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严格遵循着“生命价更高”的至上经验,这一整天都过得格外小心翼翼,生怕被旁人看出端倪,连上茅房的次数都尽量减少,虽然莫王府的人好像都不怎么注意我。也是,大家都在关心莫王爷生死存亡,大概觉得我确实无关紧要。
好不容易等到天色渐渐暗下来,一想到入夜我就要行动了,不免又有些紧张,一紧张就肚子疼想尿尿,捂着肚子连跑了两趟茅厕,第三次跑茅厕的时候,守卫大哥也不矜持了,掩着嘴,笑得不知道有多奸诈,问我,说:“小菜姑娘你还好吗?要不要请大夫还看看?”
知道守卫大哥是自己人后我也就没在怕的了,瞪了他们一眼,骂了一句“管好你们自己吧”就直奔茅厕。
少见多怪,不知道人在紧张的时候就会肚子痛拉肚子吗?!连我师父都说,大侠都是这样炼成的!
只不过我这紧张的势头来势汹汹,拉得也太虚弱了,站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样可不好,直接影响我今晚的战斗力,捂着肚子回来的时候我下定了决心,晚上一定要多吃两碗饭增强战力,要不然我连小花都拉不动。
站在门口的两位守卫大哥看到我回来脸色很严肃,其中一位还冲我皱眉又摇了摇头。干吗,难道我身上有臭味?低下头闻了闻袖子,糟了,如厕时间过长,身上还真挺臭的,形象虽然有那么一丁点损毁,可这两位也不能表现得这么明显吧,人家怎么说也是个黄花闺女,再说我一个混江湖的身上臭点才有魅力啊。
没见过世面!
“干吗?”我朝守卫大哥喊,“我身上臭吗?”
两位大概也是有些尴尬,摇了摇头轻声附和:“不臭。”又朝我指了指房间,做出个摇头的动作。
忽然就明白过来了,守卫大哥是好心,他们在告诉我,我房间里有人,还是他们不能阻拦的人,既然他们两个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想必他们是觉得房间里的人会对我不利。
感激地朝他们笑笑,又深吸一口气,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我伸手开门。门是虚掩上的,压着脚步走进去的时候脊背还觉得有些发凉,心里想象了几个我可能预见的人,比如玉芊芊,比如小蝶,甚至莫王爷、花姑子之类我并不熟悉的人都想到了,却唯独忘记了我师父。
我师父站在桌旁,手里拿着刚刚莫少轻留下的玉佩,看到我进来,朝我挑眉,说:“江小菜,你能耐了啊。”
我有些恍惚,看着我师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板起来的脸,忽而就有些害怕。
想说师父你看,连如意和外面并不熟识的守卫大哥,都如此笃定,您会对我不利,可张了张嘴,却只能强装幽默地回一句:“师父您来了嘿。”
我大概已经明白我师父细枝末节里表现出来的微妙伪装,他却不懂我强装幽默去附和他的牵强。
“你先过来吃饭,为师要跟你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吃饭是好事,可以蓄积能量,更何况我觉得我恐怕以后也没有机会跟我师父吃饭了。
坐在桌前看到桌上摆着满满当当的饭菜,我好奇,忍不住抬头问我师父:“师父,这都是给我吃的吗?”
我师父有些不满,皱着眉问我:“为师不是人啊?”
“……我的意思是今天的饭菜很丰盛啊。”
莫王爷这一失踪,伙食居然好起来了。
“德行吧,”我师父白我一眼,给我盛了一碗饭,又递给我筷子,“快吃吧。”
吃!当然吃!我还要多吃!吃不饱我哪有力气干活儿?!
先从鸡腿下手,啃得欢畅的时候,我看到我师父拿着酒杯小口小口地喝酒,好像有心事的样子。叹气,想着我自己也要马上离开他了,鸡腿好像也没有那么好吃了,朝他挥了挥手中的鸡腿,待看到他抬起头来,忙道:“师父,你也吃啊。”
我师父放下酒杯,看着我,眼神哀伤:“为师夜观天象,发觉感应不到为师的白羊星占了,我想它可能是被其他的星占压制了……”
我有些忧郁,从旁边拿起一个空杯子,眼神示意我师父,我可以喝点酒吗。我师父没说话,算是默许了,满满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小口觉得太辣,想了想又怕误事,放回桌上,托着腮看我师父,说:“师父,我真的听不懂啊,你以前不是说有什么射手星占会守护你吗?你找到那个人了吗?”
“找到有什么用,”我师父神色哀伤,装得特别一本正经,“找到她也不会守护我……”
我不禁叹气,啃一口鸡腿,又看他一眼:“师父,你别装了,连我都能猜得出来玉芊芊肯定是射手星占的……”
讨论这个最没意思,我觉得我必须早些结束这场饭局,否则我师父等一下伤春悲秋起来,我想我会舍不得走的。
“小菜,他就那么好吗?”
我忙着啃鸡腿想心事,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师父自己开始倒着酒自斟自饮起来了,这样喝下去很危险,毕竟我师父不胜酒力,我站起来不动声色地拿过酒壶,顺着我师父的意,摇头:“不,他不好,谁也没有师父你好。”
一边附和一边忙着多吃点饭,想着半夜赶路的时候不必因为肚子饿而耽误行程。小花跟我有心灵感应,我猜它应该也想得到多吃点夜宵,我并不太担心它,唯一不让我省心的也就剩了我师父了,可是一想到除了我,他还有那么多莺莺燕燕,我也就释怀了,人离了谁还活不了呢,更别提我师父还那么薄情寡义了。
“……可是他把玉佩都给你了,”我师父仰头又是一杯酒,而后倒了倒,翻过杯子朝我伸手,“小菜,来,给为师倒酒。”
我看着我师父的眼睛,眼前忽然就雾蒙蒙的。
我想我终于知道我师父口中那个那么好的“他”到底是谁了,从一开始,我师父就告诉我远离莫少轻,没有缘由地,一定要我远离。
不是用的“为师”,也没有惯常开玩笑放大的表情,师父像是第一次,认认真真地质问我。
他总是这样,难得严肃的样子总会让人心塞,从小到大,只要是稍微介入我们生活的,无论是敌是友,他一律将那旁人视为敌人,他将我当成是他的所有物,还是不带任何感情的所有物。
“是啊,”我正视我师父的眼睛,“他很好,我第一次见到他,错将他认作您,他冲我温暖的笑,而你在楼上冲我大呼小叫;我被人偷袭,是他跑着来救我;我头昏脑涨的时候,他偷偷来房间看我,知道我渴了,给我喂水,而您那时候刚刚离开;下大雨,你让我在胭脂楼外等你,我跟大花淋着雨等了你足足一个时辰还是没有等到,是他,举着伞冒着大雨来接我……”
“可是江小菜,你根本就不知道,他莫少轻到底是因为什么对你这么好,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被暗杀……”
我很认真地看着我师父的眼睛,问他:“为什么?”
我师父反而沉默了,低下头盯着手边空空的酒杯,叹气:“别闹了,坐下吃饭吧。”
可是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啊,从小到大除了想吃个鸡腿之外,我从来都没有无理取闹过,我师父的话根本就没有事实依据。话题是他提起来的,脾气也是他闹的,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怎么说我便怎么做,他说什么都是对的,任何事我都没有转圜的余地。首领说的一点也不对,我跟着我师父,根本就不会找到我的亲生父母。
这一顿饭后,我想我是真的要离开他了。
站起来走到师父旁边,我声音都是带着乞求地看着他问:“师父,你可以抱抱我吗?”
像是从前在桃花街那样,每当我遇到危险,受了委屈,抱一抱我,安慰我,说“小菜,没关系,有为师在看以后谁还敢欺负你”。
我师父没说话,侧过身伸出胳膊将我揽在怀里,像是从前一样,拍我的背,一边拍一边低语:“小菜啊,你能不能让师父省点心啊。”
我贪恋着他身上的温度和味道,险些就不想离开了。
这大抵是我师父现在最真实也最迫切的愿望了,不闹不吵,摇摇晃晃地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当他的所有品,他寂寞陪他聊天,他繁忙就默默站在一旁。
他还是他,我却不能是我。
可是这个唯一有关于我的愿望我还是没能帮他实现,因为在他抱着我说完那句话之后,我就已经偷偷地点了他的穴道,而后从他怀里出来。看着他依然维持着刚刚拥抱的姿势,不知怎的,越看越难过,忍不住退后两步,跪下朝他磕了个头。
“师父,我真的觉得自从来到京城你就变了好多,我不是说你变得不好,我就是单纯觉得不能再跟着你这样混日子了,而且我觉得最近住在王府里可危险了,我打算出去避一避,你不要试图找我,我并不是想跟你断绝师徒关系。真的,师父,我以后会来看你的,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求你别不要我了。”
站起来,拍了拍膝盖,我又看了看我师父,他的眼睛眨啊眨,像是无措,又好像要流眼泪。我已经顾不上我师父的反应,忙跑到柜子里拿出很早之前收拾好的包裹,撩开衣服往肚子里一围,朝师父挥了挥手就跑了。不是我着急离开师父,我师父武功太高,我怕我点的穴撑不过半个时辰,我师父自己就把穴道冲开了,到时候以他的暴脾气,非把我煮了不可。
跑到门口,我深吸一口气,打开门,感激地冲左右两位守卫大哥抱拳:“两位大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机会我江小菜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门口两位大哥没好意思理我,我觉得他们也是被我不卑不亢的精神感动了,也说不定他们也舍不得。刚跑出拱形门,就见玉芊芊贴着墙壁抱着胳膊冷着脸看我:“小菜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只是想不到一贯温柔得体的玉芊芊居然还会冷着脸发火,语气冰冰冷冷的,可吓人了,我几乎立刻是一哆嗦,捂着肚子,表情狰狞:“我要去厕所,我拉肚子了,哎哟,我肚子真的太疼了。”
玉芊芊反倒笑了,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身上的包袱,声音很轻:“外面不太平,小菜姑娘还是留在王府里吧,这里安全。”
“……我……我没想出去。”
“那就好,”玉芊芊拍了拍手,“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这王府上上下下都盯着你,王府外面更是,你既然已经被你师父带来了莫王府,他便绝对没有撇下你任你离去的道理,你可知道?”
我仍旧捂着肚子,不,是肚子外面的包袱,问玉芊芊:“是我师父让你守在这里看着我的?”
这是个陈述句,我也并没有想要用疑问的语气来问她,既然是心底里无比确定的事实,我也并不想在旁人面前自欺欺人,那样很傻,旁人也会看笑话。
玉芊芊挑眉,不置可否,倒是态度不容置疑:“你该回去了,小菜姑娘,这里危险。”
我其实不想惹玉芊芊,毕竟刀剑无眼,我也比较危险,可玉芊芊语气这么强硬,态度这么坚决,我就有点不开心了,不开心的时候我就容易发火。
“如果我说我非要走呢?”
玉芊芊反倒笑了,不知怎么,那张倾国倾城的脸,配合这么贱兮兮阴恻恻的笑,我就不那么喜欢她了。难怪人家说相由心生,玉芊芊要老这样下去,难保老了不会变成丑八怪。
“小菜姑娘,你不会真的觉得我们不让你走是舍不得你,或者是怕你有危险吧?”
“我没心思在这儿跟你开玩笑,你不让开我就不客气了!”
好样的江小菜!美貌不敌,人就要在气势上取胜!
“放你走也可以,只要你把东西留下。”
玉芊芊说着,又朝前走了两步,我警惕地护着自己的胸口,看着她,道:“你想要什么?!”
“连寻常人家小儿都能随口说出玉血石的特点和模样,小菜姑娘,你未免也太大意了吧。”
“你早就知道?!那上次在胭脂楼外偷袭我的,是你没错吧!”
真是蛇蝎毒妇啊!老天真是瞎了眼,居然会给玉芊芊这么一张颠倒众生的脸。
“有区别吗?”玉芊芊就笑,“想杀你的人那么多,我只不过也是替人行事,倘若,”玉芊芊话锋一转,“如果我说是你师父,你当如何呢?”
扯我师父做什么,虽然连我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玉芊芊说起我师父时,我并不想反驳。
“哈,玉芊芊你别胡扯了,别以为你跟我师父有奸情,就可以随意诋毁他老人家……”
“江小菜,到现在了,没想到你还这么傻,养了你这么多年,江燕七也算是对你仁至义尽了……”
长得再漂亮,心狠嘴毒有什么用?!我都要被她说哭了!我师父不是眼瞎了就是心瘸了,居然能看上玉芊芊,也居然能将她当作自己守护星占,真是瞎了他那一双勾死人的桃花眼!玉芊芊还不如桃花街的如月姑娘心善呢!
从袖子里滑到指尖三枚银针,趁着玉芊芊分神讲话的间隙,我迅速地把它们甩到玉芊芊身上,一枚中腰侧,一枚正中大腿,最后一枚中脚踝。
玉芊芊大概没想到我有这样准的指法,也没想到我居然这么不遵守江湖道义,偷袭她,我假模假样地抱歉地冲她笑,真的,连我师父都不知道我使暗器居然能快速地趋于无形。
谁还没有点绝技和秘密呢,是不是?
玉芊芊刚要移动拔针,我立刻吊儿郎当地伸出一条胳膊阻止:“别动!针上有毒!”
玉芊芊真的就没敢动,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看起来一脸痛苦。都是扎得最痛的穴位当然会痛啦,傻瓜。
“江小菜你!”
“不要激动嘛,‘消痛散’这种东西有没有听过啊?没有听过的话等一下我师父穴道解了,让他帮你解释一下,你最好不要乱动,一旦乱动毒性会迅速蔓延全身,症状嘛,现在你不是痛嘛,你动一下,疼痛就消一分,你也就离死亡近一分,”我冲玉芊芊挥手,“就解释这么多了,我走了,你自己召唤我师父救你吧。”
原想着直接从后院厕所里飞出去,不管小花了,可突然想到小花听到我走后在马厩里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我就又有点于心不忍,小花虽然让人糟心,但毕竟跟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了,这么抛下它也不道德,我心地又这么善良,留它在王府,日后会变成小花牌马肉那可就太惨了。
我想以后同我相依为命的也就剩了小花了,大花这么护主,是绝对绝对不会跟我走的,本着同小花共同生存发展的原则,还是一路小跑着来到王府的马厩里救小花。
好多天都没看到它了,果然小花又胖了,这个时候我也懒得斥责它了,拉着小花就一路小跑,小花倒挺懂事,知道我在做什么不足为外人道起的大事,愣是嘟着嘴,哼都没哼哼。
一路拉着小花走到王府大门口,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今天晚上王府格外地安静,跑了这么大半天,除了玉芊芊,我连半个守卫都没看到。不行,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陷阱,我看看小花,小花也看看我,没吱声,算了,死就死了。
一狠心一跺脚,我又回身望眼欲穿地看了看,叹气,走吧走吧,江小菜,这里没有什么好值得你留恋的!
就是没跟莫少轻告别,说实话还挺遗憾的,也不知道他真的是不是首领。
还是江湖上那句老话说得挺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就告诉我们,只要保重自己,未来难保不会相见。可于此相悖,江湖上又常有人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又提醒我们距离才产生美,好像每一句都有它其中的道理。我忍不住叹了口气,想着人太聪明了果然不好,想得太多也怪让人心累的。
只是突然间,小花不知道受了什么惊吓,牵着它往王府门槛外迈的时候,它就嗷嗷嗷地叫,表情很惊恐,声音也很惨绝人寰,只见它前腿抬起,后腿使力,愣是不往外走,我又拉缰绳又踹屁股,小花反而更焦躁,叫得更加撕心裂肺。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引起王府守卫的注意,我只能松了缰绳,耐着性子跟小花讲道理。
我能想到的小花唯一不愿走的理由,就是因为大花,以我的观察,小花对绝世好马大花暗恋多年。大花品种纯,毛发亮,眼睛清澈,跑起来的时候威风凛凛,我但凡是匹马,也会爱上它,风度翩翩的,可随我师父了,可一般品种尊贵,出身良好的,无论是人是马,都有一种无从考证的优渥感,大花就是这样,我师父也是这样。多年来,无论小花怎么丧心病狂地取悦大花,怎样默默地跟在大花身后装粉丝,大花高傲的头颅从来就没有低下来过。
这就出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大花一看自己的追求者多年来如一日对它不离不弃,开心之余更加傲娇,而小花,多年来的坚持终成习惯,习惯地对大花好,好像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委屈。
大小花双方的态度都有问题,尤其是小花,这么卑微会吃亏的,我需要严厉地批评它。
“小花你知道吗,你这样一味地付出是不对的!你要给大花空间!也要给自己留脸!你没皮没脸地跟在人家大花身边,你是满足了,可人家大花理你了吗?你还招人烦呢。人家也有自己的娱乐生活和工作啊,你仔细想一下,都这么多年了,你难道就不应该思考一下吗!你也学学我,出去走一走,多学点理论文化知识,涨点见识,到时候谁会不喜欢你啊……”说得太认真也太动情,以至于连我自己都险些被打动了。
小花听得深情,马眼里泪光闪闪的,我觉得这事有门儿,立刻牵起缰绳,催促小花:“小花,我们快走吧,你以后还是会有机会见到大花的。”
小花心痛地嚎了两嗓子,不情不愿地迈起前蹄,后腿还没抬起,我又灰溜溜地进来了。
原来大门口有一堆带刀护卫,个顶个地气势汹汹,这不坑我吗?明知道有守卫,玉芊芊还拦什么拦啊,害得我功夫都暴露了!
正抱怨着,丁管家的声音就从身后响起了:“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啊?”
小花先一步收回脚,又冲我叫得可欢了,好像在庆幸自己终于不用离开大花了。
哼,孺子不可教,执迷不悟,一点也不随我。
背着丁管家我挤出一脸褶子笑,而后回身,望向丁管家。呵,丁管家这么大牌啊,带了好多人过来至于吗,齐刷刷地盯着我干吗啊,怪吓人的。
“哟,丁管家您好啊,我这不是被我师父派出去出任务吗……”
“最近王府戒严,姑娘还是别出去为好。”
“没关系,”我把包袱往肩上一挎,又拍了拍我的小花,“我武功高,不怕。”
“王爷失踪,少爷下了死命令,凡是王府中人,最近一段时间谁都不准踏出王府!”
哟哟哟,真了不起,还少爷下了死命令,不就是莫少轻吗?现在知道管我了,白天怎么不直接跟我说不让我走啊,还装模作样地搜我柜子,假惺惺地装给谁看呢。
“那如果我非走不可呢?”
丁管家左手一抬一挥,身后十来个守卫就唰唰唰地围过来了,手里斧头、镰刀、矛、盾、剑样样都有,真可谓乱花渐欲迷人眼。一个个大小伙子干点什么不好啊,非得人五人六地排成一排欺负人,欺负人就算了,还不单挑,十来个人群殴我一个弱女子,有劲没劲啊。
小花看出我被人欺负,嘶哑着喉咙大叫起来,一声一声的,听起来像是呼唤大花,我实在是太感动了。
丁管家嫌小花吵,皱了皱眉,走到我跟前,背着手一副狗腿大爷范儿。
“姑娘还是不要为难小人了,万一真打起来,伤了姑娘,小人没法跟燕七公子交代,更没法跟我们老爷和少爷交代啊。”
“那你们过来伤,”我挽了挽袖子,“今儿老娘就是要走了,有本事你们就过来打死我!”
“小菜!”
我师父的声音打远处飘来,再一定睛,我师父果然急匆匆地跑过来了,额上有汗,腰间的折扇别得歪歪扭扭,一副慌张的样子。距离我给我师父点穴也没到半个时辰,大概是他自己冲开了穴道。我有时候也特别纳闷,我师父今儿跑出去找妹子了,明儿又去逛窑子了,功夫还是噌噌噌地往上涨,这对我们这种勤奋练功的人多不公平啊。
“……您穴道倒是冲得快。”
“小菜,你听我说!”
我师父离我远,还没有丁管家离我近,一边说一边双手朝我打手势,听语气还挺愤怒的,像是跟凶手谈判似的。可这有什么可谈的啊,我手里除了小花之外又没有任何人质。
“我不管你听说了什么,或者是误会了什么,你先不要冲动,师父不跟你计较你伤芊芊的事,你只要把解药给我,乖,你知道消毒散拖不得,不要闹了,现在就给我解药。”
我师父说完就一步步朝我这里走,我被围在一堆守卫里,退无可退。看着极力压抑愤怒的师父的脸,我觉得心里酸酸的,连带着鼻子和眼睛,我想着如果不是有这么多人在的话,我一定会哭出来的。
我说过,我的轻功挺不赖,但是这个“不赖”的前提是,我必须得突破这十余个守卫的包围,才能施展轻功逃走而不至于被他们追上。从原地腾空而起,需要一定的技巧,再说即便是我真的使出轻功跳出去了,也难保不会被这些守卫乱箭射死。以前我师父常常说,在江湖上混要斗智斗勇,这样才不至于吃亏,可是以现在的情形来看,斗智我斗不过我师父,斗勇我也不敌这些守卫加一个武功高强的师父。
人在认清可以预见的事实时要么会求饶屈服,要么会破罐子破摔,很显然,我是后者。
“江燕七,你不要过来!”
我红着眼睛朝师父大吼,一方面是被逼的,另一方面我确实是有些伤心,饶是我再没心没肺,我师父这么重色轻徒,我也会难过。
我被人偷袭,险些死掉的时候,我师父他在胭脂楼里花天酒地,得知我受伤时也不过是一句平常的“好好休息”;我为了他淋雨发烧,他眉毛都不曾皱一下,可现在,不过是玉芊芊中了个所谓的毒针,他居然慌张得连脸都是惨白的。
“好好!江小菜,我不过去!我们有话好好说!”我师父举着双手后退了两步,“我不过去,你只要把解药给芊芊,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再谈什么时间长短,什么相依为命还有什么用呢,危急的时刻我师父喊我“江小菜”,喊玉芊芊“芊芊”,这就是最大的区别。
偏过头,我朝已经保持安静的小花眨了眨眼,又拍了拍它的脖子,小花有灵性,知道我有危险,受惊一般瞅准周围一个突破口就往外冲,我跟在小花身后,一面抵抗着前面的攻击,一面又得预防背后的偷袭。丁管家带来的守卫武功虽然不高,奈何人多势众,快要突出重围的时候,小花已经挨了那些守卫好几脚,我心疼小花,听着它的叫声忍不住眼红,抓着缰绳翻身上马,预备冲出去的时候,却是我师父,使出轻功挡在了我和小花面前。
这大抵是我之前未曾预料的事,可我转而一想,又觉得情有可原,毕竟是我点了师父的穴道,使得他不能移动在先,又伤了他的芊芊在后,直到现在,他还误认为玉芊芊中毒,预备找我拼命。
我师父大概是太焦急了,也大概是真的太喜欢玉芊芊了,得知玉芊芊中了毒,看也不看,立刻跑来追我了。可只要他稍微查看一下伤口便会发现,那针上哪有什么毒,我纵然再想逃,也不会蛇蝎到那种地步,不过是吓唬玉芊芊的伎俩,最当真的,反而是我师父。
“把解药拿来。”
“把解药给你,”我看着我师父,轻咳,逼回直达眼底的泪意,“你就让我走吗?”
“是。”
“我们师徒八年,居然还比不过一个玉芊芊吗?”
“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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