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稳的在大厅内来回踱步,看到两名侍卫踏着稳健的步子过来,连忙迎上去,侍卫见我弯腰恭敬道:“姑娘,卑职奉太子之命来接姑娘,姑娘请!”说着伸出一手给我让道。
我站在原地犹豫不决,凤南风说过会来接我,擅自跟他们走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见我犹疑,两名侍卫交换一个眼神,其中一名从腰间拿出什么,摊手举在我眼前,仍是恭敬道:“殿下说姑娘看到此物便会跟我们走了。”
仔细看去,是凤南风的“风”字玉佩,接过来拿在手中,熟悉的温润触感,应该假不了。点点头,便跟他们离去。
走不久便听到丝竹之声,前方灯火通明,大红灯笼挂亮了整条走道,乐声应该就是从那里传出,一片祥和气氛,还好,应该没发生什么事,我提提精神,加快步伐。
愈走进,乐声愈大,隐隐听到好似女子在唱歌,大殿外侍卫挺立如松,一动不动,宫女们却是拿着碗盘络绎不绝。跟在两名侍卫后面,也无人查问,很顺利走进大厅。
厅中人两排相对而坐,最前方三个位置,中间坐的老者,头戴银色发冠,虽说年岁已长,仍是器宇轩昂,正是那日参加凤南风婚礼的凤王,左边是凤南风,右边,竟是几天前刚刚分别的天星老人。
只是此时所有人都被中间盈盈浅唱的女子夺去眼球,没注意到我进门。柳墨依仍是一身青纱,身姿更显轻盈,端坐在大厅中央,黑发如墨,随着青色纱衣安然躺在腰后。
我低头慢慢移动脚步到大厅左侧,再抬头看柳墨依时已是怔住。今夜她妆容精致,面若桃花,青目含情,红唇微动,双手抚琴,轻柔音符随着十指拨动而出,歌声宛如天籁,如唱如吟,不由令人痴醉。
绿纱裙白羽扇
珍珠帘开明月满
长驱赤火入珠帘
无穷大漠似雾非雾似烟非烟
静夜思驱不散
风声细碎烛影乱
相思浓时心转淡
一天青辉浮光照入水晶链
意绵绵心有相思弦
指纤纤衷曲复牵连
从来良宵短只恨青丝长
青丝长多牵伴坐看月中天
一曲终了,眼前女子似乎还未从愁思中摆脱出来,忧郁看着前方,眼神涣散。我都被这样的哀愁感动,柳墨依,恐怕也是个苦情女子,若不是感受过嗜骨情思,可能唱出这般动人的曲调?从来良宵短,只恨情丝长……
只是,如此深切的情意,莫非当事人便在场?否则柳墨依身为宰相,何必在此唱这样一曲表露哀思?
环顾四周,众人似是还未反应过来,只有凤南风在朝我使眼色,让我过去,会是他么?记得凤云羽说过柳墨依青睐于他,而婚礼那日也是柳墨依消失凤南风才再出现……想到这里,心里像塞了一团海绵般透不过气来。
闷闷地走向凤南风,瞥见柳墨依优雅起身,行了一个礼,凤王连连鼓掌,下坐的官员们也跟着掌声不断,赞声四起。
离凤南风愈近,他站起身,拉过我的手,扶我在他旁边坐下,心里纳闷,不用跟凤王行礼么?但是感觉到凤王和天星老人的视线都在我身上,不敢抬眼,顺着凤南风的意思坐下,以免失了礼数。
只听右上方的凤王清了清嗓子,笑道:“柳丞相好才艺,赏!”
抬头见柳墨依再行一礼,柔声道:“谢王上!”随即起身,抱着琴施然离去。
凤南风这才对着我一笑,拉我起来,转身面向凤王,“父王,这便是跟你说过的女子。”
“民女参见王上,王上万岁!”我连忙低头跪下,上次好像听过群臣这样参拜,应该不会有错了。
前方的凤王却没了动静,所有人也都安静下来,感觉到无数目光正打量着我,手心不由渗出冷汗,暗悔不该跟凤南风来这里,在这里我该以何身份自处?
“平身。”
终是听到这两个字,我起身随凤南风坐下,厅内又热闹起来,仍是能感觉到几道目光在我身上,右下方的凤南翼和凤云羽,一个神态自若的小口饮酒,一个正让旁边的美姬喂着吃菜,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
我倾身凑在凤南风耳边,轻声道:“小心凤南翼。”
凤南风看着我微笑点头,拍拍我被他握住的手,示意我放心。
丝竹声再起,数十名舞女踩着轻快的步子进殿,殿内瞬时热闹起来,转首看见柳墨依回来,站在天星老人身边说了几句什么,两人便一同离去。
一连串的歌舞表演,接着大臣们开始纷纷敬酒,坐在凤南风身边,却也没个身份,想想都很尴尬,跟凤南风说出去走走,凤南风点头,嘱我不要走太远。
出殿果然舒服许多,远离喧嚣之声,空气都清明几分。过来时还看宫殿附近都是侍卫,这会反倒没有了。本想只在后殿走道上透透气,哪知没坐一会,便听到女子哭泣的声音,声嘶力竭,悲不可言……
脚步不由自主朝着哭声的方向走去,前方好像是一片花园,几颗大树在月光下投出暗影,树下两个人的身影模模糊糊,轻轻踏着步子,再近一些,才隐约听到两人的对话。
女子的声音哀婉,啜泣着一句又一句,“为何不可能?为何不可能?”
男子不答话,只是背过身去,那一头银发太过醒目,月光下散发淡淡光晕,居然是天星老人,那正在哭泣的女子,柳墨依?
“师傅,墨依不该如此,可是我见过,七岁那年我就见过……”女子突然激动起来,听这声音,这话语,果然是柳墨依,只是难免好奇,一直以为她是坚强能干的女子,竟也会对着人哭诉么……
天星老人突然转身,说了一句什么,被夜风吹散,听不清明,却让柳墨依更加激动,声音也随之尖锐,哽咽着质问:“那为何……为何玄落可以?玄落哪里好,让师傅另眼相看,师傅你说我便改……”
未待说完,天星老人甩手一耳光,柳墨依飞出几丈远,跌在地上半晌才有动静,天星老人没再说话,翻身离去……
看着趴在地上哭声愈重的柳墨依,我的心绪零乱纠结,柳墨依爱上的人,是自己的师傅么?可是怎会是那样一位老人……而且,为何会提到我?因为每次天星老人对我的“破例”?
还未想明白,突然发现除了柳墨依的啜泣,四周安静得诡异,莫不是大殿发生什么事?
顾不上柳墨依如何,按原路急步返回大殿,未走多远便看见大殿前前后后被大批凤军围得水泄不通,真是有兵变!
不行,不能过去,只会添麻烦而已,凤南风让我放心,应该是已有准备。可事情由不得我不想,未来得及转身,身后突地跃出两名侍卫将我押住,任我如何反抗都挣脱不了半分,只能由着他们将我驾到大厅。
厅内众人跪了一地,匍匐着身子头都不敢抬,瑟瑟发抖。
凤南翼手持长剑,直直指向凤南风,凤云羽仍是坐在原位上,看着两人得意笑着,凤王坐在主位,一动不动,神色难辨。
“父王,今日怪不得儿臣,是你太过偏袒,儿臣一定得讨个说法!”凤南翼不甘心地瞪着凤王,往日自信满满,傲然睥睨的笑容早已不在:“自从他回皇宫,你可曾正眼瞧过我?不过是个野种,凭什么做皇子,凭什么得到那么多宠爱?这些也就罢了,两年前明明是他为了那个黑眸妖孽屠我三万六千八百凤军,父王不责怪便罢,居然为了封锁消息不惜杀掉当日在场所有凤军,五万!整整五万凤军,就为他一人而亡!”
凤南翼越说越激动,涨红了颈脖,身形都有些不稳,踉跄着逼近凤南风。凤南风嘴角挂着浅笑,不屑睨着他,也不反驳,任由他说着。
“还有云羽,当初是他抢了云羽的心上人又弃之不顾,好好一个女子含愤自尽,他呢?就为那个妖孽砍去云羽双臂,把云羽打成重伤害得他武功全废,你连责骂都没有,还骗他那都是黑眸妖孽所为,甚至欺骗世人,说什么诛杀妖孽全是他的功劳?反倒把我贬到紫凝边界受苦……他是你儿子,难道我不是?我还是王后……”
凤王终是再坐不住,执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你一而再再二三的陷害南风,寡人一再纵容,如今倒都是寡人的不是。当日若不是你狠心想杀南风,我也不会如此,五万凤军算什么,这天下只属他一人,你想都不要想!”
“哈哈,这天下只属他一人!”凤南翼大笑着,突然将剑指向我,“如今他记起一切,这天下恐怕是只属这妖孽!”决然盯着我,冰眸里的雪花好似永远不会停,又转首看向凤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是被妖孽迷了心智,害的母后抑郁而终!”说着又阴鸷看着凤南风,嘴角带上一丝嘲笑:“还有他,就是那妖孽所出,他的眼睛,瞒得了天下人,瞒不了我!”
听到这话,凤南风面色一冷,身形微动,转眼已到凤南翼身侧,举手一掌,凤南翼手中的长剑掉下,吐出一口血。
两名侍卫见状连忙放下我跪在地上,凤南风揽我过,鄙夷看着凤南翼:“我本不想动你,是你自己不知死活,妖孽?再听你说一次便削你一块肉,让你尝尝何为嗜骨之痛!”
凤南翼稳住身形,一手按在胸口,像是在压制疼痛,一手擦去嘴边留下的鲜血,愤懑指向我:“妖孽!她是妖孽,你娘也是妖孽,惑乱……”
话未出口,凤南风的长笛在凤南翼的周身游走一圈,凤南翼一声惨叫,跌倒在地上,血淋淋的三块肉分别从手臂,胸前,大腿掉下,惊出我一身冷汗,赶紧闭上双眼。
以为凤南风只是说说而已,竟会真的如此,毕竟是亲兄弟,何必如此相残?我用力拉拉凤南风的袖角,凤王也在此时出声,略有责怪道:“南风!”
慢慢睁开眼,避开凤南翼,见凤南风转过头,不理凤王,凤王无奈道:“你早知今日南翼会如此,他的一众党羽已被你除去,他,毕竟是你哥哥……”
“那他可曾当我是弟弟?”凤南风冷声打断凤王的话,随即抬眼看向凤云羽:“还有你,以前那些事就不与你计较,休要再找落儿麻烦,快点带着你的殿下滚!”
凤云羽坐在那里,早已是脸色煞白,此时听到凤南风的话,马上站起身却看着呻吟不止的凤南翼不知该如何,凤王面露一丝悲痛,招了招手,便有两名侍卫上前,将凤南翼抬出去,凤云羽紧随其后……
“你们都退下吧。”凤王疲倦地挥挥手,跪在地上的大臣宫女们纷纷起身散去,大厅瞬间只闻脚步声,凤南风也握住我的手,带我离去,背后传来凤王略显苍老的声音:“南风,你真要如此?”
“不用你管!”凤南风停下脚步,丢下这么一句,又拉着我离开,好似听到凤王无奈的叹息……
殿外大军不知何时散去,树影婆娑,星光寂寥,如无数个平凡静谧的夜晚一般,好似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一场兵变,就这样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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