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凌霜踏入殿前的时候，恍恍惚惚看到了许多年前的自己，看到了那煲了汤，不畏严寒地等在殿门口，等着阳成穆忙完正事，好去与他相会的自己。
凌霜眨了眨眼，只是冷漠地哼笑了声，忽然觉得，来到此处，怀念的并非是故人，而只是青春已逝的自己。
她顿下步子，等待着那些大臣慌慌忙忙地先行进去向阳成穆报备，不久后，便有一位侍从出来宣人。
“请几个大人上殿……”侍从的声音有些虚，他不敢抬眼看凌霜，也叫不出凌霜的名字。
凌霜却没有与他多说什么，只带了几个人，便上了殿。
此时，大臣已经分居两侧站在了大殿上，他们都将视线投向正徐徐向内而入的凌霜，老气横秋的脸上各有不同的表情，眼睛里也透着些狡黠的神色。
这些人，这种氛围，倒还真是一点没变，仍旧与她在当成王后时的面誉背毁一个样子。
她走了几步，停在了大殿中央，昂首看向了正凝视她的那个男人。
而他，外貌上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还是那么俊美。一身锦绣王袍，珠链顶冠，仍是她初见时，让她怦然心动的样子。
今日的阳成穆不同去帝都时的样子，在成国，他毫无疑问是王尊。他高高在上，威严地坐在王座上，他俯视着所有人。
在他的眼里，看不到半点的温柔，有的，只有那深谙权术的冷漠。
若说是改变，大概只有这一点最为明显，在她离开后，他便再也不需要对什么人装作柔情了，他只需要稳住他的王位，然后给予帝王的宝座。
“是你要见孤王？”阳成穆先行开口，声音有些清冷，却透着一丝探究的意味。他悄然打量了下眼前的女子，身形瘦小，带着一个美艳的黑凤面具，却遮了全脸，只露出一双清澈上扬的双眸，只是那眸底的色泽，却并非他所熟悉的那样。然而，由她带入殿中的那股寒意，却又让他不得不猜想……
“霜儿……”莫名地，阳成穆轻喃了一声。
这声轻喃，顿时引起了子义的警戒。
“白安。我叫白安。”这时，凌霜忽然开口压盖住了阳成穆的声音，“归云堂的二少主。”
阳成穆打住了声音，唇角若有似无扬动一丝没有任何感情的弧度，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白安。”
“那么，白安少主，特意书信孤王，意欲何为？”
凌霜凝视上面的阳成穆，伸开双手，轻轻向后摆动示意。
众臣顿时明白，凌霜是让成王屏退左右，不让他们参与这次的谈话，大家面面相觑，都摆出了一幅盛怒之相。
当然，也只是摆出一幅盛怒之相，而已。
阳成穆当然也明白凌霜的意思，顺势将右手指尖轻轻向外动了下，示意所有人退下。
“陛下——！”子义还想争取，可当他对上了阳成穆一瞬间冷漠的视线后，也不该再多说什么，只得带着人先行离开了宫殿。
在大臣们离开后，归云堂的手下也随之离开，很快，殿里就只剩下了阳成穆与越凌霜二人。
阳成穆也不再坐在上面，轻甩长袖，负手缓缓走下王座，来到了凌霜的面前，直视着她的那双清亮的眼眸。
“你……究竟是谁？”阳成穆开口，视线依旧留在她的脸上，似乎想看透这面具后的人儿。
看着看着，他忍不住扬起指尖，似是想要摘下眼前人的面具。
奈何指尖尚未碰到分毫，他的手腕却突然被凌霜一把抓住，那一霎，寒意渗透肌骨，似乎流入了他的血液。
阳成穆眼睫微动，眼中有多了一缕幽光。
“白安相貌丑陋，还是不要玷污了成王的眼。”凌霜将阳成穆的手拿开，冷冷说道，“白安，只是来向成王讨个合作。”
“白泽书……吗？”阳成穆先行开口，他仍旧凝视着凌霜，仿佛是在观察着在他提到那三个字后，眼前人的反应。
然而，眼前的她，却连眼睛都不曾眨动一下，只是淡漠地看着他，低声说道：“那种东西，归云堂并不需要。归云堂要的是……”凌霜走到阳成穆眼前，“诸侯王的一席之地。”
阳成穆右眉突然一动，“什么意思？”
“如今龙域六国，看起来平稳不变，实际上是在暗潮涌动，总有一日会有一个契机形成乱世之局，也许是天子驾崩，也许是某国的某个动荡……但是若等到那时候，成国想必非常被动。成王应该是想要做主动的那一方，可是又担心攻彼之时，祁国会趁势对成国造成致命的打击。”
“看来，归云堂已经有了什么打算。”
凌霜低声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弯身铺在地上，指尖撩过了几个国。
“这其中，成王该是早有想要下手夺下的人。归云堂无力与一国之力而战，但可以阻挡祁国与成国交战，成王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拿下自己想要的地盘，彼时，六国必将大乱，一旦形成乱事，成王可以吞下的，可就不止一个国了。”
阳成穆视线落在了那张地图上，他似乎是在认真的思考着凌霜的话。
“归云堂，是想与孤王结盟？”
“与强国结盟，这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吗？”
“如果孤王打下了一国之地，那么归云堂又想要写什么？”
“替代诸侯王，成为成王公开的盟友，并与成王一起瓜分天下。”凌霜一字一定地说道，眼神撩过一丝慧黠。
阳成穆暂时沉默了，他垂下眸深思片刻，突然莞尔一笑，“请白安少主在成国居住一夜，孤王明日给归云堂答复，可好？”
凌霜稍颔首，倾身，“愿听成王安排。”
闻言，阳成穆露出了一丝淡笑，可是视线却并没落在那张地图上，而是始终凝视着眼前人的脸，俊美的脸上，透着一抹不会被任何人察觉的复杂的情感。
殿外，正在偷听的子义脸色顿时一变，听到里面的人渐渐往外走出，他便迅速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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