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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清晨,劈头盖脸的雾呈现出一派灰沼沼的白,连蛛网般纵横交错的街巷也被雾侵袭得水涝涝的。那沿江林林总总的森林般密布的高楼大厦,也似裹了一层轻纱薄娟,缟素的少女一样亭亭玉立,完全看不清了模样。宛如一个魔术师,鬼斧神工,雾,一挥手就将整个重庆变了模样,整个儿羞答答的。
巴银看了看表,和客人约定的早饭时间还差四十分钟,心里十分踏实,开着车向市中区的扬子岛饭店驶去。
对他而言,重庆这座城市是既陌生又熟悉。来重庆的八年时间,他已习惯了重庆的一切,尤其是晨雾里飘浮着的麻辣味,让他感觉尤为亲切。
八年来,他喜欢上了重庆的麻辣饮食,也熟悉了重庆人的语言习惯。像今天这么早去接待老家的客人,巴银还是第一次。
这次他要接待的是他家乡椿城市电视台和广播电台的朋友们。
他记着大哥巴若宇董事长的话:
“接待工作非常重要,一定要热情周到。”
巴银明白,家乡的电视台是来采访大哥的,他一定要尽心尽力接待好,照顾好。他又想起了前段时间安徽省电视台和中央电视台来采访大哥的情景。那几天可把他忙坏了,吃、住、行全要安排妥当,每曰陪吃陪喝之外,要带领记者朋友们到重庆的景区游览。晚间,霓虹闪烁的重庆分外妖娆,客人们酒足饭饱,畅游夜市或KTV里引吭高歌。繁华的夜啊,似乎永无止境的延续着。累,是当然的,可一想到能在电视上看到大哥和他自己的模样,那辛苦的感觉在巴银心头便如轻云般消散开,随之而来的是兴奋与期待。
他来到扬子岛酒店餐厅,走进预定好的包间,稍坐片刻,抽上一支烟,等待客人们。
椿城市电视台的六人采访团专程从椿城来到重庆采访巴若宇。电视台的杨彦斌台长亲自带队,随行人员还有副台长尚甘雨。尚副台长曾经与巴若宇有过一段交情。当年,尚甘雨是县文化馆工作人员,巴若宇则是当地的文坛才子,两人经常一起探讨文学。二十多年了,尚甘雨还依稀记得这位在赵庙镇司法所工作的清瘦的文坛才俊。岁月如梭,造化弄人,巴若宇已今非昔比,从椿城的赵庙镇只身来到重庆闯荡,二十多年,从一个打工者变成著名的企业家,并被重庆市评为“十大杰出青年”、“民营经济十大风云人物”,其间必定有很多引入入胜的故事可以报道。
“甘雨啊,这次采访,我压力很大啊!”
杨台长注视着车窗外雾霭迷离的山城街景,若有所思:“巴若宇不仅是重庆青年人的骄傲,更是咱们椿城市的骄傲。他被评为‘中国十大杰出青年’后,咱们家乡人对他刮目相看。王市长、陆主任特别交代,一定要把这个专题报道做好,做得精彩,尤其是要做出新意来。”
尚副台长点头:“我明白,省电视台在《东方纪事》栏目里给巴若宇做了长达五十分钟的专题介绍,据说在全省引起了不小轰动。我们做这个节目,难度可想而知。不过,您不用担心,巴若宇这个人,以我对他的了解,是一个善良真诚的人,而且爱故乡。对来自家乡的采访,我想他一定会通力配合的。”
“嗯。”台长杨彦斌随即叮嘱道:“除了采访任务外,咱们还要把王市长、陆主任的招商引资建议想办法先传达给巴总。”
尚甘雨目光中闪过一丝变化。他扬了扬眉头,意味深长地点头说道:“当然哕,企业家是宝藏嘛!”
两位台长会心而笑。
杨彦斌一行来到餐厅门口时,已等待多时的巴银笑容可掬地快步迎上前去跟客人们一一握手。
杨彦斌四下环顾片刻,稍有不悦:
“巴银啊,巴总怎么没来?”
“噢,今天上午,市委主要领导接见我哥。他昨天刚从北京领奖回来。不过请放心,下午我哥会专程来接受家乡的采访。”
“看来巴总真是个大忙人啊!”
落座后,杨彦斌没有急着吃菜,而是对着巴银夸奖了他哥哥一番。面对众多溢美之词,巴银笑答:“谢谢你们,谢谢家乡的父老乡亲们。”
杨彦斌指了指身边的尚甘雨:“这是你哥哥的老朋友,是我们电视台的尚副台长,他叫尚甘雨。”
尚甘雨过来握着巴银的手说:“老弟啊,我这是第二次来重庆了。我和你哥交往的时候,你还是小孩呢。二十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你哥干得这么好,我们电视台要以最强的力量,最好的时段介绍他,宣传他。”
巴银起身,连声道谢。
杨彦斌似乎不解地问尚甘雨:“巴若宇也在你们文化馆待过吗?”
“不不不。”尚甘雨笑着摇头说道:“那时候他在司法所待过一两年的时间,我在县文化馆,那时我们都是‘灯下笔会’的成员,巴若宇是个才子,在各大报刊发表了很多散文、诗歌。我们常常一起谈文学,谈理想,唉,那时真是热血青年啊!”
杨彦斌又问巴银:“你是哪一年到重庆来的?”
“我来重庆有八年了。刚大专毕业那阵子,我去过广东打工,后来投奔我大哥了。”
杨彦斌不住点头:“你大哥撑那么个大摊子,不容易啊!”
“是啊。”尚甘雨接过话:“我们椿城市那么多做药品生意的,都没有像巴若宇在重庆做得这么大、这么好的。”
杨彦斌兴致勃勃地感叹着:“重庆真漂亮!就像迷离神秘的美女。重庆又是巴国古都,巴若宇到重庆来,自然是如鱼得水,怪不得做得这么好。”
尚甘雨问巴银:“你哥在重庆除了做药品生意外,还做其他什么吗?”
巴银说:“二十多年了,一直在以医药生意为主,当然,还有几家连锁火锅城。现在我们做的医药生意是产、销一条龙的。在这么多年的激烈竞争中,能在重庆站稳脚跟,离不开大家对他的帮助,也离不开你们媒体的支持。我哥天天想家,在重庆这么多年来,每当家乡来人,他都兴奋得不得了。”
杨彦斌听闻,眉开眼笑,顺势说道:“是吗?我们家乡也欢迎他回去投资啊……”
正说着,杨彦斌的手机响了。电话是椿城市政府办公室主任陆凤杰打来的。陆主任在电话里对杨彦斌说:“我和王市长今天晚上到重庆去看望巴若宇。”
“好啊,陆主任,我马上通知巴总。”
巴银听到这个消息,十分惊喜:“王市长专程来看我哥,这太好了!我马上转告他,他一定特别高兴。”说着,拿起手机就给巴若宇打通了电话。
“好,我马上吩咐办公室订好房间,晚上我去接他们。”
巴银挂了电话,对杨彦斌说:“我哥已经知道了,他非常高兴。”
一旁的尚甘雨马上问:“杨台长,我们是不是也要到机场去接他们?”
杨彦斌肯定地说:“去,要去。”
巴银犹豫了一下,不解地问道:“王市长和陆主任到重庆来,只是专程来看我哥吗?”
杨彦斌笑了,拍拍小伙子巴银的肩膀,说:“一是来看望你哥,二是招商引资呗。”
尚甘雨补充说:“对啊,我们的家乡正在开发建设,我们都希望巴若宇,巴总,到家乡去投资,去发展啊。”
“噢。”巴银点点头,终于明白了。
早饭后,杨彦斌、尚甘雨一行随巴银来到了巴若宇的医药集团公司。
走进集团公司的大门,华丽的水晶吊灯使大堂四壁熠熠生辉,明亮洁净的空气温暖适宜,与屋外雾霾中的繁花街氛围迥然。
众人随巴银来到巴若宇的办公室。铺着柔软地毯的办公室宽敞明亮,深色的老板台上摆放着待批的文件。整间办公室里最引入注目的,是靠墙而立的长长的一组实木书框,框中塞得满满的书籍。
“巴总不仅是商海奇才,还是学海中的骄子啊!”杨彦斌话音未落,“啊”了一声,兴奋地打开书框玻璃门,激动地拿出一个镜框叹道:“巴若宇还留着这个。”
镜框里镶着一张巴若宇和尚甘雨年轻时的合影照片。尚甘雨惊喜地指着照片,对杨彦斌说:“这是我们当年在文化馆时候的合影,没想到巴总还存放着这张照片。看啊,那时候我们多年轻!”
照片上那位站在尚甘雨身边的小伙子,身材挺拔,脸庞白皙,眉宇间透着一丝书卷气。
“这是巴若宇吗?他那时候怎么那么瘦弱呢?”
尚甘雨咧嘴开心地笑着:“80年代,都穷呗,严重的营养不良,可不都特苗条,包括我。”
众人都笑了,大家围着照片,一睹传说中的巴若宇青涩时期的模样。
2
采访在巴若宇的公司大型会议室里举行。
一位神采奕奕的中年男子面对镜头从容回答着记者的提问。此人身材挺拔,面庞白皙,气质儒雅,精致的眼镜片背后,一双深邃的眼睛透出平静的目光。他礼貌地注视着采访主持人,认真回答主持人的每一次提问。他嗓音淳厚,语速适中,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口音虽易,却极有重庆人的豪爽气质。
此人就是巴若宇。
“巴总,您的创业经历和无数成功者一样,充满坎坷和艰辛磨难。请问,现在回想往昔,您最感激谁?”
巴若宇面带微笑:“要说感激的话,太多太多。我要感激的是这么多年来,重庆人给予了我很多的帮助,家乡人给予了我无数的勉励和激励。这些帮助是无以用语言回报的,唯有不断地为社会创造财富,回馈社会才是真诚的回报。令人欣慰的是这些年,我在重庆创造财富的同时,也为社会做了很多有益的贡献。捐助学校,积极参与公益事业,扶助失学儿童,扶持贫困大学生,基本上尽到了一个民族企业家的责任和义务。在抗击非典和汶川地震等重大事件中,我公司捐了许多钱,我和我的员工们慷慨解囊,为灾区人民积极捐款,奉献爱心。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在我困难的时候,别人对我的帮助曾经令我感动万分,所以,只要有需要,我都会为社会贡献自己的力量。”
“巴总,听说您在繁忙的经商之余,还创作了很多优秀的文学作品,你创作的多部小说被改编成电影和电视剧,并获得了国内文学大奖。您是重庆人的骄傲,更使我们椿城市的人民感到自豪!作为一个‘两栖英才’,您有什么要对父老乡亲们说的吗?”
巴若宇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淡定地说:“重庆给了我一切,重庆是我的第二故乡,为重庆作贡献我心甘情愿。荣誉只能代表过去,荣誉激励着我不懈地进取。而要说到故乡椿城,我对故乡充满眷恋之情,我天天都想着回乡投资。我天天盼望着为家乡能做点什么。”
“好!”
镜头之外,杨彦斌一声喝彩,大家伙一起烈热地鼓掌。尚甘雨插话道:“富贵不忘桑梓地。我们期待着巴总回家乡千出点事业来。”
望着老朋友,巴若宇脸上露出兴奋的红光:“尚副台长说得对,你说出了我的心愿,我会建设好家乡的,我一定会。你们的期望就是我努力的目标!”
一片掌声和喝彩声。杨彦斌心里清楚,他已经成功地完成了上级交办的任务,这次采访的成功不仅仅是给观众呈现了一场动听的企业家创业经历演讲,更重要的,也给椿城市的经济发展带来了无限的商机。
傍晚时分,椿城市王市长和陆主任等一行人来到了下榻的酒店。
晚宴上,王市长向巴若宇介绍了椿城市近几年的发展情况。市政府办公室主任陆凤杰拉着身边的一位中年人向巴若宇介绍道:
“这是朱镇长,是你们家乡赵庙镇的现任镇长。”
“是吗?朱镇长好!”巴若宇惊喜地说:“您是我地地道道的父母官啊。”
朱镇长笑笑:“巴总,非常有兴结识你。这次我陪王市长和陆主任到重庆来,主要是代表赵庙镇人民来看望你的。你成绩很大,我们欢迎也渴望你为家乡的发展出点力。”
巴若宇真诚地说:“谢谢,我会的。”
放下酒杯,巴若宇开门见山地问道:“王市长,朱镇长,在座的各位领导,我是一个直爽的人,为家乡出力,我是义不容辞的。能不能给我个建议,你们希望让我为家乡做点什么事?”
朱镇长端起酒杯,站了起来,说:“巴总,我代表赵庙镇八万口父老乡亲敬你。你是我们全镇的光荣,我们镇有你这样的名人,无上荣幸。”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巴若宇连忙陪上一杯酒,白皙的面庞立即变得绯红。
朱镇长说:“市长、陆主任都在这儿,我当着他们表个态,就请巴总到我们镇上来投资吧。我们那儿有的是土地,你来改善一下我们镇的落后状况,把我们镇也建成现代化的集镇。”
“您的意思是,让我来搞房地产开发?”
“对,我们那里有的是地,就缺资金啊!”
望着众人期待的目光,没有涉足过房地产经营的巴若宇虽心里没底,但怎么好扫大家的兴。回乡投资,建设家乡,不正是他日思夜想的事嘛。
巴若宇霍地站起身,举起酒杯痛快地答道:
“一言为定。请朱镇长放心,投资赵庙镇,彻底改变集镇形象。你出地,我出钱,把赵庙镇建成椿城市,不,整个安徽省最一流的乡镇。”
全场立即响起一片掌声。
椿城市赵庙,人们在夜晚来临之际,坐在电视机前,看到市电视台的专访中,巴若守对乡亲们做出诚意的答复,很多人内心都不再平静了。父老乡亲兴奋不已。
晚宴结束之际,众人已在推杯换盏中渐入佳境。巴若宇在家乡人面前无所不答,就如同一个孩子,跟久别重逢的家人团聚时的那般心情,有一种依恋的柔软的情感在他内心深入蔓延。杯影交错,欢笑歌声充满每一个角落,连一边服务的工作人员,也不免感染了这喜庆的气氛。
王市长举起杯中最后一点红酒说:“巴总今天这么爽快的表态,我们真是不虚此行啊。听说巴总在赵庙镇司法所工作过,又是那里出生的,一定很有感情。我想问问,在那里有没有你的初恋?”
众人一听,哄笑起来。在座的每一个人都静静地盯着巴若宇。
巴若宇一时语塞。
他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位美丽少女的身姿。那个叫金冬梅的女孩,如今会在什么地方?她还在椿城市生活吗?她还记得他吗?这么多年来,巴若宇每每想起故乡,想起她。今天椿城市电视台做的这期节目,她是否能收看到?当她看到屏幕上功成名就的巴若宇时,会不会后悔当年她所做出的选择,她狠心离开了他,至少是服从了父母的意志离开了他。无论如何,巴若宇内心深处始终惦记着她,也隐隐地记恨着她……
王市长问道:“巴总在老家,喜欢你的女孩子肯定不少吧?”巴若宇停住了追忆,淡然一笑,认真说道:“真没有。那时候我家里穷,哪有人会喜欢我呀。”
尚甘雨不甘寂寞,接过话茬说:“有,我就知道几个。不过那都是他的女同学,巴总那时候只是没勇气表白罢了。”
“有哪几个女同学?说出来听听,有没有我们认识的。”王市长好奇地问着。
说到女同学,高中时候的、初中时候的,几个漂亮的模样突然间浮现在巴若宇的脑海。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这浓浓的乡情使他那沉睡的记忆又被重新激活,说实话,巴若宇这会儿还真惦念起这些美丽的女同学来。
巴若宇有点不好意思,想了一会儿说:“县纪委王素霞副书记是我的同学,还有李小梅、周晓青、孙美莲、张丽影……”
王市长哈哈笑着打趣他:“巴总脑子里的美人还真不少呢。你说的这几个人我认识一个王素霞,下次等你回去,叫纪委的王素霞召集大家,你们叙叙旧。”
尚甘雨补充说:“对呀对呀,按王市长的指示办,我来联系王素霞。”
朱镇长也拍起胸脯承诺道:“你们的同学聚会,就放在我们镇上。我明天就给王素霞副书记打电话,请她召集大家。”
陆主任坐在一旁,笑着静听。他望着尚甘雨,尚甘雨又示意他说出来。两个大男人眉来眼去的在那里小声嘀咕着,让在座的每一个人猜不出他们神秘的话题。终于尚甘雨憋不住了。他看了一眼王市长,转眼间巴若宇:“巴总,还有一个事想问你一下。当然喽,你可以不回答。”
“什么事?直说。”
尚甘雨的脸上浮现着一丝坏坏的感觉,连声音都有些阴阳怪气。
“听说巴总在英国还有一个相好,是真是假?”
听到英国二字,巴若宇脑子里嗡一声响。他支吾了半天,也没有回答出有还是没有的结论。
王市长不解地问:“怎么?巴总英国真有一个?中国人还是英国人?”
巴若宇涨红着脸望了一眼王市长,自我圆场道:“哪有什么英国人。甘雨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别听他胡说。”
陆主任沉不住气了:“说说咋回事啊?你又去英国了吗?”
巴若宇仍是支支吾吾。
尚甘雨解开谜底般告诉大家说:“巴总呢,风流韵事丰富多彩,他的现任妻子是位空姐,在空姐之前呢还有位留在英国不回来的重庆美女哩!”
巴若宇被逼得没有了退路,连连说:“往事矣。往事不堪回首啊。好了,好了,别开我的玩笑了,喝酒喝酒。”
巴若宇举杯向王市长敬酒,王市长正色说道:“巴总,你刚才和朱镇长的口头协定,我支持。希望你早曰回家乡,我们将给予最优惠的政策,最宽松的环境,最优质的服务,让你展示才能。”
“感谢领导对我的信任,我绝不辜负大家对我的期望!”巴若宇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第二天,雾已散去。一早,巴若宇手机响起,他接起电话,是办公室主任席青打来的:“巴总,王市长、陆主任一行的返程机票已经订好了,还有电视台的人一起走。”
“思。好的。”
巴若宇按下结束通话键。一双温暖纤细的手轻轻搭在他背上。他转过身,那张百看不厌的美丽面庞出现在眼前。
妻子王英力将西装披在巴若宇肩上:“说过让你少喝酒,又没遵守约定吧。”
“没办法啊,家乡的人,你知道,我是从不怠慢的。”
英力露出温柔迷人的微笑,这位空姐出身的美女无论走到何处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最初巴若丰以为英力那温柔迷人的微笑是职业性的,但从交往到结婚至今,他知道了,那永远温柔迷人的微笑是她与生俱来的。这个可以融化他的心的美丽女子,永远令他着迷。
英力陪巴若宇来到扬子岛酒店。此时,巴银已把一切安排妥当,唯有礼品一时拿不定主意。
“大哥大嫂,你们给老家的客人是不是要送点纪念品?送点什么好?”
没待巴若宇细想,英力便说道:
“送什么呢?送重庆特产吧,太庸俗。”
巴若宇说:“送重庆的香烟吧。”
“不行,吸烟有害健康,不能送这些东西,你就不能高雅一点吗?”这位地道的重庆美女有一种天然的优势,巴若宇从骨子里欣赏她的城市气息。他知道自己没有发言权,于是憨笑起来:“你说送什么?”
“你们老家椿城不是全国书画之乡吗?我看就送重庆的书画吧。”
巴银说:“嫂子好主意。重庆市最有名的书法家是屈趁斯,最著名的画家是毛锡雄。”
巴若宇对巴银说:“你现在给赵玉峰总经理打电话,他和书法家、画家都比较熟。让他马上到他们家里去取字画。”
巴银说:“席青主任已准备好了。”
巴若宇听到,微微一笑:“她懂,她懂我的心呵。”
送给家乡领导著名书法家、画家的字画,这对于王市长和陆主任来说,完全是没有想到的。
总经理赵玉峰和巴总夫人英力津津乐道地向王市长们介绍这些书法家和画家。巴若宇见王市长脸上流露出兴奋的神色,认真听着他们的介绍,不免钦佩爱妻。英力真是个不平凡的美丽女子。
临行前,王市长握着英力的手说:“巴夫人不仅美丽,而且周到。谢谢你们。我们在家乡期待着你们荣归故里,衣锦还乡。”
英力说:“谢谢家乡的领导们。让巴若宇为家乡做点贡献,我一百个同意。我虽是重庆人,但也是椿城的媳妇,我们绝不给家乡人丢脸。”
送走了家乡的领导,巴若宇如释重负。巴银问大哥大嫂:“在家乡投资房地产的事定下来了吗?”
巴若宇望了一眼英力,说:“定下了,你电话通知堂弟巴琪和表弟贾俊峰吧。让他们在老家先调查一下,做出个初期规划来。”
没等巴若宇说完,巴银就把电话打给了巴琪和贾俊峰。他也想家了。
总经理赵玉峰和副总王体中把巴总拉到了一边。
王体中担心地说:“老总啊,在家乡投资是好事,但我并不支持你。因为不怕你听着不高兴,据说老家那些人素质太差,和他们打交道你会后悔的。”
总经理赵玉峰也不无担忧地说:“我也不主张你回老家去发展。老家和重庆要差距三十年。家乡人的思想意识和素质要差重庆人一百倍。这都是实话,和他们打交道等于又回到了您二十年前的岁月,值吗?你没听说过有一句古话,叫做‘家门口的生意不好做’,你还是多考虑一下吧。反正我这辈子和王总一样,不准备再回老家了。要去,您派别人吧。”
巴若宇喊来了席青。他对她说:“关于在我们老家投资的事,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席青笑看着大家,爽朗地回答道:“我能有什么想法啊?你决定的事我们谁还敢想法?”
公司办公室的巴晓红望了一眼王总和赵总,笑了笑,摇了摇头。
巴若宇见她小小年纪,又不谙世故,也摇头表示不解,问她:“为什么?”
巴晓红直话直说:“嘿,你啊,谁也劝不住你啊。我们老家那些人真……他们关键是不领你的情呵。”
巴总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3
赵庙镇地处淮北平原西北部,椿城市与河南省交界处。是全市最落后的一个集镇。
自80年代开始,这个集镇有了一些变化,仅仅是南北走向的街道两边多了几栋低矮的楼房而已。全镇八万人,都是农业人口。集镇没有工业,没有企业。镇里的年轻人都到沿海、江浙一带打工去了。整个镇子,留守的都是妇女老人和孩子,还有一些老实贫穷的庄稼汉子。镇里的居民大都住在传统的瓦房里。
离赵庙镇四华里的地方有一个村子,叫巴家楼村。巴若宇就出生在这个村庄。
从初中到高中,巴若宇都是在镇子上读的书。直到高中毕业,他才离开了这个镇子,在高考落榜的苦涩的一二年间,他一心想往离开这里。他努力地尝试过,做过短暂的代课教师,学过兽医,直到他二十岁重新参加高考,考到省城读大学之后,他以为终于离开了这里,然而,命运又再次把他召回到这块土地上。大学毕业后,巴若宇被分回这个镇上的司法所,后调到市司法局。直到一次偶然的事件使他彻底离开了家乡。
巴若宇的堂弟巴琪比他小一轮。巴琪会开车,早年巴若宇在北京发展的时候,巴琪就曾在北京给他开车,并负责北京分公司的药品销售业务。回到家乡后的巴琪在家里搞了一个“马尾加工厂”。所谓的马尾其实就是人的头发。这门生意做起来并不难,只需要从全国各地商贩手里收购头发,进行加工整理,然后再销售出去。巴琪的作坊不大,生意还不错。一些家庭妇女闲着没事,就在巴琪厂里梳理头发,洗头发,一天也能挣个十块八块的。巴琪的马尾厂一年有十几万的收益。小日子过得也很红火。当年跟随巴若宇多年,巴琪学会了为人处世,精通了不少从商之道。
巴琪接到巴银的电话,听巴银说堂哥巴若宇就要投资家乡搞房地产建设了,从集镇上一路跑回了家,跟全村人宣布了这一消息。巴家楼村男女老少一夜兴奋不已。对未来富裕生活的憧憬,对巴若宇传奇经历津津乐道,全村人难以入眠。
“巴若宇要回来了,巴若宇要回家乡搞建设了。”
第二天一早,村民们见面的第一句话都是这样。他们多么盼望生活能够奇迹般的改变啊。而这个使他们生活将要发生改变的,是从小看大的那个一心想闯出名堂的清瘦小子。在村民的记忆中,巴若宇还是二十出头时那副清瘦的模样。尽管前一晚,他们已从电视上看到了企业家巴若宇成熟的姿态,但他们还是无法将记忆中的清瘦小子与电视里那位大老板联系在一起。
那真的是巴若宇吗?
“他胖了,脸更白了。”
“人家城里人了,大老板了。”
“听说还娶了个重庆的空姐做老婆。他家祖坟上冒了青烟儿了。”
巴若宇的表弟贾俊峰也曾在重庆巴若宇的公司里工作过几年。他所在单位一天三次打电话催他回去,贾俊峰只得又回赵庙镇上班去了。贾俊峰在这沉寂的小镇工作着,心里着实烦闷。几年没见表哥,听闻巴琪带来的好消息,贾俊峰乐坏了。贾俊峰邀请了巴琪和一杆亲朋好友在镇上的饭店里聚会,表示庆贺。饭毕,贾俊峰和巴琪回了贾俊峰家里,抽着烟,喝着茶,共同商议着大哥巴若宇的计划。
巴琪说:“粮站那块地,如果大哥把它开发出来,建设成商业街或商品房,绝对可以大大提升咱赵庙镇的形象,而且还能改善咱赵庙镇人的居住习惯。”
“那个脏、乱、臭的地方。”贾俊峰一想起那块地,不免皱眉。他啐了一口,恨恨地说:“咱赵庙镇老百姓的脸都让它丢尽了。不光又臭又乱,以前有开发商来开发,不也让那些个刁民给毁了?落上一个‘赵庙镇的人太劣’的名声!”
兄弟俩说的粮站坐落在镇政府和镇派出所对面。这是一座建于70年代的老粮站,占地约三十五亩。这座老粮站正处在街道的中心位置,四周的土地都属于镇上居民自有。粮站早已破败不堪,东侧和南侧的街道两旁,垃圾成山,污水横流,滋生蚊蝇,居民无不皱眉掩鼻而过。粮站的东侧是赵庙镇的民房,一间间小瓦房歪七扭八地排列着,像一块块补丁贴在粮站围墙外。
前几年,有几个开发商曾来到赵庙镇准备开发建设。连土地的地基都挖好了,但却没有建出房子来。为什么?因为粮站周边的群众坚决阻挠,要求赔偿。还有几次,开发商在建设过程中,被几个无理要求的群众推倒了新建的房子。从此,旧粮站成了这个镇上的一块疮疤。无人间津,日子久了,更像一具腐烂发臭的死尸。
“如果大哥把这块地方搞起来,我们赵庙镇人都感谢他。”
巴琪听着贾俊峰的话,若有所思地说:“这地方太复杂,搞起来不容易啊。”
“有县政府和镇政府的支持,我想大哥是没问题的。倘若能把这块地方建设出商品房来,那真是千秋伟业,赵庙镇人祖祖辈辈都会感谢他。”
巴琪问贾俊峰:“原来那些开发商没有搞成,你觉得根本原因在哪里?”
“因为个别人无理要求呗!”贾俊峰说到此,叹口气道:“那个时候他们提出向开发商要一万元一市尺,还有的要几十万元的赔偿。”
巴琪惊讶地扬扬眉感叹:“也太过分了吧!”
“是啊!”贾俊峰接着说:“那开发商就不答应。结果,这些人就聚众,打开发商的工人。”
“派出所不管吗?”
“派出所管是管,但是他们也没伤着人,就是打打架,派出所也拿他们没有办法。这些人跟开发商耍赖,躺在挖土机的前面,让施工无法进行。有的是老头老太太,开发商奈何不了他们,派出所也奈何不了他们。”
“那就没有解决办法了吗?”
贾俊峰叹气道:“全国不都是这个样子吗?都是讹诈开发商。如果没人去开发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就一分钱不值;如果有人开发了,他就无理取闹,敲诈勒索了。因为你是开发商,谁不想赖你的钱。”
深秋的农村,夜晚还有些凉,兄弟俩沉默了一会儿。巴琪咽了几口热茶暖身子。贾俊峰递了一支香烟给他,巴琪回绝:“我不抽了。大哥把调研的事交给咱俩,是对咱们的信任。这事儿,咱们得搞清楚了,不能让大哥吃亏落埋怨。”
贾俊峰猛抽了两口烟,振奋地说:“依我看,大哥要来这里开发,应该是顺利的。一是他的名声大,全国青联委员;重庆市政协委员;有政治背景。加上他是县政府、镇政府招商引资过来的,那些个黑心的村民也不敢无理取闹。再说,大哥在赵庙镇工作过几年,又是咱本乡本土人,虽然他出去二十多年没回来过,但这里毕竟是他的家啊。”
巴琪点点头:“是的,天时地利人和。等这个粮站开发成商品房了,大家伙都受益,我们也都买一套啊。这比在农村里盖房子可好多了。”
贾俊峰笑了:“是啊,建成商品房,环境一改善,销售前景肯定不错。我们农村的青年人都出去打工了,少说也都有个十万二十万元的存款吧。在市里买不起房,能在这镇上买一套房子,也算给儿孙留份祖业。特别是那些小青年娶媳妇,有这里的一套房子,也不会让女方小看他们。”
巴琪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问:“在这儿投资要花多少钱?”
贾俊峰算了一下,“差不多有个三千万就够吧。”
巴琪站起身,长舒口气说:“老表,你给巴银打电话,就说我们预算好了,这里需要投资三千万。”
院外不时传来狗儿的叫声。秋夜下的赵庙镇在寂静中,等待着变化。
4
第二天晚上,贾俊峰叫住巴琪在粮站的饭店里吃饭。
刚一落座,巴琪好奇地问:“这儿怎么还有一个饭店呢?我以前都没注意,这不是粮站的房子吗?”
贾俊峰说:“咳,要么说,这家饭店就是镇上那些个无理人家强占的。按说,清除它应该没问题,他们又不是粮站职工。只是,大家都懒得管。”
正说着,赵庙镇司法员赵老紧带几个人走了进来。赵老紧一进门就笑呵呵地大声说:“你今天晚上要请客,我就把这几个是村委会的代表叫来了。他们听说巴若宇要来开发房子,都来向我问情况。我说。要问情况,还得找你们弟兄俩。”
“好啊,我们也想听听乡亲们有啥好建议呢!”
巴琪和贾俊峰热情地招呼客人。六七位村委会代表在饭桌前坐下,司法员赵老紧要了一瓶白酒,兴冲冲地对大家说:“今天算是巴若宇请客,正好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有什么想法都提出来。我和巴若宇是老朋友了。虽说他发了大财,但他也没有忘记俺们家乡人。俺们很感激他。大家不能再像原来那样讹诈人家了,吓得投资商不敢在我们这里开发。”
在场的村民代表都忙点头说:“是,是,是。”
贾俊峰按照家乡的老规矩,一个一个地给老乡敬酒。
酒过三巡,大家伙开始畅所欲言。
贾俊峰直截了当地问大家:“有什么想法,尽管问我?”
一位村民抢先说道:“你表哥巴若宇要来开发房子,赔偿的事怎么算?”
赵老紧看着这位村民代表,醉意朦胧地嚷道:“你别捣乱。你再捣乱,咱们这赵庙镇就发展不起来了。”
大家伙笑起来。
生产队长赵敬兵喝得脸通红,慷慨激昂地说:“巴若宇来这里开发,我们一百个支持,求之不得呀。只要他跟我们生产队赔偿到位,我们绝不捣乱。”
几位村民代表你一言我一语地随着赵敬兵的话说:“就是,要是赔偿不到位,别说赵庙镇八年发展不起来,就是一百年发展不起来,也与俺们没关系。”
“谁开发谁就得给我们钱。”。
巴琪接过话茬说:“当然。当然是要赔钱的,因为我们是开发商嘛。”
贾俊峰问大伙:“粮站门口的那些破屋子,你们心想怎么个赔偿法?”
话说到正题上,一帮人反倒突然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还是生产队长赵敬兵打破沉默说道:“按照街上开发的门面价格来算,得五千块钱一尺,拆掉的破屋子按价赔偿。”
司法员赵老紧不解地嘟哝:“如果按照你说的五千块钱一尺的话,是多少钱一亩地?”
几个村民嚷嚷道:“不能那样算账。乡里锣乡里鼓,就这规矩,五千块钱一市尺。”
巴琪听了不禁开始皱眉,说道:“你们这种要求,可比椿城市里的土地价格还贵呀?这有点儿无理要求了。”
没等巴琪把话说完,赵敬兵突然吼叫道:“因为你是开发商嘛,因为你有钱,没有钱叫什么开发商嘛?就叫他巴若宇多赔点钱给俺们,俺们这下半辈子就指着他了。”
巴琪正想跟他理论,一想大哥的嘱咐,忍了下来:“反正今天,我们是来听取乡亲们意见的,你们提的这些要求,我会跟我大哥反映,具体的,还要等规划出来,由政府、乡民和我们一起商议。”
贾俊峰喝了一口白酒,咂着嘴,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这街上的人真不好惹,不过也没办法。在电视上、在报纸上,我们经常看到拆迁户、钉子户,开发商拿他就是没有办法,政府也对他没办法,中国就这样。这是国情啊!”
生产队长赵敬兵一拍桌子,总结性地说道:“如果他巴若宇真像大家说的那样是为家乡人作贡献的话,他肯定是不在乎钱,多给我们付点赔偿款,也是应该的。不然他搞不起来,也搞不顺利。”
“你这是什么话!”赵老紧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指着起哄的村民说:“你们这些人啊,都是不讲道理的人。人家还没来开发呢,别把巴若宇吓住了。”
“我们不管,反正赔偿到位才成,不然我们可不答应。”
几位村民代表借着酒劲,你一言我一语。
巴琪忍着气,安抚大家说:“你们的心情我理解。我也希望咱赵庙镇能发展起来,能比别的镇都强。大家伙都受益。是不是这个道理。”
贾俊峰在一旁附和:“是啊是啊,等开发成功了,我们这个镇也就漂亮了。但愿这次能开发成功。可别再走老路了。”
送走赵老紧和赵敬兵等人,弟兄两个不约而同地叹口气。贾俊峰微有醉意,挽着巴琪的胳膊走出了饭店。
夜风很凉,一下吹走了酒气。风里夹杂着垃圾的臭气。贾俊峰环视四周破败的景象,坚定地说:“一定要改变,再不能任他们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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