一直都在努力,难道现在告诉他,他弄错了,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强大,他根本就还是和以前一样?

    不会的,他已经厉害了许多,他已经会打架了,他已经可以保护她了!

    李斯忽然一把抓住了蓝启荷的手:“我会给你看看,小荷姐,只要你现在想要做的,我都可以做到。你要什么我都能够给你,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我很强大的,真的,你看……我长大了。”

    可是蓝启荷是木然地,她甩开他的手:“我不认同。”

    不认同他所谓的强大,不认同他所谓的长大。时间真是可怕,把曾经那么干净单纯的小孩,变成了这幅模样……

    蓝启荷要离开,一直没有出声的南律忽然出手攻击了她。蓝启荷转身回应,却因为没有防备而被重重地打倒在地上。南律速度很快力量也很强大,他倾身上来要攻击蓝启荷的心口,没有料到这个时候李斯忽然出手了,他一把抓住南律直接推到在了地面上。

    李斯和南律是生死兄弟,他们从来没有为了任何事情起过冲突,这是李斯第一次对他出手,而且是那么迅速,没有半点疑虑。

    蓝启荷愣在原地,南律从地上站起来,他不冷不热的看了一眼李斯:“这样的强大,才叫做强大。”

    李斯一下子怔住,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此时此刻正伸展着,将蓝启荷保护在身后。

    真正的强大,不只是力量的强大而已,而是心的强大。为了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为了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存在。也许有的时候你会遍体鳞伤,也许有的时候你会痛苦不已,也许有的时候你难受到根本无法再坚持下去,可是你依然愿意伸开手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存在。这样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蓝启荷一直以为那南律是要比李斯更加难弄的小孩,可是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番话,让她震惊了好一会儿。李斯也怔在原地,他呆呆地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身后的蓝启荷,眼眶一下子湿润了:“对不起……我只是……只是……”想要告诉你,自己是多么努力,多么努力,在追赶着你的步伐啊。

    “我知道。”蓝启荷开了口,李斯抬起头来,看到她的小脸,“我知道,你不说,我都看在眼里,你一直在努力。”

    一直在努力让自己变得勇敢,变得强大,自从她来到学校之后,他总是出现在她面前,想要告诉她他已经变得有多强,变得有多厉害。虽然像小孩子一样炫耀着,却也是真真实实努力了,并且也的确学会如何去保护别人。

    “我的事情我自己来做就好,你用打的,别人就算说了,也是编造的。而且你将你的学长打伤,到时候他的家长来盘问这件事情,学校可是会给你处分,甚至会开除你的。等会儿你跟我过去,向那位学长道歉。”蓝启荷已经为李斯想好了退路。

    李斯虽然点着头,可是脸上明显有些不乐意了。道歉,他可是从来都没有向人道歉过,刚才打也是一对一的打,那人打不过,是自己没用而已。

    南律知道李斯的性子,他刚才故意出这么一手,就是为了打消蓝启荷对李斯的厌恶,让她以为他只是孩子气。其实这么些年来,李斯所做的,可不只是打伤人这么简单。

    蓝启荷驱散了围观的人和那些差点儿进不去宿舍的学生,自己带着李斯去了校医院。

    那个学生被送到医院之后立刻引来了老师,老师连忙通知学生,连政教处的主任也赶过来了。本以为李斯要被骂惨了,可是那些老师看到肇事人是李斯的时候,脸色通通都变了,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李同学,你先回教室吧,这里我们来处理。”有一个老师甚至安慰着李斯,让他先回教室去。李斯耸耸肩膀,他对着蓝启荷笑了笑,然后回答道:“我来道歉的,小荷姐说,我把人打伤了,就要道歉。”

    “不,不用了,这里我们会处理的,你还是先回去吧。”老师们都紧张了起来,甚至有几个老师对着蓝启荷使眼色,让她赶快把这家伙带出去。

    蓝启荷可不答应,把人打成那样,道歉不是必须的吗?

    “现在是晚上,教室没有课,我们留在这里,等他醒了,再走。”她如此说着,还跑去问护士刚才那个学生怎么样了。被搁下的李斯脸色阴沉地看了一眼在场的老师们:“他什么时候醒,我还等着和小荷姐去吃饭。”

    校医院所有站着的老师都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蓝启荷从医生的办公室里出来,李斯又恢复了笑容,他面带微笑的看着她:“他好些了吗?”

    “你下手太重了,眼睛受了伤,很有可能以后会失明。李斯,你祸闯大了。”蓝启荷脸色沉重。他果真只是一个小孩,从来都不顾后果,打架怎么可以这么打,他有很多种方式,敲昏对方,打虽然疼但不会致命的位置,怎么可以下这么重的手,如果对方真的失明,那么他今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李斯知道蓝启荷是在斥责他,但是他却尽量维持着笑容:“他的治疗费我会负责的,也会找最好的医生尽量救他,小荷姐别生我的气。”

    “不是我生气的问题,而是那个孩子今后该怎么办的问题。你下手不应该不考虑后果,如果他的眼睛真的瞎了,以后可怎么生活?”蓝启荷淡淡地呵出一口气。

    李斯咬了咬嘴唇:“小荷姐不会原谅我吗?”

    蓝启荷头疼起来:“我说了我没有生气,现在受伤的不是我,该原谅你的也不是我,而是他。李斯,你怎么都弄不明白我的意思呢。”

    “我去道歉。”李斯没有接她的话,而是一溜烟地跑进了急症室。急诊室原本不应该让外人进去的,但是护士和大夫都不敢拦着他。蓝启荷也没有多想,而是走去跟在场的老师道歉,希望他们想办法联系对方的家长,找时间坐下来慢慢谈。

    李斯进了急症室之后看到脸上缠着纱布的学生,他已经苏醒了过来,一只眼睛被包扎着,另一只眼睛可以看见。

    当看到李斯出现,他吓得整个人都僵住了,非常害怕。

    李斯拉起了帘子,将医生隔在外面,他伸出手抚上他的脖颈:“真是麻烦,你的命怎么这么硬呢,当时如果乖乖死掉了,现在也不会弄出这么多事儿。你的眼睛坏了吗?小荷姐让我跟你道歉呢……”

    躺在病床上的人已经脸色苍白了,他拼命地摇头……如果让李斯道歉的话,还不如让他死!

    “不想让我道歉?啧啧,这可不行,如果我不道歉,小荷姐会生气的,我不想让小荷姐生气呢。怎么办……不如,趁着现在你死掉算了,如果你死掉了,我也就不用道歉了,对不对?”手指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几乎要把手下的人给掐死。

    忽然急症室外的阳台呼啦一下被拉开,穿着校服的南律从外面跳进来,拉住了他的手:“杀了他,她会更生气。”

    “律……”李斯扭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松开了手,“那你说怎么办?小荷姐现在一定是很讨厌我了。”

    南律沉默了一会儿,他的视线往两边看了看,忽然伸手拿过桌上剪纱布用的剪刀,一把划在了李斯的身上,在他的胸口划开一大道血口子。李斯怔在原地,南律直接将剪刀塞进了躺在病床上那个少年的手里,然后重新攀上窗户:“喊。”

    李斯立刻反应过来,他忽然大声呼救起来,南律已经从窗户离开了。蓝启荷听到声音立刻冲进来,看见李斯摔倒在地上,他拼命伸手抓着她的衣角:“我想跟他道歉,可是我俯下身的时候,他忽然拿剪刀刺我……呜呜呜呜……小荷姐,好痛……”

    “别说话!”蓝启荷抓过旁边的纱布就覆在他的伤口上,“医生,医生!快来看一看!快!”

    她没有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不过也难怪,人被打伤成这样,想要复仇也是极有可能的。医生搀扶着李斯要到旁边的急症室去,蓝启荷已经夺下了那少年手中的剪刀,少年想解释,可是看到李斯的眼神,却一下子半句话都不敢说了。

    原本蓝启荷想开导一下这个少年,李斯却一直喊着她:“小荷姐,小荷姐,陪着我好不好。小荷姐,我怕疼的……陪着我……”

    蓝启荷无奈,只得先放下这里,跑去安慰李斯。李斯的伤口虽然不深,但是可以看得出划得很急,而且是在措手不及之中受伤的。医生给他包扎了伤口,并且叮嘱一星期之内不能碰水。李斯委屈着一张脸看着蓝启荷:“小荷姐,都是我不好,我去跟他道歉,没有想到他忽然拿起了旁边的剪刀。可能他以为我还会伤害他,想要正当防卫。”

    蓝启荷皱了皱眉头……正当防卫吗?如果是正当防卫的话,下手会那么急那么凶吗?很显然,如果不是李斯躲得快,这么重的力量,他肯定受重伤了……而且,划的人显然是想要致他与死地的样子,是对准胸口的,只是被李斯躲过了。要不然,就是真的是受过训练,能够做出如此完美伤口的人做的,当然后者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南律倚靠在校医院后面的围墙上,他身上还溅了李斯的血,刚才他控制了力道伤了他,如此一来蓝启荷必然对会李斯也抱有一些同情之心。虽然错在李斯先,但是后者的情绪也会印象到蓝启荷的态度。

    他缓缓抬起手,舔舐了一下手背上的血迹:“看样子,他是真的喜欢那个女人了。”

    喜欢到恨不得杀死阻碍他的任何人,喜欢到不愿意让她心里有半点埋怨他的地方……很早以前李斯就一直提到蓝启荷,他几乎听了六七年关于蓝启荷的事情。如今见到她,总有一种仿佛还在那个虚幻的世界里。

    她可真是……一点儿都不真实。而李斯,再这样下去,势必会像跌入沼泽里的该隐,变得越来越贪婪,越来越凶狠,越来越充满欲念。

    李斯的伤口还没有好,他的父母就已经来了学校,在这个弗尔德伦里,李斯和南律的家境是最好的,他的父亲是董事会新成员,也是李氏产业的领头人,在欧美拥有强大的势力,也因此垄断了周边地区所有的外贸市场。她的母亲虽然没有职位,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父亲是某军区的军干,伯伯是统领级人物。在这座城市里,李斯其实可以为所欲为,哪怕是杀人,杀死很多人,他们也可以掩盖下来。

    学校并没有下达任何处分,在当天晚上,那个被打得躺在床上被包扎的像个粽子一样的少年,就被送走了。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到他的父母出面,也没有听到任何要求赔偿的消息。就好像一滴落入荷塘的水,溅起的涟漪很快就被荷叶遮掩,看不到任何波澜。

    李斯每天都缠着蓝启荷,他的伤口好了许多,还得到了学校的安慰,给予他一周的休息时间,他不上课,就开始总是出现在蓝启荷的身边。知道蓝启荷在打听前两届考入南大的名单,就用父母的权力帮她进了档案室调查。

    蓝启荷总是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明明好像走得很近,其实两个人却离得很远。她没有从档案室里看出什么端倪,就如老师们所说的,考入南大的人极少,除了她和顾锦年,还有三个学生也考入了南大,但是他们在读了半年之后就转学去了国外,似乎不想只得这么低的文凭。

    也就是说,其实事情的根源完全就与弗尔德伦无关。可是她的直觉不断地在告诉她,是与弗尔德伦有关的,是与那些未经掩埋的过去有关的……但是直到她离开弗尔德伦,也没有思考出个因为所以。

    蓝启荷离开了,她自然会离开的,因为她本身就不是这所学校的教书者,也不会长久的留下来。但是李斯不高兴了。她甚至连再见也没有说,第二天他去找她的时候她就已经不见了。

    他很生气,下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迁怒了很多人,还把一个女生的脸给烫伤了。南律没有拦着他,他知道就算他现在说什么话,他也是听不进去的。直到天快黑下来,李斯渐渐平静了,南律才开口道:“她来我们学校调查事情,必定是她所念的大学出事了。”

    “出事?”李斯转过头。

    南律继续道:“出事了,让她怀疑是与她一同念过书的人所做的,或者是她熟悉的人,所以才回来弗尔德伦看看。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派人去问问南大最近出了什么事,如果你帮得到她,她或许会很高兴。”

    “我是很想帮她,但是她总是拒绝我。好像我每次都会帮倒忙一样,什么也不告诉我。”李斯有些沮丧,“你说,是不是因为她不喜欢我?她讨厌我吗?”

    “她讨厌你,你就会放弃。”南律冷漠地笑了笑。

    李斯握紧了手,他一脚踩在了地面上种着的草叶儿上:“怎么可能,我会让她做很多事情,一定不让她讨厌我。”

    其实南律并不高兴李斯太在乎蓝启荷,可是他又很无聊,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一个蓝启荷可以耍耍,而且李斯难得提起兴致,如果不好好玩玩,下次就又要无聊很长一段时间了。可是李斯总是很冲动,他有些担心,那个女人会不会打破他们的平衡,甚至拆散他和李斯一直以来的组合关系。担心之中,他又有点儿兴奋,那种好像被血腥味吸引着的感觉,他就如同午夜的吸血鬼,根本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最终,他决定帮李斯一把,既然猎物出现在眼前,放手的话不是很可惜吗?

    派了人调查南大的事情,很快就有了结果。据说是南大有两个学生发生从窗户摔下来的惨剧,所幸的是两个人都活着,只是其中一个失忆了,并且断了双脚,另一个受了轻伤。那两个人的资料背景被送了过来,居然其中一个就是蓝启荷曾经的哥哥——蓝启朔。还有一个是现任理事会最大的股东之一,也是当初风云南大的少年——顾锦年。

    这个顾锦年名头很大,而且他父亲的官职比较好,可不能碰上他,不然事情可就不好玩了,也许他和李斯还会吃不了兜着走。可是他又兴奋到了极点……越危险,越难玩的事儿,他就越想尝试。

    南律把大致情况告诉了李斯,李斯第一个决定就是要休学去南大玩几天,顺便见见蓝启荷。可是南律告诉他,现在蓝启荷一直在烦恼这件事儿,而且受伤的其中一个是蓝启朔,对她来说很重要。

    李斯立刻不高兴起来:“那个家伙根本就是一个废物,从以前开始就很没用,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小荷姐的哥哥,我早就对他不客气了。”

    “他的确不是她的哥哥。”南律弯起嘴角,“你不知道吗?他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蓝启荷,是他们从乡下带来的孩子。”

    “没有血缘关系……”李斯忽然厌恶起来。

    那蓝启荷还这么帮着那个家伙?

    “日久深情吧,可能蓝启荷喜欢他,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干嘛要这么帮着他?而且我听说以前他们还在这所学校里念书的时候,她为了蓝启朔,甚至和顾锦年为敌。你知道顾锦年的吧,就是她小时候的青梅竹马。”南律挑了挑眉毛,他说的话让李斯更加恼怒起来。小荷姐什么时候还有青梅竹马了?这些人,一个个的都该死!

    蓝启荷回了南大没多久,竟然意外的在校门口遇到了李斯,他当时和南律站在一块,背靠着南大的标志字体,金光闪闪的折射着太阳的光芒,当看到她出现,李斯高兴的扑了上去:“小荷姐,你终于来啦,我们可是等了你很久呢。”

    她差点儿没站稳脚步,不过总算把他扶住了:“你们……怎么,不在学校上课吗?”

    “这几天学校有露营的活动,我们虽然报名了,但是不想参加,就溜出来看看你。”李斯很兴奋地拉着她的手不放。

    “他们就是你说的学弟吗?”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李斯立刻探出头去,看到白衬衣的顾锦年就站在蓝启荷的身后,他脸上带着微笑,好像很友好,却莫名的隔了一层纱似的,总有看不清的感觉。

    李斯好像被针扎了一样,瞬间松开了蓝启荷的手,然后诡异的看着顾锦年。这个人和以前遇到的人不同,他身上有一股很类似的气息。

    南律也注意到了他,虽然在学校里的宣传栏上他已经看够了顾锦年的照片,可还是没有亲自见到的时候那么震撼……他是难以置信的,望着那个少年……他身上有一股戾气,却隐藏在了那单薄的身体里,被隐藏得很深,根本不易察觉,如果不是因为他和他们有同样的味道,一般人是根本感觉不出来的。

    他很强大,不是一般的那种强大,可以这么说,他拥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力量。南律在父母的关系下也算是阅人无数了,但是他第一次见到像顾锦年这样的人,好像能够操控整个世界,用鲜血铺开了一层路,却只给那个女孩一片光明。

    他是黑暗,是地狱,是魔,却给那个女孩光明。

    他不敢动她,不敢伤她,不敢让她看到真相。他是那么小心翼翼地护着她,不让她看到光明之外的东西。

    南律挑了挑眉毛:只可惜,那个女孩并不是傻瓜,她比这里的任何人都聪明,都看得透彻。

    “嗯,也是你的学弟,他们是新一届的。”蓝启荷解释着,然后看着李斯,“你们这样溜出来,家里知道吗?”

    “没事,家里早就知道的。而且我们是来南大参观,感受一下大学的气氛,难道小荷姐不欢迎吗?”李斯眼泪汪汪,蓝启荷拍了拍他的头:“南大又不是我开的,我干嘛不欢迎你。走吧,我带你参观。”

    李斯立刻兴高采烈起来,他和蓝启荷走在前面,顾锦年和南律则跟在后面。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南律话中有话,顾锦年也但笑不语。

    路过的一些学生惊讶地看着他们几个经过,通通发出感叹声:“帅哥靓女,天哪,演连续剧啊?”“那两个是学弟吗?我怎么没见过?”“穿着弗尔德伦的校服。”“是高中生啊……哇,好帅。”“啧啧,美女总是和帅哥在一起,这让我们这些丑女怎么办啊?”“呜呜呜呜,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我还是回去看漫画吧。”“漫画里的小正太可以治愈我。”

    南大才逛到一半,晚餐时间到了,蓝启荷要去医院看望蓝启朔,顾锦年也知道她每次这个点都会去医院,本想带着这两个小鬼去食堂吃饭,怎料他们也吵吵嚷嚷要跟去。蓝启荷自然是不同意的:“医院需要安静,那么多人去,还不把病房挤爆了。”

    李斯拼命地摇着她的手:“我们不吵,我们会很安静,很安静很安静的!”

    “那也不行,蓝启朔已经失忆了,太多陌生人去见他,他心里会有负担的。”蓝启荷还是拒绝。李斯本来还想继续撒娇,却被南律拉住了手,他笑着对蓝启荷道:“那我们就不去打扰了,小荷姐记得代我们向学长问好。”

    “律!”李斯没想到南律会说出这样的话,立刻恼怒地看着他,可是他却一直拉着他的手,并且将他扯远了。

    直到蓝启荷离开,南律才开口道:“她心里在意的是那个蓝启朔,你现在去,反而会让她觉得你无理取闹。难道你想让她再次讨厌你吗?”

    李斯立刻安静了下来,只是脸色很难看:“真不知道小荷姐是怎么想的,蓝启朔那样的人到底哪里好?”就是一个废物,一个废物而已,什么都不会做的废物,偏偏什么事情都顺着他向着他,真是让人讨厌。

    他们旁若无人的说话,完全忽略了站在身边的顾锦年,顾锦年只是笑,他很明显感觉的到,这两个小子中,红头发的那个是明显喜欢蓝启荷的,只可惜他做事鲁莽,没有分寸,倒是旁边那个男孩,一直很冷静,也总是在适当的时候拦住红头发的小鬼。

    “你们想吃什么?如果不想去食堂吃的话,我带你们去外面吃吧。”顾锦年假装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

    李斯不悦地抬起头:“我一点儿都不想吃饭。”

    南律扯住了他,微笑着对顾锦年道:“学长不用为我们担心,晚饭我们自己会安排的,而且我们还需要住的地方,过会儿先把酒店订了,再去吃饭。学长先去忙吧,我们安排好了,会给小荷姐打电话通报的。”

    “呵呵,既然如此,你们自己路上小心些。”顾锦年知道这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完全用不着操心,他们自己就可以安排妥当了。

    顾锦年也离开了,南律这才转头对李斯道:“别急,你不是想见她吗?我已经知道蓝启朔病房的所在位置,我们自己去就可以了。”

    “是哦,我怎么这么笨,不知道自己调查。等小荷姐走了,我们就教训下那家伙吧?嗯?”李斯立刻又高兴起来。南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吐出两个字:“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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