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耐烦地摆手说:“免了,查的怎么样了?”
“是,回太后,已经查出来了。”这个太监擦着额头的冷汗,随即低着头说:“这玉镯是去年的时候,皇上册封贤妃娘娘的时候,一并赏赐的。”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发颤。
此言一出,底下的妃嫔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太后也是惊讶地看向红泪,当初红泪严词拒绝不去引掬妃出手,如今红泪反倒是与掬妃合谋去害掬妃,显然,太后那么精明,定然想透红泪遭遇陷害了。
只是,现如今物证就在太后身前,红泪是百口莫辩了。
掬妃一脸的错愕,随即愤怒地转身指着红泪说:“原来是你!”继而看向慕容子寒说:“皇上,此事您也看到了,与臣妾并无关系!是贤妃锯断了绳索,臣妾怎会与她一起合谋害熹妃呢?”
本来就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红泪怎会与掬妃联手?不过看掬妃那样子,倒是真以为绳索是红泪锯断的呢!
慕容子寒还是没有出言,太后已经看向红泪说:“贤妃,此事你怎么说?”
红泪不禁苦涩,还能说什么?这玉镯本就是慕容子寒赏赐的,底下的妃嫔也都是知道。但是红泪把它给了虞美人,这件事慕容子寒也是知道的。但,内务府却不会记下来。内务府记下的,是此手镯,赏赐给了甘沐宫的贤妃。
再有,如今虞美人已经疯癫了。红泪就算说出此事,众人也会以为,红泪只是栽赃。
想了想,红泪说:“这玉镯,的确是皇上赏赐给臣妾的。但,这玉镯为什么出现在鹿台,此事臣妾一无所知。另外,臣妾不会凫水,何况那木桩深入水底,想要锯断,着实不容易。”
“皇上!快,把她丢进水里,就知道她究竟会不会凫水了!”几乎是红泪话音刚落,掬妃就火急火燎地说道。
慕容子寒恼怒地唤道:“掬妃!”
掬妃面色骤然一变,转眸愤恨地看向红泪,眸子里的恨意可以杀死人。她自然会恨了,因为,她确信是红泪在栽赃陷害她。
班贵妃忽然淡淡的说:“不会的事情装会难,会的事情,装就简单了。”她声音很平淡,似乎一切都与她无关紧要。
太后皱眉看着班贵妃,众妃嫔倒吸了一口气。红泪冷眼旁观,班聘婷都这么说了,红泪还有什么话可说?
其实,红泪不管是否会凫水,只有冥逸王知道。当初在鼎山,红泪与他一起坠崖,两人都是会凫水的。
好在冥逸王是师傅,只是他如今在璃国,红泪也不确定他会站在自己这一边,亦或是义妹掬妃那一边。
慕容子寒忽然冷冷地说:“此事果真是你所为吗?”随即冷笑着说:“朕好奇的是,这只手镯,朕从未见你戴过呢!”
红泪蹙眉,慕容子寒这是要红泪把镯子抛出去。但,应该抛给谁呢?
不管给谁,都会有人否认。要是给虞美人,她都疯癫了,众人不会信服。正琢磨着呢,旁边一人忽然起身,走到中间跪了下来说:“皇上、太后,此事贤妃娘娘是被陷害了。实不相瞒,这镯子娘娘早就转赠给了臣妾,目前,这手镯算是臣妾之物。”
红泪吃惊地看着秦妃,怎么也不会想到,秦妃居然会出来替自己把这些扛下来!
众妃嫔也是唏嘘不已,错愕震惊地看着秦妃。
班贵妃面色骤变,寒声说:“秦妃,此时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可要仔细想清楚了!该不会是,你与贤妃关系好,想要帮她顶罪不成?”
秦妃依然低着头,却是从容淡定地说:“贵妃娘娘错了,正因为臣妾平素与贤妃娘娘走得近,才不愿贤妃娘娘平白蒙冤,替臣妾背了这个黑锅!”
班贵妃冷笑一声说:“是吗?那本宫很好奇,你究竟是从何而来,这只玛瑙玉手镯呢?”狗急跳墙,人急了,狐狸尾巴也跟着露出来了。
红泪听这话,确信这手镯,的确是班贵妃从虞美人那里得到的,专门用来嫁祸红泪。
秦妃忽然抬眸,展颜一笑说:“娘娘刚刚也说了,臣妾与贤妃娘娘关系好,所以娘娘送臣妾一直手镯,这也是正常不过了,娘娘您说对吗?”
“你。”班贵妃被堵得没有话可说,气得脸通红。
太后已经走下来,看向秦妃说:“此事,果真是你做的吗?”
秦妃身体轻颤,还是说:“是。”
太后寒声说:“你要哀家如何相信,你不是受他人胁迫,在给人背黑锅?”说这句话的时候,太后转眸斜睨着红泪,眸子里满满的探究和狐疑。
红泪知道,太后是想要相信红泪的。但,事实摆在眼前,又不得不疑心。
红泪下意识看向慕容子寒,慕容子寒没看红泪,眼神淡淡的。红泪不知道,秦妃出来认罪,是否是慕容子寒在授意。
秦妃已经正了正身子,淡定地说:“太后可以问御林军,那木桩被锯断的地方,距离底下不过八九寸。臣妾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应该不会有人怀疑臣妾会凫水。更何况。”
秦妃忽然撩起衣袖,指着手臂上的新鲜疤痕说:“臣妾离开的时候,不慎被柱子裂口划伤。”
红泪抬眸瞧去,的确,看样子是不久刚刚愈合的伤口。难道说,此事果真是秦妃做的了?
那,她只要保持沉默,就可以了。红泪就百口莫辩,而秦妃,自然可以逃脱了。她为什么,选择说出来?
“太后,此事秦妃她。”班贵妃的话没有说下去,红泪心知,她是不愿意去相信的。因为这样一来,就要打乱了她的计划了。
不仅是红泪逃脱此事,就连掬妃甚至都有可能逃脱嫌疑了。但是秦妃自己都承认了,还有证据在,班贵妃拿不出反驳的证据来,只好作罢。
掬妃也终于缓过劲来了,得意地说:“太后,您可是听见了?此事与臣妾无关,是秦妃做的。”语毕,面带痛楚凄凄然看向慕容子寒说:“皇上,您现在可是相信臣妾了吗?”
秦妃忽然抬眸,直直地看向掬妃说:“娘娘。”掬妃脸色一变,就听秦妃冷笑说:“臣妾早就料到,娘娘事成之后,必然会过河拆桥。娘娘此番,是想要臣妾把一切都要担在身上吗?”
众人全部露出震惊,就连班贵妃憋屈失望的眸子里,也缓缓地溢出了欣喜之色。
太后眸子里满是阴沉,眼睛紧紧盯着秦妃,不去看掬妃,看样子是要等着秦妃继续说下去。
直到现在,这情形果真像是秦妃与掬妃联手。但,内心里,红泪不大相信。怎么可能呢?秦妃,怎会与掬妃联手?
记忆里,去年除夕的时候,秦妃那时候还是秦修媛,刚从长门宫中出来。她对红泪说起水柔时候的表情,还有语气,她怎会与掬妃为伍?
掬妃错愕地看向秦妃,忽然面带怒焰,冲上去抡起手就要打秦妃,红泪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起身,在半空架住掬妃的手腕,冷冷地说:“掬妃真是好大的胆子,这么多人看着呢,你都敢威胁秦妃吗?”
她还想像在西郊一样,见谁不爽就要一个耳光过去吗?红泪可不会让她得逞,她想打秦妃,没门!
掬妃的手微微颤抖,看起来浑身无力。红泪用了十足的力气,只要轻轻一松手,只怕掬妃就要跟地接吻去了。
“你……本宫知道了,你们一个个的,都想要陷害本宫是吧!”掬妃气恼地指着红泪和底下众妃嫔。
秦妃轻笑一声说:“娘娘,怎是陷害您呢?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如今熹妃娘娘难产生死未卜,您心里应该很高兴了。你难道不记得了吗?您说,太后寿宴要到了,皇上说了会在鹿台搭戏台,点太后喜爱的戏。您还说了,届时您会引开柔修容,要臣妾将底下的木桩锯断,熹妃娘娘与柔修容姐妹情深,到时候柔修容落水,熹妃娘娘必然会担忧地上前一步,而一旁的护栏早就被移松了,这样就可以顺势掉进水中了。”
掬妃越听眸子里的愤怒越深,如果不是红泪扼住她的手腕,她铁定会冲上去狠狠地打秦妃几耳光。
掬妃情急之下,惊恐地尖叫:“秦妃,你糊涂了是吗?你与贤妃一起设计好的吧?此事你既然参与了,也脱不了干系。你这样替贤妃担着,有什么好处?本宫与你无怨,你何苦还要诬陷本宫?”
太后震怒:“掬妃,你大喊大叫成何体统?来人,拉住掬妃,哀家有话要问秦妃!”
“是。”立刻有宫婢上前,一左一右,拉住了掬妃。红泪松开手,站于一侧。
掬妃还不老实,使劲地挣扎无果后,转而看向慕容子寒哭着说:“皇上,您就看着臣妾被他们这么欺负吗?”
慕容子寒一怔,掬妃已经凄楚地说:“表哥,为什么连你也不相信我了?”
红泪心底一怔,忽然就想起来,在西郊的时候,她带着斗笠,凄婉地唤出一声表哥,然后就将慕容子寒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
她唤表哥,无疑是在说,她还是那个与他一起长大,相知相恋的水柔。而他,还是那么爱她的,表哥,不是皇上。
果然,慕容子寒眸子里缓缓升腾起痛楚,抬手示意宫婢松开手说:“只要你是无辜的,朕自然会相信你。”
宫婢松开手,却见到掬妃瘫坐在地上,嘤嘤啜泣起来了。
太后轻蔑地看了一眼掬妃,随即转眸看向地上的秦妃说:“秦妃,哀家问你,掬妃为什么要你这么做?”
红泪缄默,太后这么问,是想要见此事全部公布开来,是不打算姑息,不给掬妃任何情面了。
红泪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鼻翼间的酸涩,看着秦妃,低声唤道:“姐姐。”
秦妃身体微颤,却没有转身看向红泪,而是低低地说:“掬妃娘娘说,若是熹妃娘娘诞下了龙嗣,刚好又是皇子,那么就会母凭子贵,说不定后位也会落入熹妃掌心。那时候,掬妃与臣妾定然会屈居下位,何况臣妾本就只是从二品没有赐字的妃子。娘娘说,皇上的心本就在她身上。只要熹妃娘娘与龙嗣都没有了,后宫唯掬妃独尊,指日可待。娘娘还说了,到时候必定不会亏待了臣妾。”
“这样啊。”太后若有所思,转向慕容子寒说:“皇上,可听清楚了吗?”
慕容子寒脸色铁青,不发一语。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谁还听不明白呢?
掬妃已经愤怒地说:“简直是一派胡言!若是本宫真与你合谋,岂会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找你那么说,本若是也死了,不正好你可以渔翁得利了?”
秦妃好整以暇地说:“娘娘自然不会轻视自己的生命,您忘记了吗?你说,要臣妾将琴师下面的木桩锯断,这样一来,就只有柔修容掉下去了。而其余木桩都是完好,一时半会儿戏台不会塌陷。”顿了下,秦妃继续说:“只是娘娘您算计得再好,臣妾也留了私心,将另外一个也锯断了,这样一来,娘娘您也要落水了。今日看来,臣妾是做对了,娘娘您果然是想要弃帅保自己了。”
语毕,秦妃终于是抬起了头。目光犀利,隐隐带着难以言喻的嘲笑,直直地看着掬妃。
红泪一怔,这样的秦妃,红泪还是第一次见到。她从来给红泪的印象,都是柔弱清淡,消瘦的感觉。
此刻,秦妃的话,无疑是,让掬妃再也无从狡辩了。
这话说的真是谨慎严密,纵然红泪心知秦妃没有与掬妃合谋,但是听起来,这话也给人一种不得不相信的理由。
秦妃此话,是不打算活命了。从秦妃开始认罪,红泪就在想,始终不明白,秦妃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班贵妃本来担忧的脸色,因为秦妃严密的逻辑,也终于是错愕了。掬妃居然还是被拉下水了,班贵妃逐渐吃惊起来,想来这峰回路转,也的确是令班贵妃也想不到吧。
太后暴怒:“来人,将掬妃和秦妃拉下去,好生看着!”
外头的侍卫冲进来,将两人押住,向外面走去。
秦妃已经自己先一步起身,淡然地看了一眼红泪,什么也没有说,跟着侍卫出了外面。
而掬妃,则是惊恐地看向侍卫,随即挣扎着说:“太后,您七年前没有除掉臣妾,七年后,您还是忍不住要对臣妾下手了!您就这么不待见臣妾与皇上好吗?”
侍卫已经沉声说:“娘娘,请不要为难属下。”
慕容子寒猛然起身,红泪心尖一紧,太后已经怒喝道:“还不快押下去!”
侍卫立刻应道:“是!”便加大力度,迅速押住掬妃。
慕容子寒上前,被太后一把拉住,不无沉痛地说:“皇上,事到如今,你还要护着她吗?你瞧瞧,她都做了些什么?冤枉?哀家怎么冤枉她了?若此事与她毫无瓜葛,谁又能诬陷得了她?她这样蛇蝎心肠,想要害死哀家的孙儿,哀家绝不能留她了!”
太后说完,转向侍卫说:“愣着做什么?皇上仁心,哀家可不会那么心慈,今日谁要是护着她,哀家就先斩了他!”
侍卫闻言吓得一个激灵,再不敢迟疑,押着掬妃就向着外面走去。
掬妃闻言忽然尖着嗓子吼道:“本宫想要害熹妃,怎会那么愚蠢,留下那么多把柄给你们看?我愿想着,在台上的时候,找个时机将柔修容推下水……”掬妃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脸的惊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慕容子寒却是忽然大力甩开太后的手,直直地向她走去,狠狠地扼住掬妃的手腕说:“你说什么了?刚刚的话,给朕再说一遍!”
掬妃一下子怔住了,眸子里满满的悔恨,闭紧嘴巴,一言不发。刚刚还振振有词,大呼小叫的人,一下子忽然安静了。
刚刚情急之下,她是一时口快,说露了嘴。这会儿,恐怕是追悔莫及了。
而红泪这才恍悟,原来掬妃不是不想动手,而是她的计谋,更高一筹。
正如她所说,她想要害熹妃,是不需要留下那么多蛛丝马迹的。她完全可以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将明月推下水,或者是,让别人感觉是明月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就可以了。然后假装伸手去扶明月,这样一来,更加没有破绽了。
至于蒹葭,只要看到明月差点儿落水,就会紧张地抓住护栏,然后就会顺势落水,只因为,那么护栏本就被移动过,不结实呀!
这样来说,一切都可以解释清楚了。木桩的事情,本就与掬妃无关。她是那么珍惜生命,才不会以身犯险。
而之后,也是被太后逼急了,情急之下口无遮拦,脱口而出。
就算,她再说自己是一时口快,说错了话。慕容子寒也不会再信了,抬眸瞧去,慕容子寒依然紧紧扼住她的手腕,掬妃咬住下唇,不发一言。
从一开始,慕容子寒就没有真的生气。但是现下,红泪知道,他不仅是怒了,而且是怒不可遏了。
或者说,是失望了。
从掬妃主动提起,要上台演戏,又说要明月抚琴伴奏,这一切就是有预谋的。慕容子寒那么聪明,也是可以想到的。
只是,他是不愿意去相信。或者说他内心地,仍然期望着,掬妃还是那个单纯美好的水柔,他只是不愿意去相信,他心底那个水柔已经不在了。他深爱的那个水柔,已经给不了她爱了,有的是愧疚和弥补,所以他才会想要宠她一辈子。
所以,红泪感觉,掬妃在有些时候实在是愚不可及。她如果真的爱着慕容子寒,何苦非要强求那么多呢?
他已经不是世子了,他现在是王朝一国之君,不是只属于她自己的表哥了。
不对,慕容子寒为世子的时候,不是也先有了秦妃吗?
现在,秦妃已经被送到祈禧堂了。
慕容子寒却是忽然甩开手,狠狠地推开了掬妃。掬妃收势不住,跌坐在地上,方才惊恐地说:“不,不是的!表哥,你听我说!”
太后已经使了个眼色,侍卫立刻上前,押住了掬妃就走。
掬妃一路上还是,哭哭啼啼地,直到很远了还能够听到她的哭啼声。
掬妃带来的宫婢还在发愣,这会儿惊觉出来,疾呼着:“娘娘!”抬步追了出去。
“皇上!”太后忽然满是痛楚的唤道,红泪转眸,看到慕容子寒撑着桌子,砰地一声,将整张桌子掀翻了。哗啦一声,上面的东西全数摔倒地上,碎裂开来。
红泪眼前一闪,脚底一疼,低下头才看到一片陶瓷碎片崩过来,刚好伤到了自己的教坏处。丝丝鲜血渗出,红泪咬牙,没有作声。
众人大惊失色,班贵妃嘴唇蠕动了下,终于什么也没说。太后也是吃了一惊,迟疑着,是否上前。慕容子寒已经沉沉地怒喝道:“都给朕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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