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是那种特有优越感的回答,“飞机照。”
我有点诧异,也有点眼红,我笑着说,“你小子可以啊,都玩儿飞机了?”
他却似乎很认真的说,“哎,跟你说,你也回头试试,飞机那开着,感觉可比汽车牛逼多了。”
我也笑着说,“那是,不用等红灯呗。你丫是不是在家做惯了贴通行证的官车,到这儿来一下子不习惯,所以弄个飞机开啊?”
在天天家住的当晚,我躺在床上望着房顶羡慕了很久。我的确是个容易嫉妒和眼红的人。当一个比你只大一岁,和你小时候相互看着,相互欺负着,相互被父母比较着长大的人,数年不见之后在你面前衣着光鲜地出现,我不知道有几个人能真正地像老夫子所说的标准,:“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君子穷就穷了,小人一穷就泛坏水儿)”去做个正人君子。 至少,按孔圣贤的判断,我这厮绝对是小人。我望着房顶,在自卑和图强的情绪里翻腾了很久。我开始有点自责,为什么,我这一辈子总要跟在别人屁股后面瞻仰余晖?就算是我没有他那般良好的出身,也没有那么多唾手可得的社会关系。可是,为什么差距就会这么的大?
洋房,好车,漂亮媳妇,玩儿飞机 vs 租来的阁楼陋室,交通基本靠走,平庸无志之男友,看人玩儿飞机眼红
其实算起来,我们起跑线之间的差距,只有微不足道的一年。我又忿忿地想,妈的,可是从小我就比他跑得快啊?!
第二天,我问清楚乘车的路线,自己背着干粮和水去了纽约城。表面上,我不想给他们添过多的麻烦。我想,当时在这里面,一定包含着不少情绪。而这种情绪,我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想明白了。
纽约很大。感觉比伦敦大了很多。只是,城市虽大,但是迷路怕是很困难。就算你找不到东西南北,只要你会数数也行,数字就是街名,这恐怕就是典型的美国作风吧。不过,即使是没有迷路的风险,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下意识感到十分慌乱。高大的摩天大楼,似乎遮住了整个天空,永远是车水马龙喧哗熙嚷的街道,似乎到了深夜都不会休息一下。我搭地铁,坐公交,美国口音让我的听力下降了不少。而词汇发音和习惯用法的不同,让人轻而易举就分辨出我只是个外来客。
“你从英格兰来?”美国人果然如传闻一般,比英国人热情开放很多。
对于这个遇到无数次的问话,我始终有点无所适从,“我,我来自中国。”
我想,这似乎是个标准答案吧。不过,感觉上有些像在国内的时候,我在上海的同事开始时总是问我,“你是那里人啊?”我一样有些犹豫,是该回答我出生成长的城市,还是户口本上那个我从未去过的祖籍?
我到底从哪里来,其实并非很重要。问题是,这世界居然如此之大,而我却该往何处去?
我看着远处,无数次电影里图片上看到过的女神像,心里一阵阵澎湃汹涌。我似乎是像发誓一样想着,上天啊,让我多些荣华富贵吧,如果我有朝一日能比我爹都要光鲜,那么,那么……如果和他一样妻离子散?……
我强行的阻止了自己下意识的胡思乱想。而心里那个模糊的肯定,让我一瞬间的确感到了羞愧。后来,我又给自己的这一恶念找了一个“理由”,人性都是本恶的,关键是后天的教育可以阻止这种原罪。做个好人,还是做个坏人,取决于后天经受怎样的教育。我觉得,我受过的教育,是正确的,积极的。于是,我又很可笑的开始满意自己。
好像那天之后就是周末。天天当然是牛逼异常的去学怎样开飞机。我那时取笑他,“要是咱到时候真和美帝打起来了,你这现成的一911后备啊。”天天得意的笑着回我,“那是。你说咱到时候往哪儿撞啊?克莱斯勒?”我想都没想就说,“自由女神!”没错,就是自由女神。虽然拉不了很多陪葬,但是,自由女神要是塌了,美国,还会是那个美国吗?
记得当初911后,我曾和大学的美国外教聊起过类似的话题。我曾经戏谑的问过那个老美,若是自由女神和世贸,美国人会选哪个?当时,他的回答是从人道上讲,如果在世贸的人远远大于女神,自然是救人。如果人数一样呢?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说他不敢想像。不过,他说,在人的心中,精神和信仰往往比很多事都重要的多。
精神和信仰 vs 物质
马克思主义哲学观中,都说物质文明决定上层建筑,似乎是必须要温饱了才能去建起良好的内心崇拜和图腾。我在当时的那几年中,对这一说法异常信服。我不认为一个人在衣食无落的情况下,还非要自我进行精神上的约束。那纯粹是扯淡,生存永远是第一要素。所以,我也一直对孔子上面提到过的那句话“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表示相当的抵触。我认为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非常典型吃饱了撑的。因为他自己其实就说过可以用来驳斥这话的另一句话,“贫而无怨,难;富而不骄,易。”所以,他老人家后来就又提倡,做人最好的一种境界是,“贫而乐,富而好礼。”这一精神水平,当然远比他学生子贡的那种,“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仙了又不知道多少。俺很穷,but俺不但不逢迎俺还穷的特别快乐。(穷开心?原来是种赞扬的话?)
不过,那时的我,想当然的认为,孔子说的那种“君子”其实就是他意识里幻化出的一个精神产物,他把“君子”在他的意识中完美化,然后,传播给大众,让大众们把这个偶像当作效仿和追求的榜样,这种人不但有着强烈的忠孝之心,更重要的是还能安贫乐道。一个人如果能够安贫乐道,那么一定是无欲无求(除了精神文明建设上),这世上没有欲望的人如果多了,想必能达到一定的阶级统治目的,所以,后来孔孟才被统治阶级看上,尊为王道。在我的眼中,所谓的王道,就是“王”用来“王”天下的方法。
所以,这世上根本没有真正的君子存在。即使是我们所谓的生活中的所谓君子,也不过是一群吃饱了饭,朝着“被上层领导完美统治”而前进的sb人们。
所以,有了个这样的思想标准。那时的我,已经不屑于在他人眼中到底是“君子”还是“小人”了。尤其是从这次回国后开始,我越来越在心中,用这些彻头彻尾的谬论,来为每当自己良心和行为抵触到无法调和时,进行开脱。我可不想一辈子被人“王”,最好,我能够“王”他人。在物质文明没有满足前,我可以安心而合理的作个小人。就算是满足了物质文明,我不愿作个sb被统治的完美典型,所以,就算自己“王”不了,我也仍可以接着做我的堂堂正正真小人。
不过,当我远眺着圣洁的女神像时。上述的念头似乎有些动摇。
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相貌过于圣洁,或是她身上背负的使命含义过于崇高。我开始不知为什么觉得,若是当人内心仅仅充斥了物质时,似乎很难坦荡和快乐起来。老夫子的另一句话大概便是说我,“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我很羡慕这些美国人,不,准确的说,我很羡慕这些心中藏着自由女神主意的美国人。
我也有些不必要的为自己的民族杞人忧天,我们的对手,竟是一个崇尚这种精神的民族。
手中有刀,心中有刀,像不像日本?手中无刀,心中有刀,似乎是我们。而美利坚呢?手中无刀,心中亦无刀?
包容!真正的强者,就是无所不纳的包容。包容一切不和谐,包容一切不平等,包容所有的仇恨。然后呢,天下大同。
我能做到吗?……似乎……不能。
对不起……我不能……
真的很抱歉。我不能。
所以,还是撞了她好了。
我在天天家住了两天便即将下一个旅程美利坚的另一方海岸线。一个工业的新兴化都市,那里闻名于飞机和计算机。
宁姨和我同年的儿子滔滔,正在那所城市中的医学院读书。据说,那是美国最好的医学院。美国最好的医学院?谦虚了吧,应该是世界最好的吧?也难怪,美国人似乎总是认为自己就是世界,本国内玩儿个体育比赛也敢打上世界的招牌,有点像我们称自己为中国一般。不过,某种意义上讲,美帝似乎有这个资本。
启程之前的几个小时,我在天天的电脑上,打开了自己的邮箱。信箱的剩余空间不大,我害怕垃圾信件占满了地方。
但是。
我收到了一封非常非常长的来信。
我看到发件人的名字,心里甜蜜了一下,接着,有种胜利的兴奋感。我打开信,我看那文笔,却是异常的眼熟。这不是我给奸商的信吗?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一种强烈地紧张和惊恐随即而来,我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心跳,确认了发信人的名字。是他,是他。为什么?为什么?
我哆哆嗦嗦把信翻到最后,我希望可以找到一些来证明这只是个系统出现的罕见错误。
信到最后,一行破折号下的话,打破了我的最后一丝希望。
他的话很短,却几乎让我失控宝宝,没想到你是这么恶毒的人。我真是没想到,真的,我对你好失望。你太阴险了。
信的最后,没有以往甜蜜昵称的署名。那里,是一片让我遐想的空白。
我的大脑随即也是空白一片,我不断的念着两个字,循环,重复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就连天天这样没有照顾人细胞的简单生物也看出了我的失常。“你没事儿吧?是不是病了?走的了吗?要不多住几天?”
我坐在车后面,心里几乎是抓狂到极点。我愤怒,惶惶,难过,绝望……这要是在做梦多好啊?为什么?为什么不是在做梦呢?完了!
“没事儿,我很好,可能是有点时差,昨天,玩儿累了。”我还能有别的理由吗?难以启齿。不是吧。羞于启齿。说对了。
我几乎是在机场就想把电话打回去。我找了个电话,看了看,不知道怎么用。也或许,我跟本没有耐心看完上面的操作说明。我在候机室,不停的走动着,我没有心情参观这个颇有名气的机场。我像一只没头苍蝇,四处乱撞。
飞机,为什么会飞这么久?我恶心的厉害。我不用喝水,你最好以后经过我别再问了。我没事,我很好。我说我fine,你不懂吗?!我ok!明白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整整3年。而那时的心痛和难过,即使今天想起,一如才发生过般清晰。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有种惶如做梦的感受,我总会问自己,这一切,到底是一场梦?还是真的发生过?我会掐一掐自己的左手无名指,然后确认,那里已是一片空白。我会拉开抽屉的最深处,就像刚才那样,翻出那个文具袋,拉开拉链,里面是白色纸巾包裹的纸团。我打开,那指环上面的璀璨,一如昨日般灿烂。我会再从纸屉中抽出一张纸,轻轻地,耐心地擦拭着每一个角落,直到上面看不到任何指纹,直到看不出我曾经拥有过的痕迹。然后,我轻轻地用纸托着她,再拿一张新的纸把她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