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下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1

    华裔男人罗伯特·李西装革履从维也纳来到苏州。王雪儿一眼看到人高马大的华裔男人特有好感。说好感在于这位罗伯特·李不但会说中文,而且还是维也纳乐团首席小提琴手。

    李到了苏州,首选就是枫桥。王雪儿当然熟悉枫桥了,只是两人出去时,李却小心翼翼地带上小提琴。

    王雪儿说:“我们只是旅游参观,带着麻烦。”

    李笑笑说:“我的小提琴就是我的魂。”

    王雪儿无语,想想也对。

    参观枫桥时间并不长,参观完时,已经到了正午,王雪儿准备带李去一家酒店吃午饭时,李却说:“雪儿,能不能去附近村庄农民家吃饭呢?”

    王雪儿一愣,说:“不妥吧。”

    李问:“为什么?”

    王雪儿支吾道:“我怕不方便。”

    李笑了,说:“我出生在欧洲,来时父亲特别叮咛我,一定要尝尝家乡农家饭,求你了。”李像个小孩,撒娇般地说着这话。

    看着这个与范山一般高的大个子,一双清澈如孩子般大眼睛的李,王雪儿心软了说:“我答应,但你得听我的,让你吃什么,你就吃什么?否则吃坏肚子,表妹可要责怪我了。”

    一听王雪儿答应,李高兴得抱住了王雪儿。

    王雪儿羞得满脸通红:“不能这样,松手。”

    李觉得奇怪,便松了手。

    俩人沿着枫桥走去,不一会儿到了一个村庄口,就见一个敞开的院门,一家好几口人团团围着一张八仙桌吧唧吧唧吃饭。当看到穿着套裙的王雪儿与西装革履的李径直进入他们院子时,突然停止咀嚼,大眼瞪着小眼看着他们。

    王雪儿说:“老乡,我们走累了,肚子也饿了,想在你们这里吃顿午饭。”

    那家子人互相看看,一脸疑惑。

    一个老农说:“你们想吃饭?”

    李马上说:“是的。我们想在你们这里吃顿农家饭。”

    老农说:“你们是什么人?”

    李马上说:“华侨。我祖上就是枫桥这一带的人,我是回国来寻根的。”

    老农想了想说:“我们只有粗茶淡饭,你们也要吃?”

    李说:“对,就是要粗茶淡饭。”

    王雪儿加了一句,说:“我们付钱。”

    老农一听,有些生气地说:“要什么钱呀,一顿家常便饭而已,不要钱。”

    李马上说:“好好,我会报答你们的。”

    当老农把罗伯特·李与王雪儿请到八仙桌前时,老农家的几口人端着饭碗一溜烟地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吃完饭后,老农替他们各自泡了杯酽茶后,这时王雪儿发现,老农家的门口一下冒出好多人,他们或站或蹲着像看西洋景一样看着他们。

    王雪儿暗里扯了扯李,嘴里对老农说:“茶就不喝了,谢谢你呀。”

    李却捧起沾满茶垢的搪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起来,嘴里还啧啧啧有声地说:“好喝,好喝。”

    喝毕后,李这才发现老农家的院子里有好多人。

    李的眼睛顿时发亮,站起恭恭敬敬地向老农鞠躬道:“你请我们吃饭不收钱,但是我说过我要报答你的。”

    老农摆摆手,笑笑说:“不用,不用。”

    李也不说话,随即打开紧贴着身子的小提琴盒。王雪儿马上明白罗伯特所谓的报答,其实就是拉琴给大家听。

    老农们当然明白罗伯特的意思,脸上顿时放光了。原本鸦雀无声或站或蹲在院子里的农民们也兴奋起来,一个个低声窃窃私语:“华侨要拉胡琴演出了。”

    李拿着琴走到院子中央,按惯例先是调了几下琴弦,接着说:“谢谢你们,我家乡的农民兄弟们,我现在献给你们的是大作曲家西贝柳斯的作品。”

    农民们听不懂他说什么。王雪儿也听不懂罗伯特的话。西贝柳斯是谁?王雪儿只觉得熟。突然她想起来了,那年,对了,就是那年夏天,她与范山去S市音乐厅听唐韵小提琴独奏音乐会时,好像看到节目单上出现过西贝柳斯的字样,可西贝柳斯的作品不要说她都弄不懂,那些农民能听懂吗?

    她不由担心起来,走到李跟前低声说:“别拉那洋玩意儿,他们不懂。”

    李庄重地说:“懂不懂没关系,这是我到任何一个国家必须做的事情:传授音乐文化。你呢,用我的照相机替我照下来,回国后,我得给父亲看,他肯定会高兴的。”

    李从背包里拿出照相机递给了王雪儿,王雪儿只得咔嚓咔嚓拍了起来。

    那些农民呢,先是睁大眼睛看着李拉着小提琴觉得稀奇,不一会儿开始窃窃私语。王雪儿听得真切,他们用苏州话在说:“这个华侨拉的啥么事呀。”

    “这叫啥格拉胡琴,不就是老母猪哼哼唧唧。”

    说着说着,一个个大失所望地走了。

    院子里只有老农一人,可李还是那么庄重严肃地拉着。

    老农尴尬地站立在一边,坐卧不宁,不知是走,还是不走。

    李整整拉了三十分钟后,总算停了下来,朝老农深深地鞠躬。

    老农慌忙说:“使不得使不得。”

    王雪儿看到老农的额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好像拉琴的不是罗伯特·李,而是老农。

    李说:“你有什么感受?”

    老农傻了:“感受?”

    李说:“所有的人都走了,只有你坚持到最后,说明你听懂了西贝柳斯的作品。”

    老农什么话也没说,把王雪儿拉到一边,双手发抖,轻声说:“姑娘,你们吃我一顿饭,想感谢我,我能理解。但如果我知道这个华侨是用这样拉琴来报答,我真后悔没收你们钱。”

    王雪儿愣了:“为什么?”

    “收了钱,你们就可以走了,用不着这样报答我了。”

    “可刚才老外还表扬你坚持到最后。”

    老农生气了,说:“拉的是啥么子,我们村二辣子的二胡都比他拉得好。”

    李大声说:“雪儿,他是不是在用方言夸我,如果他再想听,我可以拉一曲勃拉姆斯。”

    老农一听,连连摆着手,苦着一张脸说:“姑娘,你替我求求他,别折磨我了好吗?我家每天清早大公鸡的叫声,都比这声音强上百倍。”

    李走到他们跟前,笑眯眯地说:“我耳朵尖着呢。其实你们,包括那些离去的农民说的话,我都知道。你们说我拉的琴声连公鸡与母猪的叫声都不如,是吗?”

    老农一听摇头说:“不是的……”

    李说:“不要紧,听不懂没关系。我有个经验,任何经典音乐,一开始都是听不懂的,但是只要连续或者说反复听上三遍,你一定会听出其中的奥妙。这样吧,老乡你坐下,我为你开小灶,再花上一个小时,连续拉上两遍,保证你能听出味道。”

    老农眼睛睁得大大的,接着身体一哆嗦,连连朝着李作揖:“华侨兄弟,我真的求求你了。你们想吃饭,我还可以管你们一顿,但是千万千万别再拉了,好吗?”

    李一听慌了,跟着也作揖道:“你放心,我再拉一小段,半个小时怎么样?”

    老农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说:“不不,你饶了我吧。”

    李急了,说:“老乡,在中国农村也只有你一个农民完整地听我拉完曲子,我非常珍惜,我求你了,请再听我拉一次,也就是半个小时好吗?”

    事情弄到这个程度,把王雪儿弄傻了。

    王雪儿马上把李拉到一边,说:“算了,下次还有机会。”

    李说:“我的签证只有半个月时间,以后能不能有机会来中国,来到我祖上生活过的枫桥边,还说不定呢。雪儿,我,一名来自奥地利的音乐家,如果能让中国一个最普通的农民喜欢上勃拉姆斯、西贝柳斯,那不是奇迹吗?”

    王雪儿与李说着时,大院外猛地闯进两个背着木头枪的民兵,凶狠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谁?到我们这里来干吗?”

    李和王雪儿愣在那里,不知什么意思。

    一个民兵用木头枪指着李说:“根据村民反映,你这个人,刚才是不是在拉黄色曲子?”

    李还没回答,老农马上说:“没有,他拉的是《社会主义好》。”

    老农说着大声唱了起来:“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反动派被打倒,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

    王雪儿朝李板脸了,用英语说:“人家生气了,赶紧走吧。”

    李还想解释,已被王雪儿生拉硬拽地拖走了。

    整个下午,李情绪非常低落,走哪儿都是无精打采。天黑了,他们在外草草吃过晚饭回到宾馆,李进入房间,一言不发走到床头柜边,打开一只小巧玲珑的收录机,随后坐到沙发上,呆呆地看着王雪儿说:“我做错什么了?”

    床头柜上响起让人着魔的音乐,那是莫扎特的。莫扎特的音乐轻轻回荡在客厅里。

    看着犹如大男孩子般的罗伯特·李,王雪儿情不自禁走到他跟前,母亲般地轻轻抚摩他的浓密黑发。突然,李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她,王雪儿整个身子犹如触电,一动不动,李的嘴唇吻了上来,王雪儿闻到一股久违的男人特有的强悍味,不能自已。

    李关掉了灯。

    王雪儿心里明白她这一生即将犯上一个重大的错误,她内心拼命想挣扎,可是她的身体连同她的双腿已经由不得自己控制了。

    黑暗里,在莫扎特的音乐里,李的十指在她身上或快或慢灵巧地弹奏着,她似乎成了他手下那把昂贵无比的瓜奈里小提琴了,她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响起了美妙的音乐,这音乐先是从骨子里点点滴滴地渗透出来,随后慢慢地从肉体里沁了出来,接着便是从神经末梢中喷发出来……他俩与飘荡在黑夜客厅上空的莫扎特融为一体了。

    销魂蚀骨。

    他们不知道套房不远处的一间楼房窗帘后,一架来自上世纪70年代末,德国最先进的红外夜视摄像机分分秒秒对准他们……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分别透过红外镜头,看到了这一切,他们本子上准确地记下了这一行字:1983年4月1日,晚七点至十点,来自瑞典某交响乐团首席小提琴手罗伯特·李与一个中国女人在搞流氓淫乱活动。女人身份不详,待查。

    2

    他俩精疲力竭。

    当李轻轻打开床头柜上那盏浅浅的黄灯时,王雪儿猛地从床上弹跳起来。李吓了一跳。王雪儿迅速穿好衣服,说:“我要回办事处。”

    李笑了,说:“都半夜了,你回办事处干吗呀。”

    看着暗暗灯光下的李,王雪儿感到莫名的惊悚,她发现李的背后闪烁着一双尖锐眼睛,像是范山的。

    王雪儿坚持要走,李像堵大墙似的挡着,非得她说理由。

    王雪儿说:“一个中国女子与一个华侨在一起会引人注目的。”

    李问:“为什么?”

    王雪儿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脱口说出如此的话:“有人会认为我俩是搞流氓。”

    罗伯特说:“中国太奇怪了,怎么会有这样的认识呢?”

    王雪儿并不知道当她第一次与罗伯特·李见面时,已经受到严密监视。他们在苏州的一举一动已被布控。只是那晚他俩在宾馆客房做下那事后,一切尘埃落定。

    当晚S市公安局接到有关部门发来的通报,要求协助调查P省驻S市办王雪儿详情。S市市局一接到协调通知,目瞪口呆。王雪儿不就是S市市局大名鼎鼎“扫黄办”主任范山妻子吗?她怎么可能做这等伤风败俗的事呢?老局长无论如何不相信,因为他认识王雪儿。那年,这个性情温和娇小玲珑的女人为了房子向组织借过钱。老局长认为,以他早在解放前从事地下工作数十年的对敌斗争经验,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要说王雪儿是个水性杨花淫荡无比的女人,怎么可能呢,更何况她还是一名处级干部?

    老局长看了档案袋附随的录像带,眉头紧锁。尽管事实确凿,可他还是不相信,王雪儿怎么会和一个华侨搞到一起。这个华侨是谁?他是怎么认识王雪儿的?为何华侨一住进宾馆,王雪儿立即去见他,并且在短短十天时间内天天陪着他走东穿西到处拍照?这个华侨到苏州的目的是什么?他在欧洲除了是个音乐家外,还有什么身份?这些都需要搞清楚。

    短短两天,有关部门已经搞清楚罗伯特身份了。他纯粹是个华裔小提琴演奏家,而且在奥地利名气不小。

    老局长在局党委会议上一锤定音:“华侨可以让他离开中国,但不等于这事了了。她是范山同志的妻子,更是我们‘扫黄办’主任的妻子。妻子犯了严重错误,我们无权处理,但是范山同志是有责任。组织要找范山同志谈话,让他解决这个事情。解决不好,调离岗位。”

    罗伯特·李走了。

    他何时再能来中国,是个未知数。

    王雪儿虽说松了口气,但是自从有了销魂蚀骨般的爱,她内心是多么舍不得李走啊。但这不是以她的意志为转移的。

    李走后一个月,风平浪静。

    这一个月,王雪儿总觉得一切就像做梦。然而这个梦是这一生中最为甜蜜的。王雪儿甚至觉得人生有这样一个梦也就值了。他范山理她也罢,不理她也罢,不重要!

    然而就在这时,从不给她打电话的范山突然打来长途电话。范山在电话里出奇温和地对她说:“你回家一次吧。”

    王雪儿愣住了。自从到了苏州,她每次打电话回去,他总是爱理不理的,现在怎么忽然想让她回去了。

    王雪儿有点激动了,马上说:“我这就上火车站买票回家。”

    让王雪儿更为吃惊的是,范山在电话里说:“行,我在火车站接你。”

    王雪儿一阵激动。他打电话给自己已经是个奇迹,他还上火车站接自己,这……她不敢想下去了……有那么一会儿她对范山有了一丝愧疚感。

    三小时后,王雪儿乘坐的火车缓缓驶进S市火车站月台,王雪儿无意中看了眼窗外,猛地见到月台上停着一辆警车,警车边,范山站在那儿抽烟。王雪儿有些纳闷了。这是怎么回事?她感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几个月不见范山,难道他成了情种?再说,为了接她,直接把警车开进月台,范山会这样做吗?

    她还是下了火车,迎面朝范山走去。范山抬起头朝她笑笑。这一笑,让王雪儿内心一沉。

    她想这是怎么啦?难道她与罗伯特的事情他知道?绝对不可能。再说罗伯特已经回国一月了。那么是儿子的事?也不像啊。到底是什么?

    范山驾着警车很快带她回家了。

    王雪儿这才心定下来。范山是个话不多的人,现在能开警车来接她,或许他真的感到需要妻子了。想到这里,她也就轻松了。

    王雪儿到了家里,啥话没说,而是去卫生间放了热水,随后彻底洗了一把舒舒服服的澡,接着穿上一件漂亮的睡衣。当她刚拉开卫生间的门,却见背对着自己的范山一个急转身,她看到范山那张狰狞的脸与他手中那条宽宽的牛皮皮带。

    她傻住了。

    还没等她明白怎么回事,只听到一声“啾啾”响的风声,那宽宽的军用皮带已经把她抽趴在地上。

    王雪儿觉得自己成了一条狗,尖叫起来:“你干吗?”

    范山饿虎扑食把她掀倒在地,厉声道:“你个烂婊子,你在苏州与华侨干了什么?。”

    王雪儿一愣。

    “不承认是吧?”

    范山从内衣里掏出一厚沓照片照着王雪儿脸上摔去:“婊子,贱货,不要脸的女流氓,你自己看看吧。”

    照片像雪片一样在王雪儿眼前飘舞。

    她看清了。是她与罗伯特·李。

    “怎么样,赖不掉了吧。”

    王雪儿没回答,仰头死死盯着范山。

    范山嘴里怒骂道:“我是个男人,我说过不会碰你一个手指头,既然你让我成不了一个男人,那么你不能怪我心狠手辣。”

    王雪儿知道她已逃不过了,那条皮带把她身上漂亮的睡衣抽掉了,现在裸露的身子上,深深刻着道道皮带痕,让她钻心般地疼。她知道,任何求饶都是白搭。她索性横下一条心,冷笑道:“你连怎么操女人都是我教你的呢,我怎么会怪你呢?”

    范山现在成了疯狗了,狂怒地骂道:“你他妈的是中国最荒淫无耻的女人,比武则天犹过之而不及。”骂着的同时,暴风骤雨般的皮带外加拳打脚踢跟着过来了。

    王雪儿紧抱双头,把自己变成一只沉默不语的沙包。

    现在沙包时时刻刻响起不停的沉闷声。沉闷声中,王雪儿突然想起那天坐在公交车上,听到几个东北女人撇着嘴在议论S市男人:“全中国最数这里的男人没用。有一次我在公交车上看到俩男人为了个位置吵了起来,反正双方骂得挺凶,都举起了拳头。我看得急呀,怎么不动手呀?快点呀。可他们就是用拳头比画着,急得我大叫,妈的,快动手呀,这有什么理可讲呀,拳头就是理呀。直到他们下车后,都还在吵嚷,比我们娘儿们都不如。”

    王雪儿笑了,东北娘儿们错得离谱。东北男人揍完自己女人,还会真心安慰,还会讨饶,至少陪她上医院去看病,S市男人不会。东北男人至少不会自己吃饱,而让女人饿着。东北男人会玩暴力,但是他们不会玩冷暴力,不会把自家媳妇晾在一边,而恬不知耻地手淫,恶狠狠地手淫……

    从范山挥起皮带时,她就当成绕指柔了。

    3

    两天后上午,王雪儿强忍满身伤痕,浑身疼痛,从办公室兼卧室出来后,让主任开出离婚介绍信。主任对她离婚一事似乎并不感兴趣,只是长叹一声:“那套房子便宜了狗日的范山。”

    王雪儿来到南京美发厅,破天荒地花了三十元烫了个S市最时髦的爆炸式发型,随后又在理发厅里精心化了妆。理发人员看着王雪儿笑问:“呵呵,是不是结婚了啊。”

    王雪儿抿嘴,笑而不答,然后从容不迫来到民政局。走进民政局,范山已经坐在那儿与民政人员说着什么,一见她进来,马上住嘴。

    王雪儿笑笑说:“没事,你们继续说,我听着呢。”

    范山看着焕然一新的王雪儿一愣,接着气急败坏地说:“谁让你烫这个爆炸头的,你还嫌丢脸不够啊。”

    王雪儿笑盈盈地说:“你是不是还想打我,有种你再打呀。”

    范山翻着白眼,呼哧呼哧喘气。

    王雪儿对工作人员说:“我是破鞋,女流氓,是个与华侨乱搞男女关系的腐化分子,是个下贱货色,是你们城市说的‘拉三’,怎么样,我把单位离婚介绍信带来了,办手续吧。”

    民政局的大姐双眼如针般地看着王雪儿,冷笑道:“我从事民政工作三十年,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人,离婚了还趾高气扬,恬不知耻。”

    王雪儿说:“我告诉你们了,我他妈的什么东西都不是,这个男人骂我是个卖屄的货,怎么的。”

    大姐气得嘴唇哆嗦,说:“真该把你送去劳动教养。”

    王雪儿嘲弄道:“可惜你没这个权力。”

    范山在一边插嘴道:“你别嘴硬,我敢打赌,这个时间离你不远了。”

    很快俩人办完离婚手续,走出了民政局。当一个往东,一个向西,各自走路时,王雪儿发现自己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哗哗流了下来。

    这个眼泪为谁而流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想流泪,痛痛快快地流泪。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不远处有一辆面包车缓缓行驶着,接着停在了路边,面包车的塞拉门轻轻滑向一边,一个长得高大英俊的年轻男人胳膊下夹着一个考究的公文包,从车上跳下,尾随着王雪儿。不一会儿,男人靠近了她,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问:“对不起大姐,你是本地人吗?”

    王雪儿上下打量着,见是一个和蔼英俊的男人,便擦干泪水说:“也算是吧。”

    小伙子说:“我是外地来的,我住达华宾馆,可怎么也找不到,你知道怎么走吗?”

    王雪儿说:“达华宾馆啊,就在前面左拐弯,然后笔直走,过马路,再右拐。”

    男人马上打断她的话,焦虑地说:“对不起大姐,真的不好意思,我从不记路,你这样一说,我越来越糊涂了,若是大姐不嫌弃我,或者说现在有空,能否替我带带路。”

    王雪儿想了想说:“我正好回单位,我带你到前面路口,再指给你看达华宾馆的方向,你就晓得了。”

    男人一听大喜过望,马上说:“好的好的。S市的市民真好,如此热心,在我们杭州市断断不可能的。不要说带路,你就是让他指一下路,都是不耐烦的。”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朝前走去。

    刚过了条马路,只见马路对面一家餐厅门前拥着好多人。那个男人欣喜若狂般地叫道:“啊,你们城市真发达,怎么会有肯德基的。”

    王雪儿笑了:“这是大城市啊。”

    男人说:“啊呀,一想起这个肯德基我就想起在美国留学的日子,那时我天天吃肯德基,真是太好吃了,尤其是它的鸡大腿,三明治,都是顶呱呱的。大姐,今天我们有缘,我请你吧。”说着不容分说,拉着王雪儿朝肯德基快餐店走去。

    王雪儿心里一动,没想到这个男人还是留学生。学历蛮高的嘛。可是又一想,这个男子倒也怪啊,刚认识,就带她去吃肯德基,什么意思啊。

    男人似乎看出了王雪儿的心思,说:“你肯定在想,这是怎么回事?我告诉你,就冲你是个古道热肠的好心人,我也要请你吃一顿。再说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

    王雪儿脑子闪过一丝不安:“他果真是认为她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吗?”

    很快他们吃完了肯德基。王雪儿心想,人家既然请她吃了肯德基,干脆把他带到达华宾馆,再回单位吧。

    男人一听,欣喜若狂,说:“大姐,你真的太好了。谢谢你啊。”

    很快他们到了达华宾馆门口,王雪儿准备离去时,男人显得依依不舍地说:“大姐,人,这个东西很怪,我与你素昧平生,可是我怎么总觉得你就像我的亲大姐一样呢,我怎么就一点陌生感都没有呢?”

    王雪儿笑笑说:“是吗?”

    男人说:“大姐,我本想邀请你到我的房间坐一坐,喝杯咖啡,但是我又觉得这不太好是吧。这样吧,反正我在S市还有三天时间,你若有空儿晚上就过来坐坐吧。我叫顾盼。我住301室,好吗?”

    说着,那双大眼满怀深情地凝视着王雪儿,恨不能王雪儿立即跟他进房间喝咖啡。

    有那么一刹那王雪儿都被搞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嘴上还是说:“行。若是我没啥事,一定前来拜访。”

    男子说:“一定啊,我等你。”

    王雪儿往单位走去。顾盼进了达华宾馆。

    王雪儿心里七上八落,总觉得有什么蹊跷事儿。也就是往前走了大约百米左右,毅然回转身子,走向达华宾馆。

    身为接待处处长的她,对于宾馆、机场、火车站的一套操作流程非常熟悉,她回去只想搞清一个疑问,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他是杭州人吗?他想干吗?

    其实就在王雪儿刚刚离开达华宾馆门口,一辆面包车缓缓驶入达华宾馆,上面跳下几个彪形大汉。直接进了301房间。

    在服务总台前,王雪儿出示了P省驻S市证件,问服务员:“我们想订几间房间。”

    服务员一听,笑道:“行啊。几个人,住多长时间。”

    王雪儿笑道:“六个人。要三间房,住三天。”

    “没问题。”

    “不过我们几个客人有个要求,以往他们都是入驻301、303、305,这次能不能也把这三个房间给我们。”

    服务员一看,说:“不行,已经有人住了。”

    王雪儿显得焦虑地说:“来的都是我们省里的领导,能不能麻烦你和他们说一下,让他们换个房间。”

    服务员眼睛朝四周看了看,压低嗓音说:“其他房间都没问题,301不行。”

    “为何?不都是一样住的吗?”

    “我也不知道,是保卫科定的。不要说换房间,就是301房间有访客,必须立即报告。”

    王雪儿心里一沉:“是吗?有那么厉害呀。”

    服务员说:“大姐,不瞒你说,真的挺怪,301的房客还是本地人,本地人入住我们这样涉外星级宾馆,那真是钱多得没地方用了。”

    天擦黑时,王雪儿才回到单位办公室。当她打开门,按亮日光灯,抬头一看,一愣。她好像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再抬头一看,是自己办公室,一点没错。

    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疾步走到柜子前,猛地拉开柜门。她傻了,她的日记本没有了。她急了,赶紧打开所有的抽屉,发现原本整齐有序的抽屉已经被翻腾得乱七八糟。她一屁股跌坐到椅子上,双眼失神。她搞不清,在她外出办理离婚后到现在十来个小时内,究竟是何人进入她的办公室,进行大肆搜索。她猛地跳了起来,操起电话给主任打了过去。电话里的主任刚刚回到家里,一听王雪儿所说之事,也呆了,随后说:“雪儿,我刚下班回到家里。我可以向你发誓,我在整个一天儿,没人进过你的办公室。”

    “那你下班了呢?”

    “不可能。再说,还有门房老李,电工老张他们都住在单位。如果有人进入我们办公区域,他们必定会阻挡,并且会告诉我。就这么简单。”

    “但事实上有人进入我的办公室了。”

    主任没吭声,过一会儿,主任说:“雪儿,会不会你离了,神智恍惚?”

    王雪儿大怒:“我还没得老年痴呆症。”

    王雪儿斩钉截铁般的回答,引起了主任高度重视。

    主任搁下电话,火速赶到驻S办。

    跟在他后面的是门房老李与电工老张。

    主任进入办公室,上下一扫,脱口骂道:“我们还是正局单位,是哪个龟儿子敢不打招呼,私自搜索我们S办!”

    众人面面相觑。

    老李纳闷地说:“主任你也知道,下班后,我与老张俩光棍,一直在喝酒呢,我敢保证,就算有个苍蝇打我们眼前飞过,我们都会知道。可是,这个进入王处长办公室的人,他妈的个逼,究竟是人还是鬼?”

    主任说:“雪儿,你看看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

    王雪儿摇摇头说:“东西没少,只是一切都给我整乱了。”

    主任说:“没少东西就好,少了钱财之类的就麻烦了。”

    王雪儿疲惫不堪地长叹一声:“我搞不懂,不偷东西,翻我办公室干吗?”

    主任想了想说:“要不打个电话让警察来看看。”

    一说到警察,王雪儿一惊。她突然想起上午在民政局范山说过的一句话:“你别嘴硬,我敢打赌,这个时间(指劳动教养)离你不远了。”

    王雪儿吓了一跳,脸色惨白,哆嗦道:“不了。”

    主任说:“好吧。”

    主任他们走了。刚到办公室门口,主任忽而返身轻声说:“雪儿,你找了个不该找的男人,有些事情我们这个级别是没办法,现在反正你也离了,要不你还是回P省吧。”

    王雪儿一听,一股怒不可遏冲天而起,咬牙切齿地说:“主任,我理解你。但是既然我来到了S城,生下了儿子,我发誓,生是这儿的人,死是这儿的鬼,我决不临阵脱逃,看看那些狗日的能把我怎么样。”

    主任想了想又说:“当初是秘书长让你来的,他现在是省委副书记了,他了解你,我看有些情况,你还是跟他说吧。”

    王雪儿:“不。”

    李雪儿办公室被人动过,主任越想越后怕,觉得这事一定得向上级领导汇报,否则谁知道哪一天再来这种事呢。当晚即给原P省秘书长,现已省委副书记的做了详尽汇报。省委副书记没多说话,只是讲了一句:“王雪儿同志我了解。她的事情上级组织是知道的。尽管犯了生活错误,但本质上是个好同志!”

    4

    转眼范沧海长大了。很难说,王雪儿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儿子。之所以会这样,那是随着范沧海一点点长大,无论长相、身材、脾气越来越像他父亲范山了。

    王雪儿有些害怕了。她害怕又一个范山。

    然而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啊,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啊。再说,这个城市里,除了一个儿子是自己的亲骨肉,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范沧海十八岁考入S市大学,那年王雪儿整整四十二岁。就是这一年,她的前夫范山为了庆贺儿子考进重点大学,竟然奖励儿子一辆价值四十余万元的凌志轿车。

    老子奖励儿子,这是他们的事儿,尽管王雪儿觉得不妥。她在想,有必要给儿子买这么贵的车吗?有必要让儿子开着这么好的车出入大学显摆吗?而自己呢,也只是开着个QQ小车。

    但是她不能说。

    自从范沧海住校读高中,王雪儿便搬出了办公室,以她的经济条件,虽然买不起这座城市的房子,但是租上一套像样的房子是没问题的。就是在这套房子里,她总是每星期雷打不动与他通个电话,每月底与他在这里见面后,出去吃一顿饭。那么范沧海呢,对母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母亲让他怎么着,他就怎么着。在母亲跟前,范沧海尽管有脾气,但是对于母亲,倒也没有犟头倔脑。

    可为何随着范沧海一天天长大,王雪儿骨子里总觉得有种潜在的恐惧在等着她呢?

    这就是每月他们见面时,总会发生一些小小的事情。

    比如说吧,范沧海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每月见面时,他进门时,总会把书包高高抛向一边,然后像头小兽,凶猛般地扎进王雪儿的怀里,抱着母亲身体使劲摇晃着;而有时呢,又会夹着娇小玲珑的王雪儿的胳肢窝,像练习哑铃一样不断举上举下。这些,尽管是个孩子淘气之举,但是王雪儿总觉得不安。

    对,就是那年开学不久的一个月底,范沧海驾着临时牌照的凌志轿车来到了她的租住地。范沧海来之前已经告诉她,范山给他买了车子,所以当她从窗前看到那辆气魄极大的轿车停在楼下时,她的身体莫名地战栗起来。

    接着她又看到从儿子车里还钻出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她有些傻了。

    这个女孩子难道是刚刚考入大学的儿子的女朋友?

    她不敢确定。

    很快儿子带着女孩子来到屋内。

    刚进屋,范沧海就替母亲介绍了,这是他同学,也是女朋友。

    王雪儿没说什么,只是笑笑。她不能当着女孩的面教训儿子,十八岁就恋爱,好像早了些吧。再说,这个女孩子尽管漂亮,但是一双大眼总是在她屋内东张西望。王雪儿有些不悦,说:“这是我租的房子。”

    女孩子没说什么,只是“噢”了一声,低下了头。

    王雪儿不想再这样尴尬下去,对儿子说:“我们出去逛逛吧,姑娘可以跟我们一块儿去吃饭。”

    姑娘笑笑。

    就在他们准备出门时,范沧海对女孩子说:“小倩你到车里等我一下,我与妈说些事儿。”说着把车钥匙给了女孩子。

    那个叫小倩的女孩子下楼了。

    范沧海随即把房门关上了。

    王雪儿以为儿子想问她,对这女孩子的印象如何呢,所以她满脑子想着,究竟该用何种措辞说服儿子。

    没想到范沧海突然又把她抱了起来,一张与范山一模一样的脸仰视她,说:“妈,我这辈子没有求过你任何事,但是这件事你一定得答应我好吗?”

    王雪儿一笑说:“儿子,你放下妈,有话好好说。”

    范沧海轻轻放下了王雪儿。王雪儿想了想,有些嗔怪儿子道:“儿子啊,妈觉得你十八岁就恋爱,好像早了一点,不过妈可以明确告诉你,你真想恋爱,妈决不干涉,怎么样,你满意了吗?”

    范沧海一愣,奇异地看着王雪儿,半晌才说:“妈,你在说什么?”

    这下轮到王雪儿愣住了,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儿子:“你不是就想说这事吗?”

    范沧海说:“妈,我都十八岁了,你想,我早恋也好,找任何一个女人也好,这还要你批准呀。嘁!”

    王雪儿傻住了,儿子从来没有用如此轻视的语气跟她这样说过话。

    范沧海说:“我已经对小倩拍过胸脯了,我妈只有我一个儿子,我说什么,我妈都会答应的。”

    王雪儿一惊。

    范沧海刚一出生时就笼罩在她内心深处莫名的战栗感,扑面而来。

    王雪儿战战兢兢地问:“儿子,你想让妈答应你什么呢?”

    范沧海看着母亲的样子,忽然放声大笑:“妈,我就想说一件小事,可我话还没说,你就吓成那个样子了?你儿子是老虎吗?”

    “不是老虎。”

    “那你怕啥呀。”

    “没怕。”

    “好的,没怕,我就说了。你看见楼下那辆凌志轿车了吧。”

    “看见了。”

    “你觉得气魄如何?”

    “大。”

    “你真觉得大吗?”

    “是的。哪像妈呀,只能开个小QQ。”

    “不,它气魄不大。它还缺少东西。”

    “你说的是车内配置?”

    “妈,你装傻是吧。”

    “我没装傻呀。你到底要说什么?”

    “妈,你看见我用了个临时牌照没有?”

    “看见了。”

    “说明什么?”

    “没说明什么呀,上个正式牌照就能开了呀。”

    范沧海突然拍手大叫:“妈,你真聪明啊。”

    “我聪明什么?”

    “我爸替我买了这车,那多爱我呀。现在就看你的了。”

    “看我什么?”

    “你刚才说了,你只是开那辆QQ小车对吧。可妈你别忘记了你的车牌是货真价实的S市牌照。你那块牌照的价钱是两辆QQ的价值。”

    王雪儿倒抽一口冷气:“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把S市牌照转让给我就是了。你那破车就弄个外地牌照算了。”

    王雪儿这才明白,她为何内心深处有着那种莫名的战栗感。

    王雪儿摇摇头说:“儿子,这事不行。你知道妈是搞接待工作的。工作忙,没了S牌照,上下班高峰时,是不能上高架的。这你懂,别为难妈好吗?”

    范沧海傻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王雪儿又说了一遍,话音未落,范沧海瞪大眼睛,突然成了一头困兽,咆哮如雷:“这些年来,我叫你一声妈,是对你客气。我要你牌照,是对你恩赐!”

    王雪儿脸色苍白得可怕。

    “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如果你转让给我,我可以继续叫你妈,否则……”

    “否则,怎么样?”

    “我再问你一遍,给,还是不给——”

    “我说过了,我的工作需要这块牌子……”

    王雪儿说到这里,范沧海闪电般地伸出如范山那般大的双手,像老鹰捉小鸡似的把她抓起,举向半空,狠狠砸到床上。

    就这么在空中一刹那,她明白,好多年过去后的日子又重演了。

    范山回来了。

    她的额头狠狠地撞到了床角。她昏死过去了。

    冥冥之中,她听到沉沉的摔门声。

    范沧海的怒骂声在空中飘荡:“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爸早对我说了,你这个专与老外乱搞腐化的烂货,不配做我的母亲!”

    5

    罗伯特·李回去后曾多次打来电话,王雪儿接了,总是马上撂下。表妹来了电话,她也如此。她有过短暂的时间怨恨表妹与罗伯特·李。如果不是表妹介绍什么劳什子的接待,她不会认识李,也就不会有那么档事了。更可恨的是这个李,为何有那么大的魅力,让我王雪儿甘愿送进你的怀抱?不说强奸,“诱奸”是逃不掉的。

    王雪儿数次不接电话,表妹与罗伯特也就再没有来过电话。

    一年后,表妹从维也纳返回P省探亲,转道S市出境时看她时,吓了一大跳:“这还是那个娇小玲珑肌肤雪白漂亮美丽的表姐吗?”

    表妹听完王雪儿的所有倾述后,掉下了伤心的泪水,抱着王雪儿大哭:“狗日的范家,不要脸的范家,死光光的范家……”

    表妹不停地诅咒着,王雪儿只是微笑着。

    她宠辱不惊了。

    临上飞机前,表妹在机场给罗伯特·李打了一个国际长途,立即喜滋滋地对王雪儿说:“其实这些年来罗伯特·李一直在想念你。”

    王雪儿没吭声。

    表妹说:“李的父亲一直盼望自己的儿子能有个中国媳妇,而李呢,自从认识你,他就觉得你一定能成为他的媳妇,你考虑一下,如果答应,出国没什么问题,李都能搞定的。”

    王雪儿没有回答,而是眼前飞舞着那个像大男孩子一般率真可爱的音乐家——他的脸庞;他的如大海般清澈的双眸;他的音乐;他的小提琴与莫扎特……

    表妹说:“再想想吧,决定了立即告诉我。”

    表妹飞走了。

    三天后,王雪儿接到罗伯特·李的来电,他在电话里深情地说:“雪儿,你来吧。”

    王雪儿没有回答。

    她放下电话去医院做了全面体检。

    王雪儿知道自己四十二岁那年被儿子狠狠砸到床上后就绝经了,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仅仅过了一年后的今天,也就是自己四十三岁,她的子宫萎缩了!

    作者简介:王季明,本名王建明,男,1959年7月生于上海。曾去农村插队。现供职上海地铁维护保障中心车辆公司。著有小说、电视剧若干,中国作家协会协员。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