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纳尼亚王国最后的日子里，紧邻着西部灯柱野林外的大瀑布，住着一只没有尾巴的猿猴。它的年纪非常大，以至于没人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时候搬来这里的。它是一只非常聪明的猿猴，只是模样非常丑陋，而且浑身上下长满了皱纹。这只无尾猿的名字叫做诡谲。它住在一间小木屋里，屋顶是用树叶堆积而成的，盖在一颗大树的枝杈上。在这个森林里，还住着很多居民，有人类、有会说话的野兽、还有小矮人等等。但无论是哪一种，他们的数量都不多。
诡谲有一个邻居，它是一头驴子，名叫迷惑。不管别人怎么说，它们都认为对方是自己的朋友，不过，从实际情况来看，迷惑倒更像是诡谲的仆人，因为当它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所有的活儿都是由迷惑来做的。比如它们一起去河边，诡谲给大皮囊装满水，可是回来的时候却是迷惑驮着大皮囊；再比如它们要到下游的镇上去买东西，诡谲拿着空背篓去，但却是迷惑背着装满货物的背篓回来。最不可思议的是，每次迷惑费尽力气背回来的美味食物，竟然都被诡谲统统吃掉，而且，它还会这样说：“迷惑，你吃青草和蓟，所以我也必须得吃些其他东西才能保持体力。”每到这时，迷惑总是回答道：“诡谲，我的好朋友，我当然明白啦。”
迷惑之所以任劳任怨，是因为在它看来，诡谲比它聪明多了。而且，它还觉得诡谲是给了它面子才愿意跟它做朋友的。假如真遇到什么事情，迷惑试图跟诡谲争辩的话，诡谲总会说道：“迷惑，你也知道你自己笨啊，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我自然比你明白多了。”然后迷惑就会附和道：“哎呀，没错，诡谲，你说得很对，我真是太笨了。”说完，它就会长长地叹一口气，然后按诡谲的指示去干活儿了。
这天早上，诡谲和迷惑正沿着大锅渊的岸边悠闲地散步。大锅渊很大，而且很深，处在纳尼亚西部的悬崖绝壁上。巨大的瀑布倾泻而下，轰鸣的水声震耳欲聋。位于大瀑布旁边的是纳尼亚河。瀑布的水一落千丈，溅起无数水花，水流冒着泡儿，绕着圈儿，就好似一锅沸水，因此瀑布才得名为大锅渊。一般在早春时节，大锅渊是最壮观的，那时，纳尼亚西部群山上的冰雪开始融化，使得瀑布里的水量更加丰沛。另外，纳尼亚河流的源头也在这些群山之中。
诡谲和迷惑站在岸边，往大锅渊里瞧啊瞧。突然，诡谲伸出黑黑的手指，叫道：“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在哪儿？”迷惑问道。
“刚才有个黄色的东西被瀑布冲下来了，啊！快看，它在那儿！”诡谲指着水面，“我们得瞧瞧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啊？必须要那么做吗？”迷惑问道。
“当然！”诡谲说，“说不定是咱们能用得上的东西呢。我们得跳进去把它捞上来，这样才能看清楚。”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跳进大锅渊里面去？”迷惑扇着耳朵说道。
“没错，如果你不跳下去，我们要怎么够得着呢？”诡谲说得理所当然。
“其实——我觉得你跳下去会更好些。”迷惑说道，“因为我并不想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而且，你长着手，你可以像人一样抓东西，那样会更方便些，而我却只有驴蹄儿啊。”
“迷惑，说实话，我觉得你不该说这样的话，真的！”诡谲说道。
“诡谲，我说错话了吗？我只是想说——”迷惑看到诡谲有些生气了，因此便用一种十分卑微的语调解释道。
只听诡谲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跳进水里去？可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无尾猿的肺都不是太好，很容易感染风寒的！唉，既然你这么提议，那我就跳下去吧。现在这风吹得已经让我感到寒冷了。但我一定会跳下去的。如果我死了，你可不要后悔啊！”诡谲哽咽着说道，听上去好像要哭了一样。
“哦，别那样做！”迷惑着急地嚷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诡谲，我真笨！但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这愚蠢的脑子不能同时思考两件事情，你瞧，我竟然忘记你的肺比较弱了。好吧，还是我跳下去吧。诡谲，你答应我，千万别跳下去呀。”
诡谲听后连连点头答应。迷惑站在大锅渊的石头边缘上，不停地来回走动，试图找一处可以下水的地方。暂且不说现在有多冷，仅仅是跳进那冒着泡的水里就需要很大勇气的。因此，迷惑在下定决心之前，站在那儿足足哆嗦了一分钟。
这时，只听诡谲在后面喊道：“算了，还是我亲自跳进去吧！”
迷惑一听，便着急地说道：“不，不，还是我跳吧，你答应过我不下水的！好了，我现在就跳下去。”说着，它便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水花一下子扑面而来，迷惑只觉得耳朵、嘴巴里全是水，眼睛也无法睁开。它下沉了一会儿，又慢慢浮上了水面。睁眼瞧瞧，它发现自己已经漂到了深渊的另一端。很快，迷惑就被卷进了漩涡之中。它不由自主地转啊转，而且越来越快，终于，它被水推到了大瀑布的下面。瀑布的冲力很大，把它再次压进了水中。迷惑开始不断下沉，好像永远都到不了底，这让它开始怀疑自己还能不能屏住气息直到再次浮上水面。
最终，迷惑还是成功了，它也终于靠近了那个黄色的东西。迷惑想要抓住那东西，可每次快要抓住的时候，那东西就又被冲到了瀑布下方，然后被压进了水底，之后当它再重新漂上来的时候，就离迷惑更远了。然而，迷惑虽然觉得疲惫至极，又累又冷，但它最终还是用牙齿咬住了这个东西。随后，它又叼着这个东西爬出了大锅渊。
上岸后，迷惑把前蹄伸进了这个东西里面，然后抬起来瞧了瞧，这个东西非常大，就像是壁炉前的地毯一样，又重、又冷、又湿、又粘。
迷惑把那东西放在地上，它这时全身都已经湿透了，并且冻得浑身发抖，正努力地平复自己的气息。然而，诡谲却丝毫没有留意到迷惑，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此时，它正围着那个东西转圈，还时不时地打开，拍一拍、闻一闻。突然，它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大叫道：“这是一张狮子皮啊！”
“什么？啊，是狮子皮？”迷惑气喘吁吁地说道。
“让我想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让我想想——等等。”诡谲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努力地思索着答案。
“这头狮子是怎么死的呀？是谁杀了它？”迷惑说道，“我觉得咱们应该把它埋了，然后给它举行个葬礼。”
“哎呀，它并不是会说话的狮子，你别给咱们找麻烦了。”诡谲说，“这里是西部的大荒原，大瀑布的另一边就不会有会说话的野兽了，所以这一定是一头普通狮子的皮。”
其实诡谲说对了，几个月前，有一个猎人杀死了这头狮子，又剥了它的皮，不过这件事跟这个故事并不相干。
“诡谲，话不能这样讲！”迷惑说道，“就算这是一头普通狮子的皮，我觉得咱们也应该给它举行一个体面的葬礼！我是说，所有的狮子都是让人敬畏的，不是吗？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说，对吧！”
“迷惑啊，别再想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了，”诡谲说道，“你也知道你并不善于思考问题，我认为应该用这张狮子皮给你做一件暖和的外套。”
“啊，还是算了吧，”迷惑说道，“我要是穿上这个，那岂不是看起来就像——要是那样的话，其他的野兽肯定也会这么认为的——那我就会——”
“你究竟想说什么啊？”诡谲一边说，一边在自己身上抓着痒。
“我是一头驴子啊，我要是穿上狮子皮做成的外套，那就是对伟大的阿斯兰不尊敬啊！”迷惑说道。
“行了，别说了！”诡谲说道，“你懂什么啊！你只不过是一头驴子罢了。迷惑，你要明白，你真的不善于思考问题，所以你应该听我的建议。你要相信我啊！虽然我并不能把所有事情都做得完美，但我还是比你聪明。我也知道有些事你做得比我好，这就是为什么让你跳下去捡这个东西的原因了，因为你一定会成功的。不过，要是你做不了的事情，你也就不要勉强了嘛。就像现在，我觉得这件事情可行，你就应该听我一次啊！这样才公平！轮流做主嘛！”
“你要这么说，那好吧，就听你的吧。”迷惑说道。
诡谲点点头说：“你现在可以沿着小河跑到下游的奇宾福德去，看看那儿有没有橘子或者香蕉，如果有的话，就带回来一些。”
“可是，诡谲，我现在真的累极了，一点儿也不想动弹了呀。”迷惑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
诡谲瞧了瞧迷惑，说道：“唉，瞧你，现在浑身都湿透了，肯定非常冷，所以你更应该小跑起来，这样会让你很快便暖和的。对了，今天刚好是奇宾福德赶集的日子呢。”
迷惑听诡谲这么说，那自然是快马加鞭地跑去了。
迷惑离开后，诡谲独自踱起步来。它时而站着，时而四肢着地，过了一会儿，它还爬到了自己的大树上。它摇晃着身体，在树枝间来回晃荡，嘴里发出吱吱的声音，兴奋得呲牙咧嘴，最后，它走进了枝桠上的那个小屋子。
诡谲进屋后，找了针线和一把大剪刀。以前，小矮人们教过它如何缝补衣服，它很聪明，始终没有忘记。它把一团像绳子一般粗的纱线塞进嘴巴，鼓起双颊，那模样就像喝了一大口的咖啡。它咬着针，左手拿着剪刀，然后爬下了大树，摇摇晃晃地向狮子皮走去。
诡谲蹲在狮子皮前，随即开始了它的工作：那就是给迷惑做一件外套。狮子皮的身体部分太大，可是脖子部分又太短，因此，诡谲只好从身体部分剪下一大块皮，给迷惑做了一条长长的围脖。接着，它又把狮子皮的脑袋部分剪下来，然后把那条长围脖缝在了脑袋和肩膀之间。诡谲用线把两边都缝好，这样的话外套穿上去之后就会更紧一些。每当鸟儿从头顶飞过，诡谲就会停下手里的活儿，连忙向空中张望，它担心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被其他人发现。其实，那些飞过它头顶的鸟儿们，都只是一些普通的鸟儿，所以并不会带给它什么威胁。
傍晚时分，迷惑回来了。它慢吞吞地一步一步地走着，就像平常散步一样。
“没有橘子，也没有香蕉。我现在真的累极了。”说完，迷惑便躺下了。
“瞧，我给你做好了，来试试你的新外套。”诡谲说道。
“哦，真是令人厌烦的旧毛皮，”迷惑说道，“明天早上再试吧，现在我真的很想睡觉。”
“迷惑，你怎么这样啊！”诡谲不满地叫道，“你以为我不累吗？你白天一直在慢悠悠地散步，而我却一直在忙活着给你做新外套。我也觉得累极了，连剪刀都快拿不住了。可是现在你不仅不感谢，甚至就连看都不看一眼——你——你根本就不关心——”
迷惑听到这话，连忙站起身来说道：“对不起，亲爱的诡谲，我刚才的态度有些不好。外套真的很好看，我现在就试试看！来，帮我穿上吧。”
“行，那你站着不要动。”诡谲一边说，一边拿着狮皮外套要给迷惑穿上。狮皮外套很重，诡谲拿了一会儿就觉得拿不动了，但它还是使出全力把外套套在了迷惑的身上。套上之后，它又把狮皮的腿部和尾巴分别套在了迷惑的腿上和尾巴上，最后把狮皮的头部套在了迷惑的头上。透过头部张开的嘴巴，可以看到迷惑的大半张脸。
其实，真正见过狮子的人，根本不会觉得迷惑像狮子；不过要是那些从来没见过狮子的人，远远地看到迷惑，而且它既不乱叫，也不乱动，再加上光线不好的话，只是从外貌看起来，那就一定会误认为是一头狮子呢。
“你看上去棒极了！真的！”诡谲说道，“现在的你简直和阿斯兰一模一样了，任何人看到你都会以为你就是阿斯兰呢！”
“那更不行了！”迷惑说道。
“没事，”诡谲说，“现在，你想要大家做什么，大家都会服从你的命令的。”
“可是我并不想命令大家做什么啊。”
“不要这样，你要想想接下来会发生的好事，”诡谲说道，“放心，一切有我呢，我会帮你想命令，然后你去发布就行。纳尼亚的所有人都会服从我们的命令的，即便是国王也不例外。今后，我们会把纳尼亚统治得很好的！”
“纳尼亚现在就已经很好了呀！”迷惑说道。
“胡说！”诡谲嚷嚷着，“要是真一切都好的话，怎么连个橘子香蕉都没有？”
“其实你也知道，”迷惑说，“至少我觉得这世界上除了你，谁也不会吃橘子和香蕉了。”
“那也没有糖果啊。”诡谲继续说道。
“哦，那倒是。”迷惑说，“要是再多些糖果，那倒真是件好事了。”
“行，那就这么办。”诡谲说道，“从现在开始，你要装成阿斯兰，然后我会教你发布命令的。”
“啊，不要，不要，”迷惑说道，“这件事情太可怕了，诡谲，我们不能这么做啊。虽然我比较笨，但是这件事的轻重我还是能掂量的。要是真正的阿斯兰出现了，那我们就完蛋了！”
“不会的，我想阿斯兰一定也会感到高兴的，”诡谲说道，“说不定这件狮子皮就是阿斯兰故意给我们的呢，就是为了让我们能把事情处理好呢。不管怎么样，你要明白，阿斯兰从来都没有真正出现过，以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
诡谲正说着，突然，只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紧接着，大地也震动了起来。诡谲和迷惑站立不稳，随即摔倒在了地上。
“哎呀！”迷惑缓了口气说道，“你瞧，这就是预兆呀。我现在觉得我们做的事情太可怕了，赶紧把这个讨厌的狮皮外套从我身上拿走吧！”
“不，你错了，迷惑，这是个好的预兆。”诡谲思考了片刻，继续说道，“我刚才正要说，如果真正的阿斯兰知道我们将要做的事情的话，他必定会给我们送来一声巨响和一次地震作为指示的。瞧，我还没说出口，预兆便降临了。迷惑啊，你必须做这件事。我们也别再争执了，你自己也知道，你那么笨，怎么能了解什么是预兆呢，是不是？”
2﹒国王的鲁莽之举
大约三个星期后的一天，纳尼亚王国的最后一位国王正坐在大橡树底下。这棵橡树长在他的狩猎屋旁，每到春天的好时节，这位国王总会来这个小屋住上一段日子。
这间小屋比较矮，屋顶是用茅草做的，它位于灯柱野林东边不远的地方，地势也刚好高于两条河流的交汇处。国王不喜欢凯尔帕拉维尔的奢华生活，他倒是喜欢住在这儿，过着简单逍遥的日子。
他就是蒂莲国王。他的年龄在二十岁到二十五岁之间，身体很强壮，不过胡子却长得稀稀拉拉的。他长着蓝色的眼睛和一张年轻的正义凛然的面庞。
这天早上，蒂莲国王没有带任何随从，跟在他身边的，只有他最好的朋友：独角兽。它的名字叫做珍宝。蒂莲国王和珍宝的关系非常亲密，就像兄弟一般，那是因为他们在战争中曾经互相救过彼此的性命。此时，珍宝站在蒂莲国王的身边，它弯过脖子，用蓝色的犄角在自己白色的腹部上蹭来蹭去。
“珍宝啊，我今天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想。”蒂莲国王说道，“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奇怪的消息，你觉得我们今天还会听到其他的消息吗？”
“陛下，那消息应该不是真实的，”珍宝说道，“如果是真实的，那它就是我们祖祖辈辈以来听到过的最奇怪的事情了。”
“可是，我觉得这消息不可能是假的啊。”蒂莲国王说，“一个星期以前，听鸟儿们说，阿斯兰又回到纳尼亚了！之后，松鼠们说它们虽然没有亲眼见到阿斯兰，但却绝对可以肯定阿斯兰在树林里出现过。再后来，牡鹿也说它在灯柱野林远远地看到阿斯兰了。对了，还有那个黑皮肤，长着胡子的卡乐门商人，他也说看见阿斯兰了。你想想，卡乐门人对阿斯兰根本就不关心，可是他也注意到了。甚至就连獾也这么说，昨晚它告诉我说它也看见了。”
“陛下，说实话，我宁愿相信它们所说的，”珍宝说道，“我之所以告诉自己不要太相信，那是因为我心里实在是太激动、太高兴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啊！”
“你说得没错，简直太难以置信了。”蒂莲国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就在这时，珍宝突然把脑袋侧向一旁，竖起了耳朵，说道：“陛下，你听！”
“是什么声音？”蒂莲国王问道。
“是马蹄声，”珍宝回答道，“我想应该是一匹人头马，身体强壮，正在急速奔跑着。陛下，你瞧，它跑过来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匹高大的、长着金色胡须的人头马飞奔而来。不管是上半部分的人身，还是下半部分的马身，都已经是大汗淋漓。它跑到蒂莲国王的面前，停下脚步鞠了一躬，沉沉地说道：“国王万岁。”
“哈，来人，端酒来！”国王朝狩猎小屋的门口叫道，随后又对人头马说，“欢迎你，龙威特，你先休息一下，等会儿再说话。”
侍从从狩猎小屋里出来，手里端着一个雕刻精美的木碗，里面盛满了美酒，然后将木碗递给了人头马。
“为阿斯兰干杯，为陛下干杯。”说完，人头马一口气就把碗里的酒喝光了。随后，它把木碗还给了侍从。
“好了，龙威特，现在说说你得到的最新消息。”蒂莲国王说道。
龙威特的神情变得非常严肃，它皱着眉头说道：“陛下，我们人头马比人类和独角兽的寿命都要长，因此，你也应该知道我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而且我研究星相也很久了。在以往的年头里，我从来没有像今年这样，每天晚上都看到不详的征兆。从星相上来讲，没有关于阿斯兰的任何信息，也没有丝毫和平与欢乐的迹象。凭我的经验来看，这是五百年来都不曾出现过的‘行星会合’的现象，这可是极为不详的预兆啊。依照我的判断，纳尼亚王国即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所以我决定把这个消息报告给陛下。可是，昨天晚上我听到谣言，说阿斯兰出现了。陛下，您千万不要相信那些谣言，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人或者野兽会撒谎，但是星相不会！如果阿斯兰真的来到了纳尼亚，那星相上一定会有显示的，那些星星必定会聚在一起，向阿斯兰致敬的。因此，现在所听到的必定只是个谎言啊！”
“什么？谎言？”蒂莲国王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纳尼亚王国竟然有人敢撒这个谎！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想到这里，他的手便下意识地按在了剑柄上。
“陛下，请您一定要相信，任何人或兽都会撒谎，但是星星绝对不会！”龙威特说道。
“我有一点想不通，”珍宝说道，“如果星相里没有显示，那阿斯兰就一定真的不会来了吗？是阿斯兰创造了星星，而不是星星创造了阿斯兰。所有的传说中不是都提到，阿斯兰并不是循规蹈矩的狮王吗？”
“珍宝，说得好！”蒂莲国王大声叫道，“很多故事的确是这么说的：阿斯兰并不循规蹈矩！”
龙威特抬起头，正想认真地解释一番，突然，一阵哭喊声传了过来。嚎啕大哭的声音越来越近，他们三个不得不循声望去。在他们的西边是茂密的树林，因此虽然听到了哭声，但他们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到人。片刻之后，他们终于听清了那哭喊声究竟说的是什么。
“不好啦！不好啦！”越来越近的声音大喊着，“我们的灾难要来啦！森林的灾难也要来啦！树木都被砍了，我们也难逃劫难！大树正在一棵一棵地倒下啊！”
随着哭喊声的临近，蒂莲国王他们看到了飞奔而来的人。那是个模样很奇怪的人，看上去像个女人，但是个头却和人头马差不多高。对于没有见过树精的人来讲，很难理解她的模样；不过，对于那些见过的人来说，那就很容易从她的头发、声音、颜色等方面辨别出来。蒂莲国王、珍宝和龙威特立刻认出她正是山毛榉的精灵。
“国王陛下，一定要保护我们，保护你的臣民啊！”树精大叫着，“快帮帮我们吧。他们正在灯柱野林砍伐树木，我的很多兄弟姐妹都已经倒下了。”
“啊？你是说有人砍伐灯柱野林？砍伐那些会说话的树木吗？”蒂莲国王怒斥道，他迅速跳起来并拔出了剑，“是谁敢这样大胆！以阿斯兰的名义起誓——要——”
“啊——啊——”树精喘着气，浑身发抖，看上去疼痛难忍。突然，她猛地向地上倒去，就好像双脚瞬间被砍掉了一样，然后倏地一下就消失不见了。蒂莲国王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那就是在几英里之外，她所依附的那棵大树，被人砍倒了！
蒂莲国王非常气愤，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来吧，朋友们，我们现在就赶到灯柱野林去，赶走那些肆意妄为的坏蛋们！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任何一个人的！”
“陛下，希望您一切顺利。”珍宝说道。
然而，龙威特却说道：“陛下请不要那样冲动，即使在怒不可遏的时候，也要三思而行啊。现在形势不稳，如果灯柱野林里有拿着武器的叛徒，那仅凭我们三个的力量，是完全没办法取胜的。你最好能等一等——”
“我一秒也不能等下去了！我和珍宝现在就过去，龙威特，你立刻赶回凯尔帕拉维尔。这个给你，”蒂莲国王说着，取下戒指递给龙威特，“用这个戒指作为指令，立刻调集二十个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骑士，再调来二十条会说话的狗，十个百发百中的小矮人弓箭手，以及两只豹子和石足巨人。让他们立刻赶到灯柱野林来！”
“遵命，陛下。”龙威特说完，便调转身体，向东边狂奔而去。
蒂莲国王迈着大步向前走，时而喃喃自语，时而紧握双拳。珍宝跟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他们都不说话，除了珍宝脖子上挂着的粗链子发出的叮当声，以及蒂莲国王的脚步声和珍宝的蹄子声之外，周围没有任何的声音。
没过多久，他们便来到了河岸边。这里有一条遍布青草的小路，他们便沿着这条路前进，左边是河水，右边是树林。走了一会儿，地面变得越来越不平坦，河边的树林连成了一片。青草路走到了尽头，在河水的南岸，它才又延伸开去。蒂莲国王见状，不得不带着珍宝想办法渡过河去，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再次走到青草路上。河水很深，几乎漫到了蒂莲国王的腋窝处，珍宝的处境好一些，因为它有四条长长的腿，所以能在河水中稳稳站住。它走在蒂莲国王的右边，这样能帮他挡住激流的冲击，而蒂莲则紧紧地搂着珍宝的脖子，慢慢摸索着前进。就这样，他们最终安全地到达了河对岸。
此时，蒂莲国王仍旧非常愤怒，所以一时之间毫不在意河水的冰冷。等他们登上南岸之后，他浑身上下几乎湿透了，唯独肩膀处还是干着的，所以他只能在肩膀上擦拭手里的剑了。
上岸之后，他们继续向西走去。右边仍旧是奔腾的河流，而前方，正是他们要去的地方——灯柱野林。走了一会儿，他们停下了脚步。
蒂莲国王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瞧！”珍宝说。
“原来是个木排啊。”蒂莲国王瞧了一会儿，说道。
没错，那确实是个木排。木排用六根树干做成，那些树干看上去都是新砍下来的。它们被修整得非常光滑，然后整齐地捆绑在了一起。此时，木排顺流而下，前端站着一个水客，正在用竹竿掌舵。
“喂，水客，你在做什么？”蒂莲国王大声问道。
“陛下，我要把木头运到下游去，然后卖给卡乐门人。”水客一边回答，一边向蒂莲国王致敬。平时他戴着帽子的时候，他就得把手伸到帽子边儿上敬礼，不过今天他没戴帽子，所以只是把手放在了耳朵边上。
“什么？卖给卡乐门人？”蒂莲国王大发雷霆，怒吼道，“你说什么？谁让你这么做的？”
早春时节，河流的速度非常快，所以蒂莲国王说这句话的时候，木排已经从他和珍宝的身边划过去了。不过，水客还是转过头大喊着回答道：“陛下，我是奉了阿斯兰的命令这样做的。”水客随后还补充了几句，可是距离越来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小。蒂莲国王和珍宝都没有听清楚。
水客划着木排离开了，只留下蒂莲国王和珍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此时此刻，他们的脸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难看。
“他说这是阿斯兰的命令。”蒂莲国王低沉地说道，“怎么可能啊？阿斯兰怎么能下命令砍伐树木，杀死那些树精啊！”
“会不会是树精犯了难以饶恕的错误？”珍宝说道。
“可是阿斯兰怎么能允许把树木卖给卡乐门人啊？这是不可能的呀！”蒂莲国王仍然难以置信。
“这我就不知道了，”珍宝说，“就像传闻中说的一样，也许它真的不是一头循规蹈矩的狮子吧。”
“算了，我们还是继续往前走吧，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必须面对。”蒂莲国王斩钉截铁地说道。
“是的，陛下，我们现在只能这样做了，没有退路。”珍宝说。它并没有意识到这样的行为有多愚蠢，蒂莲国王也没有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太生气了！愤怒蒙蔽了双眼，让他们不顾后果，然而，他们却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在后来给他们招来了多少可怕的灾难。
突然，蒂莲国王紧紧靠在珍宝的脖子上，低下头说道：“珍宝，我不能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现在我觉得有些没底。如果我们在今天之前就死了，那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呢。”
“对啊，是不是我们活的时间太长了，所以这最糟糕的事情才降临到我们的头上？”珍宝说道。他们站了一会儿，便继续向前走去。
没过多久，蒂莲国王和珍宝就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尽管前方的地势较高，他们还不能看得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仔细辨别之后，他们确定那正是斧头砍伐树木的声音。果然，等他们走上高处的时候，便望见了灯柱野林的全貌。蒂莲国王看着眼前的一切，禁不住气得脸色发白。在那片古老的森里里，赫然开辟出了一条宽阔的通道。这条通道占据的区域，正是以前生长金树银树的地方。这种树木非常神奇，就连我们这个世界里的某个孩子也在那儿种过一棵“保护之树”呢。然而现在，除了通道，再也看不到金树银树了。通道非常丑陋，仿佛是地上裂开的一个大豁口，在它的两旁全是拖拉树木的痕迹。通道上有一大群的人正在干活儿。他们扬着马鞭用力地抽打，迫使马儿们不得不使出全力去拖拉那些木头。
这时，蒂莲国王和珍宝发现了两件奇怪的事情，第一件是在那儿不停砍伐树木的，并不是会说话的马儿，而是人；第二件是那些人并不是金发白肤的纳尼亚人，而是卡乐门王国的黑脸大胡子的壮汉。卡乐门王国以残酷着称，它在阿钦兰的背面，大沙漠的南面。当然了，在纳尼亚王国里要是偶尔碰到一两个卡乐门人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他们也许是商人，也许是大使，因为目前是和平时期，纳尼亚王国和卡乐门王国相处得还算挺好。可是蒂莲国王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片森林里会有这么多的卡乐门人，而且他们为什么要砍伐这片属于纳尼亚的森林。
蒂莲国王卷起袖筒，握紧剑柄，迅速走到了人群跟前。
就在这时，两个卡乐门人正在用鞭子抽打一匹拉着木头的马儿。蒂莲国王走近时，那块木头正好陷进了一个泥坑里，无法动弹。
“快拉！你这个懒惰的蠢货！快拉！”卡乐门人一边大声喊叫，一边用鞭子使劲儿地往马背上抽打。而可怜的马儿早已浑身冒汗，双眼通红，看得出来已经尽了全力了。
然而另一个卡乐门人却没有任何怜悯，仍然继续用鞭子抽打着它，嘴里大喊着：“快！畜生！”
就在这时，一件超乎想象的事情发生了。
其实，这件事情发生之前，蒂莲国王根本没有把眼前的这匹马儿和纳尼亚的马儿联系在一起，他认为它是一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马儿，和其他的牲口一样，都是不会说话的。尽管马儿受到鞭打令他觉得心里难过，不过此时，他更关心的是这片神奇森林里的树木。他更加无法想象，竟然有人会胆大到如此地步，竟然逼着会说话的纳尼亚马儿来拉木头，甚至还用鞭子使劲儿地抽打它们。然而，这样的事情真就发生了。当那个卡乐门人再次挥舞鞭子的时候，那匹马儿突然抬起前蹄，几乎是叫喊着说道：“你们这些傻瓜！我已经尽力了！”
听到马儿开口说话，蒂莲国王才恍然大悟。他愤怒得不能自已，一旁的珍宝也生气极了。只见蒂莲国王举起了宝剑，珍宝也低下头，用蹄子刨着地，接着，他们一起冲了上去。很快，之前还趾高气扬的卡乐门人就都死掉了，一个被蒂莲国王砍掉了脑袋，另一个被珍宝的独角穿透了心脏。
3﹒嚣张的无尾猿
“马儿，马儿。”蒂莲国王连忙将马身上的绳索割断，问道，“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难道这里打过仗，纳尼亚输了吗？”
“陛下，不是这样的。”马儿喘着气说道，“这一切都是阿斯兰的命令。它命令——”
“陛下，我们现在最好马上离开这里，你瞧。”珍宝说道。蒂莲国王抬头望去，看到一些卡乐门人和几头会说话的野兽从四周冲了过来。刚才那两个卡乐门人被杀死的时候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所以周围的其他人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因此他们一边跑，一边抽出了弯刀。
“快！骑到我背上来！”珍宝说道。
蒂莲国王飞身跨上珍宝的脊背，随后，珍宝便立刻调转身子，疾驰而去。它狂奔了一会儿，拐了两三个弯儿，直到甩掉身后的卡乐门人。在河边，珍宝也没有停留，它一边跨步渡河，一边大声喊道：“陛下，我们现在怎么办？去凯尔帕拉维尔吗？”
“珍宝，先停一下，我要下来。”蒂莲国王说着，就从珍宝的背上滑了下来，他站定后，接着说道，“珍宝，我觉得我们做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没错，我们可能真的被愤怒冲昏头脑了。”珍宝说。
“是啊，他们没有拿武器，我们也没有事先发出挑战，可我们还是莫名其妙地扑上去杀死了他们！呸！珍宝，我们真的杀人了！真是丢脸啊。”
珍宝听后，也垂下了脑袋，它也感到羞愧极了。
蒂莲国王继续说道：“而且，那马儿也说了，这一切都是阿斯兰的命令。之前那些老鼠也说阿斯兰就在这儿。现在看来这个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可是，陛下，阿斯兰真的会下达这样的命令吗？”
“阿斯兰一向不循规蹈矩啊，谁能猜想到他要做什么啊？”蒂莲国王说道，“可我们，我们现在真的是杀人犯了。珍宝，我想我们还是回去吧。我要交出宝剑，然后向他们认错，让他们带我到阿斯兰的面前。阿斯兰会有公正的审判的。”
“如果那样做的话，就等于是自寻死路。”珍宝说。
“要是阿斯兰真的判我死刑的话，我也无话可说。那些都不重要的。”蒂莲国王说道，“我们期待阿斯兰来到纳尼亚，可是现在得到的消息却是它并不是我们敬仰的那个阿斯兰，与其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这样的感觉简直就好像有一天太阳升起来了，可是没想到却是个黑色的太阳。”
“我能理解，”珍宝说，“就好像你很口渴，终于能喝上水的时候，却发现杯子里是干的一样。陛下，你说得对，这是命中注定的，我们回去吧。”
“不，我一个人回去就可以了。”
“我们肝胆相照，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让你独自回去呢？”珍宝说，“如果阿斯兰真的变了，它杀死了你，那剩下我一个，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呀？”
他们边说边流泪，随后一起转身往回走去。
他们刚回到原地，就看到卡乐门人怒吼着，拿着武器向他们冲来。蒂莲国王随即抽出剑指着对方，说道：“我以前是纳尼亚的国王，现在却是个犯人，我是来向阿斯兰自首的，你们带我去见它吧。”
“我也是。”珍宝在一旁说道。
于是，那些卡乐门人很快便将蒂莲国王和珍宝围了起来。他们人很多，身上都散发着大蒜和洋葱的气味。在他们那深褐色的脸上，闪烁着白色的可怕的目光。
卡乐门人给珍宝的头上套了一个用绳子做成的笼头，他们夺去蒂莲国王手中的宝剑，将他的双手反绑在身后。在这群卡乐门人里面，有一个人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缠着头巾，而是戴着头盔，看上去应该是这群人的首领。他抢走了蒂莲国王头上的金箍，迅速地藏在衣服里。接着，他又命令其他人将蒂莲国王和珍宝押上山，带到一块空地上，而这里，便是他们之前所看到的那个地方。
这片空地的中间是小山的最高处，在这里，有一间马厩似的茅草屋顶小屋。屋子的门紧关着，门前坐着一只无尾猿。蒂莲国王和珍宝原本以为他们会见到阿斯兰，可没有想到却是一只无尾猿。因此，他们觉得诧异极了。
其实，这只无尾猿正是诡谲。不过现在的诡谲，要比在大锅渊的时候看上去更加丑陋，因为它给自己做了些装扮。此刻的诡谲，身上穿着一件猩红色的夹克衫，那原本是给小矮人做的，所以它穿起来并不合身。它的后爪上穿着镶满珠宝的拖鞋，可是依然不合脚。由于它的后爪与人类太过相似，因此也根本穿不牢。另外，它的头上还带着一顶帽子，那帽子的模样看上去很像是用纸做成的皇冠。在它的身边，放着一大堆的坚果，它正不停地咔嚓咔嚓地咬开那些坚果，然后把壳子吐在地上。就这样，诡谲一边吃，一边还拉扯着夹克衫在给自己瘙痒。
诡谲的面前还站着一群会说话的野兽，它们个个瞧上去都是既惶恐又焦虑，当它们看到被压上来的犯人时，都禁不住发出呜呜的声音来。
“尊敬的阿斯兰的信使，诡谲阁下，”卡乐门人的首领说道，“我们运用智慧和勇敢，凭借着伟大的塔什神的帮助，抓住了这两个杀人犯，现在把他们带来了。”
“把他的剑拿给我。”诡谲说道。卡乐门人不敢怠慢，连忙拿着蒂莲国王的剑和剑带，一同递给了诡谲。诡谲接过来后，便把剑和剑带都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那模样看上去愚蠢至极。
“先把这两个人押下去，等会儿再处理。”诡谲说着，不屑地将果壳吐在了地上，“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让他们先等等。好了，大家听着，我现在想要说说坚果的事情，松鼠的头儿在哪儿？”
“在这儿，诡谲阁下。”说话间，一只红色的松鼠上前一步，恭敬地鞠躬说道。
“你就是松鼠的头儿？”诡谲厌恶地说道，“现在听着，我要——哦，不，是阿斯兰，阿斯兰还想要些坚果。你们送来的坚果太少了。明天太阳落山时必须送到这里，而且数量要翻一倍，里面不许有一颗坏的或者一颗小的。”
听到这里，松鼠们都支支吾吾，模样恐慌极了，这时，只听见松鼠的头儿鼓足勇气问道：“对不起，诡谲阁下，我们更想听到阿斯兰亲自说这个要求，如果我们能够见到阿斯兰的话——”
“不可能！”诡谲打断了松鼠，说道，“你们是没资格亲眼见到阿斯兰的，不过阿斯兰非常仁慈，今天夜里也许会现身，到那时你们说不定会有机会看到它，可是我发誓，阿斯兰是非常不喜欢大家围在它身边，然后叽叽喳喳吵闹不停的。不管你们要跟阿斯兰说什么，都必须先告诉我，再由我转达给阿斯兰。当然，前提是我觉得这件事情很有必要告诉阿斯兰。不过，你们现在最好还是赶紧准备坚果去吧。最好明天按时送来，不然，你们一定会遭殃的。我说到做到！”
松鼠们听完，就好像身后有狗在追赶似的，呼啦一下全跑开了。这个新命令对它们来讲简直可怕极了。那些被它们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坚果，原本是帮助它们过冬的，可是现在差不多都被无尾猿吃掉了。
这时，野兽群中响起了一个沉闷的声音：“为什么我们不能亲眼见到阿斯兰，和它直接说话呢？”说话的是一头长着獠牙，浑身粗毛的大野猪，它说道，“以前，阿斯兰会经常在纳尼亚出现，而且大家也都是可以面对面和它讲话的啊。”
“得了，大家别相信这些，”诡谲说道，“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不一样了。阿斯兰说，它以前对你们太温和了，可是现在不会了，明白吗？他要把你们好好整治整治，让你们有点儿规矩，如果你们还认为它是以前那样温和的话，那它就一定要给你们点儿颜色看看。”
诡谲说完，野兽群中发出一阵低沉的呜咽声，接着，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气氛变得十分沉重。
“对了，你们还要明白一件事。”诡谲继续说道，“你们中的有些人叫我无尾猿。现在我就告诉你们，我不是猿，而是人！明白吗？因为我已经活了几百几千岁，非常老了，所以只是看上去像一只猿罢了。而且，正是由于我的岁数大，我才能像现在这样聪明，而正是因为我聪明，阿斯兰才只愿意和我一个人讲话。说实话，阿斯兰非常不喜欢和那些愚蠢的动物说话，它会把命令告诉我，然后让我转达给你们所有的人。因此，你们最好都听我的，而且最好尽快完成好我交代的那些事情，你们都知道，违反阿斯兰的命令有多么的可怕。”
接着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寂，只有一头小獾在不停地哭喊，而它的妈妈也正努力试图让它安静下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诡谲抓起一个坚果塞进嘴里，说道，“我听说有些马儿在议论，说什么搬完这些木头就可以恢复自由，哈，你们最好放弃这个想法。而且，不光是马儿，凡是所有能干活儿的，将来都会一直干活儿。因为阿斯兰和卡乐门的国王，也就是卡乐门人口中的蒂斯罗克，已经达成了协议。所有的马儿、公牛、驴子等等，都得送到卡乐门王国去干活儿。那儿的马做什么，你们就得做什么。还有鼹鼠、小矮人之类的喜欢挖掘的家伙们，你们也要被送到蒂斯罗克的矿山里去干活儿。还有——”
“不！不！不能这么做！”所有的动物都开始哀嚎，“这绝对不是真的！阿斯兰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它是绝对不会允许我们去做奴隶的！”
“不要嚷！”诡谲近乎咆哮着说道，“谁说要把你们送去做奴隶了？你们在那里干活儿，是有报酬的，而且报酬还不少呢。你们所得到的工资，会全部上缴国库，然后阿斯兰会把这些钱都用在大家的福利上。”诡谲说着，冲卡乐门人的头儿眨了眨眼，那人心领神会，立刻有礼貌地鞠了一躬。
“阿斯兰是最最贤德明智的，蒂斯罗克也非常同意这个协议！”
“好了，瞧瞧，一切都安排好了。”诡谲说道，“而且你们要明白，这些全都是以为你们谋福利为出发点的。你们挣了钱，我们就可以将纳尼亚建设得更好，这样大家也就会居住得更加舒适。等将来，橘子香蕉吃也吃不完，还有公路、大城市、学校、办公楼、马鞭子、笼子、狗窝、监狱等等，啊，这一切都在等待着大家来共同建设啊，加油干吧！”
“可是我们并不需要这些东西啊。”一头年纪稍大的熊说道，“我们要的是自由，而且我们坚持和阿斯兰见面，听它亲口这样说。”
“你们是要开辩论会吗？”诡谲说道，“哦，这可是我最不能容忍的了。我是人，而你，只不过是一头臃肿愚蠢的熊。你懂得自由是什么吗？你以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就叫做自由吗？你错了！那才不是自由。真正的自由是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明白吗？”
“赫-恩-恩-赫。”老熊咕哝着，它挠了挠脑袋，显然没有听懂诡谲所说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一头长满绒毛的小羊尖叫道。它的年龄很小，在这个时候竟然敢说话，这让大家都感到万分意外。
“又怎么了？快说！”诡谲不满地说道。
“抱歉，”小羊说道，“我只是不明白，我们和卡乐门人有什么关系。我们是属于阿斯兰的，而他们是属于塔什神的。听说塔什神的脑袋像一只鹰，还长着四条胳膊。卡乐门人会在塔什神的祭坛上给犯人行刑。我不敢相信塔什神竟然这么凶残，而且，如果他真的存在的话，阿斯兰又怎么会和他做朋友啊？”
听到小羊这么说，所有人都抬起头，目不转睛地望着诡谲，他们明白，这个问题没有人提过，而且关键的是，没有人敢提出来。
诡谲大怒，跳起来啐了小羊一口，叫骂道：“愚蠢的小东西！赶紧回家吃奶去吧！大人的事情，你掺和什么？其他人听着，没有什么塔什神，塔什只不过是阿斯兰的另一个名字而已。所有那些说我们是正确的，而卡乐门人是错误的观点都是愚蠢的！我现在明白了，卡乐门人用词不太准确，其实我们指的是同一个意思。塔什和阿斯兰虽然名字不同，但是你们应该明白指的是谁。所以你们瞧，他们从来没有过什么过节，不是吗？你们这些愚蠢的家伙，记住，塔什就是阿斯兰，阿斯兰就是塔什！”
如果一个人家里养着一条狗，那么他有时会看到狗儿脸上有悲伤的表情。此刻，那些在诡谲面前站着的，诚实而卑微的鸟儿、熊、松鼠、鼹鼠等野兽们，要远比家里的那些狗儿悲伤。它们的尾巴、胡须统统都垂了下来。再看看它们的脸，每张面容都是那样的萎靡不振，让人不由得会心生同情。然而，在这些野兽里面，只有一只动物瞧上去好像一点儿也不难过。
那是一只姜黄色的壮年大雄猫。它直直地坐在最前面，尾巴绕在爪子上。它死死地盯着诡谲和那个卡乐门的头领，丝毫没有眨过眼睛。
这时，只听见雄猫说道：“抱歉，我有一个问题。这位卡乐门的头领也同意你刚才说的话吗？”
“没错，”那人回答道，“无尾猿——哦，我是说人，他说得很对，阿斯兰就是塔什，他们只不过名字不同罢了。”
“你的意思是塔什更占据上风一些？”
“当然了！”那人盯着雄猫的脸，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诡谲见状，开口问道：“姜黄猫，你现在听懂了吗？”
姜黄猫冷冷地回答：“听懂了，谢谢。我只不过是想要彻底把事情搞清楚，现在我觉得我已经明白了。”
从头到尾，蒂莲国王和珍宝都站在一旁，没有说过一个字，因为他们一直在等着无尾猿回答问题。可是现在，蒂莲国王望着那些可怜的野兽们，看着它们几乎都相信了那个谎言，他就再也忍无可忍了。
“无尾猿！”蒂莲国王大喊道，“你这个卑劣的家伙！你在撒谎！你跟卡乐门人一样，你们都在撒谎！”
本来，蒂莲国王还想责问它，那个喝人血的可怕的塔什神，怎么可能跟阿斯兰相比。阿斯兰可是用自己的鲜血来拯救纳尼亚的狮王啊！如果他说了的话，那么诡谲的统治就会到此为止。野兽们得知真像，必定会将它推翻。然而，蒂莲国王却并没有说出来，因为身边的两个卡乐门人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另一个卡乐门人又在背后踢了他几脚。最终，蒂莲国王倒在了地上。此时的诡谲已经快要发疯了，它尖叫道：“带走！带走！别让我再看见他！我不想听见他的声音！把他绑在树上，回头我再——哦，不对，是回头阿斯兰再来审判他！”
4﹒夜里发生的事情
蒂莲国王被打晕了，很快失去了知觉。卡乐门人扼住他的手腕，让他的后背靠在树上，两臂垂在身体两侧。他们用绳索将蒂莲国王从头到脚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就离开了。此刻，蒂莲国王难受极了，这种难受并不来自于被捆绑的束缚感，而是由于那些卡乐门人打破了他的嘴唇，现在又痒又疼，可他的手脚都被绑住，根本没办法擦拭。虽然这只是件小事，但蒂莲国王还是觉得难以忍受。
尽管蒂莲国王被绑在树上，但他仍旧可以望见山顶上的那座小马厩和那只坐在地上的无尾猿。他仔细聆听，还可以断断续续地听到无尾猿和众野兽的对话声，只不过听不到具体的内容。
“不知道珍宝现在怎么样了。”蒂莲国王心里想道。
过了一会儿，那群野兽便向四面八方散开了。有的野兽走过蒂莲国王的身边，只是无助地瞧瞧他，却并不开口说话。很快，森林就恢复了寂静。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蒂莲国王越来越感到饥饿难耐。到了傍晚时分，太阳下山了，他的后背上依然非常疼痛，而且还渐渐浑身发冷起来。
晚上，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蒂莲国王仍然被绑在树上，突然，他听到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他看到有一些小动物跑到他的面前。它们是三只老鼠、一只野兔和两只鼹鼠。它们的背上都背着一个小袋子，这使得它们在黑暗中看起来非常奇怪。过了一会儿，它们用后腿站立起来。这些纳尼亚的小动物比普通的同类在体型上要大一些，因此当它们站起来后，便可以轻易地将冰凉的小爪子放到蒂莲国王的膝盖上，然后呜咽着亲吻他的膝盖。
“亲爱的国王陛下，”它们的声音又尖又细，“看到你受苦，我们真的很难过，但是我们不敢帮你解开。如果那样的话，说不定阿斯兰会大发雷霆呢。不过我们给你送了些吃的来。”
说完，第一只老鼠迅速爬到了蒂莲胸前的绳索上，它和蒂莲面对面，一个劲儿地翕动着它的小鼻子。紧接着，第二只老鼠也爬上来了，它处在第一只老鼠的下面，而其他的小动物还仍然站在原地。就这样，它们开始一个传一个，把食物送到了蒂莲的嘴边。
“来吧，陛下，快喝点儿东西吧，然后你就可以吃得下了。”最上面的老鼠说着，将一个小木杯子放在了蒂莲的嘴边。那个杯子非常小，跟鸡蛋差不多大，因此，蒂莲还没有尝出什么味道，杯子就空了。老鼠拿着杯子，迅速将杯子递了下去，很快，地上的老鼠斟满酒，又重新传递上来，之后蒂莲就喝到了第二杯。这些小动物们手脚不停，一杯接一杯，让蒂莲喝了个痛快。蒂莲同时也发觉，这样小杯小杯地喝酒，要比大碗大碗地喝解渴多了。
就在这时，最上面的老鼠又说道：“陛下，吃点儿干酪吧。我们带的东西不多，那是担心你吃多了会感到口渴。”说完，它将干酪、燕麦饼和鲜黄油依次递到了蒂莲国王的嘴边，最后又给他喂了些酒。
随后，第一只老鼠又向下喊道：“好了，现在把水递上来。陛下的脸上有血迹，我要给他洗洗脸。”
话音落下没多久，蒂莲便感到脸上传来一阵冰凉。那是一块像海绵一样的软软的东西，划过他的脸颊时，让他觉得无比舒适。
“朋友们，我该怎么感谢你们呢？”蒂莲国王问道。
“哦，陛下，千万别这么说。”小动物们细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现在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呢？我们是你的子民呀，这样做是应该的。如果这不是阿斯兰的命令，只是无尾猿和卡乐门人的阴谋的话，我们一定会团结起来战斗的。除非我们被砍成了肉酱，没办法阻止他们捆住你。请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战斗的。只是——只是现在，我们不能违背阿斯兰的命令啊。”
“你们真的觉得这一切都是阿斯兰的命令吗？”蒂莲问道。
“啊，是的，没错。”兔子说道，“昨天晚上我们看到阿斯兰从马厩里出来了呢。”
“你们看到的阿斯兰长什么样子？”蒂莲又问道。
“它是一只可怕的大狮子。”一只小老鼠怯懦地说道。
“那你们觉得真的是阿斯兰下令砍伐树木，杀死精灵，然后同意把你们都送去卡乐门王国做奴隶吗？”
“呜，那真的非常糟糕。”第二只老鼠说道，“要是在被送去做奴隶之前就死掉，那说不定还能好受些。但是大家都说这是阿斯兰的命令呀，而且我们也看见它了。其实我们觉得阿斯兰应该还是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的。我们——我们希望阿斯兰能回到纳尼亚来呢。”
“可这次阿斯兰回来，它好像非常愤怒。”第一只老鼠又说道，“我们一定是犯了什么难以饶恕的错误，只是我们自己不知道罢了。阿斯兰肯定是因为这样才来惩罚我们的。可是我现在真的好想知道，我们究竟犯了什么错误啊！”
“你们说，我们现在是不是就正在犯一个大错误呢？”兔子说道。
“就算这件事是错误的，那我还是要干！我不能袖手旁观！”一旁的鼹鼠说道。
“嘘——小点儿声。”
“小心啊——”其他小动物纷纷开口阻止，然后它们对蒂莲说道，“很抱歉，亲爱的陛下，我们现在得回去了，要是在这儿被逮住那可就不好办了。”
“亲爱的朋友们，快离开这里吧。”蒂莲说道，“我绝不能连累纳尼亚的任何人。”
“晚安，陛下。”小动物们说着，在蒂莲的膝盖上蹭了蹭鼻子，“如果有机会，我们一定会再来看你的。”
说完，大伙儿就快速地走掉了。此刻，天色越发黑暗，整个树林也变得更加寒冷和安静了。
夜空中繁星点点，时间似乎过得非常慢，蒂莲国王就这样一直被捆绑在树上，浑身酸痛。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
远处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片红光，那片红光先是暗了一阵，接着又扩展开来，而且颜色比之前还要明亮。蒂莲看到，那是火光！在火光的周围，来来回回有人影走过，他们背着一捆捆的东西，然后全都扔在了地上。蒂莲这才明白，原来那红光是一个刚点着的火堆。人们不断地把木柴扔进火堆里，没过多久，火堆就越烧越旺。蒂莲又仔细瞧了瞧，确定这个火堆就在山顶处，而火堆的后面，正是白天的那个马厩。一大群人和野兽站在篝火旁，无尾猿也在那里。这个时候，它似乎正在同那些人和兽讲着什么。蒂莲听不到讲话内容，不过他接着又看到无尾猿走到马厩门前，深深地鞠了三个躬，然后起身开门。门打开之后，只见一只长着四条腿的动物从马厩里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站在了大伙儿面前。
突然，一大片哀嚎声哭叫声震耳欲聋，就连远处的蒂莲也听到了其中的几句话。
“阿斯兰！阿斯兰！”野兽们大喊，“请别再生我们的气了！和我们说说话吧！”
从蒂莲的角度望过去，他并不能看清那个动物究竟长什么样子，不过他还是能辨别出它浑身上下长满了金黄色的毛。蒂莲没有见过阿斯兰，甚至就连一头普通的狮子都没有见过，因此，他也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不是阿斯兰。然而，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阿斯兰竟然会是一头站立不稳、呆头呆脑的牲畜。可是，究竟有什么办法才能确定呢？突然，他的心头涌上一股恐惧感。他想起无尾猿和卡乐门头领所说的那个关于塔什和阿斯兰的传言，这让他更加肯定这一切都只是个大大的骗局！
无尾猿把脑袋凑近那头黄色的牲畜，好像在仔细地倾听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它转身面向大伙儿，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兽群中却又响起了哀嚎声。随后，那头黄色的牲畜慢吞吞地摇晃着走回了马厩里，而无尾猿也跟在它身后走进去并关上了门。再后来，火堆被熄灭了，蒂莲的眼前又变成了一片黑暗。
孤独的蒂莲想起了古代的纳尼亚以及那些逝去的国王们，他觉得没有任何一个国王像他这样倒霉。他想起了曾祖父的曾祖父，瑞廉国王。那时的瑞廉国王在他还是个年轻王子的时候，被女巫拐走了。女巫把他藏在了北方巨人的地下黑洞里，一藏就是很多年。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直到两个孩子发现了他。那两个孩子并不属于纳尼亚王国，也不属于卡乐门王国，是他们救了瑞廉。之后瑞廉回到了家乡，带领着纳尼亚王国走向了繁荣昌盛的时代。
“我可没法和他相比啊。”蒂莲自言自语道。
后来，蒂莲又想到了瑞廉的父亲，也就是凯斯宾国王。凯斯宾是一个航海家，他的弟弟曾经想要谋害他，最终他被迫逃进了大森林，和那些小矮人生活在一起。故事的结局总是美好的：凯斯宾也得到了四个来自外部世界的孩子们的帮助，他们协助他打了胜仗，并且帮他坐上了王位。
“唉，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是不可能发生的了。”蒂莲继续自言自语道。
再后来，蒂莲又想起了他孩提时就非常熟悉的故事。故事是关于那四个孩子的。在一千多年前，那四个孩子曾经生活在纳尼亚王国里，也就是在那段时期，他们帮助纳尼亚打败了白女巫，让纳尼亚摆脱冬天的魔咒。在此之后，他们四个人在凯尔帕拉维尔统治了很多年。他们长大成人后，成为后来的至尊王和美丽的女王。正是由于他们的统治，才让纳尼亚进入了鼎盛的黄金时代。蒂莲记得，在那个故事里，曾经多次提起过阿斯兰。而且，不仅仅是在那一个故事里，在其他的故事中也都曾出现过阿斯兰的身影。
“阿斯兰——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孩子们——”蒂莲心里想道，“每次在绝望的时候，他们总会出现的，唉，要是现在他们也能出现，那该多好啊！”
于是，蒂莲仰起头，忍不住大声呼喊道：“阿斯兰！阿斯兰！快来帮帮我们吧！”
然而，蒂莲的呼喊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在他的四周，依旧是漫无边际的黑暗。
“阿斯兰！杀了我吧！”蒂莲喊道，“我不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求你快回来，拯救整个纳尼亚吧！”
黑暗依旧在蔓延，周围的一切还是原来的模样，但此时，蒂莲的内心却有了些异样。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觉得心中渐渐涌起一股希望，似乎变得比以前更有力量了。
“啊，阿斯兰！”蒂莲说道，“如果你不愿意亲自出马，那给我派一些助手也可以啊。啊——听到我的呼喊吧——”接着，蒂莲像不受控制了一般，突然大声喊道，“孩子们！勇敢的孩子们！纳尼亚需要你们！快来吧！我是蒂莲国王，凯尔帕拉维尔的君主！我在呼唤你们啊！”
话音落下，蒂莲的意识变得有些恍惚起来。如果可以称之为梦境的话，那这便是他平生做过的最奇异的一个梦。
他仿佛置身于一个灯火辉煌的房间里，房间中摆着一张桌子，周围坐了七个人。他们看上去好像刚吃过饭。在那七人当中，有两个人年纪非常大，一个是白胡子老汉，一个是满脸皱纹的老妇人，他们虽然年纪大，但是双眼却炯炯有神，闪烁着精明快乐的光芒。老汉右边坐着的，是一个年轻人，年纪应该比蒂莲还要小，但他的脸上却有一种勇敢无畏的神情。在老妇人右边坐着的也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坐在桌子对面的，是一位金发的小姑娘，年纪要更小一些，而在她两旁坐着的一男一女就更年轻了。他们所有人都穿着非常奇怪的衣服。
然而，蒂莲并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因为就在这时，那个年纪最小的男孩子和另外两个小姑娘正迅速从座位上跳起来，其中一个还忍不住发出了轻呼。老妇人也跟着大吃了一惊，猛地吸了一口凉气。老汉也一定感到意外极了，不然他就不会陡然抬起手，不小心打翻了桌子上的酒杯。酒杯摔到了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碎裂声。
蒂莲立刻意识到这些人发现了他，他们正睁大双眼瞪着他，就好像看到了可怕的鬼魂一样。另外，蒂莲也发现在这些人当中，只有一个人脸色微微发白，但是却从来没有动弹过。那人的穿着打扮就像一个国王，他紧紧捏着双手，说道：“如果你是真实的人，那么你就说出来。我看得出你应该是个纳尼亚人，而我们七个也都是纳尼亚王国的好朋友。”
蒂莲张了张嘴，但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他很想告诉他们，自己是纳尼亚的蒂莲国王，现在身陷绝境，很需要帮助。可是，无论他怎么用力，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时，只见那人站起身来，紧紧地盯着蒂莲的脸，说道：“无论你是不是人，无论你是什么人，如果你来自纳尼亚，那么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阿斯兰在上，我就是彼得国王。”
彼得国王刚说完，整个房间就开始变得摇晃起来。蒂莲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他只能听到他们越来越小的说话声：“快看，它掉色了。”“它溶化了。”“它不见了。”渐渐地，蒂莲恢复了意识。他睁开眼，发觉自己仍旧被绑在树上。他全身挂满了露水，比之前还要寒冷僵硬。日出前的树林泛着朦胧的浅灰色的光芒，他知道，清晨快要来临了。
蒂莲国王从来没有以这样的方式从梦中醒来过，这必将会是他有生以来最尴尬的时刻。
5﹒援救国王
蒂莲国王正想着，突然，面前传来了“砰砰”两声，紧接着，两个孩子便站在了他的面前。这让蒂莲意外极了，就在刚才，树林里还只有他一个人呢。而且他也非常确信，这两个孩子绝不可能是从绑着他的那棵大树后面跑出来的。因为如果是那样，那他必定会听到脚步声的。可现在，他们就这样凭空地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蒂莲瞧了瞧，立刻认出他们和之前那个梦中的那些人一样，都穿着奇怪的衣服。而再仔细瞧了瞧之后，蒂莲认出他们正是那七个人之中年纪最小的男孩和女孩。
“哦，老天啊！”男孩说道，“真是快被闷死了！我还以为——”
“先给他解开吧，其他的之后再说。”女孩说着，看向蒂莲，“抱歉，我们来晚了，但我们真的没耽误什么时间。”
这时，男孩从口袋里取出一把小刀，迅速将绳索割断。只是他的动作太快了，蒂莲原本就浑身僵硬，突然之间没有了绳索的束缚，身体一下子就瘫软下来倒在了地上。他坐起来，双手用力地搓揉双腿，过了好一阵子，他的双腿才又恢复了知觉，挣扎着能重新站立起来。
女孩瞧着蒂莲，问道：“大约一个星期前的一天晚上，那时我们正在吃饭，有一个人突然出现了，那个人是你吗？是不是你啊？”
“哦，漂亮的姑娘，你确定是一个星期前吗？”蒂莲问道，“我做的那个梦还不到十分钟啊。”
“我们别再纠结那些算不清的时间问题了。”男孩说道。
“我想起来了。”蒂莲说道，“在以前的一些古老故事里，也有这样的记载的。你们这里的时间和我们的时间是不一样的。可是，说到时间，我想我们还是立刻离开这里的好。那些卡乐门人就在附近，他们随时会出现的。你们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当然，我们就是赶来救你的呀。”女孩说道。
随后，蒂莲迈开步子，带着他们向南边的山下跑去，远离山顶的那个马厩。其实，蒂莲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往哪里跑，他只知道要尽快跑到石头路上去，这样的话，就不会留下什么脚印了。而且，他们要赶紧渡过河去，以便不留下什么气味。他们跑了大约有一个钟头，又爬山又涉水，期间没有一个人说话。即使如此，蒂莲一边跑，一边还不时地偷偷瞧瞧那两个人。这种感觉奇妙极了，他们来自于不同的世界，可现在却在并排快跑，这让蒂莲的脑子有点儿晕乎乎的。不过，这种感觉也让他真正感受到了那些古老的故事中所发生的事情，没错，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三个人跑到白桦树林间的一个山谷的入口处，蒂莲说道：“好了，现在我们离那里已经很远了，那些人也不会追上来了，我们走慢一些吧。”
此时的太阳已经高高升起，树枝上挂着的露珠闪闪发光，林间的鸟儿也在鸣唱着好听的歌儿。
“要来点儿什么吗？哦，我的意思是，陛下，你要不要吃点儿东西。我们来的时候已经都吃过了。”男孩开口问道。
蒂莲十分好奇男孩说的“来点儿什么”是什么意思，当男孩打开随身带来的一个撑得鼓鼓的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一堆软软的、油油的东西时，他便立刻明白那是什么了。之前只顾着逃跑，根本忘记了饥饿，现在看到眼前的这些食物，蒂莲才意识到，自己简直快要饿死了。男孩带来的食物有两份鸡蛋三明治、两份干酪三明治和两份果酱三明治。如果不是饥饿难耐，蒂莲应该是不会去吃果酱三明治的，因为在纳尼亚，谁也不吃这种果酱的。
蒂莲一边吃，一边走。等六份三明治下了肚，他们三人已经走到了谷底，并在那儿发现了一个长满苔藓的小崖。崖边上不停地冒出清澈的泉水。三人停下脚步，都来到崖边喝水，他们把清凉的泉水泼在脸上，顿时感到舒服极了。
女孩把潮湿的头发捋到脑后，问道：“好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你是谁了，还有你为什么会被绑在树上，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真的非常想告诉你们一切，不过我们现在还是继续赶路要紧。”蒂莲回答道。不过，在之后的路途中，蒂莲便将这一切都慢慢告诉给了他们。
“现在我准备去一座堡垒。”蒂莲说道，“在我的祖先统治的时期，他们曾经建了三座堡垒，用来抵御亡命之徒的侵犯，保护灯柱野林不受到骚扰。幸亏有阿斯兰的保佑，我的钥匙还在。现在我正是要去那里。在那个堡垒里，我们能找到武器和盔甲，还能找到一些食物。当然，除了些又干又硬的饼干外，也没什么其他好吃的了。我们还可以在那儿制定出新的计划。好了，现在换你们告诉我，你们是谁？你们又经历过什么事呢？”
“我叫尤斯塔斯·斯克罗布，她叫吉尔·波尔，”男孩说道，“好几个世纪以前，用我们的时间来计算的话，应该是一年多前，我们来到过这里一次。那时候有个王子叫瑞廉，他被关在地底下的大洞里，普德格伦还把他的脚伸进了——”
“哈！这么说，你们一定就是把瑞廉国王从诅咒中救出来的尤斯塔斯和吉尔了？”蒂莲惊喜地说道。
“没错，就是我们俩。”吉尔说，“照你的意思，瑞廉现在当了国王了？啊，我差点忘记了，他当然会当国王的。”
“不，”蒂莲解释道，“他已经死了两百多年了，我是他的第七代孙子。”
“哦，这样啊。”吉尔撇了撇嘴巴，说道，“刚回到纳尼亚就听到这种事情，心里真是难过呀。”
尤斯塔斯也说道：“陛下，你已经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了。另外还有一件事，教授和波莉姨妈把我们在纳尼亚的朋友都请来了呢。”
“抱歉，尤斯塔斯，你说的人我都不认识。”蒂莲说道。
“他们是最早来到纳尼亚的，那时候所有的野兽还不太会讲话，都正在努力学习呢。”
“哦，老天！”蒂莲忍不住大喊道，“你说的是迪格雷勋爵和波莉夫人啊！他们几乎可以称之为远古时期的人物了，他们现在还活在你们的世界里吗？真是太神奇了！快给我讲讲吧！”
“其实，她并不是我们真正的姨妈。”尤斯塔斯说道，“她是普卢默小姐，只不过我们把她叫做姨妈而已。那天，教授和姨妈把我们大家都叫去了，一方面是想大家高高兴兴地聊聊天，因为我们无法跟别人聊起关于纳尼亚的事情，所以只有我们之间才有共同话题。另一方面是因为教授说他有一种预感，那就是有事情需要我们去做。在我们聊天的时候，你就出现了，好像个孤魂野鬼一样，把我们大家都吓坏了。可是后来你什么都没说，就又消失了。
“我们大家都意识到，肯定是有事情发生了。那么紧接着，新的问题就是我们要怎样才能到这里来。我们不能说来就来的。大家商量了很久，最后，教授说唯一的办法就是依靠‘魔戒’的力量了。在很久以前，我们这一代的孩子还没有出生，教授和姨妈也不过还是年轻人的时候，他们就凭借着‘魔戒’的力量来过这里了。
“可是，‘魔戒’被埋在一个花园里。那座花园位于伦敦的一个住宅，但住宅早已经被卖掉了。因此，我们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如何拿到‘魔戒’。你肯定猜不到我们是如何拿到它的，至尊王彼得和爱德蒙国王，他们一起赶到了伦敦，在人们都还没有起床的时候，悄悄溜进了花园。他们把自己打扮成工人，如此一来，万一要是有人看到的话，他们就可以解释说是疏通下水道的。我真的很想和他们一起去，那一定刺激极了。
“第二天，彼得发来一个电报，陛下，这里我要解释一下，在我们那里，发电报是一种通讯方式。彼得发电报来说他们拿到‘魔戒’了，事情办得非常顺利。第二天，我和波尔都得回到学校去了。我们俩在同一所学校念书，因此彼得和爱德蒙就必须在我们去学校的路上和我们见个面，再把‘魔戒’给我们。瞧，要来纳尼亚，还必须得我们俩才行，因为年纪大了就没办法再来了。后来我们上了火车，哦，火车也是我们那儿的交通工具，就好像很多个客车连接在一起，跑得非常快。跟我们一起上火车的，还有教授、波莉姨妈和露茜。他们舍不得，说要送送我们。
“我们都坐在火车里，等待着到达车站的那一刻，在那儿应该有其他人来迎接我们的。那时，我从车窗里伸出脑袋想看看谁会来车站迎接，突然，火车震动了一下，随后发出了可怕的轰鸣声，那声音好像在说：‘哎呀，我们已经到了纳尼亚，快看，陛下被绑在树上呢。’”
“照你所说，你们就没有用过‘魔戒’呀！”蒂莲说道。
“是的，没错。”尤斯塔斯说，“我们根本就没有看见过‘魔戒’，更别说借助它的魔力了。是阿斯兰帮我们安排了一切，与‘魔戒’无关！”
“可至尊王彼得不是拿到‘魔戒’了吗？”蒂莲问道。
“对，”吉尔回答道，“但彼得应该用不成‘魔戒’吧。上次爱德蒙国王和露茜女王还在纳尼亚的时候，阿斯兰就说过，他们永远都不会再到这里来了。其实在更早些的时间，阿斯兰也对至尊王彼得说过类似的话。可是，你一定要相信，假如可以的话，至尊王彼得会在第一时间赶到这里来的。”
“天呐，现在越来越热了。”尤斯塔斯说道，“陛下，咱们快到了吗？”
“看那儿！”蒂莲指着前方说道。不远处，穿过茂密的树林，一座雄伟的堡垒正屹立在那儿。他们又继续走了一会儿，来到一片草地上。草地很宽阔，中间有一条小溪穿过。在小溪的另一端，就是他们要找的堡垒。细长的窗户分布于堡垒之上，沉重庄严的大门迎面而立。
蒂莲警惕地向四周环视了一圈，确定没有危险之后，他便走了过去。默默地站了一会儿，蒂莲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钥匙挂在他脖子上的一条细长的银链上。那串钥匙精美极了，其中有两把是用黄金铸成的。人们一般会把那些特殊的钥匙装扮得非常华丽，看到它们后你就知道它们是用来打开王宫内部机密的房间的，或者是用来打开那些存放着珍宝的木柜木盒的。
然而。蒂莲此刻用来打开堡垒大门的钥匙，却不是这样。它的做工非常粗糙，看上去也和一般大小的钥匙没什么区别。大门上的锁年久未用，显得有些不太灵活，蒂莲甚至有些担心这把钥匙打不开这扇门呢。不过后来，他还是成功了。大门发出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后，便被完全打开了。
“欢迎光临，朋友们。”蒂莲说道，“虽然地方不怎么好，不过这儿现在是我这位纳尼亚国王所能接见贵宾的最好的地方了。”
尤斯塔斯和吉尔连说不用客气，那模样看上去非常有教养，这也让蒂莲感到十分欣慰。
其实，这个堡垒还真有它的“特别之处”。堡垒里的光线非常黑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整个堡垒里只有一个房间，直通到堡垒的顶部。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有一段木制的楼梯，楼梯通向另一扇活动的门，从那扇门出去，便可以走上雉堞墙。另外，房间里还有几张床铺，一些小柜子以及包裹。墙边还有一个壁炉，不过看上去已经很多年没有使用过了。
“我想我们还是先去弄些木柴来吧，好吗？”吉尔说道。
“等等，我的朋友们。”蒂莲说道。他可不能让他们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毫无防备，于是，他开始在柜子里翻找起来。蒂莲这时非常庆幸自己每年都会下令检查一次堡垒，确保里面储备着必须的物品。果然，过了一会儿，蒂莲找出了很多东西，有用油绸布包裹严实的弓箭，有涂上了防锈油的利剑和盾牌，还有崭新如初的盔甲，当然，还有很多更加令人欣慰的东西。
“快看这个！”蒂莲一边说，一边抽出一件精美的锁子甲，忍不住挥舞起来。
“陛下，这件锁子甲真别致。”尤斯塔斯说道。
“没错。”蒂莲说道，“这件锁子甲是卡乐门人的，在纳尼亚，小矮人是铸不出这样的锁子甲的，我觉得稀奇，所以就收藏了几套以备不时之需。穿上它，即使我们走在卡乐门王国，也是不容易被发现的。再看这些石头做的瓶子，里面都装着一种奇特的液体。把这种液体涂在我们的手上和脸上，我们的皮肤就会变成跟卡乐门人一样的棕黑色了。”
“啊，真的吗？”吉尔兴奋地喊道，“这样太有趣啦。我最喜欢乔装改扮了！”
随后，蒂莲一边示范，一边教他们如何将液体倒在手上，然后如何涂抹在脸上、脖子上和肩膀上，还有手臂，再一直涂到手肘的位置。
“等液体凝固在我们的皮肤上，我们就什么也不怕了，它是不会褪色的。只有把油和灰混合在一起清洗，才能使我们恢复原貌。吉尔，来试试锁子甲合不合适。它对你来说有点儿长，不过放心，也不算太长。我想这件一定是泰坎的某个侍从穿过的。”蒂莲说道。
就这样，他们穿上了锁子甲，又戴上了卡乐门特有的头盔。这种头盔又小又圆，扣在脑袋上的时候，头盔的顶部会有一个铁尖。蒂莲又从柜子里取出一卷白布，缠在了头盔的外面，直到将头盔缠成了头巾，这才停手。只不过，头盔上那个小小的铁尖却仍然突出，非常明显。蒂莲和尤斯塔斯都佩戴着卡乐门的弯刀和圆盾牌，然而，吉尔却没有合适的武器，因为那些剑对她来说都太沉重了。最后，蒂莲给吉尔找了一把长长的狩猎用的小刀，如果万一遇到紧急情况，这把小刀也可以用来充当利剑。
“吉尔小姐，你会拉弓箭吗？”蒂莲问道。
“不好意思，不过，尤斯塔斯的技术还可以的。”吉尔红着脸说道。
“陛下，别听她说。”尤斯塔斯说道，“我们上次从纳尼亚回去之后，就一直在练习，现在我们俩的水平差不多，只是都不算太好。”
于是，蒂莲递给了吉尔一张弓和一个满满的箭筒。后来，由于堡垒中太冷了，他们又想办法生了火。此时，堡垒外艳阳高照，他们将木材搬进来的时候，立刻就觉得浑身发热起来。炉火点着后，越烧越旺，顺着烟囱径直向上蹿去。有了炉火，待在堡垒里感觉舒适多了。
然而，他们的午饭却不值得一提。那是一顿极其简单并难以下咽的午饭，他们将柜子里找到的硬饼干敲碎，然后泡在水里，并加上盐，煮成一锅糊状。而堡垒里面除了水，没有其他可以喝的东西了。
“要是来的时候带一盒茶叶就好了。”吉尔说道。
“一罐可可粉也行。”尤斯塔斯也跟着说道。
“等等，我肯定每个堡垒里都会藏有一小桶好酒的！”蒂莲说道。
6﹒成功的夜袭
四个小时以后，蒂莲躺在了床上，他要趁这个时间赶紧睡一会儿。在这之前，他已经让尤斯塔斯和吉尔去睡觉了，而现在，两个孩子早已进入了梦乡。昨晚他们一直在赶路，基本上没怎么睡觉，蒂莲明白，这对于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来说是万万不行的。此外，他自己也需要充足的睡眠从而保持体力。
蒂莲让吉尔练习拉弓射箭，虽然她没有达到标准，但技术也不算太糟，而且她还射中了一只野兔呢。当然，那并不是纳尼亚会说话的兔子，其实在纳尼亚王国里，也生活着许许多多普通的兔子。后来，那只野兔被剥了皮，洗净后被挂着晾了起来。蒂莲发现，对于杀兔子这种又肮脏又残忍的活儿，两个孩子倒是非常精通。其实，他们早在瑞廉王子那个时代就学会做这些事情了。
之后，他又教尤斯塔斯使用刀剑和盾牌。虽然尤斯塔斯在以往的经历中也使用过刀剑，但那都是笔直的纳尼亚剑。如今换了卡乐门的弯刀，对他来讲可就难了。弯刀的使用方法和长剑是截然不同的，因此，尤斯塔斯必须重新开始学习。不过很快，蒂莲便发现尤斯塔斯目光锐利，脚步也非常敏捷。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几个钟头前，他们刚刚相遇的时候，两个孩子看上去还比较稚嫩，可现在却长得更壮、更高、更成熟了。蒂莲并不知道，当我们这个世界的人闻到纳尼亚的空气后，的确会产生这种反应的。
三个人商量了一番后，一致认为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必须马上回去营救珍宝。等救出了珍宝，他们就立刻向东方突围，然后找到人头马龙威特，跟他从凯尔帕拉维尔带来的部队会合。
蒂莲不仅是一位国王，更是个有经验的战士。他总是能够在定好的时间醒过来，因此，当天夜里，他告诉自己睡到九点钟就醒来，然后什么都不想，很快就睡着了。睡眠似乎很短暂，蒂莲凭借着对外界光线和事物的感知，掐着点儿醒了过来。上床之前，他并没有脱下锁子甲，所以在起床后，他只需要戴上了头盔，缠上头巾就行了。然后，他摇醒了两个孩子。孩子们困倦极了，醒来的时候仍旧脸色苍白，哈欠连天，显然是没有睡足。
“朋友们，我们该出发了。”蒂莲说道，“我们现在得向北方前进，今天晚上的星星很多，对我们很有利，而且这条路比起我们今早走的那段路要短得多。早上我们太慌张了，绕来绕去的浪费了不少时间，现在不会了，我们会走直路。万一路上遇到危险，你们一定要沉住气，千万别声张。我会尽我所能，把自己假装成一个残酷骄傲的卡乐门王爷。尤斯塔斯，你要记住，要是我把剑拔了出来，你就必须也把刀拔出来，还要记得让吉尔站在我们身后，让她把弓拉起来，蓄势待发。另外，记住，如果我喊出‘回家’两个字，你们就必须立刻奔回堡垒。我只要这样说了，就一定不能再挣扎下去，多打一下都不行。你们要知道，在战争中，这样的勇敢往往都是虚伪而鲁莽的，也是最容易破坏掉整个计划的。朋友们，以阿斯兰的名义起誓，现在我们真的要出发了！”
说完，蒂莲便带着两个孩子走出了堡垒。深夜有些寒冷，空中繁星点点。在这个世界里，北辰星叫做矛尖，比我们的北极星还要明亮。
他们顺着矛尖的方向走，这样就不会迷路了。但走了一会儿，一个浓密的灌木丛林便挡住了去路。无奈之下，他们只得绕道而行。可正是因为这样，天空便一直被树枝遮挡着，这就让他们很难确定方向了。最后，还是吉尔带着他们重新走上了正确的道路。她去过纳尼亚的很多地方，因此把自己练就成了一名优秀的向导。即便矛尖被遮挡住，她也能够根据其他的星星辨别正确的方向。当蒂莲发现这一点时，他立刻让吉尔走在了最前面。后来，他又惊讶于她的安静，因为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毫无声息地悄然前行。
“老天，吉尔是个神奇的森林姑娘啊。”蒂莲小声地对尤斯塔斯说道，“就算是树精，也不可能做得像她这样出色呢。”
“她个子小，这也算是一个优势吧。”尤斯塔斯同样低声回应道。
虽然他们俩的声音不大，但吉尔还是回头示意道：“嘘——小声点儿。”
四周的一切似乎安静得有些过分。在寻常的夜晚里，多多少少是应该有些声响的，比如一只刺猬的道“晚安”声，一头猫头鹰的号叫声，或者是羊怪跳舞时吹响的笛子声，抑或是小矮人们从地下发出的捶打声和敲击声。可是现在，整个纳尼亚仿佛死一般的沉寂，每一处地方无不笼罩着黑暗和恐惧。
走了一段时间后，三人上了一段陡坡。陡坡上，树木之间的距离也开始拉远了。朦胧的光线中，蒂莲几乎能够看得见那个山顶和马厩。吉尔更加小心翼翼地走着，还不时地给蒂莲和尤斯塔斯打着手势，示意他们要小心些。
过了片刻，吉尔停下了脚步，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接着，她的身体渐渐下蹲，沉入到草地中，最终消失不见。一小会儿之后，她又重新站了起来，凑到蒂莲的耳边，用极其微小的声音说道：“趴下，看得清。”吉尔之所以说“看得清”，而没有说“看得清楚”，那是因为多说一个字，就会让他们的危险增加一分。
蒂莲听后，连忙趴了下来。他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的声音，然而，由于他的个子大，身体重，所以多少还是弄出了点儿声响。三个人都趴下后，果然视野开阔多了。从这里，可以看到小山鲜明的边缘，以及满天的繁星。山上有两个黑影，一个是马厩，另一个是马厩前的卡乐门哨兵。说实话，那个卡乐门人并不是个称职的哨兵，他既不来回走动，也不认真站岗，只是扛着长矛坐在那里，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真棒！”蒂莲对吉尔说道。顺着吉尔手指的方向，蒂莲看到了他想找的东西。
这一次，蒂莲走在了最前面。他们屏住呼吸，慢慢地走到一小丛树木前，这样一来，他们距离那个哨兵已经非常近了。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如果我没成功，你们一定要记得我之前说过的那些话，立刻逃跑！”说完，蒂莲便大胆地走了出去，瞬间就暴露在了哨兵的视线之内。
哨兵大吃一惊，连忙要跳起身来，他意识到对方也许是位长官，如果他再继续坐着，也许就会招来麻烦。不过，还没等他站起来，蒂莲就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半跪着说道：“你是‘蒂斯罗克’的士兵吗？能在纳尼亚王国里遇到你，我真是觉得非常高兴，来吧，朋友，我们握个手吧！”
卡乐门哨兵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他的手就被蒂莲狠狠握住了。紧接着，他感觉到双腿被压制住了，而下一秒，一把冰凉的匕首便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要是敢出声的话我就立刻杀掉你！”蒂莲在哨兵的耳边狠狠地低语，“告诉我，独角兽在哪儿，我就饶了你。”
“在——在马厩后面。”哨兵结结巴巴地说道。
“好吧，站起来，带我去！”
哨兵挣扎着站了起来，无论蒂莲站在他身前还是身后，那把匕首的刀锋始终都抵在他的脖子上。刀子绕着脖子轻轻滑动，最终停在了哨兵耳朵的下方。哨兵不敢有所反抗，哆哆嗦嗦地带着蒂莲绕到了马厩后面。
天色很暗，但蒂莲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的珍宝。
“嘘！”蒂莲示意道，“别叫，珍宝，是我啊！他们怎么绑住你的？”
“他们把我的四条腿都拴住了，还用一根马勒把我系在了铁环上。”黑暗中传来珍宝的声音。
“你站在那儿，背靠着墙，不许动！”蒂莲又对珍宝说道，“珍宝，用你的犄角顶住他！”
“遵命，陛下。”珍宝回答道。
“如果他敢动一下，你就狠狠刺穿他的心脏。”蒂莲一边说，一边很快地割断了绳索。接着，他用解下的绳索捆住了哨兵的手脚，又抓了一把青草塞进了他的嘴里，让他叫不出声来。随后，蒂莲又把哨兵推到墙角，让他坐在那里，不准动弹。
“抱歉，我知道这样做很不礼貌，但我别无选择。”蒂莲说道，“如果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的话，说不定下次我就会好好款待你了。珍宝，我们现在走吧。”
蒂莲抱住珍宝的脖子，低头亲吻它，彼此都高兴极了。之后，他们小心翼翼地返回两个孩子所处的地方。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因此，蒂莲还差一点儿撞到了尤斯塔斯的身上。
“一切顺利，非常成功。”蒂莲低声说道，“现在，我们回家。”
说完，他们便起身往回走去。刚走了几步，尤斯塔斯便轻唤道：“吉尔，你在吗？”
没有人回答尤斯塔斯的问话，这让他有些担心起来。于是，他又对蒂莲说道：“陛下，吉尔在你那边吗？”
“没有啊，”蒂莲也发觉了事情有些不妥，“她没跟你走在一起吗？”
两个人都否定之后，他们才意识到吉尔不见了。他们不敢大声喊，只得用最小的声音朝四周喊她的名字，可是，依然没有得到她的回答。
“我刚才离开的时候，她没有和你在一起吗？”蒂莲问道。
“我没发现，”尤斯塔斯说道，“你也看到过的，她走路能像猫一样不发出任何声音，我根本没有注意到啊。”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一阵阵的敲鼓声。珍宝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说道：“是小矮人们。”
蒂莲听后，嘟囔着说道：“这些小矮人背信弃义，现在很可能已经成了叛徒了。”
他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出现，让他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突然，远处又传来一阵马蹄声，而且那声音越来越近。这时，在他们的身边，一个声音轻轻地说道：“哈！原来你们大家都在啊。”
蒂莲和尤斯塔斯一听，这不正是吉尔的声音吗！
“你跑哪儿去了！”尤斯塔斯有些生气地低吼道，刚才得知她不见了，他简直快着急死了。
“我去马厩里了。”吉尔强忍住笑声说道。
“啊？”尤斯塔斯不满地说道，“你觉得我很可笑吗？在我看来只不过是——”
“陛下，珍宝救出来了吗？”吉尔转头问蒂莲。
“瞧，它在这儿，”蒂莲说道，“你身边的是什么？”
“就是‘它’！”吉尔说道，“现在我们还是先回家吧，等回去了再慢慢说。”吉尔一边说，一边忍不住轻笑起来。
听到吉尔的话，大家立刻点头，因为他们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太久了，而此时，小矮人们的鼓声听起来也离他们越来越近了。于是，他们便迈步向南走去。
走了一会儿之后，尤斯塔斯问道：“你刚才说，逮住了‘它’，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那个假的阿斯兰啊！”吉尔说道。
“什么？”蒂莲十分诧异，问道，“你刚才去马厩里，究竟做了什么？”
“陛下，”吉尔回答，“刚才我看到你和哨兵走到马厩后面去了，我想，反正也没人，那我就干脆到马厩里面瞧瞧去，看那儿到底藏着什么东西。于是我慢慢地爬了过去。马厩上的门闩很好打开，我打开门，里面什么也看不见，不过味道倒是和其他的马厩没什么区别。我又点着了火把，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在那个马厩里面，除了这头裹着狮子皮的老驴，其他什么都没有。我本来想用刀子威胁它跟我一起走，可是后来我发现我根本就不需要用刀子，因为它早已经对马厩感到厌烦了，而且它也非常乐意跟我一起走——是吗，亲爱的迷惑？”
“真厉害啊！”尤斯塔斯说道，“抱歉，我刚才还对你发火呢。虽然我觉得你不该丢下我们独自去冒险，不过我必须承认，这件事你干得非常漂亮！如果你是个男孩子，你一定会被封为武士的，你说是不是，陛下？”
“陛下，你要做什么？”珍宝警惕地问道。
“我要用剑砍掉这头驴子的脑袋！”蒂莲恶狠狠地说道，“走开，吉尔！”
“不要，陛下，请不要杀它，”吉尔劝说道，“这些都是那只无尾猿的坏主意，并不是驴子的错啊。它也是没有办法的。其实，它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非常羞耻，真的，它并不是一头坏驴子，它叫迷惑。你瞧，我正抱着它呢。”
“吉尔，”蒂莲说道，“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最聪明的人，但也是最不服从命令的人，算了，就饶了它吧。驴子，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陛下，”驴子说道，“我很懊悔自己犯下的错误。无尾猿说，是阿斯兰要我这样打扮的。我以为无尾猿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呢。我没有它聪明，所以它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在马厩里待着的确很无聊。我只能在每天晚上出去一两分钟，其余的时间，无尾猿根本不让我出去。我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这几天，它甚至都没有给我水喝。”
“陛下，”珍宝开口说道，“小矮人越来越近了，我们要跟他们见面吗？”
蒂莲思索了片刻，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接着，他大声说道：“阿斯兰在上，我怎么就变笨了呢！我们当然要跟他们见个面！而且，不仅是他们，我们要和所有人见面。把这头驴子领到他们面前，让他们瞧瞧事实的真相！我们还要揭穿无尾猿的阴谋诡计！它再也不能欺骗大家了！风水轮流转，明天我们就要惩罚它，把它挂在纳尼亚最高的树上！我们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乔装打扮了！小矮人在哪儿？我们现在就要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很长时间以来，大家都是窃窃私语的，现在突然间可以大声讲话，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无比激动的。大伙儿有说有笑，就连迷惑也抬起脑袋，不停地叫喊着：“哈-唏-哈-唏-唏！”看得出来它也高兴极了，因为无尾猿已经很久不允许它这样叫唤了。
之后，他们便朝着鼓声走去。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鼓声也变得越来越响。很快，他们就看到了火炬。在灯柱野林中，贯穿着好几条高低不平的道路。他们瞧见了那些人，因为那些人就行进在大路上。队伍的中间是三十来个小矮人，肩上都扛着小铁锹和锄头，在小矮人队伍的前面和后面，分别有两个卡乐门人士兵。
“站住！”蒂莲站在大路上，呵斥道，“你们要把纳尼亚的小矮人带到哪儿去？谁允许你们这样做的？”
7﹒关于小矮人
走在前面的卡乐门士兵看到蒂莲他们，以为是某个泰坎或者王爷带着侍从，于是连忙停下脚步，敬礼说道：“报告长官！我们要带着这些小矮子们去‘蒂斯罗克’的矿井里干活。”
“伟大的塔什神啊！你们倒是很忠诚嘛。”蒂莲说着，突然转头看向小矮人。六个小矮人里面，有一个是举着火炬的。蒂莲借着火炬的光亮，看见那些小矮人都在瞪着他。
“小矮人们，‘蒂斯罗克’打败纳尼亚了吗？所以你们才这样去普拉格汉的盐坑里送死吗？”蒂莲问道。
两个卡乐门士兵听到蒂莲这样说，都诧异地瞪大了双眼。
只听小矮人回答道：“这是阿斯兰的命令，是它出卖了我们！可是我们还是不能违抗阿斯兰的命令啊！”
“我看这根本就是‘蒂斯罗克’的诡计，”另一个小矮人啐了口唾沫，说道，“我倒要瞧瞧他有什么本事！”
“闭嘴！混蛋！”士兵喝道。
“你们瞧！”蒂莲把迷惑推到前面，让它置身于光亮之中，继续说道，“这一切都只是个骗局！阿斯兰根本就没有到纳尼亚来过！这都是那只无尾猿的阴谋！你们大家都被骗了！你们在晚上见到的，就是这头驴子！仔细看看吧！”
听到蒂莲这样说，小矮人们都凑了过来。他们也很想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怎么就上当受骗了呢？迷惑在马厩里关了很久，身上的狮子皮已经非常凌乱了，再加上之前在黑暗中行走的时候，毛皮又被树枝碰得歪七扭八了。因此现在的迷惑，大部分的毛皮堆积在肩膀，而头上的毛皮，则歪歪地挂在脑袋后面，因此，现在大家都能清楚地看到驴子的脸了。除此之外，它的嘴边还露出来一些青草，只见它一边啃青草，一边嘟囔着：“这不是我的错，我很笨的，我一直都很笨。”
小矮人们盯着驴子瞧了一会儿，大家都张大嘴巴，不可思议到了极点。这时，一个士兵反应了过来，立刻说道：“长官，你疯了吗？你怎么能对奴隶们这么说呢！”
另一个士兵也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说着，他们将长矛对准了蒂莲，摆出随时准备战斗的架势。
“说口令！”为首的士兵说道。
“这就是我的口令！”蒂莲一边说，一边拔出剑，“天亮了，所有的谎言都会不攻自破！你应该有自知之明！我就是纳尼亚的蒂莲国王！”
刚说完，蒂莲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为首的士兵冲了过去。尤斯塔斯见蒂莲拔出了剑，也跟着把剑拔了出来，冲向了另一个士兵！其实，此刻的尤斯塔斯也很害怕，他的脸色苍白极了。但是，没有人会责怪他，因为初次作战的他运气非常好。现在，他已经把蒂莲昨天交给他的东西全都忘光了，因此只是疯狂地乱砍一气。令他自己也感到意外的是，那个卡乐门士兵竟然被他杀死了。虽然结果是令人欣慰的，不过在那个士兵倒地的一刻，也着实把尤斯塔斯吓得不轻。蒂莲国王也没有停手，在奋战了几个回合之后，他也杀死了一名卡乐门士兵。之后，他对尤斯塔斯大声喊道：“还有两个士兵跑到哪儿去了？”
其实，他们并没有发现，另外的两个卡乐门士兵早已被小矮人们杀死了。这样一来，敌人就全部被消灭掉了。
“干得好！”蒂莲拍了拍尤斯塔斯的后背，然后大声说道：“小矮人们，你们现在自由了。明天我们去拯救整个纳尼亚！阿斯兰万岁！”
然而，除了五六个小矮人有气无力地跟着欢呼了几声之外，大部分的小矮人都沉默不语，甚至还有几个发出了愤怒的喊叫声。
“他们听不懂吗？”吉尔不耐烦地问道。
“你们怎么了？没有听到国王的话吗？骗局即将被揭穿！无尾猿也即将受到应有的惩罚！纳尼亚又可以恢复到原来的安定祥和！你们不用去做奴隶，还可以像以前那样说笑，你们为什么不高兴呢？”
片刻之后，一个黑头发、黑胡子，长相丑陋的小矮人问道：“好吧，这位小姐，能不能告诉我们，你又是谁呢？”
“我叫吉尔，”她回答道，“他叫尤斯塔斯。很久以前我们救过瑞廉国王，现在我们又来到这里，救了蒂莲国王。是阿斯兰派我们来的。”
小矮人们听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屑地嘲笑起来。
“得了吧。”叫做格里夫尔的小矮人说道，“我不知道大家怎么认为，但我听到‘阿斯兰’这个名字已经太多次了，我再也不相信他了！再也不想听到这个名字了！”
“对！对！”其他小矮人也附和道，“这些全都是谎言！”
“你是什么意思？”蒂莲说道，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苍白。眼看着到手的胜利却变成了另一个噩梦，他根本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
“你们一定认为我们非常愚蠢！”格里夫尔说道，“我们已经上过一次当了，现在你们还认为我们会再次上当吗？不管阿斯兰的谎言是什么，我们都绝对不会再上当了！瞧瞧这头长耳朵的老驴子！”
“老天！我简直要被你们气死了！”蒂莲说道，“我们从来没有说过它是阿斯兰！这都是那只无尾猿制造的骗局！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
“其实你们也不过是另一群骗子，只是看起来比之前那个高明些罢了！”格里夫尔说道，“虽然你们救了我们，但我们绝对不会说感谢的，而且，我们也绝不会再相信你们的谎言了！”
“我没有骗你！”蒂莲气愤地说道，“我只为真正的阿斯兰效力！”
“那你说说，真正的阿斯兰究竟是谁？究竟在哪儿？让我们亲眼见见啊！”好几个小矮人跟着叫道。
“笨蛋！你们以为阿斯兰在我的口袋里吗？我有什么能耐，说让阿斯兰出现他就出现？他可不是循规蹈矩的狮王啊！”
蒂莲刚说完，就立刻后悔起来。这时，小矮人们嘲笑的语气更重了，他们开始念叨着：“不是循规蹈矩的狮王！不是循规蹈矩的狮王！”
其中一个小矮人甚至说道：“这就是你们不断跟我们说的话！”
这时，吉尔开口说道：“你们是说，你们并不相信有真正的阿斯兰？我见过阿斯兰，是它让我们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里的。”
“哈——”格里夫尔嗤笑道，“你说得可真好，你是不是已经把书里的东西背得滚瓜烂熟了？”
“放肆！”蒂莲大吼起来，“你怎么能对这位小姐如此无礼？”
“收起你那一套文明的话语吧，先生。”格里夫尔说道，“我看你一点儿都不像蒂莲！就算你真是蒂莲，我们现在也不需要什么国王了！同样，我们也不需要阿斯兰了！从现在起，我们要自己照顾自己！再也不会听命于谁了！明白吗？”
“同意！”其他小矮人附和道，“从现在开始，我们要自己做主！没有阿斯兰，没有国王，没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无聊故事和谎言！我们要为自己而战！”说完，小矮人们收拾东西，准备各自回家了。
“混蛋！”尤斯塔斯说道，“是我们救了你们，你们却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我们早就看透了。”格里夫尔回头说道，“你们之所以救我们，根本就是要利用我们！到现在你们还在耍把戏！伙计们，我们走吧！”
随后，小矮人们唱起了古怪的歌，敲着鼓，一步一步往回走了。
大伙儿望着小矮人们渐渐离去，蒂莲对朋友们说道：“走吧！”说完，他们也就上路了。
一路上，没有一个人说话。迷惑仍旧觉得十分惭愧，但它也的确没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吉尔虽然很讨厌小矮人们，但是面对杀死卡乐门士兵的尤斯塔斯，她感到的更多是羞愧。可她不知道，此刻，尤斯塔斯仍然是既紧张又兴奋的，心砰砰地跳个不停。蒂莲和珍宝走在最后面，蒂莲将手臂搭在珍宝的膀子上，而珍宝时不时地回头用鼻子擦擦他的脸。他们谁也没开口说话，因为任何话语都无法表达他们现在的心情。
蒂莲做梦也没想到，无尾猿用谎言欺骗了大家，可结果却导致大家连真正的阿斯兰都不再信任了。蒂莲本来以为当他说出了实情之后，小矮人们就会和他站在一条战线上，然后第二天他们就上山顶，把真相公布于众，那样的话，无尾猿的谎言也就会不攻自破了。到那时，也许难免会和卡乐门士兵有一场冲突，不过冲突过后，一切问题就都自然而然地解决了。可是，依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他的设想太过天真了，而且说不定其他的纳尼亚人也会和小矮人们是一样的想法呢。
“我觉得有人在跟踪我们。”迷惑突然说道。
大家停下脚步，仔细聆听，果然，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后面是谁？”蒂莲大声喊道。
“陛下，是我，我是小矮人波金。”一个小小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摆脱了其他的小矮人，终于跟上了你们，陛下，我相信你，也相信真正的阿斯兰，我愿意站在你这边。如果给我一把剑，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和敌人战斗的。”
大伙儿一听，便都向他围拢过来。他们拍拍他，称赞他，向他表示出最大的友好。虽然只有一个小矮人转变了态度，但这已经是一件非常令人高兴的事情了。大伙儿都开心极了，除了尤斯塔斯和吉尔，因为他们两个实在是太累了，现在脑子昏昏沉沉，哈欠连连，根本没工夫想其他的事情。
凌晨时分，蒂莲才带着大家回到了堡垒。如果有人在堡垒里提前为他们准备好食物，那他们一定会开开心心地吃上一顿，然而，准备那样一顿丰盛的饭菜是多么的费时费力啊！因此，他们只是在小溪里喝了点儿水，又洗了洗脸，便都上床睡觉了。迷惑和珍宝待在城堡外面，因为它们更喜欢户外的清新空气，其实这样也挺好，如果它们也都挤在堡垒里的话，那堡垒就会显得拥挤不堪了。
在纳尼亚，小矮人虽然身高不到四英尺，但却是最能吃苦耐劳的物种。因此，第二天早上，波金醒来得最早，而且起床时，他的体力已经完全恢复了，根本看不出前一天有多劳累。他下床后，拿着吉尔的弓箭，去林中射了两只鸽子，然后坐在堡垒门前的台阶上，一边拔鸽子毛，一边跟珍宝和迷惑聊起天来。
迷惑休息了一晚上，精神也好多了。珍宝是独角兽，是兽类中最高贵的动物。它对小矮人非常友善，常和他聊些容易交谈的话题，比如青草、糖果等等。快到十点半的时候，吉尔和尤斯塔斯才从堡垒里走了出来。他们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看上去还是一副没睡够的模样。波金给他们看了一种野草，名字叫做野弗雷斯尼。在纳尼亚王国，这种野草非常多。它的外形看起来和我们这里的酢浆草差不多，但是煮熟之后，味道却要鲜美得多，当然，如果要让它的味道达到极致，还需要加点黄油和胡椒，那样的话，他们就可以将它做成一顿精致美味的早餐了。蒂莲拿着斧头到树林里砍了许多树枝，并将树枝带回来当柴火用。野草在炉火上似乎炖了很久，等到飘出了香味、快要熟的时候，已经过了很长时间。蒂莲给波金找了一套适合他的装备，有锁子甲、头盔、剑、盾牌、剑带和匕首。之后，蒂莲又将尤斯塔斯的剑检查了一番。他看到那把剑上还沾有卡乐门士兵的血，就责备尤斯塔斯，让他把剑擦干净后再插进剑鞘里。
在这段时间里，吉尔始终在堡垒里忙来忙去。她一会儿搅搅锅里的食物，一会儿又望着大门外的迷惑和珍宝。看到它们悠然自得地吃着青草，吉尔的心里既羡慕又嫉妒，恨不得自己也能和它们一样，会吃青草呢。
过了很久，饭菜终于炖好了。当饭菜被端上桌子的时候，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了。大家每人分了一份，锅里还有剩余，于是就又给每人加了一份，这样一来，大家就都吃得饱饱的了。饭后，大伙儿一起坐在了台阶上，迷惑和珍宝则躺在地上。在得到了吉尔和蒂莲的允许后，小矮人波金也点燃了自己的烟斗。
这时，蒂莲开口说道：“亲爱的波金，你所知道的肯定要比我们多，现在统统告诉我们吧。对于我逃走的事情，他们又编了怎样的谎言？”
“陛下，他们的确编了一个狡猾的谎言，”波金说道，“是猫儿金格讲的故事，不过说不定也是它自己编出来的。陛下，你知道吗，这个金格是个老滑头啊，它说那个时候它走过绑着你的那棵树，然后看到你正在那儿叫嚣着骂人，诅咒阿斯兰。至于它说的原话，我就不想重复了。猫儿要是高兴的话，它们在说话的时候，都会尽量使用很得体的词汇，不过那也只是表面现象。后来它说，在那个时候，天空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之后就看到阿斯兰出现了，然后一口就把你吃进肚子里去了。这个故事吓人极了，有的野兽当场就吓昏过去了。之后，无尾猿也在这个故事里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说这是阿斯兰对于那些不尊敬它的人的一种惩罚！它要把这件事情作为一种警告！野兽们连连哀嚎，只能点头顺从。所以，陛下逃跑后，那些野兽们并没有觉得是有人帮助了你，反而给它们增加了更多的恐惧，让它们更加听命于无尾猿了。”
“真是个大阴谋！”蒂莲说道，“如此看来，那个金格也一定参与了这场骗局！”
“陛下，现在的问题应该是，无尾猿是不是参与了金格的计谋。”小矮人回答道，“如今无尾猿整日酗酒，大部分的行动都是金格和卡乐门的队长利什达来执行的。我觉得金格所散布的那些谣言，最过分的是说你怕死而逃跑。我一定要告诉你这一切。前天晚上，我们结束了一个会议后，我往家走了一段路，突然发现忘记带烟斗了，那可是我用了很多年的烟斗啊，于是我就准备返回去寻找。可是，我还没有走到开会的地方，就听到一声猫叫，紧接着，又听到一个卡乐门人的声音，他说：‘嘘——小点儿声说话！’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尽量不被他们发现。
“那两个说话的家伙就是利什达和金格。利什达好像是个泰坎，大家都那样称呼他。金格讨好地说道：‘泰坎，今天说阿斯兰和塔什相比，是处于下风的，这件事你怎么看？’
“‘你是最最聪明的猫，你肯定明白我的想法啊。’利什达回答道。
“‘你是说，他们俩都不存在？’金格又问。
“‘凡是长脑子的人，都会心中有数的。’利什达说道。
“‘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啊，’金格说道，‘我现在已经开始有点儿讨厌那只无尾猿了，你呢？’
“‘它是一个蠢到极点的笨蛋。’利什达说，‘不过，它现在对于我们还是有利用价值的，我们必须联手起来，让那只无尾猿去替我们达成愿望。’
“‘我觉得应该吸收一些比较有学问的纳尼亚人也参与进来，如果觉得合适，我们就应该把他们一个个吸收进来，这样的话，事情就更好办了，不是吗？’金格说道，‘那些真正信仰阿斯兰的野兽们，性格都很多变，如果无尾猿暴露了，它们肯定也会马上转变的。不过，如果是那些对什么事情都不关心，只关注自己利益的家伙们，当纳尼亚归属于卡乐门的时候，蒂斯罗克肯定也会重赏它们，所以，它们肯定是从头到尾都不会改变的。’
“‘真是只聪明的猫儿啊，’利什达说道，‘你说得非常对，不过，不管我们选择哪一个，我们都要小心谨慎啊！’”
小矮人讲了好一阵子，直到艳阳高照的天空变得阴暗起来。迷惑有些发抖，珍宝也不安地晃着脑袋。吉尔看了看天空，说道：“现在天上全是乌云啊。”
“好冷啊。”迷惑说道。
“你说得没错，可真够冷的。”蒂莲搓着手，呵着热气，说道，“呸！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臭味？”
“唉，应该是什么动物死掉后尸体腐烂的味道吧，”尤斯塔斯喘着气说道，“说不定附近就有一只死鸟呢，我们之前怎么没有注意到啊？”
珍宝低着头在周围寻找了一会儿，突然，它大声嚷道：“你们快来瞧瞧！”
大伙儿闻声立刻凑了过去，随后，他们的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错愕沮丧的神情。
8﹒老鹰带来的消息
在远处开阔地的一边，树木投下一些阴影，阴影中，有个东西在慢慢地向北移动。不仔细看的话，你会以为那是灰白色的烟雾，穿过它，还可以看到后面的景象。不过那种难闻的臭味并不是烟味，而那个移动的东西也并不像烟雾那样翻腾、缭绕，而是始终保持着自己的模样。乍一看它是个长着鸟头的人，其实应该是一种非常凶猛的长着钩形嘴的猛兽。它长着四条手臂，都统统举在头顶。每条手臂都向北伸展开来，仿佛要抓住整个纳尼亚一般。它有二十个手指，都像嘴巴一样弯弯的，指尖也都长着像鸟一样的尖爪子。它并不是像人一样在走路，而是在草上慢慢滑动。迷惑只看了一眼，就哀嚎一声，迅速窜到堡垒里面去了。就连吉尔这样勇敢的姑娘也用双手遮住脸，不想看到这个可怕的景象。其他人也只是瞧了瞧，一直到它滑进右边的树林里去，最终不见了踪影。
后来，太阳出来了，鸟儿开始鸣叫，整个纳尼亚重新处在了光亮之中。
在看到那东西的时候，大家都一动不动，只是呆呆地望着它，如今太阳出来了，大伙儿这才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了。
“那是什么东西啊？”尤斯塔斯问道。
“我只见过一次，”蒂莲说，“那时我跟你们差不多大，去塔什班城的‘蒂斯罗克’的王宫里做客。我在塔什神庙里的祭台上见到了它，不过那时候它是用石头雕刻的，还镶嵌着金子，眼睛是用金刚钻做成的。”
“这么说来，那——东西——就是塔什神？”尤斯塔斯问道。
蒂莲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扶着身旁的吉尔问道：“吉尔，你没事吧？”
“没，没事。”吉尔一边说，一边从脸上拿开双手，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我没事，只是刚才突然觉得恶心。”
“照这么说，塔什神似乎是真的存在的啊。”珍宝说道。
“没错。”波金说道，“无尾猿那个傻瓜，他不相信塔什神的存在，现在他把塔什神真的招来了，看吧，他将得到的必定比之前预料的多得多！”
“那它现在去哪儿了？”吉尔问道。
“它应该进入到纳尼亚的中心地带了。”蒂莲说道，“我们召唤它，它来了，自然就住下了。”
“哈哈哈——”小矮人一边搓着手，一边抿嘴笑了起来，“无尾猿肯定会大吃一惊的。除非人们真的心口如一，否则还是不要召唤鬼魂的好。”
“谁知道无尾猿是不是真的想见塔什神呢？”珍宝说道。
“迷惑呢？”尤斯塔斯说。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迷惑不见了。大伙儿大声喊着迷惑的名字，四处寻找。吉尔跑到堡垒的另一边，看迷惑是不是在那儿。然而，他们找了好久，却始终都没有发现迷惑的踪影。最后，他们终于在堡垒的大门口处发现了迷惑。迷惑把灰色的大脑袋哆哆嗦嗦地伸出大门，颤颤巍巍地问道：“它——走了吗？”大伙儿把迷惑从堡垒里拖出来，发现它就好像在雷雨天吓得半死的小狗一样，不受控制地浑身发抖。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迷惑说道，“我以前的确做了错事，真后悔听了诡谲的话，我从来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你不要总是抱怨自己愚蠢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多花点时间来努力让自己变得更聪明些呢——”尤斯塔斯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吉尔打断了。
只听吉尔说道：“别总说迷惑了，它年纪那么大，又被人利用，也很可怜的。这是个失误，对不对，迷惑？”说完，她亲了亲它的鼻子。
虽然之前大伙儿看到的东西把他们吓得够呛，但现在他们还是决定坐下来再继续商量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珍宝被抓住的时候，一直被绑在马厩的后面，所以它并没有听到敌人的计划。那段日子里，它也遭到了拳打脚踢。那些卡乐门人还威胁它，要它承认每天晚上在火光中出现的，就是真正的阿斯兰。它要是不答应的话，他们就会杀了它。其实那天早上本来就要杀掉它的，如果不是蒂莲及时赶到救了它，那它肯定必死无疑了。
眼下，他们必须要做出的决定就是：要么在当天晚上赶回马厩山，然后向大家说出事实的真相；要么他们就先向东走，和人头马龙威特率领的军队会和，之后再返回来攻打无尾猿和卡乐门士兵。
说实话，蒂莲是很想直接返回去的。因为只要一想到无尾猿继续用谎言蒙骗大众，他就愤怒不已，觉得难以忍受。可是，当他想到昨晚那些小矮人的态度时，他便犹豫了。很显然，如果他们把迷惑推到众人面前，说出事实真相的话，谁也说不准大家会是什么反应。更何况那里还有卡乐门的士兵呢。据波金估计，那里大约有三十多个卡乐门士兵。如果纳尼亚的百姓都站在他这边，再加上珍宝、尤斯塔斯、吉尔和波金，那么他们就很有把握能够取胜。可是，如果包括小矮人在内的一大半纳尼亚百姓都不相信他，或者只是冷眼旁观的话，再或者联合卡乐门人与他战斗的话，那他们就没什么希望取胜了。另外，还有那个如鬼魅一般的塔什呢，谁也不知道它会搞什么把戏。
其实，波金说的方法也可以尝试一下，那就是让无尾猿先去应付局面。如今迷惑逃跑了，它就再也不可能让大众看到所谓的“阿斯兰”了。如此一来，不管是无尾猿还是金格，他们想要编出个合理的理由，都是非常不容易的。野兽们每晚都会要求见到阿斯兰，可无尾猿却无能为力，那么，即便是最蠢笨的野兽，也会产生怀疑之心的。最终，经过商讨，大伙儿一致决定暂时先离开这里，去和龙威特会合。
作出决定之后，大伙儿都开心极了。虽然没有人会成为战场上的逃兵，不过一想到不会和那个长着鸟头的可怕东西再见面，他们每个人都感到十分欣慰。那个可怕的东西，不管看见与否，现在都很有可能就在马厩山上呢。无论如何，现在决心已定，大家的心情都放松了下来。
蒂莲认为，他们还是卸下伪装比较好。如果还是这样打扮的话，很容易被误认为是卡乐门人，而且，卸掉了伪装，他们也就会和那些纳尼亚的忠诚子民和平相处了。波金将壁炉里的灰和保护武器用的油混合在一起，做成了难看的糊状物。蒂莲和两个孩子脱掉盔甲，去小溪里清洗。一遇到水，这些糊状物便像肥皂一样，变成了泡沫状。于是，他们跪在水边，擦洗起来。清洗的过程中，他们时不时地吹起泡泡，那场景就好像是一家人在玩耍一样。清洗完毕，三人重新返回堡垒，然后，他们又按照纳尼亚的方式将自己装扮了一番，每人配上一柄笔直的宝剑和一个三角盾牌。
“还是现在这样子比较好！我觉得这样我才像个真正的人！”蒂莲说道。
迷惑觉得裹着狮子皮太热了，而且毛皮已经变得皱皱巴巴，瞧上去可笑极了，因此它恳求大家帮它把狮子皮取下来。可是大伙儿告诉它，它还得再裹上一阵子，因为即便是要去和龙威特会合，他们也还是要让别的野兽看见它这身打扮。
随后，他们吃了炖好的饭菜。饭后，他们并没有带走剩下的鸽子肉和兔子肉，而是带了些饼干。等一切收拾齐备，他们便锁上堡垒的大门，开始赶路。
出发时是下午两点左右，这是春天里第一个温暖的日子。树上长出了新的嫩叶，雪花莲已经凋谢，迎春花冒出了头。阳光穿过树林，斜斜地洒在地上。鸟儿在树上唱着歌，应和着流水奔腾的声音。大家都不再去想那些可怕的东西了。尤斯塔斯和吉尔忍不住感叹道：“这才是真正的纳尼亚啊！”此时的蒂莲心情也非常轻松，他走在最前面，嘴里哼着一首古老的纳尼亚曲子。那曲子是这样唱的：
战鼓急匆匆、乱哄哄，
咚咚、咚咚、又咚咚。
跟在蒂莲身后的，是尤斯塔斯和波金。波金一边走，一边向尤斯塔斯介绍那些他还叫不出名字的树木、飞禽和农作物。而尤斯塔斯也会告诉波金这些东西的英文名字。
迷惑走在他们的后面，再后面则是吉尔和珍宝。她们走得很近，吉尔看上去好像很喜欢珍宝，不过这也难怪，她觉得珍宝是她见过的最高贵、最勇敢、最杰出的独角兽，而且它看上去又是那样的彬彬有礼。要是不熟悉珍宝的人，还真的难以想象它在战斗中竟然会变得十分凶悍和勇猛。
“哈，这样真是开心极了。”吉尔说道，“真希望就这样一路走下去，像这样的冒险是很不错的呢，只可惜纳尼亚老是出乱子。”
珍宝向吉尔解释，是她搞错了。它说：只有在纳尼亚遇到灭顶之灾的时候，亚当和夏娃的后代才会从他们的世界里被送到这里来，但她不应该认为纳尼亚总是处在这样混乱的时期。他们到过纳尼亚两次，而且时间相隔了几百年之久。在这期间，国王换了一代又一代，根本没法儿记住他们的名字和数目，历史上也没有明确的记载。珍宝接着又讲起了吉尔从来没有听过的古代的那些女王和英雄们。它讲到在白女巫统治纳尼亚之前，有一个白天鹅女王，她长得非常漂亮。只要她往树林里的任意一个池塘里瞧一瞧，她的倒影就会从水里发出星星般的光芒，而且，这样的光芒会持续一年零一天。珍宝还讲到野兔蒙武德，说它长着一对神奇的耳朵。即便坐在大锅渊的瀑布下面，它也能听到人们在凯尔帕拉维尔窃窃私语。
珍宝之后又讲了弗兰克一世的第九代孙子，也就是加尔国王，讲他是如何远航去东海，如何从恶龙手中解救了孤独群岛，而作为报答，人们又把岛赠与了他，使其永远成为了纳尼亚的一部分。珍宝说，在好几个世纪里，纳尼亚都充满着幸福安逸。纳尼亚曾经举行过很多大型的舞蹈、宴会和比武大会，而且一届比一届更精彩。就这样，珍宝一边走一边说，吉尔的脑子里也渐渐堆积起成千上万张幸福快乐的图画，她仿佛置身于高山之上，俯瞰整个纳尼亚的美景一般，连绵不绝，渐渐模糊、渐渐淡化。
吉尔说道：“唉，真希望我们能尽快处理好无尾猿这个大问题，然后让纳尼亚重新回到幸福安康的时期，并且一直这样幸福下去。也许我们的世界会走向尽头，可是纳尼亚却不会。珍宝，如果纳尼亚继续存在的话，你说它要是永远都能处于那样幸福安逸的时期，那该多好啊！”
“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珍宝回答道，“任何世界都会走向灭亡的，唯一一个永恒的，那便是阿斯兰自己的世界。”
“哦，这样啊，”吉尔说道，“那我也希望在亿万年之后再完结——喂！我们为什么停下来了？”
这时，只见蒂莲、尤斯塔斯和波金都在抬头望着天空。吉尔有些害怕，她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个可怕的东西。不过，这回可不一样。一个小小的黑色东西，在天空中飞来飞去。
珍宝说道：“我发誓它是一只会说话的鸟儿。”
“我也这么认为，”蒂莲说，“不过，就是不知道它是朋友还是敌人！”
“陛下，”波金说道，“我看它好像是老鹰千里眼啊。”
“那我们要马上躲起来吗？”尤斯塔斯问道。
“不！”蒂莲说道，“我们现在最好别动，如果我们走动的话，它会很容易就看到我们的。”
“瞧！它在天空盘旋呢！很显然它已经看到我们了！”珍宝说，“而且它正在慢慢向我们靠近。”
“吉尔，拉起弓箭！”蒂莲说道，“记住，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说不定它还会是我们的朋友呢。”
没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瞧着那只大鸟优雅地盘旋而下，倒是挺赏心悦目的。它落在一个石崖上，离蒂莲他们非常近。它点了点长着冠毛的头，算是鞠了一躬，便开口说道：“你好，陛下。”
“你好，老鹰。”蒂莲说道，“既然你称我为陛下，那我倒是宁愿相信你和无尾猿他们不是一伙儿的。很高兴遇见你。”
“陛下，你先不要盲目乐观。”老鹰说道，“我要告诉你的消息，要远比你之前所遭遇的灾难更令你绝望。”
听到老鹰这样说，蒂莲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他咬了咬牙，说道：“你说吧。”
“我现在看到了两个景象，”老鹰说道，“一个是很多卡乐门人冲进了凯尔帕拉维尔，他们杀死了很多纳尼亚人，你王宫的雉堞已经被插在蒂斯罗克的旗帜上了，你的老百姓纷纷逃出了城，向大森林里逃命去了。就在前天夜里，有二十条卡乐门的大船驶进了港口，那些卡乐门人随随便便就冲进了凯尔帕拉维尔。”
大伙儿都沉默着，没有人说话。
老鹰接着说道：“第二个景象是在凯尔帕拉维尔城外不到十五英里的地方，人头马龙威特的腰部中了一箭，他死掉了。在临死前，他让我给陛下捎来一个口信，那就是希望陛下能明白，任何世界都是会走向尽头的。为国家牺牲是崇高的，是值得骄傲的，任何人都会这样做的！”
蒂莲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说道：“原来，纳尼亚王国真的即将走向灭亡了。”
9﹒集会在马厩山上
过了很久，大伙儿都说不出话来，甚至连眼泪也流不出来。后来，还是珍宝用蹄子跺了跺地面，晃着脑袋先开了口：“陛下，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无尾猿的阴谋，要远比我们想象的可怕。很明显，它在很久之前就和蒂斯罗克有秘密往来了，后来它捡到了狮子皮，便给蒂斯罗克捎去消息，叫他部署军队，随时准备攻陷凯尔帕拉维尔乃至整个纳尼亚。现在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我们只能回到马厩山，说出事实的真相。而且，不管怎样，我们一定要说是真正的阿斯兰派我们来的！如果我们能打败无尾猿和那三十几个卡乐门士兵，那我们就再次整装待发，迎接从凯尔帕拉维尔过来的势力更大的卡乐门军队。即便是我们最后死掉了，也在所不惜。”
蒂莲点点头，表示赞同。接着，他转头对两个孩子说道：“亲爱的朋友们，你们已经完成了使命，现在，该回到属于你们自己的世界去了。”
“可是——可是我们什么也没有做啊。”吉尔说道。她浑身发抖，除了害怕，她更感到事情的发展竟然是这样的糟糕且不能预料。
“不，你们已经做了。”蒂莲说道，“你替我松绑，我们前进的时候你又在前面开路，并且抓住了驴子迷惑，而尤斯塔斯也杀死了那个卡乐门士兵。只是你们都还太年轻，没有必要面对这样一个血腥残酷的结局。而我们其他的人，都是必须要面对的。我求求你们——不，我是命令你们——现在马上回到你们自己的世界去！如果让你们也牺牲在战场上，那我就太愧对于阿斯兰了！”
“不行！不行！”吉尔说着，脸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白，“现在正是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是绝对不愿丢下你们的。我不在乎你说的那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要和你在一起。对吗？尤斯塔斯？”
“毫无疑问！不过你也不用那么激动。”尤斯塔斯说着把双手插进口袋里，那模样看起来奇怪极了，他继续说道，“你说让我们现在就回去，可是那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啊，没有魔法，我们也回不去啊！”
这话的确没错，但是在吉尔听起来，还是令她觉得有些恼怒。因为每当她激动的时候，尤斯塔斯总喜欢像这样说教她。
蒂莲见状，意识到除非是阿斯兰亲自带他们走，否则这两个孩子是绝对没办法回去的。如此一来，他便决定让尤斯塔斯和吉尔穿过南部的崇山峻岭，然后进入到阿钦兰境内，说不定那里会安全些。可是，他们俩都不认识路，现在也派不出多余的人手陪他们去。其实，正如波金所说的那样，一旦卡乐门军队攻陷了纳尼亚，那么他们一定会在第二个星期攻占阿钦兰的。蒂斯罗克的野心很大，他必定是要将这些国家都占为己有的。最后，经不住尤斯塔斯和吉尔的苦苦哀求，蒂莲终于同意带着他们一起去冒这个险，这个阿斯兰给他们送来的危险！
蒂莲对马厩山感到厌烦极了，因此他认为最好等天黑之后再去马厩山。但波金却告诉他们，还是白天上山比较好。在山上，也许除了几个哨兵，根本就看不到其他人。因为野兽们被无尾猿和金格编造的故事吓坏了，除非是叫它们去参加夜晚的大会，否则它们是不敢靠近马厩山的。而那些卡乐门人也并不善于在森林里活动，所以波金认为，他们可以在白天的时候事先隐藏在马厩后面的某个角落里。而如果到了晚上再上山的话，那时无尾猿必定会把野兽们都召集来，所有的卡乐门士兵也都将各就各位，到时候他们想靠近马厩，可就困难多了。等大会开始时，他们可以把迷惑藏在马厩后面，直到他们把它牵出来，这能让纳尼亚的野兽们大吃一惊，而这也将是他们取胜的唯一机会。
大伙儿一听，都一致同意这个提议。于是，他们便重新向西北方的马厩山走去。老鹰有时候在他们头顶飞一阵，有时候会落在迷惑的背上休息。除非有非常重大的事件发生，否则连蒂莲自己都不会骑着珍宝的。
这一次，吉尔和尤斯塔斯一起并排走着。之前他们在恳求和大家一起作战的时候，的确是非常勇敢的，可是现在，他们却丝毫没了这种感觉。
“吉尔，”尤斯塔斯悄悄说道，“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现在非常害怕。”
“尤斯塔斯，你比我强多了，至少你会打仗啊。”吉尔说道，“其实我也害怕得要命呢。”
“发抖没关系的，”尤斯塔斯说道，“可我觉得我都快要生病了呢。”
“哦，老天，千万别说生病！”吉尔说道。
就这样，他们又沉默着走了一段路。
不久之后，尤斯塔斯又开口叫道：“吉尔。”
“什么事？”她问道。
“要是我们死掉了，会怎么样呢？”
“那我们就变成死人了。”
“我的意思是，我们在这里死了，那么在我们的世界里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会不会睡醒之后，发现我们正在火车里？又或者我们就那样彻底消失了？没有任何消息。会不会我们在英国也变成死人了？”
“老天，我没有想那么多啊。”
“如果彼得他们看到我在车窗里挥手，可是进站后却找不到我们，那他们一定觉得奇怪极了啊！如果我们在英国真的也成了死人，那他们找到的岂不是两具——”
“哎呀！”吉尔打断了他，“你别再胡思乱想了。”
“其实对我们来说，应该没那么可怕的，因为我们毕竟没在那里啊。”尤斯塔斯说道。“我希望——哦，不，我不能说。”
“你究竟想说什么啊？”吉尔着急地问道。
“我是想说，希望我们不会那样。我不说！即使我们被杀死了我们也不能说这种话。我们宁愿为纳尼亚献出生命，也不愿在家坐着轮椅慢慢变老，不管选择哪种方式，最终都是会死掉的。”
“对，也有可能被英国的火车轧死了。”
“为什么这样说？”
“啊，你不知道，那天火车突然猛烈地震动，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交通事故了呢，后来我发现那一震竟然把我们送到了这里，我当时真是高兴极了呀。”
吉尔和尤斯塔斯互相说着话，这时，其他人正在忙着讨论计划，这让大伙儿觉得好像没之前那么痛苦了。此刻，他们满脑子都是今晚的计划，至于那些关于纳尼亚的灾难、光荣和欢乐就都成了过去式，全被推到了脑后。当他们不说话的时候，就会再次感到痛苦，所以只有不断地说着话。对于今晚的行动，波金的确感到非常兴奋。他相信野猪、熊和狗儿们都会站到他们这边，不过，他也不敢肯定其他的小矮人们是不是还会听从于格里夫尔。在光亮的地方、在树林之间作战，这对于势力较弱的一方无疑是有利的。如果今天晚上他们能胜利的话，那么几天之后，他们还会在迎战卡乐门的大部队时必死无疑吗？
他们完全可以躲在森林里，或者是逃到大瀑布外的西部荒原，过着逃亡者的生活。到那时，几乎每天都会有纳尼亚的野兽们和阿钦兰人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如此一来，他们便可以逐渐扩大自己的势力。等到他们足够强大的时候，就突然冒出来，将那些疏忽大意的卡乐门士兵杀个片甲不留！把他们赶回卡乐门王国！而纳尼亚的子民也可以重新过上幸福安逸的生活了。在弥诺兹国王统治的年代，这样类似的事情，的确是发生过的呀！
蒂莲当然听到了这些话，可是此刻他脑子里想的却是：“塔什神到底在搞什么鬼啊？”蒂莲打心眼儿里认为这样的转变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只是他并没有说出口罢了。
快到马厩山的时候，大伙儿都不说话了。穿过树林，从他们看到马厩山，一直到安全到达马厩山的后面，他们足足走了两个多钟头的路程。当然，除非是一页页的流水账，否则谁也不能将这段过程详细记录下来。在树林中穿行，从一个遮蔽处到另一个遮蔽处，对他们来讲都是一次次新的挑战，在这段过程中，他们还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和一场场的虚惊。这段经历对于一个优秀的侦查员或者向导来讲，是绝对深有体会的。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们终于进入了一个小冬青树林。这从冬青树距离马厩后面大约有十五码。大伙儿吃了些饼干，然后就地休息。
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等待！尤斯塔斯和吉尔小睡了一会儿，当他们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变黑了。更糟糕的是，他们感到非常口渴，可是却喝不到水。迷惑站在那儿，紧张得浑身发抖。蒂莲还在熟睡中，他的脑袋枕在珍宝的肚子上，看上去睡得舒服极了。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锣声，他便立刻醒了过来。蒂莲向马厩处望了望，看到了点燃的火光，他知道该行动了。
“来吧，珍宝，吻吻我。”蒂莲说道，“这将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晚上了。如果我曾经做过什么事情让你感到难过，那现在就请你原谅我吧。”
“亲爱的陛下，”珍宝说道，“我倒是希望你原来曾经让我感到难过呢，那样的话，我就真的可以原谅你了。永别了，陛下。我们在一起曾经多开心啊！如果可以再选择的话，我还是会选择这样的生活，还是会选择和你一起为纳尼亚牺牲！”
随后，他们也叫醒了老鹰。那时，老鹰正把脑袋缩在翅膀下面睡觉，看上去就像没有脑袋一样可笑。接着，他们小心翼翼地向马厩爬去。
他们让迷惑待在马厩后面，现在已经没有人再生它的气了。他们叮嘱迷惑不要来回走动，一定要等着有人来牵着它走。然后，其他人便在马厩的另一边站好了。
篝火点着后，便渐渐开始燃烧起来。蒂莲他们距离篝火非常近。一开始，蒂莲还看不清篝火另一边的那些野兽们，他只能看到好多双眼睛在篝火的照亮下泛着光，那场景就如同被汽车前灯照亮的兔子或猫儿的眼睛一样。蒂莲找到合适的位置站定后，锣声也恰好停止了，这时，从他左边的某个地方突然冒出来三条黑影。蒂莲仔细瞧了瞧，原来那三个黑影是“泰坎”利什达，也就是卡乐门士兵的队长；猫儿金格还有无尾猿。此刻，利什达紧紧地抓着无尾猿的前爪，令它不断地痛苦哀嚎着：“求求你，别走这么快，我现在觉得很不舒服啊。我的头好疼，这样的大会我简直应付不来了。无尾猿在晚上是应该休息的，不能像老鼠或蝙蝠那样，只在夜间活动啊——唉——我的头疼死了！”在无尾猿的旁边，金格正迈着轻盈的步子走过来，它的尾巴高高的翘起，模样看上去既高贵又傲气。其实，它们离蒂莲非常近，如果它们稍稍转头，一眼就能看到他；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它们谁都没有瞥见蒂莲。但就在这时，蒂莲却听到利什达对金格低声说道：“金格，去你的位子上站好，继续扮演好你的角色。”
“喵呜——没问题！”金格说着，便走到了篝火前面。它迎着野兽的面，坐在了它们的面前。
如今这个场景像极了在戏院里看戏。那些纳尼亚的野兽们就好像台下的观众；马厩前便是舞台，还燃烧着熊熊篝火，而马厩却更像是个背景；无尾猿和利什达在台上讲话；蒂莲和他的伙伴们便是在布景后面似有似无的人。只要他们稍不留神出现在了光亮的地方，那么所有的人都会立刻看到他们，不过，只要它们待在那儿一动不动，那么谁也不会注意到他们的。
利什达拖着无尾猿来到了篝火的旁边，它们面向野兽们站好，这让蒂莲感到高兴，因为这就意味着他们无法发现自己这伙人了。
“听着，无尾猿，”利什达低声说道，“扬起你的头，把那些该说的都说出来！”说完，他便用脚趾不停地戳着无尾猿的后背。
“放开我吧。”诡谲嘟囔着说着，然而，它还是把身体坐直，大声开口说道，“大家听着，现在发生了一件非常可怕而且充满邪恶的事情！这将是纳尼亚有史以来遇到的最恐怖的事情了，这件事就是阿斯兰——”
“笨蛋，错了！是塔什兰！”利什达恶狠狠地纠正道。
“我的意思是说——是塔什兰，塔什兰对这件事情感到非常的愤怒！”无尾猿说道。
野兽们一听，都不敢吭声儿了，大家都屏住呼吸，就连不远处的蒂莲他们，也都竖起了耳朵，大家都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没错，这件事就是——”无尾猿说道，“在我的马厩里面，有一头牲畜犯了滔天大罪！你们肯定都认为，即使塔什神在千里之外，也没人敢这么做，对吗？没错，可事实上，塔什兰就在我们中间！而这头不知死活的牲畜竟然敢披着一张狮子皮，它在树林里跑来跑去，竟然冒充狮王！”
听到这里，吉尔诧异万分，她不明白这只无尾猿是不是疯了！它现在是不是要把事实讲出来！这时，只听见野兽群中发出了一阵阵愤怒的吼叫声。
“该死的！它在哪儿！我们要咬死他！”野兽们愤恨地吼道。
“昨天晚上你们见过它的，可是后来它逃跑了！”无尾猿尖叫道，“它只是一头普普通通的驴子。你们要是看到它的话——”
“哦。老天！真该死！竟然有这样的事！最好别让我们碰见，不然我们一定会咬死它！对！一定咬死它！”野兽们的咆哮声此起彼伏。
吉尔看看蒂莲，此时的他神色慌张，嘴巴也张得老大。很显然，他现在终于了解诡谲的邪恶计划了。虽然它们现在透露了一丝真相，但这样却能给它们赢得更多的信任。如今，它们告诉野兽们说一头驴子假扮阿斯兰，整天说着弥天大谎，野兽们自然非常愤恨，可是，面对这一切，无尾猿只要说：“这就是我要宣布的可怕的事情！”仅这一句就足够解决所有问题了。如果真的把迷惑拉到大家面前，那恐怕它只会被乱蹄踩死吧。
“现在这情形就好似拿走了我们帆船上的帆。”尤斯塔斯低声说道。
“我们现在无能为力了啊。”蒂莲也说道。
“该死的，这一定是金格编出来的新的谎言！”波金也愤愤地说道。
10﹒谁将进入马厩？
吉尔正在仔细聆听的时候，突然觉得耳朵上痒痒的。她转头望去，原来是珍宝在她耳边低语。吉尔点点头，踮着脚回到了迷惑所处的地方。如今无尾猿说了那样的话，迷惑要是继续裹着狮子皮的话，很容易没命的。因此，吉尔迅速割断了系着狮子皮的绳子，将狮子皮从迷惑身上取了下来。她想把狮子皮丢到很远的地方去，可那狮子皮实在是太重了，她根本拿不动啊。于是，她灵机一动，决定把它踢到一旁的灌木丛里去。灌木丛很高很密，把狮皮藏在里面，应该是不会被人发现的。吉尔打了手势，示意迷惑跟上她，随后她们便和其他人会合了。
这个时候，无尾猿又开口说话了。
“在得知了这件事情之后，阿斯兰——也就是塔什兰——生气极了！它说正是因为对你们仁慈，所以才每晚都来与你们见面！可是现在！它真的发怒了！再也不会出来了！”
话音落下，野兽群中便响起一阵哀嚎声和咕哝声。突然，一个声音哈哈大笑起来。
“听听这是什么话啊！”它大声喊道，“你们知道阿斯兰不再出现的真正原因吗？我来告诉你们吧，那是因为它从来都没有见过真正的阿斯兰。它和那头裹着狮皮的老驴是一伙儿的，现在老驴跑掉了，它当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蒂莲看不清是谁在说话，可是从声音判断，应该是小矮人的首领格里夫尔。果然，下一秒钟，他便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只听小矮人们都附和着说道：“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闭嘴！蠢货们！”利什达怒吼道，“你们其他人仔细听，否则我就下令用刀砍你们。诡谲王爷已经把事情说得很清楚了。难道那头蠢驴跑了，马厩里就没有真正的塔什兰了吗？你们要是这样想，那你们可要当心了！”
“不，不。”野兽们连连喊道。
可是，小矮人们却并不赞同，他们说道：“黑脸人，你说得没错！无尾猿，来，打开马厩，让我们看看真正的阿斯兰在不在里面？口说无凭，眼见为实！”
听到这话，兽群中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
无尾猿说道：“小矮子们，你们真的是自以为是啊！大家听清了，我从来没有说过你们不能见塔什兰。事实上，任何人想见，都可以见！”
兽群更加沉默了，过了一会儿，熊小心翼翼地咕哝道：“我还是不太明白，我觉得，你的意思是不是——”
“你觉得！”无尾猿狠狠地重复着这两个字，“这样的说法放到任何人身上都是可以的！听着，你们想见到塔什兰是完全可以的，但是塔什兰自己不会主动从马厩里出来，如果真的想见，那就自己走进去见！”
“啊？真的吗？真的吗？”野兽们兴奋地说道，“我们真的能进去？和它见面吗？我们真是求之不得啊！阿斯兰一定会和往常一样，是非常仁慈的！”于是，鸟儿开始鸣唱，狗儿兴奋地吠叫。紧接着，野兽群骚动起来。它们轰地一下，全站了起来，迅速向马厩冲了过去。
无尾猿见状，连忙大声喊道：“等一下！回去坐好！安静下来！”
野兽们停下脚步，有的爪子还悬在半空中，它们摇晃着尾巴，歪着脑袋看向无尾猿。
“你的意思是——”熊开口问道，但很快就被无尾猿打断了。
只听无尾猿说道：“每个人都有机会，但是一次只能进去一个，大家不要拥挤。现在的塔什兰可不一定像以前那样仁慈了。自从它把那个国王吞进肚子以后，它就不断地舔着嘴唇。今天早上我还听见它大声叫喊了呢。反正今晚我是不准备进去了，如果你们愿意，你们就进去吧。谁愿意第一个？丑话说在前面啊，如果它吃了谁，或者用灼热的目光烧死谁，那你们可都别怪我啊，我是提前都说清楚了的。好了，现在谁愿意第一个进去？小矮人？”
“哈，让我们中计？”格里夫尔嘲笑道，“鬼知道你在马厩里安了什么机关！”
“哈哈——”无尾猿笑道，“你们现在害怕进去了？之前你们不是吵得挺凶的吗？怎么现在又都成了哑巴了？谁愿意第一个进去？”
然而，野兽们都怵在那儿，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尾巴都耷拉下来，随后便开始慢慢向后退去。无尾猿大摇大摆地晃悠着，嘴里还不停地嘲笑：“哈哈哈！你们不是想尽早见到塔什兰吗？怎么现在都成了缩头乌龟了？”
吉尔凑近蒂莲，悄悄说道：“你认为马厩里真的有什么东西吗？”
“不知道。”蒂莲说道，“不过你瞧，马厩门口的两边分别站着两个卡乐门士兵，而且他们手里都拿着剑呢。”
吉尔又问道：“那你觉得里面会不会是——我们看见的——那个——可怕的东西啊？”
“你是说塔什？”蒂莲说道，“说实话，我也不确定。不管怎么样，吉尔，要勇敢起来，真正的阿斯兰会赐予我们力量的！”
就在兽群开始向后退去的时候，猫儿金格却突然走了出来，它冷静地说道：“我愿意第一个进去。”
听到这话，所有野兽都转过头，不可思议地望着它。
“陛下，这一定是它们的阴谋。”波金对蒂莲说道，“金格一定也参与进来了！我敢肯定，不管马厩里有什么，都是不会伤着它的。然后金格就会从马厩里走出来，说它看到了塔什兰！”
这时，金格站起身，尾巴依旧高高翘起，优雅地从座位中走了出来。它的毛皮柔软发亮，在篝火的照亮下泛着光泽。金格慢慢地走到篝火前，这时，蒂莲靠在马厩的墙边，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它的脸了。在那张脸上，碧绿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完全看不到任何异样。
“它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害怕啊。”尤斯塔斯喃喃自语道。
无尾猿吃吃地笑着，它走过去，站在金格身边，装模作样地拉掉门闩，打开了马厩的门。
金格走进去后，随即传来了猫儿的哀嚎声：“阿艾-阿艾-阿奥威——”那声音与其说是哀嚎，倒不如说是猫儿叫春，就像我们平常在半夜听到的猫儿叫春的声音一样。
突然，金格从马厩里冲了出来，一下子撞到了无尾猿的身上，把无尾猿撞了个四脚朝天。它的速度非常快，仿佛一道闪电一般，唰地一下子就划了过去。然而它并没有停下，而是直直地冲进了兽群中去。野兽们诧异极了，纷纷躲闪开来。只见金格又继续窜上一棵大树，晃了晃，便将自己倒挂在了树枝上。它的尾巴倒立起来，双眼冒出碧绿色的惊恐的光芒，身上的每根毛几乎都竖了起来。
“我发誓，”波金说道，“一定要搞清楚是它在演戏，还是真的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嘘，波金，别出声。”蒂莲说道。他看到利什达和无尾猿在窃窃私语，所以很想听清楚他们究竟在说什么。然而，他仍然什么也没听见。只看到无尾猿继续呜呜咽咽，嘴里还不断地大喊：“我的头好疼！好疼啊！”蒂莲心想，它们一定也被金格的反应搞糊涂了。
“金格，”利什达说道，“别再哀嚎了，现在把你刚才看到的，告诉它们吧！”
“阿艾-阿艾-阿奥-阿瓦。”金格没回答，仍然一个劲儿地叫着。
“你是不是也成了那些不会说话的蠢货了？”利什达问道，“别再叫了！快说！”
四周静悄悄的，大家都在等着金格开口说话，可是，无论如何它都没有说出一个字，而只能像普通的猫儿那样，不停地哀嚎着。这种声音在英国宅子的后院里经常能够听到，那都是猫儿在生气或者受惊吓时才会发出的声音。金格一声接一声地哀嚎，看上去越来越像一只不会说话的畜生。在这期间，其他的野兽也开始不安地呜咽起来。
“你们瞧！”野猪说道，“它不会说话了！它是不是已经退化成普通的畜生了！哦，老天！快看它的脸！”
野兽们望过去，顿时觉得心中恐惧到了极点！它们记得在阿斯兰开创世界的时候，那时它们还非常小，阿斯兰把纳尼亚的禽兽都变成了会说话的高等生物，但它也教导并警告它们，如果它们做了坏事或者行为不端，那么就会受到惩罚，再变回原来的老样子，就和其他国家里那些不会说话的畜生们一样！
“如今我们真的要遭到报应了！”野兽们哀叹道。
“诡谲王爷，求求你，救救我们吧。”野兽们乞求道，“请你替我们去向阿斯兰求求情，你和阿斯兰经常说话，我们不敢啊——”
金格在树上倒挂了一会儿，便消失在了树林深处，之后，谁也没有再看到它了。
蒂莲颓然地耷拉着脑袋，不过他的手还放在剑柄上。今晚这一莫名其妙的恐怖场面令他感到头昏眼花。有时候他真的很想拿着剑冲出去，和那些卡乐门士兵打斗一番。可同时他又觉得不能那样轻举妄动，还是应该再观察观察比较好。就在这时，事情果然发生了变化。
“我的父亲。”一个响亮的声音传了过来。蒂莲仔细一看，说话人原来是他左边不远处的一个卡乐门士兵。
在蒂斯罗克的军队里，普通士兵把他们的军官称之为“我的师傅”；而普通的军官会把他的上司称之为“我的父亲”。吉尔和尤斯塔斯不懂这些，他们左右张望了一会儿，终于在人群边儿上看到了那个说话的士兵。他站在篝火旁边，在熊熊火光的照耀下，他看上去非常显眼，如此一来，在他身后的兽群们倒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了。这个士兵年轻而帅气，个子很高，身材也很好，周身上下流露出自命不凡的卡乐门风度。
他对利什达说道：“我的父亲，我也想进去看看。”
“住嘴，伊梅思，”利什达说道，“你不过是个孩子，不适合参与进来！”
“我的父亲，”伊梅思说道，“我的年纪确实不大，不过我也跟您一样，身上流的也是‘泰坎’的血，我也效忠于塔什神啊！所以——”
“我说了，住嘴！”利什达说道，“我是队长，你连我的命令也不听了吗？你是卡乐门的士兵，而这个马厩只有纳尼亚人才能进去！”
“我的父亲。”伊梅思辩解道，“你不是说，阿斯兰和塔什神是一体的吗？既然是这样，那马厩里的也就是塔什神啊。所以，跟我也当然有关系了！如果我能亲眼看见塔什神，那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你这个傻瓜！你懂什么！道理归道理！现实归现实！”利什达大声呵斥道。
听到这句话，伊梅思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问道：“照这样说来，塔什神和阿斯兰是一体的这个说法就不是真的了啊！无尾猿在骗我们吗？”
“当然是一体的！”无尾猿说道。
“那你发誓！”伊梅思说道。
“哎呀——”诡谲皱着脸，哀叹道，“求求你们不要再来烦我了，我的头真的好疼啊——好吧，好吧，我现在就发誓！”
“瞧，我的父亲，无尾猿发誓了！那我就一定要进去！”伊梅思坚持道。
“傻瓜！笨蛋！”利什达再次呵斥。
这时，小矮人们都纷纷大喊道：“怎么了？黑脸人，你为什么只让纳尼亚人进去，而不让卡乐门人进去？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肯定是在马厩里设了机关，所以你才不愿意让你的士兵去冒险！”
蒂莲和伙伴们站在利什达的背后，看不到他耸肩时的表情，只听他说道：“好吧！所有人作证，如果这个傻瓜出了什么事，跟我完全没关系！冲动的家伙，进去吧！”
随后，伊梅思便像金格一样，径直走到草地上来。他神色庄重，双眼有神，昂首挺胸，手始终按在剑柄上。吉尔看到他的脸时，几乎要哭了出来。珍宝在蒂莲耳边低声说道：“陛下，虽然他是个卡乐门士兵，但我觉得自己还挺喜欢这个家伙的。他应该敬仰那些比塔什更好的神。”
“真希望我们能有机会看到马厩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尤斯塔斯说道。
伊梅思推开马厩的门，走进去并关上了门。深陷黑暗中的伊梅思觉得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可是对于马厩外等候的兽群来讲，却只不过是片刻的时间。突然，马厩的门被重新打开，穿着锁子甲的士兵晃晃悠悠地退了出来，他仰面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马厩的门随即再次关上。利什达连忙跑过去，蹲下来仔细瞧了瞧，顿时被吓了一跳。随后，他恢复了平静，对兽群说道：“鲁莽的伊梅思见到了塔什神，他死了，这也算是完成了他的心愿！你们一定要引以为戒！”
“我们会的，我们一定引以为戒！”野兽们都说道。可是，蒂莲和他的朋友们却把目光都停留在了那个死掉的卡乐门士兵身上。他们互相对视了一下，然后仔细辨别那个士兵的脸。死去的士兵离他们非常近，因此他们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事实上这个死掉的士兵并不是伊梅思。他的年纪比伊梅思大，身材也比伊梅思壮，个子较矮，更明显的是，他还长着一大把胡子。
“嗬-嗬-嗬，”无尾猿嗤笑着说道，“还有谁要进去？好吧，既然你们都互相推让，那我就来选一个把。就选野猪吧！来人，把野猪压过来，让它进去见见塔什神！”
“奥-奥-姆比，”野猪挪动着沉重的身体，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我来就我来，让他试试我獠牙的厉害吧！”
野猪说完，就向马厩走去。蒂莲看到卡乐门士兵抽出弯刀向它逼近，而且没有一只野兽敢上前来组织的时候，他的心中猛然涌上一股冲动。他顾不得时机是否成熟，准备上前阻止。
“大家准备好！拔出剑！拉上弓！”蒂莲说道，“跟上我！”
话音刚落，他们便冲了上去。突然之间，兽群们便看到七个黑影窜了出来。其中有四个都穿着反光的锁子甲。蒂莲在头顶挥舞着宝剑，大声喊道：“我是纳尼亚的蒂莲国王！我以阿斯兰的名义发誓！以我的人格担保！塔什只不过是个邪恶的魔鬼！这一切都是它们的阴谋诡计！无尾猿是个彻头彻尾的卖国贼，而你们这些卡乐门人也都是该死的混蛋！纳尼亚的子民们，联起手来，和我一起战斗吧！难道你们真的想被恶魔一个一个地杀光吗？”
11﹒战斗
蒂莲挥着宝剑向利什达砍去，可利什达动作很快，躲过了剑袭。他倒不是胆小怕事，如果有可能，他绝对会迎战蒂莲、小矮人们他们的，可是他没办法应付老鹰和独角兽的袭击。利什达知道，老鹰会冲到他的脸上，然后啄瞎他的眼睛，就算他能躲过，老鹰还是会用翅膀遮挡住他的视线，让他无法逃脱。另外，利什达的父亲曾经和纳尼亚军队作战过，因此他从父亲那里得知，无论抵挡了多少箭或者长矛，也无法抵挡住独角兽的攻击，因为独角兽攻击时会用后腿站立起来。那样的话，对方就必须同时应战它的蹄子、犄角和牙齿的进攻。利什达当然明白这些，于是他立刻跳到兽群中，大声喊道：“蒂斯罗克的士兵们、纳尼亚的子民们，现在开始，一切听我指挥！不然，你们都将受到塔什兰的惩罚！”
与此同时，无尾猿还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降临。有那么一瞬间，它仍旧蹲在篝火旁边，眼睁睁地望着突然出现的敌人们。就在这个时候，蒂莲已经冲向了诡谲，一把抓住它的脖颈，把它提了起来，并怒吼道：“开门！”波金闻言，立刻打开了马厩的门。
“诡谲，你也进去尝尝苦头吧！”蒂莲说着，就将无尾猿扔进了马厩里。然而，就在波金把门重新关上的时候，突然从里面射出来一道炫目的蓝绿色的光芒。紧接着，大地也跟着震动起来，并传来咯咯咯的声音。那声音听上去就好像是怪鸟的嘶鸣声一样。一瞬间，野兽们开始狂喊、大叫，乱成了一团。
“是塔什兰！快躲起来！千万别让它看见我们！”说罢，许多野兽都把脸藏进了翅膀或者脚爪下面。大家全乱套了，只有老鹰看到了利什达的脸。它看到利什达的脸上也写满了恐惧和诧异。
“一个假的阿斯兰走了。”老鹰心里想道，“看得出他也并不相信这是真的，不过，要是那个他呼唤的神真的来了，看他怎么办！”
另外还有一件事，在那天晚上看来应该算是令人愉悦的事情了。在场的所有的纳尼亚狗儿都欢蹦乱跳着跑到了蒂莲的跟前。它们大多数体型较大，长得非常结实。狗儿们一起冲过来，那场面就好像巨浪扑上沙滩一样，有着极大的冲击力。虽然这些狗儿会说话，可它们仍旧保留了一些狗儿的本性。它们冲到蒂莲面前，用后爪站立着，前爪搭在蒂莲的肩膀上，然后不停地用舌头舔着他的脸。它们纷纷说道：“太好了！我们都同意！我们愿意和你站到一边！告诉我们，我们要怎么做？怎么做？”
蒂莲和他的伙伴们都感动极了，因为这一刻的场景，他们已经期盼很久了。过了一会儿，老鼠、鼹鼠和松鼠也跟着哒哒哒地走了过来，它们凑在一起，吱吱地叫个不停，说道：“我们也愿意！我们也愿意！”后来，熊和野猪也参与进来了，这让尤斯塔斯感到，也许事情已经开始变得顺利起来了呢。然而，蒂莲向四周望了望，发现凑到他们身边的兽类数量其实非常少。
“听我说，”蒂莲喊道，“是不是自从我当了国王，你们就都变成胆小鬼了？”
“我们不敢——”动物们呜咽着回答，“我们害怕塔什兰发怒，求求你保护我们吧。”
“那些纳尼亚的马儿们都去哪儿了？”蒂莲问道。
“我们见过，我们见过。”老鼠吱吱着答道，“无尾猿命令它们在小山底下干活呢，现在它们肯定累极了。”
“小家伙们，”蒂莲说道，“你们蹦蹦跳跳跑得快，现在以最快的速度跑下山去，看看马儿们是什么态度。如果它们也愿意和我站在一边，那你们就咬断绳索，然后带它们到这里来。”
“遵命，陛下。”那些小家伙儿们答应着，甩了甩尾巴，就立刻转身跑远了。蒂莲瞧着它们的背影，嘴角慢慢浮起了微笑，只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办呢。
“冲啊！”利什达下命令道，“给我把他们统统抓起来，然后全都扔到马厩里去！然后，我们就立刻放火烧掉马厩，而他们，就是给伟大的塔什神的祭品！”
“哈哈哈！”老鹰自言自语道，“原来他是希望用这件事情来争取塔什神的宽恕呢。”
形势变得非常紧张，利什达的军队和无尾猿它们联合在一起，正在慢慢逼近蒂莲和他的同盟者。时间紧迫，蒂莲必须马上下达命令。
“吉尔，你在左边，用弓箭射击敌人。野猪和熊，你们在她的后面掩护。波金，你在我的左边，尤斯塔斯，你在我的右边。珍宝在右边游击。迷惑，你可以用蹄子帮助珍宝作战。老鹰，你从空中进行伏击。狗儿们，你们在我的后面，等会开战之后，你们就直接杀入到敌人军队内部去。哦，伟大的阿斯兰，保佑我们吧！”
听到命令，尤斯塔斯紧张极了，心怦怦地乱跳。虽然尤斯塔斯以前也见过飞龙和海蛇，可他却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黑脸黑眼的战士，他们的气势就足以令他血液凝固了。此时，他真希望自己能够勇敢起来！对面的敌人包括十五个卡乐门士兵、一头纳尼亚公牛、狐狸斯林基还有森林之神拉格尔。就在这时，在他的左边嗖嗖响了两声，尤斯塔斯定睛一看，一个卡乐门士兵和森林之神拉格尔已经应声倒下了。
“干得好！吉尔！”蒂莲连声称赞。紧接着，敌人又冲了上来。
接下来的两分钟，尤斯塔斯完全处于迷糊的状态，最终还是利什达喊叫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意识。
“撤退！全体撤退！”
尤斯塔斯恢复了知觉，他瞧见卡乐门士兵统统向后退去。在刚才的打斗中，珍宝戳死了一个，蒂莲砍死了一个。狐狸躺在他的脚边，他几乎搞不清楚是不是自己杀死了它。公牛死了，那是因为先被吉尔的箭射中了眼睛，又被野猪用獠牙剖开了腹部。蒂莲这方也有伤亡，有三只狗被杀死了，还有一只狗断了条腿，因此只能用三条腿蹒跚行走。熊躺在地上，虚脱地挪动着身体，它最终还是不明白，仍旧在嘟囔着：“我——我还是——不明白啊——”接着，它的脑袋突然倒向草地，一动不动了。
其实，敌人第一次进攻失败后，尤斯塔斯并不觉得有多高兴。他口渴得厉害，胳膊也疼得快要抬不起来了。当那些卡乐门士兵退到利什达的身后时，小矮人便开始嘲笑起来。
“黑脸人，怎么不继续打了？”小矮人们大叫着，“你们不是喜欢打仗吗？怎么伟大的‘泰坎’不去打仗，而让你们来送死？可怜的黑脸家伙！”
“小矮人们，过来吧。”蒂莲喊道，“记住，在战场上，你们用剑作战要好过用舌头作战。现在还有时间，纳尼亚的小矮人们，你们干得很好！回来和我们在一起，共同拯救纳尼亚吧！”
“哼，”小矮人们嘲弄道，“谁知道你们究竟是怎么想的！你们跟他们一样，都是大骗子。小矮人们永远为自己而战，我们根本不需要什么国王！呸！”
小矮人说话的同时，战鼓又一次敲响了。这次是卡乐门军队的公牛皮大鼓。尤斯塔斯和吉尔不喜欢这种鼓声，“嘭吧嘭吧”敲得人心烦意乱。然而，如果他们得知了鼓声的真正用意，那必定会更加讨厌的。蒂莲听得懂这鼓声的意思，它是用来向同伴呼救求援的。蒂莲马上意识到在附近的某个地方肯定还有别的卡乐门军队。他们面面相觑，如今看来，原先希望胜利的愿望都即将成为泡影。如果卡乐门军队真的有援兵到来，那他们就完全没有战胜的可能了。
蒂莲绝望地环顾四周，看到有几头纳尼亚野兽不知是已经投降于卡乐门，还是出于对塔什兰的恐惧，总之它们此刻正站在卡乐门士兵身边。而其他的纳尼亚野兽则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眼睛瞪得大大的，看上去并不想参与到战争中来。不过，它们现在的数量更少了，很显然，有些野兽已经在战斗中偷偷溜掉了。
鼓声继续响着，一点儿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大家听！”珍宝突然说道。
紧接着，大伙儿又听到老鹰附和道：“快看！”
几分钟后，蒂莲他们便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大约二十来匹纳尼亚马儿正在急速奔驰，它们鼻孔张大，晃着脑袋，抖着鬃毛，正往山上冲来。马儿们气势汹汹，纷杂在一起的蹄子声就好像打雷一样震耳欲聋。果然，那些小不点儿们完成了它们的使命，马儿们从山下赶来加入战斗了。
波金和两个孩子兴奋极了，几乎想要振臂高呼。但还没等三人开口，一件令吉尔分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小矮人们正拉着弓向马儿们射箭呢，顿时，嘣嘣的拉弦声和嗖嗖的射箭声充斥着大家的耳朵。纳尼亚的小矮人们都是水平极高的弓箭手，它们射出的每一箭都足以令敌人丧命。马儿们一匹匹接连倒地，最终全军覆没。
“你们这群背信弃义的小畜生们！”尤斯塔斯愤怒得直跳脚，尖叫着咒骂道。
珍宝也跟着说道：“陛下，要不要我现在冲过去，把他们统统戳死？”
“别动，珍宝。”蒂莲神情严峻，又对吉尔说道，“亲爱的吉尔，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小心别让泪水沾到弓箭上。尤斯塔斯，住口，不要像那些没素质的女人一样，真正的战士是不可以骂人的。在战场上，战士们的语言只有礼貌的言辞和强有力的打击！”
小矮人们纷纷对尤斯塔斯嘲笑道：“怎么了？小家伙，感到意外吗？哈！你以为我们跟你们是一伙儿的吗？哦，别担心，我们不需要会说话的马儿，也不希望你们任何一方取胜。我们不可能再上当了。小矮人们是为自己而战的！”
在这个时候，利什达还在对他的部下训话，当然，他是在部署第二次的攻击。而且这一次，他很有可能让整支军队都参与进来！战鼓继续敲个不停。过了一会儿，蒂莲和朋友们便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鼓声。两种鼓声遥相呼应，他们意识到这必定是另一支卡乐门部队回应的信号。蒂莲感到彻底绝望了，只不过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的神情。
“大家听着，”蒂莲说道，“趁卡乐门支援的队伍还没有赶来，我们现在必须要开始进攻了！”
“陛下，你要三思啊，”波金说道，“现在我们的身后有马厩的木板墙挡着，如果我们向前冲，那难免会被包围，到时候就会危险重重了。”
“波金，你说得没错，”蒂莲说道，“不过你想想，也许他们的阴谋就是把我们逼到马厩里面去呢？所以，我们还是离它越远越好！”
“陛下说得没错！”老鹰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离开这个马厩！管它里面住着什么玩意儿呢！”
“对，我们赶快离开吧，”尤斯塔斯说，“我现在非常讨厌这个马厩！”
“好！”蒂莲说道，“现在大家看左边，那儿有一块闪着白光的大石头。首先我们要做的就是袭击那些卡乐门士兵。吉尔，等会儿你在我左边，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向他们射箭。老鹰，你也从左边飞过去，啄他们的脸。同时，我们也都会立刻向他们冲过去。吉尔，看到我们接近敌人了，你就不要再射箭了，不然很容易伤到自己人，你要做的，就是跑到白石头那里等着。其他的人，都要非常警惕。大家记住，我们的人数少，所以我们必须在很短的时间内打散他们，不然就会失败。还有，我一喊后退的话，你们就立刻跑到大石头那儿和吉尔会合。有了大石头做掩护，我们就可以稍微喘口气儿。好了，现在，吉尔，出发吧！”
吉尔得到命令后，孤身一人向前方跑了一段距离，然后摆好了射箭的姿势。她害怕极了，一个劲儿地提醒自己双手不要发抖。第一支箭射出，却并没有射中，只是从敌人的脑袋上飞了过去。“真糟糕！”她说道，随即立刻准备射第二箭。吉尔明白，这时最重要的就是速度，她一定要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这时，一个又大又黑的东西扑到了卡乐门士兵的脸上，吉尔知道，那是老鹰千里眼。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士兵丢下手中的武器，用手护住自己的眼睛。吉尔不敢耽搁，迅速射出了手里的箭。一个士兵倒下了，一头叛徒狼也倒下了，吉尔心里高兴，准备继续射杀敌人。可就在同时，她看到蒂莲和其他的伙伴们以极快的速度向敌人冲了过去，因此，她不得不先停下了进攻。蒂莲和伙伴们非常勇猛，他们挥舞着刀剑，毫不退缩。野猪用獠牙进攻、珍宝用犄角进攻，狗儿们吠叫着呐喊助威。令吉尔感到诧异的是，那些卡乐门士兵好像并没有什么戒备，其实，她还没有意识到，这全是因为之前自己和老鹰的突袭，已经使敌人慌乱成了一团，根本没了招架之力。
“打得好！打得好！”吉尔高兴地大喊。蒂莲带着大家杀入敌人内部，珍宝用犄角把敌人像挑稻草一样挑起来，然后远远甩开。就连剑术不怎么好的尤斯塔斯也非常勇敢，连连杀敌。还有那些狗儿们，一个个正用锋利的牙齿狠狠咬住卡乐门士兵的喉咙。战斗仍在继续，眼看着胜利在望。
突然，吉尔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虽然蒂莲他们在不停地杀敌，而且每剑必中，但敌人的数量却丝毫没有减少，相反，他们的人数竟然渐渐增多了起来。越来越多的卡乐门士兵拿着长矛从四面八方冲过来。敌人的数量不断增加，吉尔几乎都望不到她的战友们了。紧接着，她听到了蒂莲的呼喊：“撤退！撤退到白石头的后面！”
恼人的鼓声终于停歇，卡乐门的支援部队到达了。
12﹒进入马厩
其实，吉尔早就应该退回到白石头的后面去，只是她刚才一时高兴，忘记了这一点。现在听到蒂莲的命令，她不敢再耽搁，连忙转身向大石头跑去。其他人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到达了约定地点，他们的撤退充满了危险，因为有好一阵子他们都是背对着敌人的。躲在大石头的后面，大家这才回望过去，然而，他们却看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一个卡乐门士兵正向马厩跑去，他用胳膊挟着一个挣扎的身影。当他走到篝火处的时候，蒂莲他们才清楚地看到，那士兵挟住的，竟然是尤斯塔斯！
大家吓坏了！蒂莲和珍宝连忙跑过去营救尤斯塔斯，可是那个卡乐门士兵距离马厩要近得多，因此还没等他们赶到，他就已经把尤斯塔斯扔进了马厩里，并且关上了门。随后，六七个卡乐门士兵也赶了过来，他们围在马厩前面，让人无法继续靠近。
吉尔难过极了，转头哭了起来，不过她始终记得蒂莲的嘱咐。“就算我再难过，我也不会弄湿我的弓箭的。”她抽噎着说道。
“小心！”波金突然大喊道。
话音刚落，几支箭便嗖嗖地向他们射了过来。大家迅速低下头，用头盔遮住脸。狗儿也都躲在他们的身后。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些箭并不是冲他们来的。格里夫尔率领着小矮人，正在用箭射向那些卡乐门士兵。
“孩子们，加油冲啊！”格里夫尔的声音传了过来，“大家要小心！我们不要黑脸人，不要无尾猿，不要狮子王，也不要国王！小矮人为自己而战！”
无论小矮人的出发点怎样，他们毕竟都是非常勇敢的。其实在这样的时刻，他们完全可以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然而他们却始终没有离开，除非两方互相厮杀，他们会在一旁观战，否则，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尽可能多地杀掉双方的士兵。因为在他们的心里，小矮人只会为自己而战！
可是这一次，小矮人们的进攻却遇到了困难。卡乐门的士兵都穿着铠甲，因此射出去的箭并没有造成对方的伤亡。这时，只听见利什达大吼道：“你们三十个就在这里，给我提防着白石头后面的傻瓜。其余的人跟我来，给那些愚蠢的矮子们一点儿颜色瞧瞧！”
蒂莲和他的朋友们在白石头后面休息了片刻，便看到利什达带着部分士兵向小矮人们发起了进攻。他们身不由己，只能站在原地观望。篝火渐渐转小，颜色也变成了暗红色。现在，草地上空荡荡的，只剩下了小矮人们和卡乐门士兵在交战。昏暗的光线下，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小矮人们在激烈地厮杀，蒂莲甚至可以听到格里夫尔在不停地咒骂，而利什达也在扯着嗓子喊道：“给我把他们都抓住！要活的！”
没过多久，打斗声和鼓声就渐渐平息了。吉尔看到利什达带着十一个士兵又重新回到了马厩前方，每个士兵的手里分别抓着一个小矮人。至于其他的小矮人是被杀还是逃跑，那就不得而知了。
“把他们统统扔进塔什神庙里去！”利什达下令说道。
随后，那十一个小矮人便被一个个地丢进了马厩里面。他又命令士兵关上门，接着便向马厩深深鞠了一躬，说道：“伟大的塔什神啊，这些都是给你的供品呀！”
利什达说完，所有的卡乐门士兵都用刀背敲起他们的盾牌。顿时，砰砰砰的声音响彻夜空。他们大喊道：“伟大的塔什神！至高无上的塔什神！”
蒂莲和朋友们躲在白石头后面，低声交谈着。偶然间，他们发现在白石头上有一道浅浅的溪流，于是，大家连忙凑了过去。吉尔、波金和蒂莲用手捧着喝，珍宝和迷惑则低下头去舔石头下积起来的小水潭里的水。大家都觉得口渴极了，突然喝到这样的溪水，他们都感到十分欣慰。这样甘甜的溪水令他们的心情大为好转，一时间忘记了其他不愉快的事情。
“我相信，”波金说，“我们每个人都会被扔进马厩里去的。唉，我可不想那样死啊，我宁愿选择其他的死法。”
“那扇门确实非常可怕，它就像一个血盆大口。”蒂莲说道。
“啊，那我们有没有办法堵上它？”吉尔哆嗦着说道。
“亲爱的吉尔，我们没有任何办法。”珍宝说道，它低下头，温柔地用鼻子蹭蹭她，“说不定那扇门可以通往阿斯兰那里呢，那样的话，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和阿斯兰共进晚餐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利什达正慢慢地向白石头的前方走来。
“大家听着，”利什达说道，“如果野猪、狗和独角兽愿意投降，那我可以大发慈悲，饶你们不死。野猪可以去蒂斯罗克花园的笼子里，狗儿可以去狗场，而独角兽，我可以锯掉你的犄角，然后派你去拉车。剩下的老鹰、小矮人、孩子还有那个国王，今天，你们将统统成为塔什神的供品！”
利什达的话引来了蒂莲他们愤恨的吼叫。
“士兵们，冲过去！”利什达下令，“把那些两只脚的都活捉起来，其余的统统杀掉！”
于是，蒂莲不得不面对他人生中的最后一场战斗。
敌人人数众多，而且几乎每个人都拿着长矛，这让蒂莲他们一开始便处于劣势。刚开始的时候，无尾猿和那些卡乐门士兵是没有长矛的，因为那些卡乐门人是乔装成商人才进入纳尼亚境内的。长矛太显眼，不容易藏起来，因此他们并没有武器。可之后赶来支援的那些卡乐门士兵却都拿着长矛，这样一来，对蒂莲他们就更形成了一种压力。如今，众多的卡乐门士兵都举着长矛，慢慢逼近蒂莲和他的朋友们，形势变得非常严峻，他们只能拼死一搏，才有可能保住性命了。
其实，如果换个角度来看，这样的殊死搏斗也许会是件好事儿呢。当一个人处在这样的情形下，他必定要不停地跳过来躲过去，不停地前进后退，甚至是不停地接连旋转，如此一来，他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肌肉的运用上，也就几乎没有时间去考虑那些绝望和悲哀的事情了。蒂莲知道大家都在劫难逃，他自己即使想去帮忙，却也是无能为力了。一片模糊之中，他看到野猪在一旁倒下了，珍宝还在继续战斗。抬起头瞥过一眼，他看到吉尔被一个卡乐门士兵揪住了头发，那个士兵使劲地拉着她，不知道把她拉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在，他的大脑已经完全不能思考了，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可能多地杀死面前的敌人。最糟糕的是，他如今丢掉了白石头的“阵地”。蒂莲一个人同时与十几个敌人厮杀，因此他必须抓住任何可能的机会，尽其所能地杀死敌人。然而，就这样，砍了几刀之后，他便发现自己距离白石头越来越远了。不久，蒂莲移动着脚步，来到了马厩附近。他的脑子里窜出一个想法，那就是一定要离马厩远一点儿！但至于为什么，他却丝毫也想不起来了。此时，他无能为力，也无可奈何。
猛然间，蒂莲发现自己的对手变成了利什达。残余的篝火在马厩的正前方，而马厩的门此刻也是打开着的。门口站着两个卡乐门士兵，时刻准备着把他扔进去，然后再关上门。一瞬间，蒂莲什么都想起来了。他意识到从一开始，敌人就想尽办法把他逼到马厩跟前。想到这里，他更加奋力拼搏起来。
正在这时，一个新的主意跳进了蒂莲的脑子里。他放下剑，躲过了利什达挥舞的弯刀，一下子跳到了马厩的门口。蒂莲猛然抓住利什达的皮带，拉着他一起跳进了马厩里，并且大声喊道：“来吧，你也来和塔什见个面吧！”
忽然之间，就像无尾猿当初被扔进去一样，马厩里传来轰隆隆的声音。紧接着，大地开始震动，随即发出刺眼炫目的光芒。
门外的士兵大喊道：“塔什！塔什！”还没等说完，他们便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不管塔什是不是欢迎利什达，反正他们是完全不想见到塔什的。
有那么一会儿，蒂莲搞不清自己的身份，也搞不清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然后，他慢慢站起身来，待眼睛适应了光线，这才开始向四周打量起来。原来，马厩里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黑暗，而他之所以要适应光线，恰恰是因为马厩里的光线太刺眼了。
蒂莲转过身，寻找利什达的身影。可是，利什达却并不看他，而是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用手比划着。蒂莲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是看到他突然脸朝地，直挺挺地倒下去了。顺着利什达所指的方向望去，蒂莲终于看到了一切。
只见一个可怕的东西正慢慢朝他们走过来。它的块头比人大，但却比上次在堡垒前看见的小很多，不过蒂莲却清楚地意识到，这根本就是同一个家伙啊！它长着秃鹫的脑袋，四条胳膊。尖尖的嘴巴大张着，眼睛里冒出火一样的光。这时，它用嘶哑的声音问道：“利什达，你不是一直在呼唤我吗？现在我来到纳尼亚了，我来了，你想跟我说什么呢？”
然而，此时的利什达既没有抬起头，也不说一句话，只是趴在地上浑身发抖，像个不停喘息的病人。必须得承认，利什达在战场上是非常勇猛的，可是当他开始怀疑真的有塔什存在的时候，他的勇气就已经消失了一半，而此刻，他已经害怕到不能自已了。
塔什看着利什达，随即扭了扭身体，接着就像小鸡啄虫一般，扑到了利什达的身上，然后用胳膊挟着将他提了起来。塔什长着鸟头，因此只能用一只眼睛盯着蒂莲，一个劲儿地瞧。
就在蒂莲不知所措的时候，在塔什的背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那声音听上去浑厚而平静，就像盛夏海中的波涛一般。
“至高无上的阿斯兰以及祖父海外皇帝，以他们的名义命令你，现在，你这个妖怪，带着你的战利品返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吧！”
出乎意料，那个丑陋而可怕的家伙一听到这个声音，立刻夹着利什达，消失不见了。蒂莲转过头，寻着声音望去。仅仅看了一眼，便足以让他的心怦怦直跳个不停。
在他的面前，站着七位国王和女王，他们的头上都带着王冠。国王们穿着精美的铠甲，手里拿着利剑，而女王们身上则穿着闪闪发光的衣服。蒂莲连忙行礼鞠躬，正当他要开口说话的时候，那个最年轻的女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蒂莲仔细一瞧，这位女王竟然是吉尔！如今的吉尔，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满脸泥巴和泪水，破旧的训练服斜挂在身上的邋遢模样了，现在的她看上去气色好极了，仿佛刚刚沐浴过一般。刚开始，蒂莲觉得她瞧上去年纪稍大了些，可现在瞧瞧又年轻了不少，这可让他着实犯了难。之后，他又认出了尤斯塔斯，他就是那个最年轻的国王，而且，他的变化也非常大。
蒂莲意识到，自己身上流着血，还混杂着汗水和尘土，这样站在国王和女王的面前，真是非常尴尬。然而，很快他就发现情况不一样了，他也变得干净整洁起来，身上竟然还穿着他在凯尔帕拉维尔赴宴时的衣服，那是一种纳尼亚特有的国王才能穿的高贵服饰。
“陛下，”吉尔上前，屈膝行礼，说道，“让我来给你介绍一下伟大的至尊王彼得吧！”
其实，不用吉尔介绍，蒂莲也能立刻辨别出至尊王。在他的梦中，他见过至尊王的容颜，虽然眼前的至尊王显得更加雍容华贵一些，但他还是能一眼认出来。他走上前去，单腿跪下，亲吻着彼得的手。
“伟大的至尊王，”蒂莲说道，“非常欢迎你的到来。”
按照礼仪，至尊王将蒂莲扶起，并且亲吻了他的双颊。
接下来，至尊王便给蒂莲介绍年纪最大的女王。虽说是年纪最大，可其实也并没有那么老，而且她也没有任何皱纹和白发。至尊王说道：“这位是波莉夫人，阿斯兰开创纳尼亚的第一天，她就来到纳尼亚了。”
随后，至尊王又介绍另一位国王给蒂莲认识。那是一位长着金色胡须、满脸睿智的男子。
“这是我的弟弟，爱德蒙国王；这是我的妹妹，露茜女王。”至尊王说道。
“至尊王，”蒂莲一一行礼之后，说道，“我看纳尼亚年代纪上记载说，您不是应该有两个妹妹吗？怎么没有看到苏珊女王啊？”
“苏珊女王，已经不再是纳尼亚的朋友了。”至尊王简单地回答道，他的脸色看上去非常严肃。
“没错，”尤斯塔斯说道，“每次让她谈谈关于纳尼亚的事情，或者为纳尼亚做点儿什么的时候，她总是会说：‘你们现在还在玩儿我们小时候的游戏啊。’”
“唉，苏珊！”吉尔说道，“现在她只对尼龙制品、唇膏和请柬感兴趣，她总盼着赶紧长大，对成人世界充满幻想。”
“长大？哦，老天！”波莉夫人说道，“希望她真的会长大成人吧，她曾经浪费了许多学习读书的大好时光，整天想着赶紧长大到现在这个年龄。现在长大了吧，她倒是希望时间可以停止，能让她永远处在这样的年龄阶段。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赶快长大，然后永远这么大！”
“唉，算了，不说她了。”至尊王说道，“瞧，这儿有这么多美味的果实，我们来尝尝吧。”
听到这话，蒂莲才第一次向四周望去，突然间感到这次的冒险居然如此的奇怪！
13﹒小矮人的拒绝
如果蒂莲有时间思考的话，他可能会认为他们仍旧在那个茅草屋顶的马厩里，仍旧在那长十二英尺、宽六英尺的不大的地方里。而事实上，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广阔的草地上，头顶晴空万里，初夏的风温柔地吹拂着他们的脸庞。
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一处茂密的树林，每片叶子下都藏着金色、淡黄色、紫色和火红色的果实。那些果实奇特极了，在我们的世界里是绝对见不到的。蒂莲瞧着这些果实，判断着时节应该已经到秋天了，可是，空气里依旧潮湿温热，这说明现在一定是在六月之前。接着，大家都向果树走了过去。
他们走到果树下，纷纷伸出手去摘自己喜欢的果子，然而，下一秒，他们却又停住了手。因为那些果实实在是太可爱了，让他们不得不犹豫起来：那些果实也许只能欣赏，而并不能摘取食用。
“来吧，放松点儿。”至尊王说道，“我知道你们在顾虑什么，不过相信我，不用考虑太多，我有一种预感，这个国家的任何东西都是允许我们享用的呢。”
“那就别客气啦！”尤斯塔斯说道，于是大家都开始吃起了果子。
果子十分美味，但可惜的是，没有一个人能将它的味道准确地描述出来。只能说，它们比最新鲜的葡萄要美味、比汁液最多的橘子更水嫩、比入口而化的梨子更软更绵、比最甜的草莓还要香甜。这些果子既没有籽，也没有核，更招引不来黄蜂。可是，一旦吃过这些果子之后，就会觉得所有的美味都如同嚼蜡。然而，至于它真正的味道是什么样的，那就只有亲自到那个国家去尝一尝才知道了。
大家都吃了很多果子后，尤斯塔斯才开口问至尊王彼得：“你刚才还没有说完呢。蒂莲国王出现的时候，你被打断了。现在继续说说吧，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呀？”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至尊王说道，“当时我和爱德蒙正在月台上，我们看见你们坐的那列火车进站了。而且当时我还在想，这火车拐弯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些！我又想，这的确非常奇怪，我们所有人当时可能就在同一列火车上，虽然露茜并不知道这些。”
“至尊王，你们所有的人，是什么意思？”蒂莲问道。
“是爱德蒙、露茜以及我的父母。”
“你的父母也在吗？”吉尔问道，“你的意思是他们也知道纳尼亚？”
“哦，不，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只是坐火车去布里斯托尔。那天早上我才知道他们要到那儿去，可爱德蒙说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坐这班火车。”
“哦，那后来怎样了呢？”吉尔问道。
“这个可就不好描述了，对吗，爱德蒙？”
“的确有点儿难。”爱德蒙说道，“上次我们是用魔法回来的，可是这次却不同。当时，我突然听到一阵响声，然后感觉被一个东西打了一下，不过庆幸的是，我没怎么受伤。那真是件奇怪的事情，我说不出是震惊还是兴奋。以前我的膝盖在打橄榄球的时候受过伤，可是被那个东西打了一下之后，膝盖竟然奇迹般的不疼了。我觉得非常舒服，然后——我们发现竟然到这儿来了。”
“我们在火车里也遇到了相似的情况，”迪格雷勋爵说着，擦了擦金色胡须上的水果汁，“不过，波莉，我想，我们最大的变化可能就是身体和四肢变得柔软了。你们年轻人可能体会不到，我们却感到好像不会再变老了呢。”
“哦，老天，你说我们是年轻人？”吉尔说道，“我可不觉得在这里你们会比我们老很多。”
“就算我们现在看上去不老，之前也比你们老啊。”波莉夫人说道。
“那你们到这里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尤斯塔斯问道。
“哦，我觉得很久都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了，直到那扇门被打开了——”至尊王说道。
“门？”蒂莲问道。
“是的，”至尊王回答，“就是你出现的那扇门，你忘了吗？”
“那扇门在那儿啊？”
“喏，在那儿呢！”至尊王说着，用手指了指不远处。
蒂莲顺着手指望过去，却看见了一个最古怪最好笑的东西。几步之外，阳光下，陡然矗立着一扇门。那扇门的做工非常粗糙，而且没有屋顶、没有墙，除了一扇单独的门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蒂莲有些犯糊涂了，他向门边走去。其他人也都跟着他，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蒂莲走到门前，又走到门后，发现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扇门都没有任何变化。他还站在野地里，沐浴着夏天清晨的阳光，而那扇门，就像一棵树一样，突兀地矗立在那里。
“至尊王，这简直神奇极了！”蒂莲说道。
“五分钟之前，你和那个卡乐门军人就是从这扇门走进去的。”至尊王微笑着说道。
“可是，我应该是从树林出来后才走进马厩的呀！而这扇门看上去却不知道通往哪里呢！”
“看来你是绕了个圈子啊。”至尊王说道，“来，你把眼睛凑在这两块木板之间的缝隙处，自己瞧瞧看。”
蒂莲闻言，立刻把眼睛凑了过去。起初，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过了一会儿，他看到了那堆即将熄灭的篝火，以及夜空中的点点繁星。之后，他又看到了在篝火处来回移动的黑色影子。他听得见他们的声音，那声音跟卡乐门士兵的说话声是一样的。如今，蒂莲终于明白了。他正在透过马厩的门向外望去，看到的也正是刚刚打过仗的灯柱野林。而现在，那些士兵也都正在门外讨论，是要进马厩里找利什达，还是干脆放火烧掉马厩。
蒂莲收回目光，再次环顾四周，他简直惊呆了。头顶上的天依旧蔚蓝清澈，土地上绿草茵茵，村落一个挨着一个，连绵不绝，延伸到天边。瞧着蒂莲发呆的模样，大伙儿都哈哈大笑起来。
“我知道了。”蒂莲微笑着说道，“站在马厩外面和里面，看到的景象是完全不同的啊！”
“没错，”迪格雷勋爵说道，“其实马厩的里面比外面大多了。”
“是的，”露茜女王说道，“我们的世界也是这样的。在这个马厩里面装点儿东西，就比我们那儿的整个世界还要大了。”这是露茜女王第一次开口，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蒂莲知道原因，那就是露茜女王对于这里的一切都比别人有着更深的感受，因此她开心得简直说不出话来。蒂莲还想让她继续说，于是说道：“露茜女王，如果你愿意的话，请把整个事情都讲给我听吧。”
“一阵晃动和嘈杂声之后，”露茜女王说道，“我们就来到这里了。就像你一样，我们也对这扇门感到非常惊奇。后来门被打开了，当时我看到门里面一片漆黑，紧接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大个子，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剑。我们认得出，他是卡乐门人。他就站在门边，把剑高举在肩膀上，如果有人敢擅自出门，那么他一定会挥剑砍下去。于是我们走过去跟他说话，可奇怪的是，他好像既看不到我们，又听不到我们的声音。他目不转睛，直视前方。在他的面前有天空、阳光和青草，可我觉得他什么也看不见。因此，我们等了很久，终于，门闩被拔掉了，然而那个哨兵并没有急于挥剑，而是准备瞧清楚再砍下去。这样看来的话，他肯定是受命于他人，只砍那些需要被杀死的人。
“就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塔什竟然出现了。我们没有人发现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是从哪儿来的。再后来，又进来了一只大猫。那只猫只看了塔什一眼就吓得逃命去了。幸亏它跑得快，不然塔什一定会吃掉它的。还有那个哨兵，他也看到塔什了。他的脸色变得非常苍白，不停地向塔什叩拜，可是塔什却消失了。
“在那之后，我们又等了很久，直到门再一次被打开。这一次，进来了一个年轻的卡乐门士兵。说实话，我很喜欢这个年轻人。那个在门口站岗的哨兵看到他的时候也明显感到意外，我想他一定认为不应该是这样的年轻士兵呢——”
“现在我全明白了，”尤斯塔斯仍然有打断别人说话的坏习惯，他说道，“那只猫进去的时候，门后的哨兵肯定不会去伤害它，然后猫就会走出马厩，告诉大家说它见到塔什兰了，然后就装作极其害怕的模样，以此来吓唬其他的野兽。可是诡谲却怎么也没想到，塔什真的就在马厩里面，所以猫从马厩里跑出来的时候根本不是假装的，它是真的被吓坏了。从那以后，诡谲每次送进去的人，都是它想要杀死的人，所以——”
“尤斯塔斯，让露茜女王把故事讲完，好吗？”蒂莲温柔地说道。
“好，那我就继续讲，”露茜女王说道，“那个哨兵非常惊讶。年轻的士兵发现了异样，便和哨兵厮杀起来，后来，年轻人杀死了哨兵，并将他扔到了门外。再后来，这个年轻人慢慢地向我们所在的地方走过来。他能看见这一切，也能看见我们，只不过我们和他讲话的时候，他的反应就好像是丢了魂一样。他不停地说着：‘塔什，塔什在哪儿？我要见塔什。’我们看他这个样子，也就不再跟他说话了。最后，他可能走到另一边去了吧。其实我挺喜欢他的，这一切之后——哎呀——”露茜说着，撇了撇嘴巴。
“这之后，”爱德蒙继续说道，“又有一只猴子被扔了进来。塔什看到了它，用它的嘴巴啄了一下，那只猴子就死掉了！我妹妹心地很善良，她说不出这么残忍的话来。”
“真是活该！”尤斯塔斯说道，“开始我就希望诡谲和塔什意见不合呢，反正它没有好下场。”
“再后来，”爱德蒙继续说，“又进来了十几个小矮人，紧接着就是吉尔和尤斯塔斯，最后，你也进来了。”
“我真希望那些小矮人也被塔什给吃掉！那些小混蛋们！”尤斯塔斯恨恨地说道。
“不，它并没有吃小矮人。”露茜女王说道，“你们可别乱说话啊，小矮人们还在那儿呢。你从这里可以看到他们的。其实之前我也很想和他们做朋友，可是他们根本就不答应。”
“什么？你要跟小矮人交朋友？”尤斯塔斯忍不住嚷道，“要是你知道他们都做了些什么，你会立刻打消这个念头的！”
“好了，尤斯塔斯，我们别吵了，”露茜女王说道，“你来看看他们，蒂莲国王，你看看有没有办法？”
“其实我也和尤斯塔斯一样，不怎么喜欢那些小矮人。”蒂莲说道，“不过，既然是露茜女王提出的要求，那我就一定要把它办好。”
说完，蒂莲他们便跟着露茜女王来到了小矮人所待的地方。这些小矮人的神情看上去古怪极了。虽然如今他们已经恢复了自由之身，可他们既不散步也不玩耍，又不躺下休息，就更谈不上开心了。现在，他们正面对面地围成个小圈，低着头密密地坐在一起。他们从不抬头看四周，因此露茜女王和蒂莲走到非常近的时候，他们才有所察觉。小矮人们抬起头来，那模样好像并没有看到有人走近，只是竖起耳朵仔细听，努力从声音上判断即将发生的事情。
“小心啊。”一个小矮人生气地呵斥道，“你们走路不带眼睛吗？差点儿踩到我们脸上了！”
“放心！”尤斯塔斯愤愤地回击，“我们长着眼睛，不是瞎子！”
“你们要是真的能在这里面看见我们，那你们的视力肯定非常好。”说话的是同一个小矮人，他叫做迪格尔。
“什么里面？”爱德蒙问道。
“哎呀，你真笨！当然是在这里面啊！”迪格尔继续说道，“是在马厩里的一个狭窄、发臭的小洞里。”
“你们都看不见吗？”蒂莲问道。
“在这么黑的地方待着，跟瞎子有什么区别啊。”迪格尔说道。
“可是，这里的光线很明亮啊，你们真是可怜的小笨蛋！”露茜女王说道，“你们抬起头看看头顶，看看四周。这里有天空、树木和花朵。你们真的看不见吗？那我们呢？你们看得见我们吗？”
“我发誓，我看不到不存在的东西！这么黑的地方，你们看不见我，我当然也看不见你们了！”
“可我能看见你呀。”露茜女王说道，“现在你嘴巴里正叼着一个烟斗，是不是？”
“你闻见了烟草的味道，当然这么说了。”迪格尔说道。
“哦，可怜的家伙！太糟糕了。”露茜说着，随即想了个主意。她弯下身子，采了些野紫罗兰，说道，“小矮人，就算你的眼睛有问题，可鼻子应该是健康的，来，闻闻看。”她侧过身子，把花儿凑到迪格尔丑陋的鼻子上。然而，下一秒钟，她便迅速抽回了手，因为迪格尔已经挥起了它坚硬的小拳头。
“我讨厌这些玩意儿！”迪格尔不满地嚷道，“你真是太过分了！竟然把夹着蓟刺的马厩草塞到我脸上来！你想干什么！这味道就跟你们的酱油一样难闻！你究竟是什么人？”
“小矮人，”蒂莲说道，“这位女士是露茜女王，是阿斯兰送她到这里来的。我是蒂莲国王。看在露茜女王的面子上，我饶你们不死！现在看来你们还真的是背信弃义！”
“哈哈，真可笑！”迪格尔继续嚷道，“到现在你还在用那套谎言来欺骗我们！阿斯兰没有来帮助你们吗？它来了吗？如今你们也被打败了！跟我一样，也被扔进了这个黑洞里，你怎么还能继续跟我们耍把戏呢！你们是不是想再重新编造一个谎言，然后欺骗我们还是自由的，这里光线很好，还有其他没人知道的事情？”
“真是个傻瓜！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黑洞！只有你还存在于自己的幻觉里！你出来！”蒂莲大声喊道，他上前抓住迪格尔的腰带和帽兜，把他从小圈里揪了出来。然而，当蒂莲刚把他放在地上的时候，他就又立刻窜了回去，擦着鼻子叫道：“哦！你这个没礼貌的家伙！你要干什么？差点儿打断了我的鼻梁！”
“唉，我们究竟该怎么办呢？”露茜女王说道。
“算了，别管他们了。”尤斯塔斯说道。话音刚落，整个大地突然震动了起来，花香也在空气中飘散开来。在他们的背后，出现了一道亮光。蒂莲非常害怕，最后一个转过了头。原来，在他们的身后出现了那头巨大的金色狮王——阿斯兰！其他人立刻围着狮子的前爪跪了下来。阿斯兰低下脑袋，用舌头舔他们额头的时候，鬃毛几乎将他们全部盖住。阿斯兰目不转睛地望着蒂莲，这让他更加害怕了。不过，蒂莲最后还是颤抖着靠近，同其他人一样，跪在了阿斯兰的脚边。
阿斯兰吻了吻蒂莲，说道：“你干得很好！纳尼亚的最后一个国王，即使在绝望中依然保持着傲然的勇气。”
“阿斯兰，”露茜流着泪说道，“求你帮帮那些可怜的小矮人吧！”
“亲爱的露茜，”阿斯兰说道，“我很愿意这么做。”说着，阿斯兰走进那些小矮人。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空气也跟着起伏不定。
小矮人们互相说道：“你们听，这肯定是那帮人搞的鬼。他们用机器制造出声音，想要用这个吓唬我们。我们不要理它！我们再也不会上当了！”
阿斯兰抬起头，轻轻抖了抖鬃毛。顿时，小矮人的膝盖上便立刻出现了很多美味的食物，有馅饼、酱舌、鸽子、甜食和冰激凌。另外，每个小矮人的右手里还多了一杯美酒。于是，他们便开始大吃大喝起来。尽管如此，他们仍然对那些美味抱有戒备，因为在他们看来，在这个又黑又臭的马厩里是吃不上什么好东西的。这个说他在吃干草，那个说他吃的是陈年老萝卜，另一个又说他发现了一片卷心菜的叶子。他们把酒杯放在嘴边，抱怨道：“呸！真倒霉！我们竟然会落得这样的地步，竟然在马厩里喝驴槽里的脏水！”
没过多久，每个小矮人都开始觉得，别人吃到的食物一定比自己的好。于是他们争吵不休，并开始相互抢夺，甚至大打出手。他们把精美的食物都抹在了衣服上，踩在了脚底下。最终，当他们重新坐下来，检查自己的伤势的时候，都彼此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始终坚持不再上任何人的当！小矮人只为自己而战斗！”
“大家瞧，”阿斯兰说道，“不是我不帮助他们，而是他们根本就不接受我的帮助。他们互相猜忌，自以为是。他们的内心太过阴暗，不仅如此，他们还把自己囚困于心牢之中。他们坚信，要想不再上当，就要选择不再相信。那么，谁也帮不了他们。孩子们，走吧，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呢。”
阿斯兰说完，就向门口走去。大家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阿斯兰抬起头，大声吼道：“时间到了！时间到了！时间到了！”
阿斯兰吼了三声，一次比一次响亮，几乎震耳欲聋，就连天上的繁星都仿佛被震动了。就在这时，门突然打开了。
14﹒黑夜笼罩着的纳尼亚
所有人都站在阿斯兰的右边，透过那扇门向外望去。
篝火早已熄灭，整个世界变得一片漆黑。如果不能确定自己望过去的方向的话，那就根本不知道自己看的是哪片树林。就在阿斯兰准备再次吼出声的时候，他们看到左边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那黑影处在没有繁星的地方，使得黑暗的色彩更加浓厚。紧接着，那块黑色越升越高，渐渐形成一个人的形状，一个大得不能再大的巨人。
他们对纳尼亚的地形都非常熟悉，因此能够分辨出巨人所处的位置。这个时候，巨人必定是站在高处的沼泽地上的，而那片沼泽地从斯力布河边一直向北方延伸开去。吉尔和尤斯塔斯想起来，在很久以前，有一个很大的巨人在那儿的山洞里睡觉。后来他们俩才知道，那个巨人叫做时间老人。只有真的到了世界末日那天，他才会醒过来。
大伙儿都不吭声，但阿斯兰却说道：“没错，他就是时间老人。当他躺下的时候，他的名字就叫做‘时间’，可是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就会有另一个新的称呼了。”
阿斯兰说完，大家便根据黑影的变化，猜测到那个巨人一定是把号角放在了嘴边。过了好一会儿，号角声才缓慢地传了过来。那号角声听上去高亢骇人，而且透着一种奇特的怪异的美。
突然之间，天空中布满了流星。十几颗、二十几颗、上百颗的流星汇集成银白色的雨，一阵接一阵地划过夜空。那场面十分壮观，远远超过一颗流星的美丽。流星雨下了一阵，他们便看到有个像巨人一样的黑影映在了夜空里。黑影在不停地移动着，一会儿在他们的头顶上，一会儿又在“天空屋顶”上面。
“那可能是片云吧。”爱德蒙在心里想道。
不管怎样，黑影飘过的地方都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在黑影的周围，流星雨还在不停地倾泻。渐渐地，那块黑影逐步扩大，在夜空的中间慢慢铺开。片刻之后，原本繁星点点的夜空就逐渐变得漆黑无比了。最后，就只能在靠近地平线的地方才看得见流星雨了。
这样的场面既令人震撼，又恐怖至极。终于，他们意识到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那渐渐铺展开来的黑影根本不是云霾，而是虚无！虚无遮盖了天际，让一切都消失不见。在阿斯兰的呼唤下，所有的星星都往家的方向落去。
当流星雨在他们周围即将落完的时候，那场面仍旧是十分壮观的。这里的流星，并不是天文学中讲的那些燃烧着的星球。它们是人。这听上去也许很奇怪，但是爱德蒙和露茜就曾经遇到过一个。而此时，这些闪着光的人就像大雨般倾泻而下。他们每个人都长着银丝一样的头发，手里拿着的长矛也像发烫的金属。此刻，这些流星正以极快的速度从黑暗的夜空中冲落下来，纷纷散落在蒂莲他们的身后。伴随着嘶嘶的声音，他们纷纷落在了地上，所到之处，把青草也点着了。
这样的情形对蒂莲他们来讲是非常有利的，如果没有这些星星，那么他们就什么也看不到了。现在，这些流星在他们的身后闪着光。强烈的白色光芒越过他们的肩膀，直直地射向远方。借着亮光，蒂莲他们看到眼前成片成片的树林连绵不绝，就连枝叶间都泛着光芒。灌木上，树叶上，映衬着黑色的阴影，轮廓显得更加清晰和立体，那锯齿般的叶子边缘看上去很容易就能将手指划破。
强光从背后射出，影子在他们面前被一一拉长。可唯一不同的是伟大的阿斯兰，他的影子向左边铺开，显得又大又可怕。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正身处于一个没有繁星的黑暗之夜。
在他们站立的草地上，有一束更为耀眼的光芒从右后方射出来，几乎连北方沼泽地的土坡也照亮了。他们看到，有很多巨大的野兽，比如巨型的龙和蜥蜴、浑身光溜溜却长着蝙蝠翅膀的鸟儿，正在沿着山坡向下，缓缓进入纳尼亚境内。片刻之后，它们便消失在了树林里，很快就销声匿迹了。
接着，从很远的地方渐渐传来了哭喊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哭声而来的，还有四面响起的磨蹭草地的声音、穿梭树林的声音以及飞禽拍打翅膀的声音。这些声音越来越近，不久便看到很多大大小小的脚爪和蹄子，它们发出的声音交叠在一起，听上去纷乱极了。之后，从树木的阴影里窜出来各种各样数不清的野兽，它们的双眼闪烁着恐惧的光，纷纷争先恐后地向山坡上跑去。在这些野兽中，还有会说话的兽类、小矮人、森林之神、半人半羊的农牧神、巨人、卡乐门人、阿钦兰人和马诺帕德人，以及那些来自于很远很远的岛屿和陆地的奇怪物种。它们片刻也不敢停留，都急匆匆地跑向阿斯兰所在的那扇门。
如此既壮观又恐怖的场景是绝无仅有的。当时，蒂莲他们每个人都好像做了一个梦，然而梦醒后，他们却又记不得具体的内容了，最重要的是，他们根本不确定这样的情况究竟持续了多久。有时候感觉时间很短，但有时候又感觉时间很长。事实上很显然，那扇门太小了。如此众多的动物是没办法在第一时间穿过那扇门的，只是这个问题谁也没有考虑到而已。
所有的动物们都向他们走来。越是接近地上的星星，他们眼中闪烁的光芒就越是强烈。然而，当他们走到阿斯兰跟前的时候，他们会面临两种结果，一种是生存，一种是消失。动物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直视着阿斯兰的脸。有的看着看着，脸色就因为害怕和憎恨而突然变色了。那些会说话的野兽遇到的情形则更糟，害怕和憎恨在它们的脸上很快闪过，之后，它们就瞬间变成了普通的愚蠢的野兽。所有这些受到惩罚的动物们，都盯着阿斯兰，然后走向阿斯兰的右边，转瞬之间便消失在它巨大的黑影之中。而那些忠诚于阿斯兰的动物们，虽然其中有一些在直视阿斯兰的时候也会感到害怕，但它们从始至终对阿斯兰充满信任和敬仰，因此，他们走进门之后，便站在了阿斯兰的右边。在这些动物中，尤斯塔斯一眼就认出来当初那个用箭射杀马儿的小矮人。然而，尤斯塔斯现在并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与他不相关的事情，因为此刻，有另一件令他更加高兴的事情发生了。越来越多的动物们聚集在阿斯兰的身边，在这些动物之中，竟然还有已经死去的人头马龙威特、独角兽珍宝、善良的野猪、熊、老鹰千里眼、狗儿、马儿以及小爱人波金等等。
“跑起来吧！”龙威特大喊着，迈开步子向西边奔驰而去。虽然他们都不太了解他，可他这句话却令大家不由得一阵莫名的激动。野猪兴高采烈地跟他们说着话，熊正要抱怨它还没听清的时候，就发现了他们身后的果树，于是连忙跑到那些果树下，寻找美味的果子。狗儿们欢快地摇着尾巴待在他们身边，波金微笑着和大家握手。珍宝靠在蒂莲的肩上，跟他窃窃私语。然后，大伙儿又把目光重新投向了门口。
如今，巨大的龙和蜥蜴已经完全把纳尼亚当成自己的天下了。它们跑来跑去，把树木连根拔起，然后大口大口地咀嚼，就好像在嚼一颗颗的大葱一样。片刻之后，整个乡村变得光秃秃的，树木全都不见了，而各种各样的小丘和黑洞则突兀地显露出来。地上的青草也全都枯萎掉了。曾经的纳尼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蒂莲看到的这个只有泥土和石头的世界。这样的世界看上去悲怆万分，很难想象这里曾经的繁华和安逸。动物们渐渐衰老，然后倒下、死去。它们身上的肉慢慢枯槁，没过多久，就只剩下了一堆白骨，歪七扭八地散落在那些清冷的石头上。经过了万物变迁，整个世界逐步沉寂下来。
最后，在流星的光芒下，一道漫长而平整的白色东西渐渐从世界的东边移动过来。紧接着，四面八方涌起了阵阵水声，起初是小溪般的汩汩声，然后是河流般的哗哗声，最后是大海般的澎湃声。终于，他们看清了眼前的一切。如今的世界没有树木，光秃秃的毫无生机，因此，大海在涨潮的时候会十分显眼。大海激起一道水墙，不停地泛着泡沫。河流慢慢变得宽阔，湖泊也逐渐扩大，随即合并演变成更大的湖，然后吞没了小山和岛屿。左边的沼泽地和右边的山岭全部都轰然倒塌，大块大块的石头和泥土都纷纷落进了海水里。海水在门口处打着旋，飞溅的泡沫沾上阿斯兰的前腿。慢慢的，他们的眼前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水域。
这时，远方开始出现亮光。一道无力的光芒从地平线渐渐升起、变亮，最终淹没了星星的光芒。太阳升起来了。这时，迪格雷勋爵和波莉夫人对视了一下，了然于心。曾经，他们也在另一个世界里见过这样垂死挣扎的太阳。这样的太阳呈暗红色，通常会比正常情况下大三倍，甚至二十倍之多。阳光落在巨人身上，使得巨人的身体也变得红彤彤的；落在漫无边际的水域上，照得水面像鲜血般殷红。
再后来，月亮升起来了。它挂在靠近太阳的位置，在阳光的映射下也泛着红光。太阳看到月亮，便努力释放出巨大的火焰。这时的太阳，看上去更像是一只章鱼，伸着长长的触手试图把月亮握在手中。这样的景象的确非常奇怪，月亮看上去也好像真的被太阳拉住了一般，正在慢慢向太阳靠拢。十几秒钟之后，太阳那长长的火焰舔舐着月亮的边缘，它们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熊熊燃烧的大球。大块的火焰从里面掉下来，落进海里，顿时，水面上升腾起层层云雾。就在这个时候，沉默的阿斯兰终于再次开口了：“一切都结束吧！”
时间巨人将号角扔进大海里，随后他伸出几英里长的黑色手臂，猛然间抓住了太阳。他拿着太阳，就好像榨汁机榨橘子一样，狠狠地捏了下去。一瞬间，整个世界又变得漆黑一片了。
“至尊王彼得，关上门吧。”阿斯兰说道。
彼得冻得浑身发抖，他探出身子将门关上。这时，门外已经布满寒冰，顷刻之间，他放在门把上的手也已经冻得发紫。他笨拙地掏出金钥匙，终于锁上了门。
站在门里面向外望去，那种景象比任何时候都要奇怪。他们打量着四周，发现自己竟然置身于温暖的白天。他们的头顶上是蔚蓝的天空，他们的脚边是美丽的花朵，而阿斯兰，也正笑意融融地注视着他们。
突然，阿斯兰迅速转过身子，蹲了下去，用尾巴不断地抽打着自己的身体，然后猛地像离弦之箭一样窜了出去。
“来吧，大家跑起来吧！向更深处更高处跑吧！”阿斯兰回头喊道。可是，它的速度非常快，根本没有人能追得上。因此，大伙儿只能朝着它的方向走着前进。
“一切都完了。”至尊王说道，“纳尼亚已经被黑夜笼罩了。露茜，你还好吗？你在哭？阿斯兰在前面，我们大家也都在你身边呢。”
“彼得，别理我，让我哭一会儿吧。”露茜女王说道，“就连阿斯兰也不会劝我的。纳尼亚结束了，我们应该为它默哀，可我们也要想一想门外那些死去的纳尼亚人和野兽。”
“没错，我真希望纳尼亚还能继续存在。”吉尔说道，“我们的世界不会灭亡，纳尼亚也不该灭亡！”
“我看到阿斯兰创建了纳尼亚王国，”迪格雷勋爵说道，“但我想在我有生之年，我是不会看到它灭亡的。”
“爵士，”蒂莲说道，“让她们哭吧，你瞧，我母亲去世的时候，我也哭了呢。现在，除了纳尼亚，我一无所有了。这些并不是道德上的问题，不过，我觉得出于尊敬，我们还是应该为它哀悼一下。”
他们越走越远，离那些固执的小矮人们也越来越远。他们一边走，一边聊天，聊起古老的战争、古老的纳尼亚、古老的国王以及纳尼亚王国曾经美好的一切。
狗儿们仍旧跟在他们身后。有时候它们也会说几句，但是话并不多。它们前前后后不停地奔跑，一会儿闻闻这儿，一会儿闻闻那儿，弄得自己一个劲儿地打喷嚏。突然，它们闻到了一股特别的味道，于是变得异常激动起来。它们叫嚷道：“这味道是——哦，可能是我所说的——谁来闻闻看——这究竟是什么味道啊——挪开你的大鼻子，让别的狗来闻一闻。”
“狗儿们，你们闻到了什么？”至尊王问道。
“陛下，我们闻到了一个卡乐门人的味道。”好几只狗儿异口同声地说道。
“那就带我们去找他吧，”至尊王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应该对他表示友好的。”
狗儿们闻言，立刻窜了出去。只过了一会儿，它们便奔跑回来，大声叫嚷着说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那的确是个卡乐门士兵。纳尼亚的狗儿们非常认真，它们和普通的狗儿一样，无论什么事情，只要去做，就一定要做好。
由狗儿带路，大伙儿在小溪旁的一棵栗子树下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卡乐门士兵。这个士兵正是伊梅思。他看到他们，立刻站起身来，鞠躬并对至尊王说道：“虽然我并不知道你们是敌人还是朋友，不过，不管是哪一种，我都会欣然接受，因为有位诗人曾经说过：真挚的朋友对于一个人来说是最好的礼物，而值得尊敬的敌人则会是稍微次之的礼物。”
“先生，”至尊王说道，“我们之间应该不存在战争了。”
“请问，你是什么人呢？为什么会在这里？”吉尔问道。
“要是讲得时间很长，不如让我们先喝点儿水，然后再坐下来慢慢谈，怎么样？”狗儿们叫道，“我们累得气都上不来啦。”
“如果你们还像之前那样不停地到处乱跑，你们当然会觉得很累了。”尤斯塔斯说道。
于是，大伙儿都在草地上坐了下来。狗儿们在溪水里嬉戏，它们喝足了水，便也坐下来凑在一起。它们个个都坐得非常端正，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舌头耷拉在嘴边。只有珍宝，它还是站在一旁，将它的犄角在腹部来回地摩擦。
15﹒更高更深入
待大家都坐好了，伊梅思这才娓娓道来：“尊敬的国王们，漂亮的女士们，我的名字叫做伊梅思。我出生在大沙漠西边的塔什班城，我是‘泰坎’哈泮的第七代后裔。我和二十九个卡乐门士兵都是‘泰坎’利什达的手下，他带领我们进入了纳尼亚王国。最初听说要去纳尼亚的时候，我觉得非常开心，因为我曾经听过很多关于你们国家的事情，所以，我也很希望能有机会和你们在战场上交锋。
“可是，我们前往纳尼亚的时候，并不是以军队的方式，而是按照利什达的要求，都化装成了商人。要知道，这种打扮对于一个战士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耻辱。等到了纳尼亚，我才发现我们竟然参与了一起巨大的阴谋，这使我觉得非常沮丧和难过。最过分的是，我们竟然还要听命于一只猴子。那时它不断地说着塔什和阿斯兰是一体的鬼话，慢慢地，我觉得生活开始变得绝望。我从小时候就一直很信奉塔什神，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更加地了解塔什神，如果有机会的话，能亲眼见见那就更好了。但我却并不喜欢阿斯兰，甚至感到有些厌恶和憎恨。
“其实，你们也看到了。每天晚上，点起篝火之后，我们都会被召集到马厩前面。无尾猿从马厩里牵出一头四条腿的东西，那样的光线下，我们根本就看不清究竟是什么。它出来后，所有人都必须向它鞠躬致敬。可我却觉得利什达一定被那只无尾猿给骗了。那个四条腿的东西压根儿就是不是塔什或者其他什么神。然而，当我听到利什达和无尾猿说话的内容后，我才觉得事实并不是这样的。我察觉到利什达自己其实并不相信塔什的存在，如果他真的对塔什十分敬仰的话，那又怎么会开那样的玩笑呢？
“我意识到了这一点，因此非常生气。既然无尾猿和利什达这样不尊敬塔什，那真正的塔什为什么不来惩罚他们俩呢？虽然我心中有气，但我却什么都没说，只等着看这件事情最终会如何收场。昨天晚上，就像你们大家都看到的那样，无尾猿没办法把那四条腿的东西再牵给大家看，所以就编出了另一个谎言。那就是他们所谓的‘塔什兰’在里面，谁要是想见到塔什兰，就必须一个一个地到马厩里面去。我当然确信这又是一个骗局了。不过，后来当我看到那只猫走进马厩没多久，就又疯狂地窜出来时，我明白，那一定是真正的塔什到来了。
“他们那些蠢货，整天呼唤着塔什神，可是却那样的不尊敬塔什神，那塔什神肯定是要来惩罚他们的。其实，说实话，我心里也是非常恐惧的，但是我更敬仰塔什神的伟大。虽然塔什神有可能会杀了我，但我还是真的很想亲眼见见塔什神。我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害怕，主动要求进到马厩里面去。利什达开始时虽然也很不情愿，但看我一再坚持，所以最后只好让我进去了。
“我一踏进马厩，就立刻看到了这样的阳光，喏，就像你们大家现在看到的一样。这非常奇怪，马厩外面仍然是漆黑一团，可里面却艳阳高照。但我当时并没有时间赞叹，因为我差点儿就死掉了。想杀死我的竟然也是个卡乐门人，无奈之下，为了保命我只得和他搏斗起来。
“其实我一看到他的时候就什么都明白了。他一定是无尾猿和利什达安排在门后面的。他埋伏在那里，杀死走进门的那些纳尼亚野兽。我讨厌他，因为他也是这场骗局的参与者。他不尊重塔什神，所以我就把他杀掉，从门口扔出去了。
“后来我瞧了瞧四周，这里真是美丽极了。天空湛蓝，大地辽阔，就连空气里也飘着花香。诸神在上，我真觉得这里是个好地方，甚至我认为自己就在塔什的国土上呢。于是，我就开始在这片奇异的国土上来回游荡，看看能不能找到塔什神。
“我走了很多地方，有草地，有树林，终于，在两块大石头中间的狭长小路上，我碰到了一头非常非常大的狮子。它的身体像大象那么大，毛发是金黄色的，双眼炯炯有神，那时，它正在急速奔跑，速度简直快极了。它看上去比拉戈尔的火焰山还要可怕，但又比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还要完美。
“我倒在它的脚边，心里想着自己肯定必死无疑了。它一定会知道，我信奉的是塔什神而不是它。不过，我心里也是满足的，因为我终于见到了阿斯兰，这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就连蒂斯罗克，他也没见过阿斯兰呢。我等待着阿斯兰的惩罚，但事情的结果却令我意外。
“阿斯兰低下头，用舌头轻轻舔我的额头，说道：‘我的儿子，欢迎你。’
“‘抱歉，阿斯兰，’我回答道，‘其实我是塔什神的仆人，而不是你的儿子。’
“但它又说：‘亲爱的孩子，你曾经所做的一切，我都会看作是对我的忠诚和奉献’
“我真的感到非常惊讶，同时，也有了一些新的感悟。于是，我不再感到害怕了。我说：‘尊敬的阿斯兰，这么说来，无尾猿说你和塔什是合二为一的，是千真万确的吗？’
“阿斯兰听后，顿时大声咆哮起来，大地也随之猛然震动。但我并不害怕，因为那愤怒的吼叫并不是针对我的。接着，阿斯兰说道：‘事实上，这是完全错误的！我和塔什处在对立面，怎么可能合二为一呢？我之所以会说把你对他的忠诚和奉献同样看作是对我的，是因为我有一定的原则。那就是如果一个人只是卑鄙地奉承，我是绝然不会理会的；可如果他真的能说到做到，那就必定不是卑鄙的。因此，如果一个人非常信仰塔什，以塔什的名义起誓后，并能真正地信守誓言，做到真正的忠诚，那么我也会看作他是对我这样起誓的。如此，我还是会感谢他的。然而，如果有人打着我名义的幌子，实则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那样的话，虽然他嘴上说着信奉阿斯兰，可实际上他却是在为塔什效劳，那么接受他的，也就只有塔什了。孩子，你听明白了吗？’
“‘尊敬的阿斯兰，我明白了。’我回答道。不过，我还是坦诚地告诉阿斯兰，以前我都是一直在追寻塔什神的。
“‘亲爱的孩子，’阿斯兰说道，‘其实你并不知道，你这样执着于自己的信念，又能坚持这么久，其实你寻找的，正是我。任何人如果真心实意地想要找什么东西的话，他就一定会找到的。’
“后来，阿斯兰轻轻地对着我呼气，我发现我竟然不再发抖了。再后来，它说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现在我必须往更高更深的地方跑去。’说完，它就好像一阵金色的风暴一样，突然跑远了。
“国王们，女王们，你们知道吗？我觉得自己真是太幸福了，感觉浑身轻飘飘的，所以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在寻找它。这简直太令我惊奇了，它竟然叫我‘亲爱的’，唉，其实我不过是一条狗罢了——”
“嗨！这话说得，什么意思啊？”一只狗儿不满地说道。
“对不起，先生。”伊梅思解释道，“这只是我们卡乐门人的一种说话方式，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得了吧，反正我很不喜欢这种说话方式。”狗儿又说道。
“算了，其实他也没有什么恶意的。”另一条年纪较大的狗劝说道，“如果我们的小狗崽有做得不好的时候，我们不是也叫它们乖儿子吗？”
“那倒是，”那只狗儿继续说道，“或者叫乖女儿。”
“嗯，哈哈！”年纪大的狗儿说，“但你也要记住，这个词其实也并不是个好词儿。”
“大家快看！”吉尔突然说道。大伙儿循声望去，看到有一头四条腿的动物，正怯生生地向他们走来。它浑身银灰色，风度优雅。他们盯着它看了半天，才惊讶地说道：“哎呀，迷惑！”大家从来没有见过脱掉狮皮的迷惑，而且还是在大白天里，这下瞧过去，简直和以前完全不同啊。迷惑恢复了它原来的模样：美丽、优雅、毛色银灰，长着一张诚实而温和的长脸。任何人看到它，都会像现在的吉尔和露茜一样，跑过去紧紧抱住它，并亲吻它的鼻子，抚摸它的耳朵。
大伙儿围着迷惑，不停地追问它去哪儿了。迷惑回答说它是和其他的动物一起进门的，只是它不想让阿斯兰见到它披着狮皮的愚蠢模样，那一定会让它羞耻万分的。它觉得没脸见到大家，所以才想要远离他们，远离阿斯兰。然而，进门之后，其他的动物们都向西边跑掉了，迷惑低头吃了两口青草，一边吃，还一边自言自语道：“这是我有生以来吃过的最美味的青草了。”不过，迷惑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回来找大家了。
“如果我见到阿斯兰的话，”迷惑又接着说道，“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你要是真的见到阿斯兰，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纠结了，因为事情会很圆满的。”露茜女王说道。
阿斯兰出发前喊道“向更深处更高处跑吧！”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指的是向西方前进。于是，大伙儿便一起向西方前进。慢慢地，越来越多的动物加入了这支队伍。虽然数量在不断增多，但在宽阔的道路上，却并不显得拥挤。
此时应该还是早晨，空气中还弥漫着清新的味道。他们走一段路就会停下脚步，然后向四周望一望。一方面是因为景色太美，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觉得有些迷茫。
“彼得，”露茜女王说道，“你猜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猜不出来。”至尊王回答，“不过这里看着有点儿眼熟，让我想到了另一个地方，可能是我们很小的时候度假的地方吧，但我还是叫不出名字来。”
“那肯定是个愉快的假期。”尤斯塔斯说道，“我敢发誓，咱们的世界里肯定找不到这样美丽的地方。你们瞧，在咱们那儿的山岭中，会有这种蓝色吗？”
“难道，这里不是阿斯兰的国土吗？”蒂莲问道。
“应该不是。”吉尔说道，“阿斯兰的国土在世界东边之外的高山顶上，我在那里待过，完全不是这个样子啊。”
“我觉得，这里更像是纳尼亚的某个地方。”爱德蒙说，“你们看前面的山，再看看山后面的巨大冰川，像不像我们在纳尼亚经常见到的，在大瀑布后面耸立的群山？”
“是的，没错，的确是很像啊。”至尊王彼得说道，“只不过这些山看上去更大一些。”
“我觉得不像纳尼亚的群山，你们看那边。”露茜女王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南方。大伙儿停下脚步，都抬头望去。只听露茜女王继续说道：“你们看这些山，还有它后面的那座蓝色的大山，我觉得看上去更像是纳尼亚南部的边疆。”
“你说得对，像极了啊！简直是一模一样！”爱德蒙想了一会儿，突然大叫道，“那是皮尔峰！那是进入阿钦兰的关隘！这一切都很像啊！”
“对，但又不是完全相同，”露茜女王说道，“眼前这些山的颜色更丰富，而且看上去离我们更远些。相比之下，它们——更加——更加——唉，我不知道怎么说了。”
“看上去更加真实。”迪格雷勋爵补充道。
这时，老鹰千里眼突然张开翅膀，猛地朝天空飞去，它在空中翱翔盘旋了一圈之后，又落在了地上。
“尊敬的国王和女王，”老鹰大声禀报，“我们刚才只看到了一点点，我刚才飞上天去看了看，这里还有艾丁斯荒原、海狸大坝、大河，在东海之滨，还有凯尔帕拉维尔！纳尼亚并没有灭亡，这里就是纳尼亚啊！”
“啊？怎么可能？”至尊王彼得说道，“之前阿斯兰告诉我们这些年纪较大的人，它说我们永远都回不了纳尼亚了啊，我们怎么可能现在又在纳尼亚境内呢？”
“对啊，”尤斯塔斯说道，“我们都亲眼看到纳尼亚毁灭的时刻了，就连太阳都熄灭了啊。这怎么可能？”
“这里虽然像纳尼亚，可是根本就不一样。”露茜女王说道。
“老鹰说得没错，”迪格雷勋爵说道，“彼得，阿斯兰告诉你的那句话，是指你永远回不去脑子里所想的那个纳尼亚。可是，那并不是真正的纳尼亚。无论是开始还是灭亡，都只不过是这个真正的纳尼亚的影子或摹本。过去、将来，都是如此。就像英国和世界各国，也都只不过是阿斯兰世界里的某个东西的影子或摹本。露茜，不用难过，在那个曾经的纳尼亚王国中，所有重要的东西和可爱的动物，都已经从那扇门进入到这个真正的纳尼亚里了。你所谓的‘完全不同’是正确的，就好像某件东西和它的影子一样，虽然看上去相似，但是实质上却是不同的。这种感觉也好像是梦境和现实的区别。”他的声音洪亮而有力，使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为之动容，随后，他又压低声音补充道，“其实我想说的都在柏拉图的书里写到了，老天，你们在学校里都学了些什么啊？”说完，年纪稍大的几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他也是这么说的，甚至一字不差。不过在那个世界里，他的胡子是灰白色的，而不是金色的。至尊王知道大家为什么大笑，他并不在意，也跟着大家一起笑了起来。可是只过了一会儿，他们便收起了笑容。因为眼前的这一切太美妙了，面对着这样的幸福和神奇，他们实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说笑上。
这个崭新的纳尼亚王国，就如同他们之前尝到的那些奇异的果子一样，是很难用语言来描述的。如果非要说一说的话，那倒是可以做这样的一个类比。假如一个人待在一间房子里，而房间的窗户毗邻着美丽的海湾或者蜿蜒苍翠的溪谷，在窗户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面镜子，那么当这个人转身望向镜子时，他会发现，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看到的与真实存在的海湾和溪谷像是一模一样的，但是，这其中的不同他又无法具体描述出来。因为真实存在的实物会更加神奇，更加触动人的内心，就像他从未听过却又很想知道的故事一样。已经消失的纳尼亚和现在这个崭新的纳尼亚就存在这样的区别。新的纳尼亚是一个更加幽深的国度，这里的每块石头、每朵花、每片树叶，似乎都有着自己的故事。除非亲自去那里体验一下，否则再具体的描述都只是枉然。
这时，大家的心情都非常激动。珍宝蹬着前蹄，仰天长嘶，大叫着说：“啊——我终于到家了！没错！我现在终于知道了，这就是我要找的地方！我们之所以会喜欢老的纳尼亚，那只是因为它和这个新的纳尼亚看上去相似而已！嘻嘻，来吧，让我们继续向更高处更深处奔驰吧！”
珍宝抖着鬃毛，迈开蹄子便向前奔去。它跑得很快，那样的速度如果放在我们的世界里，必定转眼间就消失了踪影。然而，这时大家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看着珍宝奔驰远去，其他人也跟着跑了起来。令他们感到惊讶的是，他们很轻易地就追上了珍宝。不仅是人和狗儿跑得快，就连驴子迷惑和小矮人波金也都跑得很轻松。他们的速度都很快，强劲的风虽然打在脸上，却丝毫没有疼痛的感觉。一个个的乡村飞快地从眼前掠过，那感觉就好像坐在一辆高速飞驰的汽车里一样。他们越跑越快，但却都感觉不到冒汗、疲倦或者气喘吁吁。
16﹒与幻影世界告别
如果一个人在快速飞奔却又不觉得疲倦的话，那他应该也就不会想到其他的事情了，除非，这件事情特别奇怪，因而不得不引起他的注意。果然，这时，尤斯塔斯大喊道：“大家等一等！别着急！看看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尤斯塔斯试图停下脚步，他看到了大锅渊及其背后高耸冷峻的悬崖，他也看到了那个巨大的倾泻而下的瀑布。瀑布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亮光，忽而又像暗绿色的透明玻璃。瀑布的声音非常大，轰隆隆得震耳欲聋。
“尤斯塔斯，不要停！我们要往更高处和更深处前进！”老鹰呼喊着，拍动翅膀翱翔于天空之上。
“这些对于你来说倒是很容易啊。”尤斯塔斯说道。片刻之后，他也听到了珍宝的喊声：
“尤斯塔斯，不要停！往更高更深处前进吧！要时刻记着阿斯兰的话！”
大瀑布轰鸣着，珍宝的声音逐渐转小，突然，它向大锅渊里面跑去。其他人一瞧，也跟着过去了。迷惑记得它曾经进入到大锅渊里面的时候，那水有多么的冰冷刺骨，可是如今，水温适宜，还冒着泡沫，让人感到非常舒服。而且，他们还发现自己正在向大瀑布游去。
“哦，真的是疯了！”尤斯塔斯对爱德蒙说道。
“这样不是更好？”露茜说道，“其实你有没有发现，人就算想害怕，也办不到。不信你试试。”
“老天，还真的是这样呢。”尤斯塔斯试了试，然后说道。
珍宝第一个到达大瀑布下面，紧跟着它的是蒂莲，而吉尔是最后一个到达的，因此她看得最清楚。在大瀑布的水面上，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在稳稳上移，她知道，那正是珍宝。它看上去又像游泳又像攀登，不管怎样，它是在往上移动。瀑布的水冲在它的犄角上，分成了两股，七彩的溪流顺着它身体的两侧向下流去。蒂莲跟在珍宝的后面，他不断挥动着四肢，虽然看上去像游泳，但他却也在沿着瀑布逆流而上，那轻松的感觉就好像他会爬墙一样。
最好笑的是狗儿们，一路上，它们不停地来回跑动，现在仍然是气喘吁吁。好多狗儿挤在一起，扭动着身体向上爬去，那模样好笑极了。它们一边爬，一边吠叫，导致鼻子里嘴里全都是水，因此一个劲儿地打喷嚏。
吉尔还没完全看清楚这些，自己便也来到了大瀑布之中。这是一种绝无仅有的体验。在我们的世界里，一个人进入到瀑布之中，就算不被淹死，也会被撞得粉身碎骨。可是，在这个世界里，人却可以安然无恙。当一个人在瀑布上攀爬的时候，各种颜色的反光折射在他的身上，然后又折射在各种各样的石子上，看起来就好像在沿着七彩的柱子向上爬一样。他越爬越高，直至爬到最高点，即便是大喊出声，那也一定是因为激动和兴奋。最后，他来到通往山顶的苍翠弯道，之后就会到达大瀑布上方的平缓河流了。站在这里，背后是奔腾的瀑布，面前是平坦的河流，就好像一个游泳健将，逆流而上，最终到达终点一般，那种感觉奇妙极了。
不久之后，大伙儿都上了岸，他们的身上全都湿透了，可是心里却非常快活。在他们的眼前，是一个长长的河谷和巍峨耸立的雪山。雪山映衬着蓝天，似乎近在咫尺。
“继续前进吧！”珍宝大声叫道，于是，大伙儿再一次踏上了旅程。
他们跑出了纳尼亚，进入到了西部荒原。蒂莲、至尊王彼得和老鹰都没有来过这里，但迪格雷勋爵和波莉夫人倒并不陌生。“还记得这里吗？”他们说着，声音平稳而缓和。尽管他们跑得比箭还要快，但却丝毫感觉不到疲惫。
“啊，迪格雷勋爵，”蒂莲问道，“听说你们在纳尼亚创世当天来过这里，是真的吗？”
“没错，”迪格雷勋爵回答道，“而且我觉得似乎就是昨天的事情啊。”
“那你们也真的骑了一匹会飞的马吗？”蒂莲又问道。
“哈，是真的。”迪格雷勋爵说。
这时，狗儿们开始吠叫：“快一点儿！大家快一点儿！”
他们越跑越快，简直就像是在飞一样，甚至比老鹰还要快。他们穿过一个个弯曲的河谷，快速地上了群山的陡坡，又快速地从陡坡上下来。他们沿着河流，如同一艘艘快艇，时而渡河而过，时而又漂过高山上的湖泊。最后，他们来到一个长湖的尽头，那湖水湛蓝至极，像名贵的土耳其玉石。在这里，他们又看到了一座绿色的小山，小山的两侧非常陡峭。在小山的周围还有一道绿色的围墙。树枝从围墙里伸出来，交错叠加。树叶像银子，果实像金子。
“加油，继续前进！”珍宝大喊道。大家都没有退缩，而是继续向山麓冲去。随后，他们发现自己奔上了山顶，仿佛海水的浪头被一下子拦腰截断，或者撞击在大石头上一样。山坡虽然很陡，草地也很滑，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摔倒。只是在到达山顶的时候，他们渐渐放慢了脚步，因为他们看到一扇金色的大门。大家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试着将金门打开，如同他们当初看到那奇异的果子不知该不该吃一样，大家都说道：“该打开这扇金门吗？这样做好吗？”
就在这时，他们突然听到了响亮沉稳的号角声。那号角声似乎来自于围墙里的花园，随着号角声的响起，金门慢慢打开了。
蒂莲屏住呼吸，猜测着究竟谁会走出来。可是，他却看到一个令他完全感到意外的家伙。那是一只小小的、毛发柔顺光滑、会说话的老鼠。它的眼睛非常明亮，头上戴着一个圈，圈里插着一根红色的羽毛。它的左爪放在一把长剑上。走出门后，它标准地鞠了一躬，细声说道：“以阿斯兰的名义，欢迎大家，请继续向更高更深处前进吧。”
话音刚落，蒂莲就看到至尊王彼得、爱德蒙国王和露茜女王竟然一起跑过去，他们跪在地上，向老鼠致敬，齐声说道：“雷佩契普！”这个场面令蒂莲觉得非常惊奇，下意识地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他终于知道，原来这个老鼠就是纳尼亚的大英雄雷佩契普！想当年它曾经参加过伯龙纳大战，还和凯斯宾国王一起到天涯海角。蒂莲来不及想太多，突然感到自己被两只强有力的手臂紧紧抱住，还感到有胡子在扎自己的面颊。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孩子，觉得怎么样？是不是比我上次吻你时胡子长得更密了？”
蒂莲定睛一瞧，原来眼前的正是自己的父亲，仁慈善良的厄莲国王。不过，他看上去既不是曾经作战受伤、脸色苍白的模样，也不是晚年白发苍苍的模样，此刻，在蒂莲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年轻开心的父亲。这是他儿时记忆中父亲的模样。那个时候，蒂莲还是个孩子，在夏天黄昏时，他在凯尔帕拉维尔的花园中和父亲做游戏，同时记起的，还有他常吃的牛奶面包的味道。一瞬间，那种曾经熟悉的感觉又都涌进了蒂莲的脑海之中。
珍宝见状，心中想道：“还是让他们多说一会儿话吧。我等会儿再向厄莲国王致敬。我仍然记得小时候，他还给过我许多美味的苹果呢。”但很快，它的注意力就转移了。因为这时，一匹强壮有力、高贵优雅的马儿从大门里走了出来。珍宝瞧见如此美丽的马儿，也不免觉得惭愧起来。这匹马儿长着翅膀，它瞧了迪格雷勋爵和波莉夫人一会儿，突然兴奋地大喊道：“啊！表兄！”而勋爵和夫人也同时大叫起来：“飞羽！哦！善良的老飞羽！真的是你！”说完，两人便跑过去，热情地亲吻起它来。
在老鼠的再次催促下，大伙儿都穿过大门，走了进去。花园里飘着芳香，他们穿过透着斑驳阳光的树荫，走上了点缀着百花的柔软草皮。所有人都感到非常惊奇，因为走进来之后，他们才发现花园里面要远比从外面看起来大。只是现在这个时间，不断有人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让他们根本没时间考虑其他的事情。
聚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几乎纳尼亚历史上的人物都在这里，他们有猫头鹰格里姆费瑟、沼泽怪普德格伦、瑞廉国王和他的母亲、瑞廉国王的父亲凯斯宾国王。在凯斯宾国王旁边站着的，是德林尼安勋爵和伯尼勋爵、小矮人特鲁普金、猎户特鲁夫尔、獾、人头马格伦斯通姆，以及在拯救纳尼亚的战斗中出现的上百个英雄。从另一个方向也走来了一些人，他们是阿钦兰的科奥国王和伦恩国王、他的王后阿拉维斯、他的同胞兄弟科林王子、战马布里和母马赫温。接下来，令蒂莲感到更加意外的是，竟然还有上古时期的两头善良的海狸以及羊怪图姆纳斯。这些人相互问候，相互握手、拥抱、亲吻，古老的笑话再一次被讲起（你绝对想不到一个远古的笑话听起来有多么有趣，尤其是当那个笑话被搁置了五六百年又被重新提起的时候）。
随后，大家都慢慢地向果园中心走去。在果园里，有一只长生鸟坐在树上，俯视着来人。树下有两个宝座，分别坐着伟大的国王和美丽的王后。他们正是纳尼亚和阿钦兰古代国王的祖先，法兰克国王和海伦王后。因此，所有人见到国王和王后都立刻跪下行礼，蒂莲他们也不例外。国王和王后看上去非常年轻，以至于让蒂莲觉得他们就是亚当和夏娃一样。
由于计时方式的不同，也许，大约过了半个钟头之后，露茜女王和她在纳尼亚的老朋友，也就是羊怪图姆纳斯站在了一起。她们越过花园的墙头，俯瞰到了整个纳尼亚。此刻的感觉和以往都不同，当站在高处向远方眺望时，所有的山峰都比想象中要大得多。山峰挨着悬崖陡然下沉几千英尺，在最下面，树木看上去只有盐粒那么大。
露茜女王转过身，靠在墙上，望着花园。她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这儿的花园和那儿的马厩是一样的道理，里面要比外面大很多。”
“那是当然啦，亲爱的露茜。”图姆纳斯说道，“你越是向高处深处走去，你就越会发现所有的东西都会越来越大。花园里当然也就比外面大啦。”
露茜再一次环顾四周，仔细打量起花园来，她觉得这似乎并不是个花园，反倒像是个真正的世界。在这里，有江河流水、树木森林，还有崇山峻岭。然而所有的一切，竟然都是那样的熟悉。
“我知道了，”露茜说道，“其实，这里还是纳尼亚，只不过比下面的纳尼亚更加真实美丽，就好像马厩里面的世界比马厩外面更加美丽一样。世界在世界之中，纳尼亚中还有纳尼亚——”
“你说得很对，”图姆纳斯说，“就像一个洋葱，从里到外，每一层都会比前一层大。”
露茜左看看，右看看，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只要她盯着一个东西看，无论这个东西是什么，有多远，在她盯住一会儿之后，都会变得像在用望远镜看一样的清晰。她看到了南方大沙漠的全貌，也看到了更远处的塔什班城。向东边望去，她又能看到坐落在海滨之处的凯尔帕拉维尔，看见她自己房间的窗户。再向远方望去，她又看见了很多岛屿。那些岛屿一个挨着一个，一直通向天的尽头。而在天涯的尽头，便是阿斯兰的国土。眼前的一切非常清晰，连绵不断的大山脉环绕着整个世界，而她刚才所看到的那些崇山峻岭只不过是这些大山脉的一部分。同时，这些山岭又仿佛近在咫尺。再向左边望去，露茜又看到了连绵不绝的云彩，云彩色彩鲜明，与他们之间隔着一条沟。然而，当她仔细辨别的时候，才发现那些根本不是云彩，而是一片实实在在的陆地。就这样，露茜看到了很多地方，她把眼睛盯在某个地方上，然后大叫起来：“彼得！爱德蒙！你们快来看！”至尊王和爱德蒙闻言立刻跑过来，此时，他们的眼睛也和露茜一样，能够看清楚很远的地方了。
“啊！”至尊王叫道，“我看到英国了！我看到柯克教授在乡下的老房子了，就是这间房子！我们所遇到的一切都是从那儿开始的！”
“老天！它还在！我还以为它已经被拆掉了呢！”爱德蒙说道。
“屋子早都没有了，”图姆纳斯说道，“那英国里面的英国，就像现在真正的纳尼亚一样，你们现在看到的是真正的英国！在那个英国里面，所有的东西都保留着原样。”
接着，他们把视线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突然间，彼得、爱德蒙和露茜都不约而同地流露出惊讶的神色。他们看到了自己的父母，这让他们忍不住叫出了声。他们伸出双手不停挥动，而父母也隔着宽大的溪谷挥手与他们回应，这种感觉就如同一个人坐船到了码头，然后看到有人在甲板上迎接他一样。
“我们该怎么做才能到他们身边呢？”露茜问道。
“这不难。”图姆纳斯说道，“那里和这里，都是真正的国家，都在阿斯兰的山岭上。只要我们沿着山脊一直往前走，直到它们相接的地方——哎呀——快听，法兰克国王的号角，我们现在必须向上走了。”
不久之后，他们又聚在了一起。庞大的队伍一起向着更高的山岭走去。这些山岭上没有积雪，只有森林树木、苍翠的山坡、芳香的果园和壮观的瀑布，它们一个连一个，连绵不绝地通往高处。只是，他们所走的道路却越变越窄，道路两旁各有一条深谷，而深谷的另一边，便是真正的英国。
眼前的光芒越来越强烈，露茜看到很多个彩色的悬崖峭壁重叠交错，好似巨人的磴道。接着，她看到了阿斯兰。阿斯兰正在悬崖峭壁间往下冲去，所到之处就好似一道金色的瀑布。露茜看呆了，脑中一片空白。
在阿斯兰的呼唤下，迷惑走了过去。它看上去是那样的虚弱和愚蠢。它站在阿斯兰身边，就好像一只站在圣·贝尔纳身边的小猫。阿斯兰低下脑袋，低声在迷惑耳边说了些什么，接着，迷惑的长耳朵就耷拉了下来。不过，阿斯兰又说了些什么之后，迷惑的耳朵又竖了起来。大家都不知道阿斯兰和迷惑究竟说了些什么。这时，只见阿斯兰抬起头，面向大家说道：“看来你们大家还是没有我所期望的那样快乐啊！”
“阿斯兰，”露茜说道，“我们真的很担心你要送我们走，以前也有好几次你都要把我们送回我们的世界中去。”
“不用担心，亲爱的露茜，”阿斯兰说道，“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吗？”
大伙儿听完这句话，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内心中也升腾出一种难以抑制的向往来。
“那时，火车的确发生了意外。”阿斯兰低语道，“你们和父母都死了，用你们的话说，就是你们都到影子国土里去了。现在，学期结束，假期开始了。而你们，我亲爱的孩子们，早晨来临了，你们也该从梦中醒来了。”
阿斯兰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不再像以往那样威严，不过，在他说完这些话后，还是发生了一些难以用语言描述的事情。而这，也就是所有故事的结局。我们只能说：从此之后，大家都过着快乐幸福的生活。然而对于他们，真正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他们在两个世界里的所有奇遇，都只不过是一本书的封面和扉页。如今，他们把这个故事开了个头。不过，虽然世界上并没有人读过这个故事，但这个故事却依然存在，并且会越来越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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