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的刑侦内幕:一线警察讲段子1-你不知道的抢劫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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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藏在录音机里的案犯

    不知您注意没有,只要是在稍微热闹一点儿的街道上,想找个公厕方便一下,也许有困难。但要是找药店,肯定比找公厕要容易得多。不说三步一岗,也是五步一哨。

    咱天津药监局的一位领导,是我多年的朋友。一次朋友聚会聊天时我发牢骚,怎么弄出了这么些个药店啊?他说,其实药店也不是随便就能开的。药店和药店之间的直线距离,至少也得是三百米。还说了,您还是看看电视吧。当年全国人民缺钙,随后全国儿童缺锌,最近全国老人失眠,还得外带妇科炎症和男人肾虚。您说,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病人呢?

    上边这些其实是题外话。但下边要讲的案子,却发生在药店里。

    段子的主人公,是功勋刑警赵涛。有家药店是赵涛他们辖区的一家大药店,药店被抢了,赵涛他们破的案。

    案发那天是个法定假日。三十六岁的刑警赵涛,正在给自己的一双儿女过生日。也许读者会问,计划生育可是基本国策。按规定,一对夫妻一个娃,怎么赵涛却是一双儿女呢?刑警属于公务员,多生一个还不得丢了饭碗?然而人家赵涛却不会。因为赵涛他老婆生的是龙凤胎。身边的同事那才叫一个羡慕呢!说他一枪打俩。牛!

    俩孩子来得也是时候,正是新年头一天。所以,每年一月一号,孩子的生日都跟新年一块儿过。只是这次生日没过好,因为药店被抢了。而且这个案子,还被分局领导命名为“新年第一案”。

    被抢的药店规模不小。就在区政府广场边上,和大礼堂相邻。元旦之夜的大礼堂,正是华灯初上、人流滚滚,因为有联欢节目。可药店这边呢?几乎就没几个人影。

    药店的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妻。案发之前,两口子正在高兴呢。为嘛?这一天光是烫伤药膏一项,就卖了一千多块。两口子正研究着晚饭上哪儿撮一顿呢。这个说,吃捞面吧?那个说,方便面你还没吃够啊?这个说,要不还吃包子?那个说,我看你长的就像包子。两口子正在那儿斗嘴,两个头顶棒球帽的家伙可就闯进来了。这两个头顶棒球帽的家伙,就是抢劫犯。

    为了叙事方便,咱把他们简称为棒1和棒2。这也好比是俩案犯的人名。当然还有棒3,后边还会提到。

    棒1和棒2这俩人,还不光戴着棒球帽,手里还都举着一把夏天卖西瓜用的长刀。只见棒2一把搂过女主人,把长刀往她脖子上一架,向棒1努了努嘴,呜呜了两声。如果光听声音,您会怀疑那是狗叫。棒1呢?手举长刀指着老板,还一把扯断了电话线。也张开了黑嘴,露出了黄牙说,你们得罪人了!赶紧拿钱消灾。这时候,老板跟老板娘两口子的四条腿就都软啦。

    赵涛他们辖区的新年第一案,就这么开始了。

    药店的老板后来说,大门外头就是大礼堂啊。这人来人往闹联欢,他们的胆子也太大啦!但当时的老板可没敢多说。而是赶紧归置了当天的五万多块钱收入双手送上说,只要你们不……不伤害我媳……媳妇,钱……钱你们拿走。老板说话的时候,已经是明显的嘴不跟腿了。因为他看见自己媳妇的脖子上,正往下流着血。而棒1却一把抓过钱来说,把保险柜打开!别逼我们!

    老板说,我们这么个小生意,哪来的保险柜呀?

    这时,棒2的黑嘴又呜呜了两声。老板娘脖子上的血就又流开了。没辙,一看便乖乖地把哥俩领进了屋。打开密码锁,开了保险柜,总共被拿走了十二万。老板夫妻俩呢?也被推推搡搡的关进了厕所。咣当一声,就被锁在了里边。

    棒1和棒2拿了钱,却一点儿也没慌神。而是擦地板、关电灯、锁店门。然后呢?大摇大摆地走啦。

    这时候赵涛刚把孩子的生日蛋糕给摆上,自己的手机却响了。赶紧,药店。好,马上!

    就这样,接到报案不过五分钟,赵涛他们便赶到了现场。

    如果读者您对赵涛他们的破案有兴趣。现在,您就尽量展开想象。咱也跟着赵涛他们,琢磨琢磨这个案子。

    首先,咱从棒1和棒2与老板夫妻的对话上分析。就那么几句话,如果做个文字记录,字数也超不过一百。因为我当过电视记者,知道职业播音的最快语速也不过是一分钟二百多字。这个案子前后也不足几分钟。棒1那小子的话本来就不多,再加上棒2的呜噜呜噜,也加上老板的磕磕巴巴。老板娘呢?被那个棒2拿西瓜刀比划着,血都下来了,根本没捞上说话的机会。整个对话的全过程就是这些。

    读者也许会问,现场有指纹没有?这俩小子干的这么利索,十之八九他们过去有案底。指纹取出来,拿走一比对,不就山高月小的水落石出了吗?所以呢,没有。

    现场的足迹总该有吧?足迹取出来,也是线索啊!说实话,本来应该有。但地板却被他们擦过了,擦得还挺干净。所以说,足迹也没有。指纹足迹都没有,这就让赵涛十分苦恼。

    赵涛后来跟我说,我们两口子收入不高,但是父母双全。俩孩子说不上多漂亮,可是年年都考双百。“四二二”的家庭聚在一块儿给孩子过个生日吧,还年年赶上元旦。本来挺高兴的事,却让这几个浑蛋给搅黄了!

    我说,看来现场的痕迹还真是少得可怜。赵涛说,那咱倒不怕,就是觉着堵心。您说这新年头一天他们就来添堵,咱能饶了他们吗?

    赵涛他们勘查过现场之后,就开始了和老板夫妻的对话。赵涛说,描述一下案犯吧,越细致越好。

    老板说,就俩老爷们儿,都戴着棒球帽。进门就要钱。

    老板娘说,怎么是俩呢?你刚才不是还说过,门外头还站着一个了吗?

    门外那个是背影,背影能算吗?背影怎么就不算啦?哦,背影也算啊,那就是仨人。

    多大岁数?赵涛问。

    进来这俩大概有三十岁上下,有三十吗?说着,老板把目光转向了老板娘。老板娘说,你看我干嘛?你跟人家警察说啊!我问他们有没有三十岁?我哪儿还顾得上看呢?警察问的是你!

    你这不是废话吗,这不是让咱一块儿回忆吗?我怎么回忆?脖子让他们勒着,大刀片划拉得我光剩流血了,俩眼一片漆黑。

    看你这点儿本事,你就嘛也看不见啦?你本事多大呀!让拿钱就拿钱,说话都磕巴了。大刀顶着我,我就不怕啦?我又不是警察!

    如上是赵涛和老板夫妻的对话,最多也就几分钟,加起来也没超过三百字。

    下面,才是赵涛的描述:棒1和棒2,三十五岁左右。中等身材,偏瘦,脸色不好,天津口音。门外的棒3稍显高大,年龄也不会超过四十岁。三个人都穿着深色夹克或者是休闲装。棒球帽款式相同,浅色,帽檐压得很低,有一定反侦察能力。长刀崭新且款式相同,很锋利。此外,棒2有可能是聋哑人。

    赵涛后来对我说,从最初的线索分析,这案子有个特点。何老师您肯定熟悉一个宗教里常用的名词,叫忏悔。

    我说,其实许多人都不难知道。

    但知道的人又不一定常用。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对寻常百姓来说,也可以理解为反省或者是反思。夜里睡不踏实而检讨自己的,又叫扪心自问。但是,药店老板这两口子反思的滋味,也许只有他们自己能领会了。

    你指的是他们是否得罪了什么人吧?

    您不愧是老公安。这不又回到案子上来了嘛。

    赵涛说,既然案犯说是因为你们得罪人了,才让你们拿钱消灾。你们是不是真得罪谁了呢?

    老板娘指着老板接话说,他这个人,得罪了别人自己从来就不知道。这么跟您说吧,就他得罪的那些人,得拿火车拉。一架飞机怎么着?肯定装不下!

    老板被媳妇如此数落,脸上还能挂得住吗?他说,我说你还有……有完吗?人家警……警察是问咱买卖上得罪谁……谁了。你说的和……和买卖有关……关系吗?说着话,老板又结巴了。

    赵涛说,买卖之外得罪的人也可以说说。老板问,我打麻将输钱急眼,掀了人家的牌桌。这算吗?不算。哥儿几个喝酒把话说戗了,把饭馆给人家砸了。能算吗?不能。孩子他姥爷拦着我管孩子,我摔了茶碗,算吗?不算。交警查酒后驾车,我跟人家有过一个半个的脏字,算吗?当然不算。楼上的孩子拍皮球,我上楼砸门骂……骂街了。算……算吗?不算。

    读者您看,这位老板还是个人脾气吗?当时,老板把自己因脾气暴躁而带来的诸多消极后果,像翻腾陈芝麻烂谷子一样,倒腾了好长时间。这样的反思,还是真够他呛啊!

    但是,赵涛他们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所有案件都有个共同点。通俗地说,既然是作案那么就是非正义。所谓非正义,也就很难说成是阳光底下的事。这个棒1和棒2,他们为什么要在抢劫之后做卫生呢?就是为了消灭痕迹。消灭痕迹干嘛?就是怕警察会把他们给抓了。那么,咱们沿着这个思路想一下。既然他们早有这个担心。他们跟老板之间的对话,是不是也会做出伪装呢?假如他们进门就光明正大的告诉老板,你得罪人了。甚至告诉你得罪的就是你们楼上的邻居。那天孩子拍皮球,你上去就砸门骂大街。人家媳妇气得离家出走了。所以呢?你得拿钱。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赵涛他们的工作也好做多啦。他们找到楼上的邻居说,明明是一般的邻里纠纷。你们呢,怎么还找人报复人家呢?我可告诉你们,这事的性质已经变了。赶紧让那几个小子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吧。

    您也分析一下,这样可能吗?所以说,案犯说的那句你得罪人的话,很可能就是个借口。或者是故意制造出来的假相。但是,刑警查案子可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既然你说了,刑警就得查。哪怕最终被否定,工作也必须得做到家。

    这时,老板娘又提醒老板说,哎!我想起来了,前些日子你跟站柜台的那个小翠的那点儿事,你怎么不跟人家警察说说呢?老板说,那跟得罪人有嘛关系?老板娘说,那就不算得罪人啦?那才叫把人得罪苦了呢。赵涛拦了老板娘的话头说,我倒是愿意听听这个,你能说说吗?

    原来,老板娘说的小翠是个女售货员。人很年轻,长相也算妖艳。但是,长的妖艳却不能说人家不规矩。只是跟老板俩人简直就像爷俩,也是个爆脾气。小翠仗着自己年轻妖艳且有个后台,对老板娘有时就不太尊重。老板娘也不知道小翠的后台究竟是谁。就知道动不动就发脾气的老板却很少跟小翠发脾气。

    俗话说:店大欺客,客大欺店。小翠,就属于后者。名义上是药店的服务员,其实呢,比起他老板的分量也不轻。

    这就要提到老板的供货商了。在老板的供货商里,有一家国内知名的制药公司。这家公司的产品利润特别高。十七块钱成本的一片药,人家能卖到一百七十七。贵吧?肯定是贵,但却供不应求。药店呢?卖一片就稳赚七十块。赶巧一个疗程是十片,通常一买就是五个疗程。药店的利润呢?一个病人五个疗程,就是三千五百块。这样的财神爷,老板敢得罪吗?

    这家制药公司的地区经理,也不知跟这个小翠是个嘛关系。死说活说的,非要把小翠安插到老板的店里来站柜台。老板能高兴吗?但老板明明不高兴,可又不能拒绝。老板娘能高兴吗?但老板又不愿意把实情告诉她。可是老板又架不住枕边风,被媳妇三番五次的鼓捣。另外,老板娘又找茬儿跟小翠拍了几回桌子。小翠呢?还没等把柜台给站热乎,一个月不到,就抹着眼泪走了。

    从那开始,一片药赚七十块钱的好生意也就泡汤了。但是,别看她小翠来到药店前后才不足一个月。可她却掌握了药店的不少情况。比如每天的营业额,还有那个藏在暗处的保险柜等等。假如小翠告诉了案犯,人家不就是有备而来了吗?

    读者也许就会问,这类得罪人的事,还至于被抢个十几万吗?而咱们生活当中的不少事,还就是这么无巧不成书。

    小翠终于走了。老板娘的气也出了。可老板却不依不饶了。眼睁睁的,这么好的生意黄了。药店还是那个药店,房租、水电、人员开销,还是一样也没少。但是那一片药七十块钱的赚头可就没啦!随后,老板就请来一位律师,给对方公司发了个律师函。照律师函上的意思,供货合同之所以中途解约,完全是由于地区经理的冲冠一怒为红颜。如果没有那个被硬塞进来的小翠,以及她被开除之后的那些不愉快,也不至于中断合作,等等。简单说,就是老板把那个地区经理给告啦。

    公司老总接了律师函,气就不打一处来。于是,把地区经理的饭碗呢给砸了。也许人们不知道,别看那个地区经理官不大,每月的收入却是由工资、奖金,外加提成共同构成。再怎么着,每月也得进账十几万。眨眼的工夫就回家待着去了。以后呢?还丢了饭辙。你这个药店老板是管人家吃还是管人家喝啊?他能不找你算账?

    段子写到这儿,我想起了一段闲篇儿。那回,我跟一朋友出去串门。忽然就发现,朋友小区的西边多出了一片别墅区。那小房子盖得,几乎就是西班牙民居的克隆版。那房子,咱可是买不起。即便是有人送咱一套,咱也住不起。您想?煤、水、电加上物业费,咱要是都拿出来了,找谁吃饭去?但咱买不起就不能看看吗?说不定哪天买彩票中了大奖,咱也能豪华一回。说话也巧了,我朋友的一个侄子,正在这家物业干保安。我就问他,这地方住的都是大老板吧?您猜人家保安说嘛?也不全是大老板。您看,那家是个卖药的地区经理。那家是个保险推销员。还有那家,就是倒腾进口汽车的,连个办公地点都没有,住宅同时兼着公司。我和朋友听完这些,就剩下羡慕了。原来,在这么好的房子里住的,也有跟咱一样的人啊。但是话又说回来,那个被抢药店的老板的供应商,不就是这样的地区经理吗?人家每月十几万的进项,就让你药店老板的一封律师函给砸飞啦,他能跟你有完吗?

    但事后却证明。这个推销药品的地区经理,还就是跟药店被抢的案子没有什么关系。所以说,刑警破案子,也是有喜有忧、苦乐参半的。也许今天还满处乱撞头呢,明儿天一亮,还就是绿树蓝天了呢。

    在当初看来,现场的线索少得可怜。可还是被赵涛他们找到了下手的地方。有亮儿吗?有了。用专业术语说,就是找到了侦察方向。

    其实,案子也像故事。甭管已经过去的时间是长是短,也都是些过去的事了。这个案子的过程也说不上复杂。参与的人呢?也就是三个。但是,在咱们天津这个上千万人口的大都市里,想把他们三个人都找出来,也许就不那么容易了。

    赵涛跟我说,不少案子就是这样,看上去人海茫茫没线索,也好比夜色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又像鲁迅先生说过的,最大的悲哀就是无路可走,只能睡觉。但梦醒了之后呢,还是无路可走。这样的局面对于赵涛他们来说,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能不让人犯愁吗?只是赵涛他们不犯愁。因为即便你犯愁,你也得想办法。

    赵涛说,犯罪现场情况虽然多种多样,但它们都有个共同点。就是犯罪分子再狡猾,也不会一点儿痕迹都不留。即使那个棒1和棒2临走之前,还大模大样的把卫生给做了。指纹没了,足迹也没了。棒球帽压低了,让你看不出他的长相。西瓜刀举着,也不让你说话。难道,这就没痕迹了吗?肯定有。不过,有的当场就能发现,有的过后才能发现。

    这又让我想起了多年以前,我参与调查的一个案子。

    那次是一家电话局的保险柜被撬了。钱虽然不多,但电话局的领导却很重视。我们上下排查了至少上百人,这些人都不具备作案的条件。局长的小车司机也是开车拉着我们忙活了几天几夜。我们下车干活,他在车里睡觉。我们上车睡觉,他拉着我们前往下一站。那小伙子,对我们几个人伯伯长伯伯短的,照顾得还挺周到。那年头,听诊器,也就代表医生。方向盘,也就代表司机。这两样都属于稀缺资源。我们就相约案子破了之后,大家都做好朋友。四天四宿忙下来,案子却一点头绪都没有。跟我一块儿跑线索的一哥们儿,指着司机跟我咬耳朵说,我怎么觉着这小子花里胡哨的有点过头了呢?他这一说,我还真被震动了一下。

    于是,我们就买了水果糕点私下跑到他家里慰问。哪想一句话,就把这案子给破了。当时我就对这位司机的媳妇说,四天四宿了,我们这心里过意不去啊。他媳妇却说,你们忙糊涂了吧?到今天可是整整的五天五夜呀!

    原来,他小子头天夜里作案,转天开车拉着我们调查。您看,就算他在现场没留下痕迹,但是刑警一见到他媳妇,这破绽不是还得露出来?所以说,这也只是个早来与迟来的道理。您想瞒到底,那也只能是个妄想。

    咱们接着说药店老板的这起案子。

    案犯在现场留下了什么呢?看上去,可以说没留下什么。可实际上,却留下了另外一种语言。

    案犯为嘛临走还要做卫生?这就说明你们肯定有前科。因为有前科的人,进了警局,那就必须得留下指纹档案。

    咱还说现场,要是留下了指纹,拿到局里一比对。你还往哪跑?可是,你把它擦干净就找不着你了吗?正相反,因为你把指纹擦了,正好比你扒着刑警的耳朵说,哥们儿,我可是有前科的,你们局就有我的指纹档案。您要是找我的话,千万别在好人堆里头找。

    您看,这范围就小多了吧?虽然没留痕迹,却等于不打自招。

    又比如:进门你就说老板得罪人了。这就有两种可能。如果老板真是得罪人了,他也不可能整天嘛也不干,睡醒觉,洗把脸就出去得罪人吧?就算是老板每天都得罪人,一天得罪一个,一年也就三百六十五个吧?只要你有数,咱刑警就能查。只要是能查,还有个查不出来的道理吗?但是,如果你不是被老板得罪了,那就是你想谋财!你却自作聪明的给警察制造了一个得罪人的假象。说明你想把警察往沟里带。假如真是这样。我跟你说,你还真是嫩了点!

    咱就说那个小翠的纠葛吧。赵涛他们一开始,就怀疑那个地区的医药经理甚至再加上小翠,很可能就跟这个案子没多大关系。您想想,人在江湖上混,谁能不得罪人?用一句时髦的话说,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但是,假如张三被李四得罪了,李四就组织几个人去抢张三的话,那咱这街面上还不得天天有抢劫呀!但话又得说回来,因怨结仇的激情犯罪,一时兴起吆喝几个人把谁谁的给抢了,也不能算新鲜。总之,小翠就是线索。既然是线索,刑警就不能不查。这一查,可就累了。

    后来经过调查,赵涛的推测得到了证实。那个地区经理和小翠,只是个情人关系。小翠年轻,还没结婚。地区经理呢?虽然结了婚,却正在闹离婚。俩人卿卿我我、海誓山盟的,已经日子不短了。地区经理就想,先把小翠放在这家药店里过渡一下。等自己把婚离得利索了,再娶小翠进门。没想时间不长,小翠却抹着眼泪离开了。一气之下,地区经理就断了老板的货。哪儿想自己的气儿还没出痛快呢,老板就把自己又给告了,还因此丢了饭碗。搁谁谁都得生气。但赵涛他们经过调查,这个当初的地区经理,甚至包括那个当初的员工小翠,都跟老板被抢的这起案子一点儿关系没有。

    那么,假如是老板得罪了人,人家找人来给你添堵,又让你破财,是不是也有可能呢?

    赵涛只好把药店老板请来继续回忆,接着忏悔。因为,你得罪的这个地区经理没抢你,并不证明你得罪过的别人不抢你呀!

    这位药店老板,过去也是个穷人,为人一直很谨慎。药店刚走向正轨,也还懂得节俭过日子。说话办事也不那么张狂。后来生意做大做稳了,开始有了几个糟钱,脾气可就大多了。只是他当初没留神,自己在无意当中怎么得罪了这么多的人。只要想到这儿,他就觉得自己的后背往上冒凉气。也正在这时候,赵涛又带着人来找他了。

    赵涛对老板说,你还得帮我们回忆一下。这回咱也划个范围。咱再一个一个的来。你先说说你们经常打麻将的人吧。

    原来,药店老板除了经营药店之外,还有个业余爱好,就是打麻将。一旦打起来,绝对是打个昏天黑地、不吃不睡的。每次输赢呢,都得上万。只是,赵涛之所以关心他打麻将是因为赌博就是个有输有赢的博弈。赢了呢,自然高兴。还可以嚷嚷着请请客、喝喝酒!输了呢,也最容易眼红,眼红就是俗话说的输急眼了。这种输急了眼的人,也是最容易铤而走险的人。

    而且赵涛还特别留意了现场的那个棒2。那个棒2在现场只说了两次话。两次又都是呜呜的叫唤,没听见实际内容。那个呜呜的背后,说明他可能是个聋哑人。也许就是麻将牌里的那个“五”呢?再假如这个棒1的名字或者外号,本身就带着个五字的话,也不能算是新鲜吧?五哥、五弟、五叔,当然不会是五婶。假如这个棒1的外号就叫五魁呢?这不跟药店老板的打麻将沾上边了吗?

    再说,如果棒2不是个聋哑人。也许还是个结巴。抢劫现场又不适合叫对方真名,叫外号也容易暴露身份。如果把五魁这个外号省略一下,就那么五、五的喊。既保密,又能达到交流的目的。是不是也有可能呢?。

    后来证明,赵涛的推测还真对了。

    事后才知道,这个主犯棒1,还确实是个麻将迷。假如有一天,中国的麻将被列入奥林匹克项目的话。他棒1的水平,至少也是个省级运动员。棒1的外号也确实叫五魁,而且被他的牌友们已经喊了不少年。这外号是怎么来的呢?就是因为他在牌桌最善于捉“五魁”。又因为麻将打得好,打牌也赢了不少钱。可是麻将桌上还有一句话,就是“久赌无胜家”。他这个麻坛高手,也能偶尔输个稀里哗啦。输了就想翻本,再输就得捉摸去弄赌资。没钱怎么赌呢?用他自己的话说,他不是走在去打麻将的路上,就是走在筹集赌资的路上。光是这么个爱好,也该说足够了吧?可人家还觉着不过瘾。他的另一个爱好,那就更是登峰造极了。为了不影响咱们段子的连续性,只能在后边另行介绍。

    赵涛不是让老板接着回忆吗?咱接着介绍老板。

    老板对赵涛说,我打麻将的牌友比较固定,都是有钱的老板。而且那些个老板,都比我有钱。所以说,他们也不可能输了几个钱,就拿这么个法子折腾我。

    赵涛说,就算你的牌友固定。可他们另外的牌友呢?是不是也是固定的?你还是回忆回忆你在牌桌上得罪过谁吧。

    赵涛怀疑药店老板的其他牌友不固定。容易让人联想预防艾滋病的一个理论。如果你的性伙伴相对固定,而你在性伙伴的眼里却不是唯一。那么,从防艾滋的角度上说,你每次的性行为都能和你的这个性伙伴在十年之内的所有性伙伴产生联系,存在着多重感染关系。这般算来,药店老板的直接牌友,和其他的间接牌友加起来,也许就不止两位数了。

    药店老板听了赵涛的分析,就问赵涛,我说赵警官,您会打麻将吗?赵涛说,基本上不会,但我能明白牌桌上的术语。老板说,我想起来了,我跟一个牌友有过一回戗火。跟我戗火的是个包工头,就为那把牌,我们之间也许就结下了梁子。

    药店老板说的是去年国庆前夕,那时药店的收入很不错。他心里一高兴,就电话吆喝了几个有俩糟钱的老板,到宾馆开了个房间打牌。那次是他坐庄,包工头拉庄。他踹回去之后,和了个捉五魁一条龙,对方输了四千八。包工头不服气,继续加倍拉庄。药店老板的手气依旧不错。就那一晚上,包工头竟输了十几万。从那开始,那包工头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药店老板说,赵警官,您看这段子,对您有用吗?

    赵涛问清了对方的姓名和地址。派人一打听才知道,包工头因为涉嫌合同诈骗,正被关在他们分局的看守所里。名下被扣押的财产,也至少有上千万。为了牌桌的一次赌气,还不至于组织人抢劫。所以也就查否了。

    调查至此,老板牌桌上的线索,又断了。

    这时,赵涛无意当中发现了老板桌上的一部新手机。老板可能是发现了赵涛的目光,连忙说,您要是看着喜欢,就送您得啦。赵涛问,这手机多少钱?老板说,不到两万,您拿着玩去呗。没事啊!赵涛说,我一个当刑警的拿着两万块钱的手机,你想让纪检部门找我啊?老板却说,中午买的手机,晚上就让人抢了十多万,我也觉得这手机晦气。赵涛说,你觉得晦气就送给我?老板说,您不是当警察的穿官衣儿,能压得住嘛!这时候,赵涛正巧打开了手机的放音装置,手机里刚好放出药店被抢那天的动静。

    手机里的老板说,新年头一天,咱就是开门红啊。

    老板娘说,又捉摸着想打麻将了吧?

    哪儿能呢!咱找个地方好好撮一顿,晚上电视节目也肯定不错。

    这还差不多,你说咱上哪儿吧?我请客。

    你请客还不是我掏钱?

    唉!看你这话说的。没我整天在店里盯着,你能赚钱?

    接着,像是传来了“咣”的一声。然后就是老板娘的惊叫。你们得罪人了!赶紧拿钱消灾吧。

    后边的音频资料,和老板后来介绍的情况基本相同。同时,老板夫妇被关进卫生间之后。棒1和棒2在大堂里擦地和关门走人的所有动静,都被这部手机忠实记录下来了。

    开始是一段时间的平静。偶尔能隐约听见门外大街上的喧嚣。接着,“咕咚”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被碰倒了。接着还是寂静。过了一会儿,一个男声说,五魁,行了吧?另一个男声答,忙嘛啦?快把柜台也擦一下。咱没摸柜台呀!没摸也擦擦,快想想你还摸哪儿了?哪儿也没摸呀。

    手机里,又安静了一会儿。第一个男声说,五魁,差不多了。小心里边那老小子拿手机报警。废话,手机不在桌上搁着了吗?哎呦!这手机还真不错,至少值好几千!别动!千万别因小失大。弄不好这手机就是祸头。有那么邪乎吗?接着,才是关灯和关门的声音。

    那次采访,我跟这位功勋刑警赵涛几乎是坐满了一天。当他讲到这儿的时候,我还记得他脸上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我说,这段录音证实了你的最初推断,但我更赞赏你立足现场的联想能力。赵涛谦虚地摇了摇头。我又说,通过棒2的呜呜声,有人就怀疑他是个聋哑人,你怎么却从这个“呜”字联想到打麻将常说的那个“五”了呢?

    赵涛说,听您这一说,我还真成了福尔摩斯了。当时我是这么想的,呜,有可能还会是吴,是一个人的姓氏。也可能是屋,是提示对方警觉或者注意屋子里边。但肯定不会是那个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那个勿字。在这几个选择里,我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个五字。您想,俩人三十岁往上。他们出生的时候,还没提倡计划生育,家里排行老五也就不新鲜。况且这个棒2在现场的话又不多。最大的可能,是他喊棒1的名字或者是外号。外号里很少有人叫呜的吧?我就想到了五。比如五哥、五弟或者五伯、五爷等等。后来也就歪打正着的碰上了。

    近些年,刑侦技术里又多了个手段。通俗的说,就叫音频识别。读者如果喜欢看国外的警匪片,相信不会陌生。其实赵涛只要把这部手机里的资料作为样本,复制之后再和嫌疑人做个比对,也很快就能认定了。因为音频的不同也近似指纹,能给破案带来帮助,而且有的帮助也会很直接。也就是说,留档音频一旦跟谁的音频对上的话,基本就能认定这个人有着重大嫌疑。但赵涛却说,这个音频比对的手段还真没派上用场。

    那么,赵涛他们又是怎么破的案子呢?

    赵涛二次找老板的时候,老板的心里有些不耐烦。但是,他嘴上敢说吗?他见赵涛来了,自然是好座位给让出来,好茶水给端上来。假如他说,赵警官您来啦。您看看,还需要我们提供哪些配合啊?如果他这么说,态度该算正常。而这回他的表现却有点儿个别。他是怎么说的呢?他是这样说的,哎呦赵警官!你怎么又来啦?有事啊?

    读者一看就明白了。这最后一句有了变化。你怎么又来啦?有事啊?您可别小看这个微小的变化。首先,“您来啦”和“你又来啦”是不是有变化?其次,“还需要我们提供哪些配合啊?”与“有事啊”是不是也变了呢?就这么个小小的变化,被赵涛敏锐地发觉了。赵涛想,怎么着?这事过去没几天,你就这样啦。要是有个俩仨月的没破案,我还就没法见你啦?

    赵涛这小子,就是很有智慧。这智慧和聪明还不一样。假如是我负责这个药店的案子。他要是敢这么说,我就会立即做出回应,怎么着?我还没烦,你怎么却先烦啦?谅他也得改变态度。可赵涛呢?人家小伙子就说了一句话——最近来你们药店的人里边,你见没见过和那个棒1和棒2长相、身量、打扮和说话声音都比较接近的人?

    就这一句话,老板的脸可就白了。赵涛又说,好马不吃回头草,这几个小子可不是什么好鸟啊。这句话还没落地,老板那张还没缓过颜色来的脸上,就已经堆满了笑容了。赶紧说,您看,还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呀?我们就是把药店关了张,协助警方破案也在所不辞。

    如上这个插曲是赵涛的一个徒弟叫小顾的跟我说的。小顾还说,那天老板确实有点儿不耐烦,可能他就盼着案子赶紧破了,把钱赶紧给他退了!哼!哪儿想到我师傅一句话就把他给顶回去啦。

    这在今天看来,小顾的分析没错。这个小插曲,也被赵涛给处理得挺漂亮的。过去我经历的不少案子,也都有过这样的二进宫。赵涛既提醒他注意安全,也让他就此改变了态度。

    再说老板的那部新手机。新手机的功能确实挺多的。能看手机电视,能听手机广播,能照相,也能录像,当然也能录音。如果有地方能装上胶片,保不齐还能拍电影,当然这是笑话。毕竟是新年头一天,生意不错心情也挺好。老板娘结账数钱,老板就鼓捣手机。不知怎么就打开了录音键。当然也不知道这会儿从门外就闯进了棒1和棒2。这新年头一天的新手机,还真帮了他的新主人一个不大也不小的忙。

    被手机录下的声音还告诉赵涛:棒1和棒2就是土生土长的天津人。还帮他们排除了那个棒2不是个聋哑人,说明了棒1的外号叫五魁,印证了俩人当中至少一个有前科。更重要的是为刑警破案留下了第一手的音频样本。但是,留下音频样本就能立即破案了吗?还是那句话,刑警破案有时就是隔着一层一捅就破的窗户纸。更多的时候却像大海捞针,想不捞都不行。你满头大汗的捞开了,还不一定就准能捞上来。

    赵涛后来对我说,音频资料固然重要,但操作起来却很烦琐。至少,你总得有个目标人群吧?您想,全市一千万人,去掉一半女性还有五百万。再去掉一半老人和孩子还有两百五十万。即使咱们再抹掉它两百万,还剩五十万呢。五十万里再去掉两个零行不行?剩下五千人吧?比对这五千人的音频工作,得需要多少刑警呢?又需要多少时间呢?好,我们再去掉两个零,五十个人总不算多了吧?但这五十人又在哪儿呢?

    我说,看来现场的工作还要做,他老板他想烦也不行。

    对啦!赵涛接着说,现场告诉我们是三个男人,是三个穿着深色衣服戴着棒球帽的男人,是三个成年的极有可能是有前科的男人。而且其中至少有两个是土生土长的天津人。因为只有俩人进了药店。门外望风的那个既没面孔也没声音。咱先把他存疑。但是棒1和棒2的对话里,两次出现一个专属咱们天津人的关键字。就是那个“嘛”字。这就说明,这俩人的原籍就是天津。虽然安徽的个别地方也用这个字,但发音和咱不一样。

    除此之外,手机还“告诉”我们,那个棒1的外号或者真名字有可能就叫五魁。如果是外号,这人就有可能与老板常打麻将的人群有关联。如果是真名字,咱的户籍档案里就很容易把他查出来。

    赵涛又说,现场就是这些,但这些现象的背后还会告诉我们什么呢?

    我拦你一句吧。我打断了赵涛的话。我说,除了你的分析之外,这三个人肯定还是三个急需用钱的男人。如果这三个急需用钱的男人正好有前科,而且他们的前科就是抢劫的话,范围不就缩得更小了吗?说完,我想等着赵涛的赞赏。但是很遗憾,人家赵涛还沉浸在思考里。

    赵涛说,还有一点儿您可能没注意,被抢的老板和老板娘都说过,这两个男人的脸色都很差。嘴唇乌黑,牙也很黄。咱们天津成年人的四环素牙的分布是可以断代的。大约都是六十年代前后出生,现在的年轻人里已经很少了。因为饮水造成的黄牙也限定在几个地区,比如塘沽、汉沽等地区。引滦入津以后的孩子已经没有了黄牙。那么,他们的嘴唇乌黑又该怎么解释呢?

    吸毒!我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心中狂喜。

    对啦。赵涛很镇定地看着我,又说,三十岁到四十五岁之间,有抢劫前科,现在又可能是一群吸毒的瘾君子,就成了我们重点的审查对象。至于他们和老板认识与否,或者有没有纠纷,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同时,我们也一直没敢怠慢这个特定的侦查方向。

    在全球警方的控制范围里,都有着一个共同的名词,叫高危人群。比如,咱们经常能在美国大片里看到,一旦恶性案件发生,警探们总会去找那些有犯罪前科的瘾君子。中国也一样,咱天津也一样。因为这些人无视法律,吸毒又需要大量的金钱支持。全世界的毒瘾复吸率又是清一色的百分之九十几,而且这个人群的犯罪率极高。这才让警方把他们锁定为高危人群。但这个人群虽然危险最大,可人数不多。在天津警方掌握的案底里,也从来就没超过三位数。所以,赵涛他们认真分析了现场,又明确确立了嫌疑人的身份之后,就回到局里查案底。哪儿想不到一小时,就找到了嫌疑人的踪迹!

    随后,就是案件的目击者,也就是老板夫妇来局里做个辨认了。因为案底上的高危人群等都留有照片。如果让被害人给认出来,并且认准了,那么距离案犯的最终落网也就不会太远了。

    按照规定,老板夫妇的辨认是分别进行的。

    老板指着电脑屏幕上的几十张照片里的棒2说,就是这小子,拿刀逼着我媳妇。还有那小子,拿刀指着我。

    老板娘面对同样的照片说,这个,拿刀指着我老公。那个,拿刀顶着我。只是话还没说完,老板娘就呼隆一声摔倒在地板上了。刑警们赶紧招呼,喊法医,喊法医!人们连忙把她搀起来,又扶坐在了沙发上。

    其实,老板娘本来是想说,这个,拿刀指着我老公。那个呢,拿刀顶着我脖子。但脖子这个单词还没出口,老板娘就晕了。

    醒过来的老板娘说,太谢谢你们哥儿几个啦!哥儿几个下手也太快啦!我回去就给你们分局送个匾,咱就写上“人民最好的钢铁卫士、大将军”。

    因为过于激动,老板娘说的有些语无伦次。赵涛为了松弛一下紧张的气氛,说,我们分局的匾都多得没地方搁了。您还是送一条中华烟吧。老板娘听罢就朝着老板喊,还傻站着干嘛,等雷劈你呀!老板说,这不让咱俩配合调查吗?废话!配合调查就不能出去买几条好烟啦?赶紧去呀!

    刑警们一听,就哄的一声笑开了。

    赵涛忙解围说,我说大姐呀,您看现在这大半夜的。您让大哥上哪儿买烟去啊,我这是跟您开玩笑呢。

    老板娘却不依不饶地说,嘛没地方买!让他回家拿去,家里有,赶紧的。你倒是去呀!

    至此,案件咱也分析的差不多了。也该说说那个棒1了。

    那天,五魁他们三人抢了钱,就直奔了天津最大的一家海鲜城。五魁拿出一万块钱对服务员说,好酒好菜照着九千上,剩下一千是你的小费。服务员接过钱来的时候,俩手直发颤。

    但是,酒水一被端上来,五魁就犯了傻。

    因为,瘾君子都有个共同点,就是不胜酒力。一杯白酒下去,准会像老板娘辨认时那样,马上就能晕菜。所以,您要是怀疑哪个过去是酒鬼的朋友染了毒瘾,您就给他倒上一杯高度白酒。假如他不敢端,或者他端杯喝完就晕菜,那八成就跟毒瘾有关了。当然,这也是赵涛跟我说的。只是棒3没染毒,自己把白酒喝高了。收好了到手的赃款,晕晕乎乎的就回家睡觉去了。

    既然不能喝酒。五魁,也就是棒1,就拉着棒2又去了棋牌馆。喊来几个牌友,一直打到天亮。天亮了还不过瘾,又打到了天黑。这当中自然少不了毒品。

    赵涛他们既然把目标锁定了,再想找五魁他们,就显得简单多了。五魁他们的社区民警说,那小子整天打麻将,就在小区对面的棋牌室。走,我带你们去,最多三百米。

    说来也是巧了。咱们在故事开头时说过,两家药店的直线距离,不得少于三百米。如今棋牌馆的发展,也快赶上药店的发展步伐了吧?当然,这也是玩笑话。

    咱还说案子。

    在外行看来,三个案犯抓了俩,剩下一个就容易多了。而在刑警看来,一旦打草惊蛇,追逃是最困难的。所以,当初抓五魁和棒2的时候,赵涛他们还真费了一番心思。

    抓捕之前为了慎重起见,赵涛又专门请来了药店老板,安排他在暗中再辨认一下,也是为了抓捕能够万无一失。没想到老板的眼神不大好,又赶上棋牌室里烟气腾腾的,根本就看不清人模样。赵涛就跟带他们过来的社区民警研究,一块做了个圈套。其实圈套也不复杂,只是五魁那小子太急躁了。

    赵涛的徒弟小顾,便衣闯进了五魁打牌的那间屋。拿起五魁的手机说,大哥,我有个急事,用一下您的手机。用完了也不说谢谢,扭头就走。差不多一分钟后,小顾又闯进去说,大哥,还得用一下。用完了,还是不说谢谢,扭头就往外走。

    这回,五魁可就急了。

    我说这位弟兄,你还懂人事儿吗?五魁说。

    我怎么就不懂人事儿了呢?你说的这是人话吗?小顾说。

    你怎么连句客气话也不会说呢?

    我用得着说客气话吗?不就打你个电话吗?

    说着话,两边都站起了身,而且都想抄家伙。

    这时候,社区民警挺身而出。说,都跟我到警务室走一趟吧。得!走吧,不走也得走啊!警察叫你,你敢不走吗?就在走向警务室的路上,赵涛又让车里的药店老板,看了一眼他们。老板说,这俩都对了,却没有一个像棒3那小子的背影的。

    我对赵涛说,你可够坏的。赵涛说,刑警好像就应该比案犯坏吧?我说,我这是褒义词。赵涛说,中国的文字就是博大精深啊,怎么解释都行。

    其实我更愿意说,赵涛你小子很有智慧。也正因为你的这个智慧,才让大家少跑了很多冤枉路。然而,我却没想到,在对棒3进行抓捕时。小顾也用了个小手腕,也挺俏皮的。

    社区民警很配合,立马收缴了五魁的手机。小顾把几部手机随便一翻,就找到了刚才自己借用的那一部。赵涛呢?已经在另一间屋里对五魁开始了审讯。只是他没想到,没等他这个警察开口,五魁却先抢着说话了。

    五魁说,赵队您还认识我吗?赵涛说,好像有印象。五魁说,八年前我是窝赃,您可能忘了。赵涛看着判若两人的五魁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五魁说,还不是抽那玩意儿抽的,都抽成鬼啦。您有烟吗?给一根!赵涛拿出烟来说,你告诉我药店门外边望风的那位是谁吧?五魁说,您还是真快呀!我可没想到,怎么又栽在你赵队手里了?

    赵涛给了五魁烟抽,五魁还是跟他泡蘑菇。赵涛也知道五魁这小子故意拖延,好让那个棒3有机会脱身。另一组审棒2时也不顺利,棒2也跟刑警们泡蘑菇。

    这时候,在一边鼓捣手机的小顾,却支出了一个“损招儿”。

    小顾一边鼓捣着五魁的手机一边对赵涛说,发案那天下午,他手机打出的电话主要是两个人。一个是棒2,另一个应该和案件有关。很有可能就是那个药店门外望风的棒3。

    小顾说着话,就用五魁的手机发了个短信说,我们惹祸打架了。快带五千现金到我家社区的警务室保我们出去。赶紧送,警察让关手机。赶快!

    时间没过一会儿,赵涛他们就见着了匆匆赶来送钱的棒3。这个棒3也是怪。还戴着前几天抢药店时的那顶棒球帽呢!这不是不打自招吗?只听赵涛大大咧咧地说,来就来吧,还送钱干嘛呀!这不就见外了吗?小顾也说,既然来了呢,我就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分局的刑警赵涛赵队长。那小子一听这个,整个人就矮下去至少半截。

    后边的段子,即使我不细说,您也不难想象了吧。

    富翁身后的三双眼

    这章讲一起绑架案。先介绍一下被绑的目标。

    此人名叫费以清。是个四十多岁的浙江人。如果跟您一提浙江,大多会想到杭州。也还会想到那句著名的诗句: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做汴州。但咱要说的这位费以清,却是个温州人。一提温州人,人们又会想到,他们会做生意。据说,温州的孩子如果考了个大专或者高职,甚至是不怎么名牌的某所一般大学的话。家长就会说,不是名牌就算啦,回家做生意吧。也听说这样的家长还不是少数。为什么?因为温州人有三不怕:第一,不怕吃苦。只要能赚钱,什么苦都能吃。第二,不怕丢面子。只要能赚钱,是个生意就愿意做。第三,不怕破产。甭管多大的买卖,一旦破了产,转天他就摆上个小摊位,接着开张营业。

    下面说的这个费以清,就是这样的一个温州人。

    早年,费以清就在咱天津的一所百年大学的家属区里卖芝麻酱。至今我还记得当时《今晚报》上的一篇短文。题目就是《温州人卖麻酱,天津人打麻将》,一看题目就不难知道,那是夸人家温州人的。当时的费以清也看了那篇短文。看完,他就不卖麻酱了。干嘛了?租了个门脸儿房干理发,同时也卖鞋。没过多少年,他又承包大楼干起了装修工程。现在,费以清是宝马开着、豪宅住着、名牌穿着,四十刚过就要在三亚买房子,说是留着养老。因为富得太快了,他也怕有人“惦记”着他。直到跟王智他们成了朋友之后,费以清的心里才算踏实多了。

    王智是咱天津口岸园区的一位老刑警。费老板的故事,就是王智给我讲的。

    我采访王智那天,正赶上一位衣着阔绰的老板在纠缠他。为嘛说是纠缠呢?就因为我看出了王智脸上的不耐烦。老板说的方言,地方口音还挺重,我几乎听不大懂,但王智的话却能听清。王智说,奔驰来了你走了,知道汽油多少钱吗?老板好像说,你开一辆、出租一辆,以车养车。或者每年支援你们几吨汽油成吗?俩人争执了一会儿,老板才走,好像也不太高兴。王智这才对我说,这是个老板,姓费,温州人。于是给我讲了上边的段子。

    那么,这个老刑警王智又是怎么跟这个温州老板费以清打上了交道的呢?他们之间的介绍人,就是牛姐。牛姐是干什么的呢?是一位开出租的的姐儿。就在口岸园区里开出租。王智虽然比她还大,但还是喊她牛姐。王智的一帮刑警弟兄,也跟着喊她牛姐。牛姐也确实挺牛的,不但会开车,而且会修车。刑警的汽车要是出了毛病,接了电话她就马上过来。赶上牛姐也修不好,才会把车往修理厂送。送车去修理厂,牛姐也主动跟着。牛姐说,警察替咱宰坏人,谁也甭想宰警察!

    您看,牛姐这人挺仗义的吧,确实挺好的。

    王智他们刑警队办公的地方,是一座三层楼。只要是牛姐一进院儿,您在房顶上也能知道,因为她的嗓门极其的豁亮。就为这个,王智他们也经常忽悠牛姐。说,我说姐姐,您最好别开出租了。牛姐说,不开出租我能干嘛呀?要不开火车去?王智说,就凭您这嗓门,要是反串唱黑头,我告您啊,准能赚大钱!牛姐呢?就追着王智要拧他耳朵。王智呢,就赶紧跑。

    但是,牛姐和王智他们,又是怎么成为朋友的呢?还就是因为那起案子。

    您别看牛姐的嗓门豁亮,胆子却出奇的小。但温州老板费以清还是说,牛姐和王智他们一样,都是自己的贵人。除了王智之外的这俩人,都和那起绑架案有着直接联系。一个姓牛,一个姓费,他们的案子也就被王智他们简称为“牛肺(费)”的案子。

    一周之前,牛姐开出租的时候被三个小坏蛋抢了。其实被抢的钱并不多,也就是二十块钱。二十块钱被抢了,不是什么大事,牛姐也就懒得再去公安局报案了。因为她想,去报案也得花汽油钱。但比较蹊跷的是,牛姐第二天出车,又被这仨小坏蛋给抢了。抢了多少呢?还是二十块钱。不过,牛姐这两次被抢的时间却不大一样。上次是晚上,天已经完全黑了。这次却是中午。晴天丽日的你就敢抢劫?嘿!还就是有人敢。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咱如果说这仨小子是贼的话,也肯定是仨笨贼。这前后不过四十八小时,难道你们就没看出来自己抢的是同一个人吗?后来王智审他们的时候也问了这个问题。您猜怎么着?他们呢,还真是没看出来!够笨的吧?就是如此之笨的三个人,竟然要预谋绑架人家温州老板费以清。不是有句俗话吗?吃瓜子磕出个臭虫来——什么仁儿(人)都有!

    我当警察的时候,不少人都问过我一个相同的问题:犯人是不是都比较聪明?在这儿,咱也念叨两句。因为我始终认为,犯人的聪明和世间的万物一样,都是相对的。你在成为犯人之前,也许是大学教授或者八级钳工。但你在作案这一点上,却肯定是个傻子。为嘛?作案有不留痕迹的吗?你抢了人家,然后把人家给杀了,也就是杀人灭口。但是死尸还在呀!死尸就是证据。你前边是大学教授和八级钳工,都说明了你比一般人要聪明。但大学教授和八级钳工却不归警察管。一旦你犯了罪,警察准会上门。您说,警察在打击犯罪这一点上,能遇上几个聪明人呢?所以,如果有人说犯人聪明,那人准是忽悠您。

    再说,即便某些犯人确实比较聪明,甚至得过八次数学奥赛一等奖,或者拿过五次奥运马术冠军;也即便他能通天文、晓地理,明白前后八百年。但警察呢?要是凑齐了三个臭皮匠,那么犯人还会是诸葛亮吗?所以我就常说,犯人,都是聪明的傻子。我还是头一回听说有这么仨笨到极致的贼!

    为了叙述方便。咱把这三笨贼,简称为笨贼1、笨贼2和笨贼3。叫他们笨1、笨2和笨3吧,容易跟电脑的型号记混了。叫他们贼1、贼2和贼3吧,又没法反映这三个人的基本特征。所以,您记住了,先是抢牛姐的,后来又想绑架温州老板费以清的。就是这个笨贼的1、2、3。但是有一点我还得提前作个交待,这个笨贼虽然笨,但笨人也不一定就不能做出大案子来。

    下边介绍笨贼。

    这个笨贼1的岁数最小,刚十七岁。笨贼2和笨贼3也就是十八岁上下。您还真别说,如今犯罪的低龄化咱还就是谁也瞒不住。前些年法律不是刚推出了不足十四岁的绑架嫌疑人不适合追究刑事责任的规定吗?哪儿想规定刚出台没几天,南方的几个初中生就敢捏着胆子玩儿了一回绑架。那个案子做得,还真是有模有样。刚出台的规定就遭遇了尴尬!所以说,年轻人犯重罪,也不是没可能。

    咱还说这笨贼1、2、3。

    这仨人,在原籍都上了高中,却都没考上大学。小哥儿仨在学校的关系就十分莫逆,又都遭受了高考落榜的打击。同病相怜,关系也就更好了。于是,哥儿仨就结伴到了天津打工。

    哥儿仨打工赚的钱虽不多,但却让他们有机会见识了天津这座大都市的繁华。所以,他们也就很难不在夜里做出来几个发大财的梦来。但是梦醒之后呢?还是得打工。

    偏巧他们又没机会看见报纸上《温州人卖麻酱,天津人打麻将》的那篇文章,自然也就还没做好吃苦受累的精神准备。其实咱天津,整天打麻将的人也不是很多。

    笨贼1、2、3虽然没看见文章,也没准备像费以清那样艰苦创业,但他们却看见了费以清这个当老板的。在哪儿见的?就在费老板的公司里。因为他们就在费老板的装修公司里当小工。平时,打工仔见着大老板的机会不会很多,但是偶尔也能见着。当然,他们也看见了费以清的宝马、豪宅和名牌西装。碰巧这仨笨贼正好来自山东。咱可是都知道,那块太行山以东的地盘,可是中国第一文化大省。别的甭说,就凭人家那一山、一水、一圣人。咱要是把泰山、黄河跟孔夫子串起来,搁哪儿烧烤一下,可都是好东西!而他们的老板费以清呢?却来自温州。别看费老板后来卖过鞋,但他在十岁之前,脚上就从来也没穿过鞋。笨贼1、2、3就认为,中国文化第一大省的仨小伙子,还斗不过你一个从小就没穿过鞋的人?

    再说老板费以清。也许读者您看到这儿就会认为,不就是仨笨贼抢了牛姐之后,又想绑架费老板吗?如果您能提出这样的看法,说明您是动脑子了。假如您还年轻,我就建议您去考公务员,然后报名当刑警。但咱把话又说回来了,如果刑警办案如此简单的话,组织几十个保安也就能把王智他们给换下来了。问题是,仨笨贼并没在绑架之前告诉过王智。哥儿几个说,咱哥儿仨今天晚上就办费老板,时间是几点几点,各自都带着什么家伙。可能吗?同时,他们毕竟来自中国文化的第一大省,也毕竟都参加过高考,只是没考上,可天文、地理、物理、化学并不比咱平常人知道的少。而且他们即使在派出所的暂住人口上做了登记,要是想找他们,不也得花时间吗?这个段子的起因,就是牛姐。而且,还就是牛姐那前后两次被抢的四十块钱。

    然后咱说牛姐。牛姐让仨笨贼给抢了,不堵心吗?但牛姐对这四十块钱倒不是很在乎。可是谁也拦不住牛姐去联想啊!这几个小子要是吃熟了,改天再来个照方抓药怎么办?

    于是,牛姐就把出租车开进了公安局报案。随后也就认识了刑警王智和王智他们刑警队的几位弟兄。

    前边咱说过,牛姐的嗓门豁亮。也说过,牛姐的胆子特小。有个不太恰当的比喻。这个牛姐见了王智他们,就好比见到了厕所。怎么这么说呢?因为牛姐跟王智他们刚说几句话,就要上厕所。又说了几句话,还想上厕所。王智可是老刑警了,懂得频繁上厕所的分类。这个分类对于刑警来说,基本就属于从业入门的ABC。

    当年,我当警察时体会最深的就是:如果杀人犯连续几天几夜都不交待他的犯罪事实的话,一旦在某个天亮之前,他或者她频繁要求上厕所,我就马上能兴奋起来。因为他从厕所一回来,准得老实交待。记得一位老中医跟我说过,从中医学上讲,这个犯人已经是提不住气了。当然,这类故事如果说起来就太长了,咱还说牛姐。

    牛姐就觉得,这仨笨贼既然已经抢了她两回,就很可能以后还会盯她。所以牛姐才害怕了,而且害怕的理由也很充分。但牛姐总上厕所也确实耽误时间。可王智还是尽量装出熟视无睹的姿态。耐心地听着牛姐做介绍。她频繁上厕所这个细节,只是在案子破了以后,王智才拿出来找过一回乐子。但牛姐最初的担心也确实没错,仨笨贼还就是盯上了牛姐。

    笨贼3就说,他们准备事成之后就把牛姐也给绑了,然后杀人灭口,连麻醉剂都准备好了,还是双份儿。当然,这是后话。

    话说牛姐见了王智,心里也就踏实了一半。因为她看见王智他们特别把这个案子当回事,也看见刑警们出出进进的,马上就忙活开了。牛姐还看见一个领导模样的人专门给王智他们开了会。散会后,那位领导模样的人还专门来找牛姐握了握手,说案子破了之后,一定要给她摆酒压惊。

    牛姐当然听出了人家说的是客气话。即使摆酒,能让人家刑警花钱吗?虽然牛姐赚的多,也还没多到一下子就请十几个大老爷们儿喝酒的程度。可是有了领导的这句话,又看见王智他们的工作状态,牛姐就把自己的出租车往门外一停,自愿加入了王智他们的破案行列。牛姐说,案子不破,我就天天跟着你们滚啦!

    照此看来,同是出租司机被抢。牛姐担心的是这几个笨贼会接二连三来个照方抓药,所以才赶紧报了案。但是王智他们可没把问题想得那么简单。因为他们看出来了,牛姐的被抢,肯定是案外有案。那么,这案外之案又是朝谁去的呢?就是对准了那位开着宝马、住着豪宅,又穿着名牌的温州老板费以清。

    刑警王智后来对我说,牛姐来报案的时候我就觉得,可能是几个小坏蛋们打台球、上网吧,花得兜里没钱了。前几天我们就抓了一伙专门在学校门外抢孩子们零花钱的小坏蛋。可这几个小子不一样啊!别看他们每次抢的都不多,也就二十块钱。您说现在这物价,二十块钱够干嘛的?再说,他们抢了牛姐两回,愣没察觉他们抢的是同一个人!后来审讯时我还特意挨个问他们了,仨人居然都没察觉。高中毕业的仨小伙子,能这么笨?所以我就怀疑他们心里还有事,还肯定不是件好事。如果说牛姐被抢四十块钱也算个案子的话,就可以断定这个案子的背后,肯定还有案子!

    我说,你这份警觉很难得。王智说,咱当刑警的,就是老百姓的看家狗。这个比喻也许不好听,可道理却就是这个道理。看家狗凭嘛?不就是凭的这份警觉吗!

    后来证实,王智的警觉还就是分毫不差。

    前边咱介绍了。来自山东,因高考落榜而到咱天津口岸园区里打工的仨小伙儿。因为见过了费老板而做起了发财梦。可梦醒了之后还是无路可走。于是,郁闷的他们想起了邪招,也才抢了出租女司机牛姐的四十块钱。而且就这四十块,还是他们分两次抢的。牛姐不是担心他们接二连三吗?所以就报了案。后来咱介绍了刑警王智的警觉,主要就是担心这四十块钱的背后,还会节外生枝。下面咱接着说。

    说仨笨贼抢了开出租的牛姐之后,又瞄上了他们曾经打过工的那家公司的老板,也就是费以清。但是这个想法,牛姐是不可能知道的。如果说仨笨贼在抢牛姐的出租之前,就瞄上了温州老板费以清,费以清也不可能知道。说仨笨贼密谋策划抢牛姐,然后带着牛姐去抢费以清,只是还没实施,刑警也没办法知道。全世界的案件,大多都有着一个常态,都是发案在先而破案在后。

    如果想让王智、费以清和牛姐等人提前都知道的话,至少会有三种可能。

    第一,王智是一位高明的算命先生。六爻八卦的算将出来,到那儿就把笨贼给办了。

    第二,那个老板费以清是个有着特异功能的人。他提前预知了可能出现的结果而转告给王智,再由王智办他们。

    第三,牛姐不是开出租的的姐,而是比利时的大侦探波洛。恰巧牛姐又有家传的葵花点穴手。自己就把他们办了。

    而如上这三种可能,又都不会存在。

    后来,那个笨贼2被戴上了手铐还嘟囔呢,我们的策划极为机密,几乎把办事的所有细节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你们早就在这儿等着我们了。

    是这样的,王智他们经过了缜密的部署之后,轮番在一个特定的地方,给笨贼们来了个守株待兔。这仨笨贼,还就是像几个傻兔子似的撞上了刑警的枪口,被王智他们给一网打尽了。

    刚才,咱把结果提前告诉了大家。咱拿耳朵一听,王智他们刑警破案子并不复杂呀。但如果真是这么简单的话,也就不会出现下面的段子了。实际上,王智他们从来就没遇上过,哪怕是一起如此之简单的案件。好,既然第一个报案的是牛姐,咱还是先说说她。

    当时牛姐对王智是这么说的,这仨笨贼当中的一个,明天整整十八岁。王智说,难道出租司机也查乘客的身份证啊?牛姐说,这小子在车上嚷嚷着让那俩小子请客,我当时就说了,你过生日怎么还让别人请客呢?这小子就让我别跟着瞎掺和。还说,你要是觉得该我请,就赞助我二百吧。我想说,你又不是我儿子,凭嘛让我赞助你?可是我这话还没说呢,就觉得腰里被他给顶上了。我一看,坏了,遇上坏人了。这几个小子年轻力壮的我也不能愣来吧?我就说,明天我儿子也十八了,这不正想着多拉几趟活,也好给他买个蛋糕吗。天下做父母的,你们说容易吗?可能是听我这么一说,那小子又把东西给拿回去了。后来我拿眼角一扫,您猜怎么着?是一把大片儿刀。

    当时的牛姐,可就冒了汗了。冒了汗又想上厕所,但她哪敢说呀。接着,顶牛姐那小子好像又觉着不太划算。既然自己已经把刀拿出来了,既然人也被咱顶上了,伸出去再缩回来,还真有点儿不够男人。他就想,毕竟咱明天就十八了呀!所以,他就改口说,你不是没有二百吗?二十也行。反正你也知道我们是干嘛的了。牛姐呢,就给他拿了二十。这个过程,就是牛姐第一次被抢的经过。那天,牛姐回家哭了一鼻子。当然,这中间她也去了好几回厕所。但是,牛姐却因此而犯了一个错误。就是她没想起来要去警方那里报案。当然牛姐也不会知道第二天中午,小哥几个又给她杀了个回马枪。

    王智呢?在接待牛姐报案那天,跟她聊了整整一个下午,就那么不紧不慢的字斟句酌。有不少地方,他还不厌其烦的重复了不少回。弄得牛姐都有点烦了,但他却一点都不烦。

    终于,牛姐该说的话,她自认为已经都说完了。可王智呢?还是没完。话说着,王智又搬来了一块比单人床还大的黑板。说是黑板,是因为大家都叫习惯了。实际上,是一块白板。弄个彩笔,在上边勾啊画的。平时刑警们经常用这块白板来分析案情或者留个言什么的。

    这回,王智又把牛姐给问了一遍。一边问,一边往那张白板上画。第一次牛姐被抢的路线,被画在白板的左半边,第二次的路线被画在右半边。牛姐说,看着你们这么忙活,连我都替你们累的慌了。王智说,那您说我们该怎么办?牛姐说,你把十八岁的外地人相片都给找来,我一眼就能把这几个小子给认出来。王智说,十八岁的外地人成千上万,还得说他们是登记在册的。假如他们根本就没登过记呢?您让我上哪给你踅摸相片去呢?

    牛姐一听,也觉得王智的话有道理,就配合着王智接着画图。牛姐说,王智画。就像电视记者正对着录像带,加配画外音。

    一块黑板分两半,并排画着两组牛姐被抢的路线图。画完了,王智就笑了,牛姐也傻了。牛姐傻的原因是,这两张图一模一样。王智笑的原因是,他从牛姐那杂乱无章,又因为时常去厕所而被打断的图上,证实了他最初的推断。

    王智认为:同一伙人两次作案,又大致出现在他们辖区的同一个区域,很可能就不是简单的抢出租车。尤其是这两张图被画完了之后,也就更加清晰的证实了他最初的推断。

    也因此才让牛姐看见了他们里出外进地忙活,也得以见到了那位领导模样的人。后来案子破了,当牛姐一定要请王智他们和那个领导模样的人喝酒的时候才知道,案子破了没多久,那个领导模样的人就去党校学习了。牛姐就对王智说,干部上党校,不是升,就是调。王智就惊讶,这么个开出租的牛姐,顶多是转行去反串个黑头什么的,怎么还懂这个?牛姐说,这是我在车上听客人说的。王智就问,你还在车上听见那几个小子说嘛啦?别认为你觉着没用就不告诉我,也许你觉着没用,到我这反而就有用了呢?您再好好回忆回忆吧。

    牛姐回忆了一下又说,好像还说过煎饼大葱。王智问,别是煎饼馃子吧?牛姐说,不对,就是煎饼大葱,煎饼馃子我还不知道吗?他们还说咱天津大葱是辣的,他们那儿的大葱是甜的,还怎么怎么好吃。说完了,这几个小子还直咽唾沫。当时我就想了,至于吗?大葱还值得让你们咽唾沫?这句话可是我心里说的,当时我可没敢说。王智说,其实你就是说了,也没人会怪罪你呀。但是王智心里却想,看来,这几个小子,可能还真是来自山东。

    再说前边的两张线路图。因为牛姐也说了,那几个小子既不像到那个地方谈生意,也不像去找熟人,更像是故地重游。指指点点的,这儿,原来怎样怎样。又指指点点的,那儿,原来怎样怎样。而王智根据这些细节做了分析之后却认为,这仨人如果是去找地方,估计他们可能是预谋盗窃;如果是去找人,可能性最大的,就是抢劫。是不是还有其他可能呢?当然要随着案件的发展再做进一步的研究。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几个小子绝不是打算学雷锋、做好事,或者帮扶贫困人口什么的。

    同时,当老板的费以清也不会想到。这仨笨贼,也就是这三个当初他手下的打工仔,居然蓄谋已久的,并不是想要拿刀子捅他,也不是想趁着天黑抢他,更不是找个什么借口要敲诈他,而是要绑架他费老板的儿子,然后再让这位费老板主动把钱给他们送去。后来那个笨贼1还对王智说过,其实我们想要的钱并不多,也就是三百万,最少也不能少于二百五十万。我们都商量好了,二百五就是我们这次行动的底线。王智心里说,真就是一群二百五。因为王智也知道,如果说他们是二百五,也许这几个山东人还真听不懂呢!所以,他只在心里叨咕叨咕也就算了。

    再接着说费以清。费以清创业的经历比较简单,不少成功的温州人和不少成功的天津人的发家经历,也基本与之相似。大多是先摆地摊,后租门脸,再进商店。最后呢?自己鼓捣个工厂,专卖自己的产品。费以清后来干起了装修,其实也是先租个门脸房卖装修材料。后来发现卖材料不如承揽工程来钱快。这么着,才在咱天津的口岸园区里注册了一家公司。此类的发家经历别说是在园区,就是在咱天津甚至相邻的北京,也都有过不少。但是,费以清也有个与众不同的特点。这个特点就是,自从他有了钱之后,他的家庭结构也发生了变化。

    先说他儿子。

    笨贼1、2、3要谋财对象固然是费老板,但他们也知道,如果真的绑了费老板,谁给他们送钱呢?所以应该准确地说,他们谋财的对象是费老板,而他们需要绑架的却是费老板的儿子。

    不是蓄谋好了要绑架费老板的儿子吗?可他们没弄明白,他们的这位费老板的儿子却不是一个,而是俩。其他的儿女呢?因为涉及费老板的隐私,咱就不便多说了。为此,王智还特别嘱咐过我。记得王智说过,与案情无关的段子,您尽量别往文章里写。我也答应王智了,所以不能说。反正王智他们的条件摆在那儿,只要不被恶化成了刑事案件。其他的,都不是他们刑警关心的范围。但有一点却必须交待,那就是这位费以清老板,在咱们天津确实有着三处住房。也许您就问了,三处住房有什么值得稀奇的呢?现在有好几处住房的人,不是多了去了吗?这就要多跟您交待一句了,因为费老板的三处住房里,都有他的亲人住着。您看,即便王智他们没兴趣关心,恐怕也不行了吧?

    费老板的第一处住房里,有个媳妇,还有俩儿子。这就是费老板主要的家。第二处常住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很年轻,但不是他女儿,是什么呢?咱就不说了。同时这个家里还有个保姆。估计您应该听明白了,您要是还没明白,我也就没辙了。第三处好像业务比较多,就常设了一个专职的女秘书。具体做的什么业务呢?王智也没跟我说,我也就不好多问了。

    关于费老板在园区有三处住房这件事,他本人不大愿意说。可是你就是不说,王智他们能不知道吗?所以呢,这也被刑警们列入了他们的侦查范围。里边的女人有几个,几个女人分别干什么,刑警没有多少兴趣。可是,如果里边出现了内勾外连的猫腻,而且这个猫腻涉及刑事案件的话,一旦王智他们有了兴趣,也就随时可以光顾了。

    一句话,在刑事案件面前,刑警,就是爷。甭管你是大款还是小蜜,也甭管你是老板还是打工的,统统都得听人家刑警指挥。您敢不听的话,也就没您的好日子过了。

    根据王智他们的调查结果,费以清老板的几处住房,都属于口岸园区范围内的高档社区。仨笨贼两次乘坐牛姐的车,都是在这附近转悠。是不是这仨人还自己来过呢?王智他们目前并没掌握事实。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仨人既不是找人,也不是办事,更不是学雷锋、做好事。他们极有可能是朝着这里的富人们来的。但究竟他们瞄着的是哪一家或者哪个人,当时王智他们并不掌握。

    情况大致的摸清了之后,那个领导模样的人就详细部署了针对上述疑点的巡逻布控工作,以确保这个区域居民的生命财产安全。这就是说,如果笨贼们敢于进入警方控制的这几个作案范围的话,他们肯定是跑不了。但是王智他们随后跟进的工作,却比领导的布置还要精细。

    这当中,王智又走了几遍笨贼们走过的地方。他就发现这个装修公司的老板费以清,应该列为重点保护的一号对象。因为,地理环境已经说明了这些。那是个怎样的地理环境呢?下边咱就不说了。也避免将来会有人对号入座。但有一点可以说,王智根据自己的推测,提出了一个详细的布控方案。于是,便衣刑警就上去了一大群。不管白天还是黑夜,二十四小时在那盯着。盯着的结果是什么呢?笨贼虽然没来,但是费以清去找女秘书进行所谓的研究工作这一情况,他们可都掌握了。你费老板究竟来过几回,是几点进去的,又是几点出来的,来的时候坐的什么车,坐在了前排还是后排,走的时候坐的什么车,是不是上了车就躺在了后座上,他费以清可能没注意,但在王智那,却每天都能收到详细的巡控记录。

    再说牛姐。牛姐虽然热心,但她可不是刑警。究竟怎么破案抓坏人呢?有些手段还就是不便告诉她。可人家牛姐就是一心一意在自己的车里守着。王智他们要出去调查,牛姐肯定是专车接送。其实刑警队也不是没车,但牛姐却认为坐她的出租最利于便衣侦察。案子破了之后,王智要给牛姐出一点汽油钱的时候,牛姐还坚决不要,直把自己那足以反串黑头的嗓子都给喊的快哑了,震得刑警队的天花板直往下掉沫沫。

    段子讲到这,也该说说仨笨贼了。

    仨笨贼不是都预谋好了吗?当时他们也达成了一个共识,就是方案一经确立,哪怕是一小步,也不能偏离既定方案。其实这是当年部署麦克马洪防线时,那个名叫麦克马洪的外国将军曾说过的一句话。这回却让这仨笨贼也给用上了,还真是一点儿都没糟践。

    笨贼方案的第一步就是先找牛姐。因为他们已经劫过牛姐两次了。如果能让牛姐给他们开车的话,一来地形熟,二来女司机也比较好控制。可是,既然牛姐加入了王智他们,牛姐也自然就很难回家。笨贼们就在她经常等活儿的地方找了她好几次都没找着。后来他们就在路边的台球桌上打了两天台球。从这个举动看,笨贼还就是几个孩子,毕竟他们只有十七八岁。可是他们毕竟也是藏满了贼心的几个祸害。难道他们就能那么一直耐心地等下去?

    应该说,笨贼们的策划还是挺周密的。比如,孩子从哪儿绑,绑完了再去哪儿,然后怎么找费老板要钱,如果他给了钱该怎么脱身,如果他就是不给呢,又该如何收场,等等。但笨贼策划好了却总也找不到牛姐,就有点想牛姐。想了牛姐还是没见着,他们只好又选了另外一个女司机。

    王智说,这个女司机还是挺可恨的。因为,王智他们就是在这个女司机的车上抓获的笨贼,可这个女司机就是不愿意配合他们作证。王智对这个女司机说,别提你是个中国公民,即便你是个外国人在天津生活,也得配合警方办案。但这个女司机却是个黑出租,所以她怕饭碗因此而保不住,还是拒绝作证。王智也就没工夫再难为她了。

    再说仨笨贼。笨贼选了后来这个女司机之后,也到现场去了两回。第一回,是在费以清家门外的不远处,也就是选在了费家门前并行的另一条马路上。哥儿几个还架上了事先准备好的望远镜,见时机成熟就准备动手了。但他们却发现从费家门里出来的孩子,不是一个而是俩。笨贼们想了想,准备装孩子用的麻袋,却只有一个。当然,他们的精神准备得也不够充分,只好又接着买麻袋去了。其实,那次他们要是真敢下手的话,王智他们也就当场把他们给拿下了。

    与此同时,也不能光在那守株待兔。所以王智还带着不值班的弟兄们,也开始了在可能被抢劫或者可能被绑架的对象中间开展了调查。这才让王智有机会第一次见到了温州老板费以清。当时的费以清并不知道自己的脑袋上已经悬着一颗炸弹了,就对自己的秘书说,告诉警察们,我正在开会,让他们先等一下。没想王智他们这一等,就是俩钟头。费以清开了会出来,还挺牛气的对王智说,本人奉公守法、照章纳税,你们刑警怎么会和我发生关系呢?王智当时也没好气地说,你跟谁发生关系我们没想管,但是随时可能会有人要跟你发生关系,而且,你想不发生都不行。到那时候,你再后悔就晚了。

    费以清呢?开始还没听明白。后来终于听出了他必须协助调查的意思,这才让自己的态度客气多了。只是并没弄清王智他们究竟要查的是什么案子,也就很不情愿的配合了王智他们。

    第二天天刚擦黑的时候,社区里几座别墅里的孩子们都放学回了家。费以清呢,也到酒店里和他的生意伙伴们应酬去了。也正在这个时候,仨笨贼已经备好了足够的麻袋,又找到了头一天拉过他们的女司机,按照他们罪恶的计划出动了。

    不是冤家不聚头。就在这仨笨贼正式出动之前,王智和牛姐他们也正好替换了上一班的刑警,悄悄地守在了费家附近的马路边。见了可疑的出租车,先由配合办案的交警们拦下来,表面是例行检查,再由穿了便衣的王智他们跟进。

    哪想到,王智他们上岗还没到半个钟头呢,就跟这几个小子撞上了。打开汽车的后备箱,当场就搜出了砍刀、麻袋、胶布、绳索和其他的作案工具。当时马路上的人,可就围满了。很快围了个水泄不通。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牛姐的胆子忽然大了起来。只见她冲上前去对笨贼们说,还认识你姑奶奶吗?认识吗?今天我就叫你们认识认识!说着话,“啪”,就是一大嘴巴。

    王智赶紧拦住了牛姐说,牛姐,咱可不能打人啊。牛姐说,咱不打好人,你别拦着我,谁也别想拦着我。我今天就算为民除害啦!说着话,牛姐就猛虎出山般的扑上去啦。

    如果现在说,牛姐的义愤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您想,前些天提心吊胆的,这些天跟着王智他们出来进去的搞调查。甚至连自己的生意都耽误了。能不气吗?但是牛姐出气的方式,却比较特别。若是别人,要么拳打,要么脚踢,也许还会掐脖子、挠脸,甚至揪头发。而牛姐呢?却在无意当中选择了法国“足球皇帝”齐达内的一个经典姿势。是个什么姿势呢?喜欢足球的读者一定是知道的。不喜欢足球的人,还就是不知道。

    简单给您说说,也许能逗您一乐。

    齐达内就是那个半秃了脑袋,满脸沧桑的那个法国足球运动员。据说,他在世界杯决赛的最后两分钟的时候,被对方的一个队员因为输急了眼而出言不逊,出言不逊也就罢了,他还居然辱骂了齐达内的老娘。齐达内呢?二话没说就给对方队员的胸口来了个冲顶,一下子就把那哥儿们给顶了个仰面朝天。懂足球的读者一定明白,胆敢对无球队员如此冲撞,那只能得到一个红牌罚下的结果。齐达内就是因此而被罚下了场。您想想,那可是世界杯的冠亚军决赛啊!冠亚军决赛又怎么着?齐达内就想了,你敢骂我老娘,老子还就是不干了!拿脑袋顶你,还真是便宜了你!

    而咱们牛姐可就不一样啦。至少,她现在待的地方就不是足球赛场吧?再说啦,牛姐能开汽车也能修汽车,甚至还会反串黑头,可您毕竟不会踢足球啊。更别提要学着那个齐达内,给几个笨贼来个冲顶了!再说了,您真要是把哪个笨贼给撞出个好歹来,责任却都是王智他们的。所以,王智就赶紧让几个刑警把这位牛气冲天的牛姐给架上了出租车。

    上车以后的王智却说,我说牛姐,您现在还想去厕所吗?牛姐听了,转而破涕为笑的喊,呸吧你!然后,大家都笑了。

    说话就回到了队里,王智把队员们分成了三组,立即开展了审讯。

    咱讲到这个段子之前,读者们也许会认为,刑警就是个冰凉梆硬的职业。对咱居家过日子的普通老百姓来说,只要咱不犯法,这辈子也跟刑警们打不着交道。但是,王智他们在费以清住的小区的外头巡控守候的时候,也感到过一片温馨。

    不是后来那个女司机不肯配合王智他们吗?但出租司机也不全是这位姐姐这样的。抓捕笨贼之前,一位男性老司机也曾被交警给拦了下来,王智完成了例行检查之后却是这样的。

    老司机说,你们是刑警队的吧?王智说,您怎么就看出我们是刑警队的,而不是工厂的保卫科呢?老司机指着停在路边的两辆出租说,东边的这辆是真出租,西边那辆就是化装侦察。王智回头一看,这位老师傅说得还真对。东边这辆,就是牛姐的车,西边才是刑警小范自家的红夏利。

    老司机又说,西边那车上的门标是你们刚沾上的不干胶,看着就不对劲儿。东边这辆才是以前就喷的漆,看着就是原装货。你们看啊,连我这儿眼神不好的老家伙都给看出来了。你们还怎么化装侦察呢?王智只好说,老师傅真是好眼力呀!

    说着话,老司机就把自己的出租也停在了路边。拿出“优秀出租车”的证书说,我跟你们配合一下吧。当兵的时候我就入了党,老党员啦。你们不至于怀疑我吧?说完,老人就到路边的小饭店里,买回来几份夹了熏肉的热烧饼,又从自己的车里拿出暖瓶给几位刑警都倒上了热茶说,哥儿几个垫补一口吧!都知道你们也不易啊!

    后来王智跟我说,何老师,我当刑警这些年来,赶上过见义勇为的,赶上过不计报酬的,也赶上过家属们送吃送喝的,当然也赶上过领导慰问的。但是,素不相识的一位老先生,看出咱是刑警,看出咱正在执行任务,居然这么主动的站出来帮咱们,还真是头一回呀。您想,老先生要是家里富裕,还用得着这么大岁数还出来开出租吗?

    我说,就整个社会来讲,向善的力量永远是主流。你信吗?

    王智说,我当然相信。比如说咱牛姐。嗨!咱不说也罢。

    王智说到的这位老先生,给他们送完了吃喝之后,还特意把自己的出租挡在了小范汽车的外边,而且停车的位置还选的挺好。怎么说位置选的好呢?因为他的位置既能帮着刑警们掩人耳目,又便于随时启动,准备追逃。秋后凉风习习的黄昏里,也让王智他们真真切切感动了一把。

    当天晚上,对仨笨贼的审讯分头开始了,只是审讯的过程并不复杂。因为,同案三个人分开了问,仨人说的基本一样就证明是实话。如果说的完全一样,就是提前编好的。读者也许会问了,怎么说的完全一样了,反而是编好了的呢?我就用我当年审过的一个案子,来给大家作个说明。

    大约是在1986年。三个年轻人因为一个哥们儿的恋爱纠葛而去结伙寻仇。说白了,哥们儿的女朋友被人抢了。其他的哥们儿就义愤填膺,才结伙去找那个女孩的新男朋友。这三个人都说,是他们偶尔路遇,临时说戗了,还是对方先动的手。那意思就是说,我们跟他没啥矛盾,就是走路的时候撞上了才打的架。同时呢,这哥儿仨还都说是在路边随手捡了根棍子,就抡起来了。可是,这三根被他们临时捡来的棍子,却都长短粗细被打磨的一模一样。这话别说是警察,您能信吗?显然是编的。但这三个笨贼还确实没提前编,因为他们从来就没认为自己会落网,反而把“钱拿到手之后该怎么花”当成了讨论重点。所以,当交警拦下了他们和那位女司机的出租车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是女司机开车违反了交通法规。他们呢?仍然在车里继续议论他们今后该怎么花钱。您说,这几个笨贼是不是很可乐呢?

    您想知道这哥几个是怎么讨论的他们的发财梦的吗?好,下边我就给您说说。我说的这些,都是从王智他们的审讯记录上看来的。

    当时的笨贼1坐在车上优哉游哉地说,将来我要是有钱了,我就先买上两辆费老板那样的宝马,我前边开一辆,后边拖一辆。笨贼2没等听完就拿他找乐说,你还是买两座费老板那样的独体别墅吧,前边一座你住人,后边一座你养猪。笨贼3也不甘寂寞地说,你们他妈都是一个眼的判官——瞎鬼!知道我拿了钱准备干什么吗?这哥儿俩就说,你想干什么?笨贼3就说,我拿了钱就去注册一家大公司,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中国桃园三结义集团有限公司。第一分公司咱就命令他们倒腾军火,哪里打仗了,咱就给他们运军火;第二分公司咱就命令他们专门卖毒品,那可是真正的暴利啊!第三分公司最好让我来主管,主营的项目就是倒卖人口,把中国人张罗张罗,都卖到美国去。再把美国人张罗张罗,都卖到中国来。那时候,咱就光剩下喝酒数钱了吧?

    说着,这个笨贼3就唱开了电视剧《三国演义》的主题歌“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现在咱们说起来,他们哥儿仨还真像在演电视剧,唱的那才叫个前仰后合,万分陶醉。而当笨贼3的“是非成败转头空”的“空”字刚一出口,王智的手枪可就顶在他脑门儿上了。

    在王智的手枪顶住笨贼3的脑门之前,却是牛姐用自己的汽车钥匙先顶了一下王智的后腰。因为,王智跟牛姐在蹲守之前,就曾有过约定,如果跟在王智后边的牛姐用汽车钥匙顶他,就说明车里头坐着的就是笨贼。所以,牛姐在顶了王智的后腰之后,脑子里就闪出了他们曾拿着砍刀顶着自己腰眼儿的画面。于是乎,牛姐就控制不住自己,啪的一个耳光之后,又学习法国的足球皇帝齐达内,运足了丹田之气就撞过去了。这才让王智他们见识了咱们在前边描述的那一幕。

    下面,也该说说审讯了。

    对三个笨贼的审讯进行得十分顺利。王智也专门派人到他们的暂住地起获了其他证据。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几个小子每次讨论行动方案的文字记录,简直比上市公司的董事会记录还要详细许多。看来,他们在高中学习的成果,在记录上已经被展示得淋漓尽致了。

    王智后来对我说,审讯进行的虽然顺利,但也不是没有异峰突起的地方。这异峰突起的环节,就出在费以清到刑警队配合王智他们做辨认这个环节上。

    关于刑警组织的辨认犯罪嫌疑人,咱在这儿得多说两句。因为警方组织辨认,是有着严格规定的。比如,用照片辨认,必须要把警方认定的那个嫌疑人的照片,混放在其他人的照片里。而且不得少于多少多少张。面对人犯本人的辨认呢?那就更复杂了。您一定看过警匪片里的辨认吧?立定,向左转,一号前进一步等等就是那样。所以,费以清在专门的辨认设备后面,就需要坐比较长的时间。但后来这位费以清的表现,就容易让人产生联想了。

    大家都知道,动物界最凶猛的动物,就是老虎了。那么,究竟是雄性的老虎厉害,还是雌性的老虎厉害呢?动物学家好像早就有过一个这样的论点。在所有的动物里,都是雌性比雄性的更凶猛一些。也就是说,公的不如母的。这也让我想起了多年以前,我处理过的一个发生在大学里的刑事案件。也许能从一个侧面,为这些动物学家的结论提供些论据。

    当年,一对身为大学教师的新婚小夫妻,半夜听见有人敲门。没想房门一开,就被四个壮汉给撞倒了。四个壮汉二话没说,就要拿刀子捅那个男人。那哥们儿当时就吓傻了,坐在床上动弹不得。这时,新媳妇却挺身而出,高喊着,你们干嘛?你们干嘛?你们究竟要干嘛呀!

    几个壮汉哪管这些,拿着刀就噗噗扎开了。那位新媳妇替她老公挨了好几刀。后来我去调查的时候还问过她那位老公,你媳妇在那挨捅,你当时干嘛啦?老公却说,当时我嘛也不知道了。好像我这两条腿,已经不是自己的啦。

    那么,咱这位费以清费老板又是怎么表现的呢?这也让咱想起了当初的牛姐。牛姐,不是有个遇事就爱跑厕所的毛病吗?费以清呢?却比牛姐更简单了。辨认的时候,他老人家竟然直接就把不该装进裤裆里的东西都给装进了裤裆里。

    这时的王智好像还没觉出什么异样。但在嗅觉上,女性好像也要比男性要敏感不少。现场的牛姐,就第一个闻出了房间里那股扑鼻的异味儿。费老板这回,丢人可是丢到了西伯利亚啦。

    简单说,这起绑架未遂的案件之所以未遂,就是王智他们这些当刑警的把工作做在了前边,也算是防患于未然吧。仨笨贼也都受到了法律制裁。再往后,费老板执意要送给王智他们两辆奔驰车。

    王智说,在给我们送奔驰这件事上,最主动的却是人家费老板的夫人。因为费夫人就认为,男人有钱就变坏,还不如她先帮着老公把这些钱都给花了。费夫人说,鼓捣老公跟咱刑警交朋友,既可靠,又安全。总比结识歌厅里的那些男女要好得多。所以,她老公如果是一天不落实送车这件事,她就说门外又发现了几个可疑人。吓得这位费老板是不管在公司,还是在饭店,总得不停往厕所里跑。要不说知夫莫若妻嘛!

    这时候,费以清的辨认也快结束了。因为辨认不复杂,不就是当初自己手下的小工们吗?一眼就能认出来。只是无意中被自己装在裤子里的东西弄得很尴尬。

    这时候的王智也察觉了,于是找了个借口,陪着费以清去了一趟刑警队的厕所。后来费以清又主动要求回了一趟家。王智已经知道了他的尴尬,也就没怎么找补这事。但王智也没忘了告诉他,其实咱们天津也跟全国一样。这类绑架的案子虽然不多,但也不是一件都没有过。但天津和全国的某些地方又不大一样。天津发生过的绑架案直到今天,就没有一起没破的。实话告诉你,这类案子在天津,历来就是百分之百能被拿下!

    当天晚上,费以清回家换了衣服又回了刑警队。他说一定要请王智和牛姐他们吃个夜宵。可那时的园区建设刚起步,通宵营业的餐厅好像没几家。但马路边的砂锅摊点却绝对不少。费以清从后备箱里搬出了好酒,还没说完几句客气话呢,就先把自己给灌醉了。

    后来他为了感谢牛姐的及时报案,非要请牛姐做他公司的办公室主任。再后来,费以清就提到了要为刑警队赞助奔驰这件事。第二天酒醒之后,他竟全然不记得他对牛姐的邀请,而把送奔驰的事却一直挂在了心上。

    至于奔驰车,王智他们当然不能要。但那个领导模样的人已经从党校毕业回到了局里,听了王智的汇报说,干脆,请这位费老板把你们刑警队的窗子换一下吧。钱由咱局里出,让他优惠点儿就行啦。最近,我在分局又见了王智。我问他,听说窗子真换了,感觉怎么样啊?王智操着一口天津话说,您还别说,那种双层玻璃的合金窗子还真好,冬暖夏凉还隔音。只是牛姐要是来串门的话呢,就很难听见动静啦!

    女模特行凶之谜

    为了此番采访天津警察段子,我用了半年多时间走访了六个基层分局的刑侦支队。见识了上百位刑警帅哥。当然,也有几个靓妹。说起帅哥靓妹来,无非是做个衬托。衬托咱们下边这个段子里的主人公柳宇。柳宇,挺高的身量,宽宽的肩膀,两条大长腿。别看他是中国刑警学院毕业的,又在第一线干了几年刑警,可是,在待人接物、言谈举止上却更像个学者的苗子。用句时髦的话说,小伙子帅呆了。

    也许读者您会问,警察段子就是讲破案故事。你怎么煽乎起了帅小伙呢?不是想改行干婚介吧?因为下面的这个段子跟刑警柳宇的帅劲儿有着十分紧密的关系。

    柳宇光是一个帅也就罢了,因为男女老少甭管谁,只要你穿上警服,历来都是老的不显老,小的也不显小,但柳宇却不大一样。柳宇他们领导特意批准他可以留胡子、蓄长发、穿便装,也可以戴戒指和项链。这在刑警队里,就是比较典型的特例了。

    再看柳宇,休闲装、水洗裤、银手链、银戒指,看上去就很酷。但是,他又绝不像有人在北京或上海见过的那种“同志”。“同志”咱就不解释了。柳宇对我说,北京的一位男造型师最近通过手术变了性。而在早先,这哥们儿就是他当片警时的街边剃头匠。柳宇还说,我陪您去北京见他,他准见咱一回请咱一回。柳宇说的话,我愿意相信。主要是因为他经办的一起如果不化装就没法拿下的案子。当然,刚才咱讲的那位“同志”后来也帮了柳宇的一个大忙。咱后面再细说。

    中国经济,迅速腾飞。天津经济,日新月异。当人们刚弄明白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是不同类别的时候,不知从哪儿又杀出了一个美女经济。美女吸引眼球,又被说成是眼球经济。柳宇的这起案子,就跟眼球经济有关。案件的被害人是个女模特。

    这位女模特的身材极好,而且很骨感。但女模特的骨感却不是皮包骨。该长肉的部位照样长肉,不该长肉的地方才是皮包骨。在女模特的圈子里,她的身材绝对是一流的。但也有人说,上帝是公平的,天底下的好事不可能都被一个人包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遗憾。这位被害人女模特,至少就有两点遗憾。

    先说遗憾一。女模特姓堵,名叫堵会平。姓堵的您听说过吗?您没听说过也没办法,可咱百家姓里还真有这么个姓氏。也许您说了,现在哪儿哪儿都讲究开放,东、西柏林的那道大墙都被推倒不少年了,她却姓堵。在模特比赛的主持人播报选手姓名的时候,总能听见一些不十分友善的笑声。所以,她就干脆改名叫了会平。好念、简洁,也好记。难道还会有人问她是不是真姓会吗?据会平自己介绍,还从来就没人这么问过她。因为,赵本山姓赵,小沈阳是不姓小。如今的这类事,几乎没人会深究。所以,会平的第一个遗憾也就这么解决了。

    再说遗憾二。会平的身材极好,可身材好不一定五官也漂亮。犯罪嫌疑人小雨姑娘曾评价她说,男人远看她,肯定想近看。可近看也得分清从哪儿看。后边看,喜欢死;前边看,吓半死;脸对脸儿呢?当场死。

    小雨的说法有点儿夸张,但会平的长相的确很一般。小眼睛、扁鼻子、宽脸盘,皮肤发黑发暗,说起话来又是高门大嗓。您要是闭着眼听声音,就可能怀疑说话的是个大老爷们儿。但会平却对类似的评价从不计较。您还别说是背后这么说她,就是当面说,人家也不会在乎。因为会平从来都是大大咧咧的。也正是因为这么个大大咧咧,才给她招来了厄运。当然,也正是从这次厄运开始,会平才跟咱们刚刚介绍的那位帅哥柳宇成了很好的朋友。不但他俩成了好朋友,会平还为柳宇介绍了一位新朋友。这个新朋友是个法国小伙儿,名字叫麦克。后来,麦克成了柳宇的哥们儿,也成了会平的老公。在这里要多说一句,会平后来的老公可是法国小伙子麦克,而不是帅哥刑警柳宇。您可别给弄混了。

    我见柳宇的那天,他的手机短信不断。其中有会平发来的,也有麦克发的,好像是一个洋节的祝愿。柳宇当着我的面,一边回复他们的短信,一边对我说,国内的短信一条一毛钱,他们那边却是一条三块钱。

    回复了短信,柳宇把自己的手机关了,也是为了不再受干扰。

    柳宇说,会平的案子不复杂,但简单的案子又未必省事。这也是刑警这个行当的尴尬。

    柳宇的开场白很简洁。我也想,哪个行当没有自己的尴尬呢?随后,柳宇就先为我介绍了一个让刑警们很是尴尬的案例。

    柳宇说,他们辖区里的一个四岁小男孩,被爷爷奶奶带着。现在的老人好像都这样,隔辈人就让他们父母带着呗。不行,还是我们来吧。现在的工作都大忙忙的。而且孩子的父母还离了婚。儿子忙得没时间照看自己的儿子。所以,孙子跟着爷爷也就相当于跟着爸爸了。爷爷要是想当好爷爷,自然也就得先当好孙子了。表面上,爷爷是爷爷,孙子是孙子。实际上,四岁小孙子在家里的地位,一点儿不比爷爷差。

    可是,爷爷毕竟年纪大了,眼神就不怎么顶戗。小孙子刚才还在院子里玩呢,转眼却没了影。后边的景象即便我不说,读者也就不难想象了。可巧的是,时间没过多一会儿,爷爷又接了一个男人的电话。那个男人说,告你一声,孩子在我手上。

    说完,电话就给挂了。再后边的景象读者也就不难知道了。但是,就在当天晚上的凌晨三点,柳宇他们荷枪实弹的撞进了一家民宅,正要救孩子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被他们从梦里惊醒的不光有孩子,还有孩子他妈。

    原来,孩子的爸妈离了婚,但没法挡得住妈妈想孩子。恰巧这个当妈的,又不愿意看见她以前的公婆,也就是孩子的爷爷奶奶。孩子的舅舅就从院子里悄悄把孩子给领走了。舅舅也是担心会闹出误会,就给姐姐的前公公打了那个短到已经不能再短的电话。老爷子岁数大了,心里着急又没听清。即便听清了,他也很难想起那个声音是自己前儿媳的弟弟啊!您想,既然爷爷报了警,刑警能不介入吗?几十个弟兄忙了大半宿,荷枪实弹的冲进去救孩子。结果呢?却是这么个局面!能不尴尬吗?

    这个案子可以说。警方破案神速方向明确,却没法得到表彰。弟兄们抛家舍业忠心赤胆,却落了个有花无果。您要是责怪爷爷报假案干扰了警方工作,显然是难为了老人家。所以,也只能是刑警这个行当的尴尬了。

    说起尴尬,才让柳宇想起了女模特会平的这个案子。

    这个案子说不上有多大,但确实也让柳宇尴尬了一回。所不同的是,尴尬之后呢,又让他闪烁了一下,也灿烂了一回。并且,还因此得来了一个挺不错的媳妇。

    会平的案子比较简单。但会平之所以能活下来,还真要感谢柳宇。会平早就见过柳宇,柳宇也不是没见过会平,但只是远观。

    其实,全国的时装模特是不可能都去中央电视台的一号演播大厅里参赛的。因为,在去一号演播大厅之前,就像水流千遭归大海一样,高档酒店和大型歌舞厅里,也有模特们的涓涓细流。这就好比影视明星孙红雷,他当年就在北京三里屯的酒吧里唱过歌。也好比郭德纲和于谦的德云社,不是也曾经给台下的一个观众说过相声吗?这就是说,甭管您今天是个多大的腕儿,也都有过一段先蹲下身再跳起来的过程。

    但是,模特会平的起点绝对不低。她从原籍来咱们天津当模特,刚起步就在天津口岸园区的顶级大酒店里登台。她初次登台的大酒店,可是园区里屈指可数的高档大酒店,同时也是柳宇他们出于工作需要,必须时常光顾的地方。柳宇小伙子这么帅,在酒店里又时常出入。这会平的脑子里,也就不可能没个印象。会平的身材极好,长相又极其一般。柳宇呢,也不可能没个印象。但最终俩人的面对面接触,却是在会平被害之后,而且是生命垂危的那一刻才开始的。而前边说过那位曾对会平做出过尖刻评价的模特小雨,却是会平的老相识了。咱说说小雨。

    小雨也是个模特,和会平一样的身材高挑。现在的人们都知道重庆那地方出美女,也知道苏杭的美女正在退化。但在模特圈和影视圈里却都知道,地道的美女眼下却出在江西。小雨就生在江西。小雨之所以要加害会平,就是因为她始于嫉妒而终于谋财。可她却不会想到,就因为她抢了会平的三千块钱而险些杀人。

    所以,当会平挣扎着拨通了110,柳宇他们迅速出警而找到了满身是血的会平时,当时的柳宇做出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是个什么决定呢?就是柳宇为抢救会平的生命,而选对了相应的医院。如果柳宇把医院选错了,会平的性命也许就悬了。这个段子的细节,咱后边还会讲到。

    来自江西的犯罪嫌疑人小雨,比会平可是漂亮多了。也许您会问,既然她们是同样的身高,小雨又比她漂亮,怎么还会嫉妒人家会平,又怎么会为了嫉妒而对会平下狠手呢?原因就是,在时装模特的圈子里还有一个十分专业的衡量标准。

    其中最高端的标准,就是九头身。

    也许您说了,听说过九头鸟可没听说过九头身啊?我简单一说,您就明白了。九头身,说的就是模特身高的九分之一,是头部。也可以解释为,头部的长度再加上八个头长,才是模特的身高。比如您的头长是二十公分,身高最好是一米八。这就是九头身。因此,港台的名模吴佩慈,后来就成了模特身材的标准范本。如果有人说谁谁是魔鬼身材,其实说的不是身材像魔鬼,而是说那是只有魔鬼才能造就的身材。具体的标准,就是这个九头身。

    被害人会平从小就稀里糊涂的把自己给长成了九头身。小雨不是挺漂亮吗?但小雨却不是九头身。这在模特这个行业里,就显得有些吃亏。当然小雨也不是人们开玩笑常说的那种,脸比身子长,身子比腿长的女孩。那种女孩即便睡着了,也不会做出当模特的美梦。如果那种女孩的梦里出现了模特,神经系统就可能是出了问题。但在模特专家的眼睛里,那是宁选长相一般的九头身会平,也不选天生漂亮却比例一般的小雨。所以,小雨嫉妒会平的理由,是不是变得充分起来了呢?

    嫉妒归嫉妒,偏巧这时候又出现了法国小伙子麦克。偏巧麦克又疯狂的追求起了会平。小雨妒火中烧的理由,也就更充分啦。

    麦克的公司在北京,会平在天津的园区大酒店。一次,麦克和生意上的朋友在台下看表演,很快就对会平着了谜。之后,天津通往北京的高速公路上,就总能看见麦克的那辆雪铁龙C6一路狂奔了。而且这辆C6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向咱们的中石油和中石化贡献了至少一吨的汽油钱。大酒店的玫瑰花,也几乎每天都会有一部分被会平搬回自己的宿舍。

    您想,法国小伙子麦克的这般火力,还有攻不下的山头吗?

    说来也巧。小雨跟会平又同住在一间宿舍。您想,床那边花香四溢,床这边形单影只。而且,只要是宿舍的电话铃一响,十之八九还就是那个法国小伙子的。找谁呢?当然找会平。

    要说这欧洲人也是怪了。咱们看女孩,通鼻梁、大眼睛、头发黑、皮肤白,才能算漂亮。眼睛尤其重要。为嘛?男观鼻子女观眼啊!可人家欧洲人呢?却是满大街的高鼻子大眼睛。他们反而认为,会平这样的扁鼻子、小眼睛、黑黑黄黄的中国女孩,才算是正宗的东方美女!

    接警后火速前来的柳宇赶紧给被绑着的会平松开了绳索,并撕掉了封在嘴上的胶布。只见这位昨天还在T型台上顾盼生姿又光彩照人的女模特,眼下已经浑身是血,危在旦夕。呼吸还有,但很微弱。脉搏也有,也很微弱。

    形象地说。会平拨打110的场面,近似好莱坞的警匪片。

    当时会平头部外伤严重,并且已经在宿舍里昏迷了二十几个小时。手脚被捆,嘴堵胶布,而她竟能跳着脚,到桌边拨通了报警电话。

    110的动作很快,柳宇所在的支队距离又近。最多十分钟,柳宇他们就撞开房门闯了进来。现场呢?窗帘紧闭而床头的台灯却亮着,几乎没穿多少衣服的会平仰面倒在地上,身体多处出血。当时的会平,几乎就是奄奄一息了。

    对刑警的现场救助是有要求的,既要以最快速度抢救生命,又要最大限度的保护现场。这两者之间能没冲突吗?肯定会有。但是,现场要服从生命。所以,在通常情况下,柳宇会背起、抱起、搀起或者抬起会平,立即送往医院。这对刑警来说,不算什么难题。而刚才咱们介绍了柳宇为了受伤的会平,而选对了医院。也就不得不对柳宇的身世做一点交待了。

    柳宇的父母都是医生。父亲是胸外科主刀,母亲是产科专家。他从小就得以耳濡目染,知道了不少抢救学上的常识。所以,当看清了会平的主要出血部位之后,他就高声说,赶紧送妇产科!

    正因为紧急送到了妇产科,才让会平的生命得以保全。当然,柳宇也很快就知道了,把会平弄得如此狼狈又险些丧命,并不是小雨一人所为。随后又掌握了,小雨和她的帮凶在柳宇他们接到报案赶到现场之前,已经逃离了天津。

    那么,小雨和她的帮凶这会儿又逃到哪里去了呢?

    这时候,柳宇的身边始终还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刚从警官大学毕业的高才生,柳宇的搭档小廖。

    小廖这小伙子,单看上去有些木讷,实际上却很有心计。别看他表面话不多,可是偶尔嘟囔上一句半句的,没准儿就能把人噎死。恰巧这个柳宇不光模样长得帅,口才也是了得。小廖又是新来的,许多事也都不便插话太多。如果柳宇问他,小廖,你也说说?小廖准说,我听您的。如果柳宇哇哇的发表意见,小廖就心甘情愿奉上自己的一双耳朵。可见柳宇在这个徒弟心里的地位,还就是挺高的。

    这就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师傅。那可是个不善言谈的人。你问他,师傅您有四十吗?他答,你说呢?你问他,您是不是加点开水?他又答,你说呢?只要他这会儿不大高兴,又赶上你要提一些他此刻不想回答的问题,他准是仨字——你说呢?后来我才明白他是嫌我话多。但我师傅绝对是个人性极好,又充满智慧的老警察,只是不爱说话。

    但是柳宇就不同了。如果赶上他兴致勃发,小廖就像听天书一样,会听到许多他在大学课堂里,从来都没听过的段子。每次,都把小廖给听的是有滋有味而且还意犹未尽。但是,柳宇要是这会儿不想说话,小廖也只好在旁边伺候着。这回他们哥俩火速赶往会平被绑的现场,柳宇就几乎一言不发。唯一的一句话,就是如何选择抢救医院的那句话——送妇产科!

    前边说过,刑警出现场,生命高于一切。但不能说明的却是,其他的相关部门也能做到这些。当柳宇拿出警官证,对妇产科的急诊护士说,我是分局刑警队的,这位是被害人。急诊护士疑惑的看了看这位高大帅气的便衣警官说,你们没搞错吧?被害人受伤,怎么送我们这儿来啦?

    护士提出这个疑问,还真不能怪她。因为在医院里,脑外科、腹外科,甚至心外科,都是有可能和110的警察们打交道的。内科、骨科甚至耳鼻喉科,和他们打过的交道也不少。您想,鼻子打破了、耳膜打穿了,甚至胳膊大腿的出了车祸受了伤,都要送往与之相对应的科室。但是,您110这回来的可是妇产科啊?护士们还真是没见过。当时的柳宇,显然是不耐烦地说,你们现在的任务就是治病救人,别的废话少说!不行的话,就把你们领导喊来吧。噎的那个急诊护士一个劲儿拿白眼球翻他。但事后,却证明了柳宇判断的正确性。这医院,还就是选对啦!

    柳宇对我说,当时我到了现场一看,呦!这不是那个在大酒店里经常表演的时装模特吗?再一看她的出血部位和出血量就觉着不大对。摸了脉搏、试了呼吸,我就怀疑她是流产先兆。

    我问柳宇,刑警还懂产科?这才让我知道了柳宇的家世。也才知道了那位法国小伙子麦克,为什么后来又成了他柳宇的铁哥们儿。毕竟当时的会平出血过多,随时又可能发生危险。如果把她送到外科,再由外科转到妇产科来,怕已是无力回天。还多亏是他们把会平给送对了医院,又立刻输了血,这才保全了她的性命。

    柳宇等在诊室门外,但他的侦查工作却一刻也没停。柳宇对小廖说,你赶紧回去配合现场勘查。如果技侦部门的现场工作完成了,你就去电话局把会平宿舍的通话记录调出来,然后就回来找我。

    小廖走了,柳宇就拨通了那家大酒店的电话,而且在拨电话之前,他已经想好了该怎么说。因为他也知道,会平她们的表演团队是一个相对松散的组织。酒店的效益好,她们的表演收入就高。如果效益不好,她们也就随时转场,到别处登台了。所以,酒店对于会平他们,也就不负什么管理责任。而当时的会平又是个什么样子呢?这么说吧,几乎就是三点式的泳装,都敛起来也最多是二尺布料。再加上她那六亲不认的半昏迷状态,这就让柳宇只能从酒店里找人来帮忙了。好在酒店的老板也认识柳宇,也知道这类事,他们必须按“先配合警方,然后再讲条件”的规矩来。老板很快就按柳宇的要求,派来俩女孩协助陪床并带来了一张支票。但是,当支票和协助陪床的女孩儿还在路上的时候,柳宇又赶上客串了一回病人家属。

    这时,接诊的那位急诊护士匆匆的走出来,显然是没好气儿地问柳宇,谁是家属?柳宇只好说,我是。护士又说,现在人手不够,家属进来帮下忙吧。柳宇这么个大男人,也只好跟了进去。护士说,现在按我说的做,先把她的血衣都脱了。柳宇闻听就惊出了一丝热汗,战战兢兢地问,您让我?护士说,不就你一个家属吗?柳宇说,是啊!那就动作快点,快点啊!

    柳宇和我说起了,他在医院还客串了一把会平的家属这件事。我就逗他,那时你结婚啦?柳宇说,正因为没结婚,我这俩手才哆嗦呢。可当时的急诊护士却说,送病人来的时候,你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也哆嗦呀?弄的柳宇还真是没话可说。但那个急诊护士还算宽容,看见柳宇实在是不知从哪下手了,才一边给会平脱衣服一边说,你在旁边看着,注意病人的随身财物。柳宇想,她哪还有什么随身财物啊?除了一个胸罩,就是一条小裤衩。柳宇也只能在一边傻乎乎的站着。护士后来说,你去买瓶水,防止她醒了之后会犯渴。这时的柳宇,才叫一个快,就像兔子一样蹿出了病房。

    后来,急诊护士成了柳宇的媳妇。偶尔还会拿这事跟他开玩笑。柳宇媳妇说,别人都以为刑警如何如何的,我可是知道了。刑警怎么着啊?也就那么回事。看见裸体女人,还不是照样打哆嗦?每次提到这儿,柳宇也只能是无言对答。但媳妇很爱柳宇,人前人后的总把老公挂在嘴边上。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再说说会平的那个外籍男友麦克。

    当然,这后边的段子里也不能没有人家麦克。麦克知道了会平被抢救的过程以后,就瞪着那双蓝灰色的眼睛问柳宇,你居然见过我太太的裸体?尴尬的柳宇正不知如何解释的时候,却被麦克紧紧地抱住了说,那么你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了。一下子弄得柳宇无地自容。因为在麦克看来,会平就是东方最美的女人。不管她小眼睛、扁鼻子、宽脸盘,外加灰暗的皮肤,在他眼里,会平就是他心目中不可替代的女神。既然柳宇看见了女神的裸体,也应该是一个和他同样幸福的男人。

    我问柳宇,你就说没看见不就得啦?柳宇老老实实地说,我确实看见了。但我只注意她身上的伤口了,就觉得这姑娘长胳膊长腿的,别的还真没啥印象。我问,比你媳妇呢?柳宇说那可差远了。我媳妇多漂亮啊!

    其实柳宇的媳妇是个小个子,穿了高跟鞋也就刚到柳宇的肩膀以下。只是五官比较匀称,模样比较娇小罢了。也许,这就是爱情。不是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吗?这小两口儿也这意思。

    那天,柳宇在医院的妇科急诊室里守了一会儿之后,小廖就从电话局把会平宿舍的电话记录都给拿来了,厚厚的足有几十页。更让这哥俩吃惊的是,会平打出的电话如果是一百个的话,那麦克打进来的,就是一千多个。有的电话几乎就是从午夜打到了天明。您看,这段跨国恋情的温度,简直就相当于让当事的双方共同发起了高烧。所以也就让会平稀里糊涂的怀了身孕,随后才被柳宇发现了那个特征,会平才被送到了妇产科。

    这时候,听众一定特别想知道,会平究竟是怎么被绑、被抢和被打的呢?

    前边说过,不是小雨嫉妒会平吗?会平的日子不是过的比她好吗?而且会平还是个有人疼有人爱的女孩。小雨呢,就因为嫉妒而生出了仇恨。随后,就鼓捣了另一位也是模特,同时也嫉妒会平的女孩。趁着小雨睡着了,就把她绑了、抢了,也伤了。

    从柳宇他们破案的角度说,会平的这个案子其实不复杂。这当中,他们宿舍的电话记录,就帮了柳宇他们的一个大忙。因为,除了会平和麦克的通话记录之外,其余记录的主要部分,就是会平的东北老家。您想,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出门在外的,家里的老人能不惦记吗?所以会平只要有机会,就给家里打电话报个平安。家里的老人有时候也会给会平打,顶多也就是问问,最近怎么电话少了呢?然后就是天冷天热的,加衣服还是减衣服。反正倒腾来倒腾去的,就是那点事。但是,柳宇却在这一大堆的电话记录里,也找到了一条线索。这个可疑的电话,对于柳宇他们破案确实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那么,这个电话又是打给谁的呢?

    柳宇抄起电话就打给了电话局。电话局的人说了,那是贵州山区的一部座机。大概的位置是黔东南。贵州的简称不是黔吗?咱们中学课本里的那个《黔之驴》,说的就是贵州。可是柳宇想要的却不是这个,因为这个答案太抽象了。黔东南大了去了,具体是哪儿呢?人家电话局的人却说,您如果想要具体的,最好派个人来。电话里,怎么就能证明你是刑警破案呢?你要是坏人怎么办?人家这可是涉及个人隐私的资料,没法电话答复你。

    就在这时候,酒店派来的服务员举着支票来了。会平呢?也算脱离了危险。柳宇在征得了医生的同意之后就对会平说,我是刑警队的柳宇,你见过我吗?会平有气无力地说,好像在酒店里见过。柳宇说,还记得是谁害的你吗?会平的眼泪就无声的涌了出来。医生对柳宇说,病人刚脱离危险,现在不适合激动,你们还是过一会儿再问吧。柳宇也只好不再问了。但他刚要离开,会平却挣扎着起来说,请帮我打个电话行吗?

    您看,又是个电话。但这个电话是会平想打给谁呢?甭问,当然是打给麦克的。

    柳宇在电话里给麦克的描述很简单,我是酒店的值班经理。你女朋友会平的身体有些不舒服,正在医院里观察。医院的地址和病房的号码是……但后来柳宇的媳妇,也就是当时的急诊护士却说,你也看看人家麦克!才一个小时就到了,人家那可是从北京赶过来的!

    说这话的时候,柳宇和护士刚结婚。柳宇就嘎坏地说,你要是现在想后悔的话,我觉得还是来得及的。媳妇说,难道嫁人就不该嫁给这样的人吗?麦克难道不是做得很好吗?

    柳宇这小子,立马就给媳妇偷换了概念,他说,法国人我可认识不少,要不就先给您搭几位?

    当然,这只是小夫妻之间的笑谈。咱还接着说柳宇他们破案。

    那个打往贵州山区里的电话,很快就被刑警们查清了。原来,那个黔东南的山区,就是嫌疑人小雨的原籍。再一查,还就是她原籍的村委会,而且在那个小山村里,也只有这么一部电话。

    从这个角度上说,会平和黔东南没关系,而小雨的老家正是黔东南。所以,怀疑小雨做案的理由,也就显得很充分了。

    时间不长,会平的体力也恢复了。她除了向柳宇提供了小雨的详细情况之外,还提供了另一个和她们同台表演的女模特,这个女模特,就是晴晴。晴晴也是来自贵州,和那个小雨的老家却不在一个县。俩人只是在当地的模特大赛上认识的。因为晴晴也嫉妒会平,所以小雨这么一忽悠,晴晴也就跟她上了贼船。

    听到这儿,柳宇就跟小廖说,尽快联系贵州警方,查查这俩丫头是不是在原籍就有过案底。如果有,究竟是个什么性质。

    小廖被派走了,柳宇就接着听会平的。原来,会平在宿舍里终于醒了过来,又跳着脚拨打110之前,已经被捆了整整一天。会平说,宿舍的楼层管理员应该知道小雨和晴晴的情况。柳宇又带人再次来到了会平的宿舍。管理员却说,小雨和晴晴头天就走了,而且临走之前还办好了退租手续,大模大样的,不像有事啊?去哪了呢?俩人好像都没说。对了!好像是一个说了要回家看看,那个也说回家,可是口气又有点犹豫。

    这时候,小廖也通过电话查明了这俩女孩在原籍的表现。据他们原籍的警方介绍说,这俩女孩不但没有案底,而且平时的表现还挺好。在学校念书的时候,也都是好学生。柳宇问,准确吗?小廖说,挺准的。因为这俩人都长的个子高,给当地派出所都留下来很深的印象,是两个好孩子。柳宇说,好孩子一般不会犯罪。但好孩子一旦犯了罪,往往比坏孩子还不知轻重。

    柳宇对小廖说,如果小雨和晴晴这俩犯罪嫌疑人作案之后就上了飞机的话,现在的时间已经足够她们飞到地球上的任何一个国家了。如果真是那样,这个案子可就有点麻烦了。那么,她们这会儿会去哪了呢?如果真是俩人都回了原籍,这事也就好办多了。这时,另一路协助调查的刑警却给他们传来了新信息。

    原来,小雨昨天夜里曾给酒店的经理打过一个电话。电话另一段的小雨可能是喝醉了,说话语无伦次的。但来电显示的区位号码正是贵州。再一查,就是贵阳飞机场的一部磁卡电话。

    于是,柳宇就对小廖说,问一下天津或者北京,飞贵州的最近航班,咱马上走!

    前边说过,柳宇的主业是便衣警察。因为这么个工作性质,就需要他时常光顾那些灯红酒绿的地方。这好像跟刑警的职业不怎么搭界。其实,刑警们历来就是在几条不同战线上,同时开展着不同的工作,但本质却是一样的,都是打击犯罪。

    比如香港警察。如果您在香港的某个大商店里,忽然发现自己的钱包丢了。只要您高喊一声,唉呦!我的钱包怎么丢啦?喊完了您就尽管在原地等着。最多三分钟,便衣警察就会出现在您的身边。那么,这位忽然出现的便衣警察,他们刚才在哪儿待着呢?我告诉您,他们就在这个大商店里。具体地说,就在您刚丢了钱包的这个楼层。如果没出事的话,您保证看不见他们,因为他们都在暗处候着呢。一旦有事,他们才会立即现身。而这回,柳宇和小廖穿着便衣出警,又穿着便衣往妇产科医院里送会平。会平呢?衣衫不整的浑身是血,一只手还搭在柳宇的脖子上。这让护士们看见了,能不产生联想吗?如果柳宇不说话,谁又能想到他会是个刑警呢?

    前边咱已经交待了,柳宇他们很快就判定了嫌疑人是谁和谁。其实这个判定也比较容易。因为会平后来清醒了一经介绍,也就剩下调查核实了。但嫌疑人小雨和晴晴,那可都是长着腿的,何况这俩人也是时装模特,还都长着两条大长腿。咱倒不是说长腿的女孩就比短腿的女孩跑得能快多少。可谁又能挡得住她们坐飞机呢?只要她们上了飞机,甭说是腿长腿短,就是没腿甚至是坐轮椅,那速度也就不是一般的快了吧?

    柳宇和小廖很快就赶奔了北京机场,准备在第一时间飞往贵州。就在他们到了机场等航班这会儿,才偶得了一点闲暇,但他们的时间也没浪费。哥俩查了前边几个航班的旅客记录才知道,小雨确实是飞往贵州了,而记录上却没见晴晴。柳宇对小廖说,现在看来,主犯小雨肯定是飞走了。既然那个晴晴是胁从,咱不妨先把她撂着,擒贼先擒王吧。这时,广播里已经催他们赶紧登机了。

    上了飞机,关了手机,哥俩的困劲儿可就上来了。没过一会儿,空姐的饮料送来了,“请问您需要什么饮料?”哥俩不约而同地摇了摇手,谁也没喝。又过了一会儿,空姐又把午饭送来了“请问您需要鳗鱼饭还是牛肉饭?”哥俩又不约而同地摇了摇手,谁也没吃,就这么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着。

    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飞机遭遇气流。一下子就把这哥俩都给颠醒了。柳宇呢?应该说是吓醒的。为嘛?就因为他醒透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坐在飞机上。小廖呢?被颠了一下之后,才把自己给笑醒了。为嘛笑?原来是他在梦里,梦见了那个法国小伙子麦克。

    麦克从北京赶过来的那个下午,碰巧柳宇和小廖又来到了医院。当麦克知道了柳宇他们的身份之后,就抓着小廖的双手问,什么是中国最隆重的礼节呢?因为麦克心里着急,人在着急的情况下最容易说母语。所以,麦克当时说的就是法语。柳宇的英语不错,但他听不懂法语。小廖就用法语对麦克说,中国最隆重的礼节是跪下磕头。麦克听完就跪在地上,朝着柳宇他们咣咣的磕开了响头。那可是咣咣的山响啊!把几位急诊护士都给整蒙了。

    为嘛?因为这个外国小伙儿给俩刑警下跪磕头。这家伙别就是他们要抓的案犯吧?柳宇也让麦克给磕蒙了。这哥们儿怎么没说几句话就下跪呢?柳宇虽然跟他通过电话,但也就是几句半生不熟的简单英语。而且,刚才通的又不是可视电话,也就没法知道麦克的具体长相。冷不丁过来个外国人,跟小廖没说几句话,却转过身来给自己磕头。柳宇也没见过这架势。小廖只好给他解释了刚才麦克的法语,这才让柳宇醒过味儿来。

    刚才小廖不是在飞机上笑醒了吗?准是他又梦见了这事。

    柳宇的法语不行,但他的英语还可以。他就用英语告诉麦克,我们是天津的警察。我叫柳宇,他是我的搭档小廖。我们向你保证,在未来的七十二小时之内,就会让这起案件水落石出的。请你相信我们天津刑警的承诺。麦克听完了,却像要打架那样狠狠拍着柳宇的肩头连说OK!

    说完,又学着中国的习武之人,双手当胸抱了双拳,向柳宇他们哥俩频频作揖。脸上虽然笑着,眼里却满是泪水。

    据被伤害的女模特会平介绍,小雨和晴晴与她的年龄相当。本来都是和她同台表演的好姐妹。但是,自从她和麦克交往之后,也不知是怎么的,就觉得几个人的关系总有些疙疙瘩瘩的。会平是天生的大大咧咧,也就没拿女孩子的这些疙疙瘩瘩的情感当个事。没想这天夜里,就发生了可怕的一幕。

    好像有人说过,女孩子一旦漂亮了,既容易被男孩子喜欢,也容易被女孩子嫉妒。而在柳宇看来,会平确实是说不上漂亮的。先不说她五官很一般,就是她那高门大嗓的样子,也不像个女孩子啊。可是那个法国小伙子麦克,还就是喜欢会平。别说柳宇觉得不可思议,就是咱们读者随便谁要是看见了,也会觉得这俩人根本就不是一套啊!

    麦克在最初接近会平的时候,也不是直来直往的发起进攻,而是每次都要同时邀请两三个或是三四个女孩。但无论是两个、三个,还是四个,每次都必有会平。会平虽是大大咧咧的,但她也不是傻子。她也明白自己除了九头身的模特优势之外,几乎就是个丑小鸭。所以,她也就干脆大大咧咧的直来直去。心里想,装什么装呢?装了又能怎么样呢?但也不知是怎么着,那位痴情的法国小伙子麦克,俩眼却总是直勾勾的唯独盯上了自己。

    小雨就不同了,毕竟小雨是她们模特队里最漂亮的女孩。所以小雨开始的时候,就有理由觉得麦克的目标肯定是她,而不可能是那个长的又黑又扁的会平。同时,她越是把自己装扮成淑女,越是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麦克的眼光反而离她越远。您想,小雨的心里头能舒服吗?眼见这个麦克,又是鲜花又是蛋糕的,频频往会平的手里送,小雨也就由羡慕而嫉妒,又由嫉妒而愤怒了。以下的发展,也就顺理成章了。当然也证明了麦克引自《圣经》中的那句“女人要发怒,上帝也胆寒”。

    于是,小雨和晴晴预谋好,还准备了绳索和胶带。准备找一个月黑风高之夜,绑了会平,出一出心头的恶气。您想,就看会平那人高马大的架势,绳索和胶带能把她给制服了吗?小雨和晴晴也是嘀咕,所以才又准备了一件凶器。

    说到小雨和晴晴的凶器时,柳宇自己却先笑了。柳宇问我,何老师您猜这俩人准备的是什么凶器呢?

    因为柳宇是笑着问的我,我反而没敢往滑稽上猜。只好反问他,能是什么凶器呢?

    扫帚!您能想到是扫帚吗?说着,柳宇就哈哈笑开了。

    小雨和晴晴准备的凶器,还确实是一把扫帚。让咱们读者一听,这不是开玩笑吗?咱好像听说过拿扫帚临时自卫的。还真没听说过有谁预谋了很久,却选了把扫帚当凶器的。由此可见,这俩人即便想犯罪,也只能算个新手。

    那晚,当她们忽然要下手绑会平的时候,却没想过她们会遭到刚从梦中惊醒的会平的激烈反抗。而且,两个贵州女孩怎么能是这个东北姑娘的对手。但是,她们准备的扫帚也确实发挥了作用。因为模特的职业要求必须保持体型。所以她们不怕饿也不怕渴,只是怕发胖。除去体型之外,就剩下担心自己的脸上被破相了。您想,一把扫地的扫帚要是真的抡起来,那可是有哪算哪,也不可能顾忌你是身上还是脸上。最后,会平才因为害怕自己被她们破了相,才让她俩把自己给绑起来的。但她却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哪儿得罪过她们。因为,小雨和晴晴绑完了会平之后还一再追问她,你知道自己哪儿错了吗?会平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儿错了,只好承认自己确实错了,又把最近表演收入的三千块钱,给她们来了个拱手相送。小雨和晴晴分了钱,就收拾了各自的东西走人了。临走前,小雨还嫌不解气,还用了一下会平宿舍里的电话。放下电话还说,真便宜你了,才这点儿钱啊。说完了这话,她才走了。

    听完您一定会问,这俩丫头是大脑进水还是小脑萎缩?怎么会干下了这么个蠢事呢?但我却没觉得稀奇。因为我和模特之间,曾经有过一次近距离的接触。

    大约是八年前,电视台搞汽车模特大赛的预赛时,请我去作评委。预选的男孩、女孩都挺漂亮。当我向他们问到一些中学生都足能应付的问题时却发现,在这些漂亮的脸蛋上,往往是写满了迷茫。和我一起作评委的舞蹈家姚老师说,漂亮女孩普遍傻,要不怎么会叫她们“傻漂亮”呢?当时我也不便说什么。后来升至决赛,组委会又请我为参赛的选手出题,这回才让我领教了姚老师的那句“傻漂亮”的真正含义。

    记得我出过的一道题是“说出三个以上美国总统的名字”,而编导却说,您别给他们出这么难的题。我只好改成了“介绍你所知道的莱温斯基”,编导又说这题也太容易了。我只好改成“列出十个你知道的省会名称”,编导说,您就别十个啦,还是三个吧。这事让我得知了这些九头身和准九头身们在智力上存在的缺憾。

    前边咱说过,九头身是模特身材里的最高标准。但同时我也听到过一个传说,是说在国家的政治局委员里,没有戴过六十号以下帽子的人。这就说明,脑袋大的人,一般比较聪明。脑袋只占了身长九分之一的聪明女孩就不多了。所以,小雨和晴晴才会犯下了如此低级的大错。尤其让人费解的是,她们在临走之前,小雨居然还在会平的宿舍里给原籍打了个电话,只能说她们缺心眼儿了。

    当然,这仅仅是指我所接触过的那些模特。其实模特里也不乏聪明孩子。尤其那些已经走出了国门的女孩子们,确实成了宣传我们国家的形象大使。

    说话柳宇和小廖飞到了贵阳。又坐了一天的长途汽车才到了小雨的老家。村支书说,小雨昨天才回来,比三年前可是漂亮多了。但你们怎么就这么快就跟过来了呢?该不是要请她二度出山吧?柳宇后来才知道,村支书就是小雨的一个远房表叔。柳宇就自我介绍说,我们是天津负责计划生育的干部,来找她补办一个手续。听说你们这地方风景优美,也顺便旅游一下。村支书说,村西头挂着满院子红辣椒的那家就是他家,你们自己去吧。

    小雨的父母见家里来了客人,赶紧搬凳子倒茶水的一通忙活。小雨却对柳宇说,咱们好像在哪儿见过呀!柳宇咬着小雨的耳朵说,我们是天津刑警。小雨一听就明白了。她也咬着柳宇的耳朵说,请你们别告诉我父母行吗?柳宇点点头说,你收拾一下咱就走吧。随后,仨人就坐上长途车返回了贵阳。只是小雨的父母还蒙在鼓里,还以为姑娘在外边混得挺好。这不是刚来就让人家当老板的给接回去了吗?柳宇也想,小雨是成年人,自己惹祸自己扛,还让老人跟着瞎操心干嘛?也就配合着小雨,共同演了这场戏。然后下了长途车,又连夜上火车奔了北京。

    读者也许会问,怎么来的时候坐飞机,回去反而要坐火车呢?而且是坐了火车不回天津,反而要去北京呢?这个环节需要给您做一点解释。

    首先,飞机上一般不会允许警察带着犯人登机。其次,为什么到北京?因为这时候晴晴还在北京的酒店里做表演呢。这点小雨在路上就跟柳宇交待了。

    火车上的卧铺车厢里,小雨提了一个请求。她说,因为我戴着手铐,面子上不好看,但我保证不吃不喝的睡在铺位上。只是你们最好别叫醒我。这也让柳宇领教了模特这一行所特有的饿功和睡功。几乎是两天两夜,小雨还真是没吃没喝,就这么躺着到了北京。即使上厕所,也只是夜里去过一回。

    柳宇他们来到了北京的酒店。没想会碰上当年的那个街边剃头匠。因为他(她)已经成功的实施了变性手术,柳宇险些没认出来。但剃头匠已经不是当年的剃头匠了,又因为她能把老太太给鼓捣成少妇,也能把少妇再鼓捣成老太太。这位顾盼生姿的剃头匠,当然现在已经被喊作老师了,而且还是个著名的化妆师。化妆师主动请柳宇他们吃了饭,还帮着他们找到了晴晴。当晴晴看见小雨手腕上的手铐时,还没说话,就先哭了。

    原来,作案之后的小雨和晴晴,心里其实并不平静。出了大门才想起,假如会平要是弄不开身上的绳索和胶布,会不会因此而丧命呢?但她们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想回头是来不及了。俩人原计划先回贵州的老家看看,也算是跟家里人道个别。再回到天津一块去自首。没想到晴晴到了北京却变了卦,为什么她又变卦了呢?

    晴晴的变卦起源于一个电话。她特意给会平的宿舍挂了个电话。为什么挂电话,其实就是想探听一下会平的虚实。如果没人接电话,估计就是出事了。那时咱再研究是自首还是怎么着。没想那个电话却是来宿舍取衣物的法国小伙子麦克接的,晴晴听不懂法语,却听出了麦克的轻松。所以呢,晴晴就像忘了几天前发生的事一样,哪儿也不想去了,准备在北京接着登台了。

    两个女孩被柳宇和小廖押了回来。审讯也进行得很顺畅。这就使得这个看上去手段十分恶劣,后果也很严重,但办起来并不复杂的案子,终于水落石出了。

    后来柳宇说,麦克和会平去年结了婚。现在已经把小家安置在了天津的口岸园区。最近生了个小女孩,眼睛发蓝,头发挺黑,皮肤说不上很白,但还是挺漂亮的。最近柳宇自己也结了婚,急诊护士刚刚怀了孕,小日子过得也不错。小廖呢?因为他英语、法语都不错,刚调到天津警方的外事管理局,当上了一名外事警官。

    我问,小雨和晴晴呢?柳宇说,可能是最后判的刑期不是很长吧。我们抓了人就移交了,后来的结果怎样,还真没问过。

    又见过麦克吗?我问。柳宇说,经常见。不过最近两口子去了法国,带着孩子也让法兰西的爷爷奶奶看看。刚才您采访开始的时候,我接的那个短信不就是他们的吗?麦克一条、会平一条,都是节日祝福的话,您怎么忘了呢?我只好说,我老了,今后就看你们年轻人的啦!柳宇说,何老师您可不老。我看您最多也就四十岁。说完,我俩就都笑开了。

    第三把钥匙

    在咱的九河下梢天津卫,如果有人在背后说,谁谁是个坏小子。那么这个谁谁,不一定就是温文尔雅或者是道德文章,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这个谁谁,他保证不是一根筋。如果在刑警队里要是也这么说过谁谁的话,那么这个谁谁,肯定就是个好刑警。因为刑警这行当,如果是一根筋,他就很难胜任。即便在眼下天津警方的高层里,也有人就是当年的坏小子。只是他们当了领导之后,比过去严肃了许多。可背后呢?还那样!

    下面说的凌光,就是个典型的坏小子。凌光的身量不高,偏瘦、微黑。不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总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旦张嘴说话了,那才叫个五官挪位、两眼放光。天上一句地下一句,浑身上下都透着嘎坏。为了咱的警察段子,我至少采访了上百个功勋刑警,也收集了至少几百个段子。但是论起嘎坏来,凌光却是数一数二。

    说刑警就得说案子,如果没案子,也就用不着他们了。凌光说给我的这个案子,就是以这样的口气开始的。

    凌光说,何老师,我当刑警也不是三年五载了。案子里,咱还真见过策划周密的,但是没见过策划得如此周密的。咱也见过案子古怪离奇的,可没见过这么古怪离奇的。要说这个案子,天津刑警学院的基础教材里,就应该把它给写进去。

    我说,就凭你这个开头,我也保证把它写进我的警察段子里。

    凌光说,我可不是忽悠您。这俩小子,绝对是有点儿脑系。

    听了凌光这话,想必您是明白了。凌光这回的对手,就是俩结伙作案的人。这俩人年龄不算大,文化也并不高,但是,他们却是计划周密并很有脑系的人。

    咱先说这俩人。

    这俩人都是外来务工的年轻人。在他们各自的公司里,还都说得上是挺认头工作的,待人处事也都很低调。除了每天打工之外,就喜欢去网吧里上网。上网干嘛?无非是打游戏、看电影、听音乐,外加网上聊天。但是,有一点肯定会让您感到惊奇。就是这哥俩经过前期预谋、中期作案、后期分赃,直到被凌光他们装进了警车,哥俩竟然彼此都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

    老家是哪儿总该知道吧?人家也没问过。您一定会说,这样的两个陌生人也能结伙作案?人家还就是作啦!

    凌光说,俩人彼此总要有个称呼吧?有。也是一个称呼对方叫大哥。大哥管称呼他大哥的那个人叫小弟。就是这么彼此有个代号,就把案子给做了。那么,俩人又作的什么案呢?

    前边介绍了刑警坏小子凌光。也介绍了外来务工的俩嫌疑人,就是大哥和小弟。下边就该说说这个案子的被害人了。

    被害人是个女的,刑警们习惯称她为女事主。这个女事主也是个外地人。职业呢?是礼品推销。这个女事主也是不简单,虽然被大哥和小弟给抢了,但她在推销的过程里好像也干过一些不大光彩的事。最后,大哥和小弟被凌光他们给弄进来了,这个女事主呢?后来也进来了。当然,他们不是一个案子。咱们重点还是说前边。

    时间大概是三年前的那个夏天。那可是个炎热的夏天,据说当年的气温之高、湿度之大,都是咱天津历史上的新高。女事主跑了一整天的礼品生意。回到家,洗洗涮涮就睡了。直到天亮这位女事主走出卧室上厕所才发现,客厅里却站着俩人。没等她醒过盹儿来,就被这俩人给绑了。又被逼问出银行卡上的密码。然后,一个留下看守,一个去银行取钱。取完钱又煮了一锅方便面,热乎乎地吃完了,才锁上门走人。

    您看,咱说刑警就得讲段子。讲段子就离不开案子。可这个案子三言两语不就讲完了吗?简单归纳,就是一个女人在家被人给绑了,被弄走了银行密码,被抢了钱。但是,这个案子的破案过程,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凌光对我说,这个女事主是江苏人,三十八岁,单身。当然也是离过婚的,后来一个人单枪匹马的来天津推销礼品。前后半年多,赚了不少钱。可这个女事主在咱天津是既没亲戚也没朋友,更没有买卖上的竞争对手。前后才半年多的时间,天上就掉下来俩男人,就把她给抢了。您说,这可能吗?

    后来凌光他们也分析,这起案子,是典型的入室抢劫。但是,女事主家的门窗都没发现撬痕。也不记得那天晚上是不是忘了把门锁上了,是不是租她房住的那个房主还有钥匙?后来查了,女事主的钥匙是新配的。一共配了两把,一把带在身上,一把留在家里。身上的钥匙没丢过,家里的钥匙也没动过。

    那么,进来那俩人,你总该看见了吧?看是看见了,还就是没看清。您想,迷迷糊糊的刚睡醒,绑起来就把俩眼给蒙上了。然后呢?就出来进去的找财物。逼问密码也就俩字——密码!再然后取了钱又吃了面,吃完就走了。

    这样的案子可怎么破呢?

    现在我也想说,之所以说凌光是个坏小子,就因为坏小子说话办事大多出其不意。案子发生的比较奇怪,现场的东西就是这些。但是案子呢?还就是得凌光想办法。最后,还就让凌光给拿下了,而且是漂漂亮亮拿下的。

    凌光说,现场如果留有足迹跟指纹,咱就核对一下调查对象的足迹跟指纹。现场假如有毛发和DNA,咱就核对嫌疑人的毛发和DNA。说心里话,那是连熟练工都能干的力气活儿。

    我说,看来你属于技术工。

    凌光说,现在可不敢这么说,但我肯定往技术工上努力!

    凌光确实很有智慧,他还给我讲过一个律师的段子。

    这个律师是凌光的好朋友。凌光也在这位律师朋友身上汲取了不少营养。他说,何老师,您说律师应该是一个比谁都需要脑系的职业吧?但您知道律师把案子接过来的第一步,首先要跟谁比脑系吗?

    我说,就刑事案件来说,当然是跟公诉人。因为律师代理的是被告,公诉人才是他的对立面。

    凌光却说,这就不对啦。其实应该是委托人,对,就是那个委托律师的被告。因为被告就是律师的饭碗啊!人家委托你辩护,肯定会有自己的期望值。比如估计判五年,您一辩护,判了三年。比如估计判三年。您一辩护,当庭释放。您说您要是不跟他先玩脑系,这个律师以后还能有饭辙吗?所以,律师必须先跟委托你的被告比脑系,降低他的期望值。其次才跟公诉人比脑系,最后才是法官。应该是这么个层次吧?

    凌光的话,我觉得有道理。他要破的这个案子,也是受了他律师朋友的启发才确认了他最初的侦查方向。

    根据如上道理,既然要在茫茫的大海里捞针,为嘛就不能就近入手呢?其实当刑警的,也跟其他行业一样。每个人工作的方法和状态,都会有所不同。有的人,满头大汗的一步一个脚印,最后能把案子给破了;也有的没见怎么忙活,却也能四两拨千斤的照样破案。凌光就属于后者。侦查工作一开始,他就盯住了这位女事主。

    当时凌光就问她,你来天津半年多了,不可能生活在真空里吧?女事主说,我就是“敲门见领导,介绍礼品好,如果您不要,再找新领导”。反正都是萍水相逢的,确实没和谁有过深入的交往。凌光想了想又说,这样吧,你把你在天津有过交往的人,都帮我列个名单出来。您可听好了,咱把他们分成远、中、近三个层次,每个层次一张纸。最好明天能给我。您看行吗?

    这有什么不行的呢?女事主频频的点头答应着,就走了。

    女事主走了之后,凌光走访了房子的出租人和女事主的邻居,也没发现什么线索。不是银行取款有录像吗?让事主辨认一下也许有用。这种被他称为熟练工的工作,凌光倒是也做了,只是对破案的帮助不大。

    第二天,女事主送来了那几张被分了三个层次的名单。凌光却看也不看就说,论年龄,你是我姐。说案子,你是被害人。这就好比是咱到医院看病。对大夫咱可不能有隐瞒吧?事主说,我把知道的,都写在上边啦。

    凌光说,您这名单我肯定看,但是现在不看。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小半年儿,有谁在您的房子里住过,尤其是男的。

    女事主显然缺乏精神准备,腾的一下脸就红了。

    凌光又说,大姐您的损失这么大,案犯的手段又如此的恶劣,您要是不配合我们,您让我们上哪儿给您找去呢?

    我对凌光说,你这个问题提的很刁钻!

    凌光说,其实我早就想问了,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在您这位老前辈面前我可不敢吹牛。我当时估计了几种可能,您也帮我分析分析。

    我说,案子都被你破了,肯定说明你是对的。

    那不也得总结总结吗?您先别不耐烦呀。

    我是洗耳恭听,外加也跟你学学本事。

    您还是客气。不过当时我就想了,我提的这问题也不外三种可能:第一,人家姐姐不愿回答。第二,姐姐不方便回答。第三,她根本就不想回答。但是……

    但她已经做了回答,而且是用无言的方式做了明确的回答。

    您说得太对了!事主脸一红,这就是答案。也许,这就是一条线索。后来这位大姐也觉得,见警察就好比见大夫,跟大夫隐瞒病情还能治病吗?所以,她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跟我都说了。

    女事主干的是礼品推销。一个人在天津也很孤独。她虽然已经是人到中年了,保养得却还不错。也就不可能不引发咱读者的联想了。比如她的婚姻状况,比如她的家庭背景。毕竟,婚姻也是一个人的重要背景之一。从不一样的婚姻里走出来的人,肯定就是个不一样的人,尤其是女人。

    后来凌光也了解了。这个女事主的婚姻状态,类似于骨科的一种常见病——强直。也就是动静大了不行,静止不动也不行。女事主失去了康复婚姻的信心,独闯江湖来到了天津。首选的职业就是礼品推销。

    大家都知道,在一个公司或者单位里,能决定礼品采购的人,多少都会有些权力。但这些掌握权力的人里,也可能会有坏人。比如有贪官,也比如有色鬼,甚至是贪官加色鬼。女事主能在半年多的时间里就赚了不少钱,这就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如此,出租屋里假如出现过几个新房客,应该就不算什么新闻了吧?

    凌光说,从法律的意义上说,民事纠纷服从刑事;从破案的角度上讲,个人隐私服从案件。不过,女事主介绍了几位跟她有过“一夜情”的男人之后,我们也都查了,却没有一位是和本案有关的人。当然案中有案也是我们经常遇到的事。我也该给您说说那俩嫌疑人了。

    两个嫌疑人,也就是咱们刚才介绍的那位大哥和那位小弟。这俩人分别来自河北和山西。一个在郊区建筑工地做小工,一个在一家宾馆里当保安。两人的勾结起于网络。

    如今的网络很发达,每天都在为网民们解决着许多实际问题,同时也帮着不少人实现了梦想。大哥和小弟,就是在一个被叫做“圆梦发财”的聊天室里接上头的。

    咱先说明一下,网络聊天一般就是打字。当然也有音频聊天和视频聊天的。但这哥俩开始聊就是通过在键盘上敲字。大哥这边敲,有没有想发财的?小弟那边敲,不想发财的是傻×。大哥敲,我有一个方案。小弟敲,必须你知我知……

    就这么着,经过了将近半个月的前期磨合,大哥才和小弟共同认为,彼此选对了共谋钱财的合作伙伴。但也都达成了一个共识:合作一回就金盆洗手。然后呢?就各走各的。即使一个被抓了,另一个也会石沉大海。为嘛?因为谁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这就是为嘛他们既是作案同伙,而又彼此不知姓名的谜底。

    大哥和小弟终于准备好了。可是,即使你们预谋作案,总得有个方向吧?那么,本来就素不相识的两个人,他们跟女事主又从来都没见过面。却又怎么想起来要抢这个女事主的呢?

    咱们都知道,这盐从哪儿咸,醋打哪儿酸,总得有个来龙去脉吧?后边您就会知道,凌光给我讲的这个段子里,还就是隐藏着不少的偶然。所以,在他努力把偶然变成必然的过程里,还对那位女事主提了这么个问题。凌光指着名单说,在你写的这些男人里,有没有谁在你的房间单独过夜,而你在当天夜里又恰巧没在家呢?

    这回,女事主可是没脸红。反而眼前一亮的说,有过,只有过一个。

    要说刑警凌光是个坏小子,其实这个说法也可以更准确一些。因为他的坏劲属于文坏,有点像说相声里的文哏。同样是讽刺,文哏却显得儒雅。凌光又不仅儒雅,而且还是个好脾气。即使天大的案子摆在那儿,谁也没见他着过急。比如这起入室抢劫案,人家还就是有条不紊,一步一个脚印往前推进的。即便是询问被害人,也没见他一把揪下来一串葡萄,有枣没枣的,上去就是三竿子。所以,看着凌光办案子,也是一种享受。

    在这之前,女事主不是把到了天津之后接触过的男人,分成远、中、近三个层次,都跟凌光介绍了吗?但是,即使这些男人里的个把人曾光顾过她的闺房,也确实没人在她那儿干过别的。我说的这个别的指的是嘛?您心领神会就得,咱就不找补了。但是,这个结论从哪来呢?当然是从调查得来的。凌光的弟兄们把这些人都逐个查了一遍,结果也都查否了。也就是说,这些人都没有作案嫌疑。而这回,不是又多了一个单独过夜的,女事主又恰巧没在家的男人吗?

    这个男性,就是女事主的表弟,是她亲舅舅的孩子。高考结束了,志愿还没填,就想先来天津考察一下天津大学的建筑学院,回去也好填志愿。既然是表弟来了,表姐自然要热情接待,更何况又是亲舅舅的儿子呢。当然也好在亲友面前间接展示一下,自己在天津混得还不错,只是表姐表弟的住在一张大床上,还是显得很不方便。于是,表姐就借口去同行的姐妹家里借宿。其实,却是跟一个多少有些权力的“客户”到宾馆开了个房间,俩人在宾馆里过了一夜。而就是这么个并不起眼的线索,却引起了凌光的高度警觉,而在这个线索之前,案子还是一点儿抓挠也没有。

    后来凌光对我说,既然所有的疑点都让咱查否了。我就想了,这俩坏蛋不会是天外来客吧?

    我说,外星人至今也只是个传说。

    倒不见得是外星人,至少他们和事主之间没有过任何联系。如果有联系,也只能是间接的。所以,我们只能从间接的联系里下手啦。

    是不是认准了这个间接联系,才让你揪住她表弟不放的呢?

    其实我始终也没怀疑过这个表弟。您想,能考上天津大学的孩子,别说他想犯罪,他就连准备犯罪的时间都不可能有。更何况他们还得联络同伙呢!刚考了试,还是那么高的分数。难道这个表弟既得备战高考,还得预谋作案?交了考卷就动手抢劫?这个可能性,也就不会很大了吧。

    既然女事主表弟来过,又在家里住过,而且是唯一在家里单独留宿过的异性。凌光就带着人夜里赶到了江苏的常州。第二天一早,就在学校找到了她表弟。她表弟当然很吃惊,自然担心起了自己的表姐。凌光说,你姐没事!就是你走之后家里进了贼。偷的东西也不多,但是我们得查呀。你不用顾虑太多,不信?你现在就给你表姐打个电话吧。有号码吗?没有我手里有!

    说着,凌光还特意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您想,人家表弟跟你这个警察又是素不相识的,人家能当着你的面打吗?但这位表弟在天津的行程很简单,前后也就待了一天一夜。早上下了火车,下车就奔天大,中午来找的表姐。表姐陪着他逛了逛商场,还送了他一双名牌的旅游鞋。然后回到表姐家,他洗了澡换了衣服,又跟着表姐到外边吃了饭。回到住处时,天已经黑了。第二天一早,自己就回常州了。

    我说,看来你是白跑一趟。不过刑警查案子,白跑也很正常。

    哪儿能白跑呢?表面看这个表弟来天津就是个一日游。实际上他也没生活在真空里。

    凌光还是那么不紧不慢地说着。

    原来,表姐,也就是女事主借口出去借宿,实际是去宾馆开房间之后,表弟一个人在家里也是百无聊赖。从窗口望出去,看见路边的砂锅摊正在那烟雾缭绕着,也就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

    砂锅摊的小老板外号叫肥二,已经是小区里的老住户了。这个肥二的砂锅摊虽然很一般,不外乎就是砂锅羊肉、砂锅豆腐跟砂锅排骨什么的。但是肥二的着装却很有特点,尤其是夏天,他是不管天气有多热,T恤衫从来都不脱的。好像咱在天津的街边上,不难看到不少膀爷在做着砂锅生意吧?人家肥二就从来不当膀爷。天如果热了,他也只是把T恤衫从腰部开始,横着往上撮上来一截。接近女孩子夏天常穿的短款上衣。不过人家女孩儿们只是露出腰部的一部分,肥二却把下摆直接卷到了胸前。远看,会以为他穿了一件全封闭的胸罩。很有特点吧?

    表弟看着肥二的装束就想偷偷的发笑。好在肥二并不在乎,还主动和表弟搭上讪了。哦?来啦弟兄,住得不远吧?表弟指了指临近的窗子,并没说话。肥二却说,哎呦!这楼上不是住着个姐姐吗?表弟说,是我表姐。哦!楼上是你表姐呀!我说怎么今天奔驰明天林肯的总有好车接她呢?敢情咱这贫民窟里也有大款啊!得!你表姐跟我不错,吃吧吃吧,今天我请客了。

    您听,这个肥二还是蛮热情的吧。其实人家女事主并不认识肥二,也从来就没说过话,只是出来进去的,彼此有点儿印象。但这个肥二又不完全是天生的爱搭讪,用他的话说,就是想通过给这孩子免单,也好接近那位女大款。为他自己再找一条穷人发财的道儿。

    那么,既然这个肥二知道女事主很有钱,位置又离得这么近,是不是肥二也值得引起刑警们怀疑呢?

    凌光说,我们是夜里到的常州,天亮就工作,中午往回返,夜里见肥二。常州的景点却一个也没去。也算个常州一日游吧。

    我说,当刑警看上去哪儿都能去,其实真正旅游的机会并不多。当年我去福州查案子,汽车就从鼓山脚下通过。半小时多不多?咱上去看看就下来呀。还就是没时间。去年我才有机会去了趟鼓山,而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六年。不过,今后你还有机会旅游,毕竟你还年轻啊。

    其实这回领导就交待了,让我顺便也旅游一趟。那咱能去吗?您想,案子在咱心里装着,还能有那心思?

    凌光他们连夜往返的常州之行,其实收获的就是肥二。因为肥二占足了地利之便,每天一抬头,就能看见女事主的窗户。肥二又是个时常渴望着发财的人。成天看见奔驰宝马的,他能没想法?再说了,眼下就在马路边支着个砂锅摊,他能满足现状吗?同时,他为了接近女事主想傍上这个女大款,居然主动要给那个素不相识的表弟免单。如果确实没点儿什么想法的话,这举动是不是也有点儿反常呢?

    所以,凌光说是当天夜里见肥二,实际上,却是在暗中先把他侦查了一把。后来才知道,案发那天的后半夜,肥二因为跟客人吵架动了手,被110带走了。然后,到医院里给人家治伤,再到派出所协助警察做笔录。第二天上午十点,家里人去交了罚款,他才得以回家。您想,这一路都在警方的监控之下,他肥二又没来得及像孙悟空那样学会分身术。所以,这个案子,至少在现场这个环节上,是跟他无关了。是不是他幕后指使,又找茬儿打架再把自己藏进了医院和派出所呢?这样的案子我曾经见过,但对肥二来说,可能性却不大。

    凌光就说,您是没看见他那大肚子,看见您也不会往下查了。吃点好的也都长在肚子上了,他能长出那样的脑系吗?

    只是凌光后来才知道,肥二不但很有脑系,而且还帮着凌光破了案。现在已经成了凌光的好朋友。

    那天暗中侦查之后,凌光又特意换上了警服。跟肥二面对面的时候,肥二就赶紧把自己的T恤放了下来,显出了很大的肚子。因为,他误以为自己和客人打架的事还没算完呢。心想,怎么警察又来了?凌光却拍了拍他的大肚子说,告诉我,你这肚子里的孩子几个月啦?快生了吧?

    肥二赔着笑脸说,您看您,还真会开玩笑。我要有那本事,早就找个大款嫁了,还用在这摆摊儿吗?这年头,当个二奶就不愁吃饭,你兄弟我明白极了。凌光说,我怎么就听不明白你的话呢?肥二说,您就别拿我找乐儿了。我这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我那事儿不是早就完了吗?凌光说,你踹那客人没有?肥二说,踹啦!可我连罚款带药费都交完啦!凌光说,人家刚发现的,脾脏破裂,你就等着瞧好吧。

    这话把肥二给吓得,大肚子直哆嗦。

    当年我当警察的时候,身上也有过不少警察习气。比如我交的新朋友就经常问我,怎么才能区别你说的话,是正经话,还是开玩笑呢?

    其实不少刑警都有这个习惯。比如正话反说、指东打西等等。接触的时间长了,其实不难把握。只要真诚就好。

    凌光跟肥二开过了玩笑,很快就转入了正题。

    肥二说,那天那孩子来吃砂锅的时候,旁边一直坐着一个外地人,大概不到三十。唉!他吃着吃着就俩眼发直,听见我跟孩子念叨奔驰林肯的,眼珠子基本上就给凝了。后来,我看见这小子在小区里还摆了个水果摊。再后来没几天,水果摊没了!

    听完,凌光就帮着肥二把时间顺序理了理。结果就发现,水果摊的出现,就是抢劫案发的前三天,而消失,却是在发案的当天。再后来才证实了,吃砂锅俩眼发直的那个人,和后来摆摊卖水果的人,就是案犯当中的大哥。

    该说说那位大哥和那位小弟了。

    做小工的河北人大哥,业余时间爱上网。当保安的山西人小弟,业余时间也爱上网。除了打游戏之外,不就是找人聊天吗?聊天自然会聊到发财。于是,大哥就通过网络聊天,筛选自己的合伙人。几十人里才筛出了小弟,但他见了小弟才知道,小弟却是个哑巴,是个残疾人。但是小弟会上网打字,当然也能“聊天”了。

    大哥想,哑巴也能当保安?后来才知道国家《残疾人保障法》里有规定,每家企业都要安置为数不等的残疾人就业。如果不安置也行,把工资给人家发了。小弟呢,就是这么就业的。当保安,负责看守停车场。这个小弟把停车场看了一段时间才发现,越是高档的汽车,里边出来的女孩也越漂亮。只有运货的大卡车,出来的才是跟自己一样的人。因为这,他发财的欲望才变得无比强烈,也因为这,大哥的发财梦想才打动了他。

    凌光说,根据肥二的介绍。吃砂锅又眼发直,后来摆水果摊儿又消失的那个人是可以作为嫌疑人的。后来才知道那人就是嫌疑人里的大哥。可咱上哪儿去找那个大哥去呢?如果是他做了案,他还可能在天津等着咱去抓他吗?即使咱想抓他,咱又去哪儿抓呢?不过,在技术刑警里,有一个警种就跟画家相似。他们能根据您的描述,把嫌疑人分毫不差的画下来,再拿着画像找人,也就方便多了。

    凌光带着肥二去见了一位技术刑警里的画家。画家是个女孩子,顶多二十岁出头。但女孩子可是国家刑警学院的高才生。这回,可让肥二开了眼啦。只见人家女孩子三下五除二,一边听着肥二的描述,一边就把那大哥给画出来了。嘿!简直就是照片啊。

    肥二却想,就算你凌警官手里拿着真照片,你又上哪儿找人去呢?刚想到这,自己又压不住,还是把这话给扔出来了。

    凌光说,看来你心里不服!我要是找出他来,你怎么表示?

    肥二说,您尽管到我那儿吃砂锅,终身免费!

    凌光说,那就好,咱可是君子一言。肥二马上接茬儿,咱就是快马一鞭!

    凌光问他,你先说你那砂锅的羊肉跟排骨,是从哪儿进的货吧?肥二说,就是外环西边的批发市场。凌光又说,让你去南京进货而且比外环还便宜,你去吗?肥二说,我当然不去。便宜倒是便宜了,拉到我这还不都臭啦?

    您别看肥二是卖砂锅的,但他绝对不愧为福尔摩斯的发烧友。因为他立即想到了自己经常去的那家批发市场,还主动请缨地跟着凌光出发,并且贡献了自己在批发市场的人脉资源。

    去市场之前,肥二说服了凌光把画像做成了照片。还说,拿着画像找人容易暴露,做成照片咱也好说话呀!照片做出来了,近似一张发黄的黑白标准像。

    下边,就是凌光跟肥二在批发市场里的举动了。

    肥二对市场里的几个哥们儿,指着凌光说,这位是我亲大哥。他一个远房妹夫因为开车惹祸给跑了,听说跑咱批发市场来了。后来才知道那伤员嘛事儿都没有。跑嘛呢?你们哥儿几个帮着认认,我大哥都快急死了。谁要是把这人给找着了,我就请他吃砂锅。

    说着话,就围上来一群人。有的说,这人前些日子来过,根本就不会做买卖。有的说,听口音是河北人,好像是邢台那边的,要不就是唐山。肥二说,你这不是废话吗?河北省十个地区,南边邢台北边张家口,您要是说错了地方,让我大哥上哪儿找去?

    这时,一位年龄稍大些的批发商说,这人是河北黄骅的,咱们市场仓库里的一个保安,跟他是老乡。

    得,还真没白来!肥二一边吆喝着,一边陪着凌光就找到了那位河北老乡。

    老乡指着照片说,我们是一个乡的却不是一个村的。但我俩是中学的校友。肥二说,你这么肯定,你知道他叫嘛名字?老乡说,他姓达,都喊他达哥,名字我给忘了。

    听完,凌光就拍了拍肥二的大肚子说,兄弟,我想吃砂锅行吗?肥二说,谁怕谁呀?咱不说好了吗?只要哥哥你来,那就是终身免费!

    在批发市场,凌光他们终于找到了那位大哥的踪迹,而凌光却说他想去肥二的摊位上吃砂锅。其实他们都知道那是开玩笑。别看这个肥二前几天还给110找了麻烦,但并不能说明他就不能帮警察的这个忙。反过来说,一边给警察找麻烦,一边帮着警察解决麻烦,这也不是什么太复杂的道理。凌光认为,这就叫一事一议。即使你是个刚刚释放的犯人,难道就不能见义勇为了吗?

    所以,凌光为了感谢肥二,反而请他吃了一顿涮羊肉。把肥二给吃的肚子溜圆,把肥二给喝的舌头都打了卷儿。肥二为什么舌头都打了卷儿呢?却因为他一时心里别扭。为嘛别扭呢?因为他想跟着凌光去河北农村抓那个大哥。

    凌光认为,警察去抓坏人是天职。肥二作为公民,支持警方工作,当然应该感谢。但是你想跟着去执行抓捕任务,就显得不那么合适了,再说这事也危险。肥二因为这个才别扭,也认为凌光不够意思,所以才把酒给喝多了。

    下边讲河北的抓捕。

    凌光他们到了黄骅,先去了大哥当年读书的学校。学校教务处的老主任还真厉害,多年以来几千个学生,老主任一眼就认出了凌光手里的那张照片,也就是那张画像。

    主任说,这个学生已经毕业不少年了,但我还记得他,他叫达家满。中学历史课学到达·伽马环球航行的时候,学生们就喊他达·伽马,后来就成了外号。因为家穷上学晚,年龄也比普通的学生要大些。不少学生都喊他达哥。说来也是可惜了,当年他高考就差四分,不然的话,现在也该毕业好几年了。你们找他有事啊?是不是他惹祸啦?

    凌光连忙说,没有没有。您的学生都是好学生。我们找他就是想核实几个问题,没嘛大事。老主任又说,这小伙子前两天还西装领带的来学校里看过我,说他最近正准备结婚,还说他在你们天津干得很不错。我们这些当老师的就是希望自己的学生混得比自己还好啊!凌光说,那是那是。燃烧自己照亮别人嘛。我们这些当学生的也永远不会忘记老师的。

    凌光这话说的,让老主任泪光闪闪的。

    告别了老主任,他们又奔了达哥的那个小村子。当时的凌光就想,假如当年的达家满,高考没差那四分的话,命运也许就不是这样了。可惜人的命运历来就不能假如,他走到今天,也只能是咎由自取啦。

    达哥家乡的村子普遍都不大,婚礼却被他搞得挺排场。所以,凌光他们闻着鞭炮的硝烟,就很容易找到了这位当天的新郎。要不说凌光是个坏小子呢!只见他双手抱拳喊着,道喜道喜啊!我们天津的代表来晚啦!甘愿受罚,甘愿受罚啊!

    天津还来了代表?你看人家达哥这人缘混的。换个外人能行吗?很快有人报了信儿,红光满面的新郎达哥就迎过来了。可他还是觉着凌光很陌生,一想,婚礼上人家来道喜,你怎么能问人家是哪位呀?那肯定不合适。但凌光却拽了一把达哥的衣袖说,我们是天津刑警,你看这事儿咱怎么办吧?现在我们就听你的啦。

    要不说达哥是个明白人呢?只见愣了一下就说,你们要是现在就……说着话,达哥把自己的两只手腕往一起靠了靠,比划了一个戴手铐的姿势。又说,如果你们缓我一下,等娘家人把饭吃完走了,再这个,我就谢你们一辈子。再说,大伙的酒已经喝完了,吃饭还不快吗?然后我就马上跟你们走,行吗?说着话,又把自己的两手往一起靠了靠。

    凌光的目光越过新郎的肩头,看见了远处坐着的新娘的爷爷和奶奶。尤其那位老奶奶,慈祥的简直就像一幅油画。毕竟是自己孙女的大喜日子,奶奶脸上的皱纹都往外透着舒坦。怎么能把他的孙女婿在婚礼上就给抓起来呢?

    凌光想了想说,这么着吧。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伴郎,你走哪儿我跟哪儿。现在,咱赶紧张罗大家吃饭,吃完咱就送娘家人,你看行吗?

    达哥说,你这个警察还真好,原来这事也能商量啊。谢谢,谢谢啦!

    说话的时候,达哥的嘴唇有些抖。不过,外人却没看出来。

    本来是达哥的新婚之夜,可也只能在刑警队过了。凌光掏出自己衣兜里的喜烟和喜糖说,你也把随身物品都掏出来吧。这也是咱刑警队的规矩。随后,达哥就都交待了。

    现在说起来,这起入室抢劫的案子并不复杂。不就是达哥在砂锅摊上巧遇了正在那吃砂锅的那位表弟吗?当然也知道了这个表弟有个表姐是个大款。跟踪表弟摸清了门牌号码之后,白天就在小区里摆了个水果摊儿,晚上就在网络上找同伙。这边弄清了女事主的来往行踪之后,那边的同伙小弟也就搞定了。但是这位达哥并没有贸然出手,而是把活儿做得很细致。

    在一天午后,达哥估计女事主的家里没人,于是就把刚刚开张的水果摊儿交给别人先照应一下,说是去上个厕所。其实,他是借机钻窗入室的进了女事主的房间。原打算先熟悉一下情况,也观察一下是否有男人住过的迹象。一看,没有刮胡刀,没有男士内衣和外衣,甚至都没看见男式拖鞋。这样一来,他作案的决心也就下得差不多了。然而,没想在床头柜上却让他发现了那把留作备用的房门钥匙。达哥呢?就从正门出去又复制了一把,再回到房间把原来的那把放回了原位。又把他翻动过的东西给归置好了,才从正门又溜回到水果摊儿上,前后也没超过半个小时。然后接着大模大样的卖开了水果。

    案子是破了,主犯也抓了,可是还差个小弟呢。最让凌光着急的,小弟给同案的达哥也没留下丝毫线索。因为,达哥早就在网络上跟小弟讲好了,分了钱就各奔东西。作案得手那天,哥俩还就这么干了。把钱一分,然后各走各的了。

    后来我问凌光,那时候有点着急吧?眼看就蒸熟的包子,就差那么一口气啦!

    凌光却反问我,何老师您怎么这么问呀?您说能不着急吗?谁不着急谁才是包子呢!

    可人家都说你是刑警队出名的坏小子啊。

    坏小子就不着急啦?

    坏小子不是鬼点子多吗?

    凌光笑了笑,抿紧的嘴角却憋出了一丝坏笑。

    其实,凌光还在警院读书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嘎坏。那时的警院刚刚组建,硬件条件也不是很好。尤其男生宿舍,衣服和食品又常被随手乱扔。这就很可能引来耗子,可让当时的宿舍管理员没少上火。那天,凌光被宿管找到办公室。领导批评他这个寝室长不负责任,他们的寝室已经快变成耗子窝了。

    宿管说这话的时候,正准备享用一袋方便面,方便面上还随赠了一根袖珍火腿。凌光心生一计就说,您把这根火腿给我,二十四小时之内,我要是没在您这间屋里抓到老鼠的话,您怎么批评我都行。宿管将信将疑的把火腿扔给了他,还强调说,好!我就等你二十四小时吧。宿管心里想,你这个还没出校门的小刑警能有多大的脓水?

    这时,凌光已经在宿管的床脚下,悄悄地放了几粒火腿。晚上再趁宿管不在的时候,又去原地摆了几粒。次日一早,还是如此这般。中午,他就拿着一本厚厚的杂志来找宿管了。没聊多一会儿,只见他手起书落,一个前来找火腿的小老鼠就被他给拍倒在床脚下了。

    凌光却拿出还剩了大半的火腿说,您看?我才用了三分之一就歼灭了一只,您要是也这么用心,何劳我的大驾呢?说完,他就晃晃悠悠地走了,把那位宿舍管理员一个人给晾在了那儿。

    凌光在讲他这个小插曲的时候,我并没觉得这和他侦办的案子有什么关系。谁知他话锋一转,又回到了案子上,说,当时那小弟没线索,我也着急。可是,瞎着急有嘛用呢?我就想起了当年我在学校里抓老鼠的段子,这才让案件又有了新思路。

    女事主能提供的线索就是那些了;肥二知道的,也被派上了用场;达哥该交待的,也都交待了;小弟的下落却依然没线索。但是凌光也说,这个小弟凭空拿走了那么多钱,他就真能做到洗手不干啦?你们谁信都行,反正我是不信!这就好比我在学校时拍死的那个小耗子,你只要让它闻到火腿的香味,它就肯定能出来。剩下的,就看咱们怎么设计了。再说,还有主犯达哥。他不是也愿意配合咱们吗?

    我问,你怎么说服的达哥呢?

    凌光说,您这是故意考我。您想,钱被小弟拿走一半,吃官司却让他达哥一个人扛。他心里能平衡吗?所以,达哥想让小弟也落网的心情,比咱们还要迫切,这就在客观上帮了咱刑警一个忙。当时,我就跟达哥实话实说,小弟进不来,你的案子也结不了。该判刑就判刑,该劳改就劳改,咱总得有个盼头吧?你看咱上哪儿找小弟去吧。您看,这不就又把球给他踢回去了嘛。

    达哥说,您就放我去网吧,我保证把他给钓出来,戴罪立功。

    凌光说,就是这样,小弟就被又一个发财的梦想诱惑了,连夜由山西赶回了天津。随后,咱不也就把他给请来了吗。

    小弟被抓得很利落,只是审讯时有点麻烦。小弟不是聋哑人吗?这就让凌光又特意跑了一趟聋哑学校,请来了手语翻译。不过案情也说不上有多复杂,很快也就查明了。

    凌光他们追回了大部分赃款,又把女事主找来办理了发还手续。女事主自然是千恩万谢的,说好了还要专门来分局给凌光他们送一面锦旗。但是,刑警的故事往往就是这样,总会有些出其不意的变化。用凌光的话说,一个案子最终会发展成什么样,只有神仙才能知道。

    三天以后,女事主来局里送锦旗的时候,凌光就赶上了他当刑警以来从未欣赏过的一幕。

    女事主一大早就来了,拿着一幅桌面大小的锦旗对凌光的政委说,刑警们为民除害,我们一定要有所表示。凌光的政委也像过去接受诸多锦旗时一样,说着一大堆早就烂熟于心的套话。诸如“刑警破案是我们的天职”啦,“保护人民生命财产是我们的宗旨”啦,等等的。女事主毕恭毕敬的听完了政委的套话之后,双手打开锦旗高声地念着“人民卫士,榜样凌光”。大家就在一旁象征性的鼓掌。

    这时,一个陌生人拍了拍女事主的肩膀说,哪天也给我们送一面行吗?女事主的脸色可就变了。

    凌光说,这场面有点近似达哥的婚礼。你先结婚,咱后抓人。这女事主呢?您先送锦旗,别人后抓人。

    原来,拍女事主肩膀的这位,就是反贪局的检察官。过去在检察院的批捕科,跟凌光他们都很熟。正好检察官想找女事主,也赶巧案发以后她就没敢在原来的房子里住过。凌光就对检察官说,你等她明天给我们送完了锦旗,你再现场把她拿下吧。

    原来,女事主因为推销礼品时多次给官员们行贿,也被关进了凌光他们分局的看守所。这就使这位女事主,由这个案子的被害人,变成了另一个案子的害人者。当然也让我很想听听,这个案件之外的故事。不过这后一个案子正在审理当中,凌光知道的也不怎么详细,当时也就作罢了。

    其实凌光身上还有不少故事。也许,他就该是那种浑身都充满了故事的人。所以,我就约他晚上一起吃个饭,顺便也好再跟他聊聊。没想当时的凌光却对我说了这样的一件事,也正是这句话,让我认定了他是个典型的坏小子,而且是个坏到了家的极品。

    凌光说,何老师,我想跟您请个假不知行不行?因为我最近准备结婚,以后咱们不是还有机会吗!您看……

    我当时想,君子成人之美。人家要准备结婚,你却逼着人家聊天。那也就太不近人情啦。我只好说,那我就提前给你道喜啦,要是瞧得起我,我也想讨一杯喜酒喝呢。说完话,他就嘻嘻哈哈的走了。

    可是,凌光的政委后来却是这么说的,什么?他小子还想结婚?他敢再结我就敢办他!

    原来,凌光早就结婚了,据说他儿子去年已经上小学了。您说这小子,是不是够坏的?只不过,他坏得比较可爱罢了。

    至此,凌光的段子就是这些了。只是不知读者您发现没有?整个案子里,过程都很清楚,就是有一个细节被我给模糊了。对啦!就是那个女事主究竟被达哥和小弟抢走了多少钱呢?其实不是我遮遮掩掩,而是这个细节还涉及另外一起行贿受贿的案子。所以,究竟是多少?反正是不少。咱知道了数目也没用,因为人家也不会把钱送给咱。既然留点遗憾,就留点遗憾吧。咱不是都记住了咱天津的刑警里,有一个名叫凌光的小伙子了吗?那就得了,您说呢?

    百分百绑架案

    说起大凤他们分局,那位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在抓捕现场被人飞起一脚踹了屁股,而且当场就被踹了个前滚翻。那面子可是丢大了。也许您会说,抓捕现场本来就是人仰马翻的,前滚翻就前滚翻呗,就当是锻炼了一回身体吧。但是,副局长的前滚翻却正是在绑匪的眼皮子底下,至今却不知是谁踹的,弄得局长很郁闷。

    刑警们说,当时的绑匪是俩人儿,咱们可是一大群啊!抓了绑匪,救了人质。副局长呢?却被自己人踹了屁股,这能不是个段子吗?

    这段子,据说跟一位名叫大凤的警花多少有些关系。

    大凤,是他们分局刑警队的警花。已经干了十几年的刑警了。人很开朗,也很健谈,唧唧嘎嘎的,张嘴就是故事。大凤还是她们所在区妇联委员。每次妇联开大会,大凤的房间总会坐满了人。坐满人干嘛?就是听她讲故事。

    大凤所在的分局,是咱天津警方的先进分局。尤其是刑警的破案率,是连续几年的全市冠军。在全国表彰的两个优秀基层分局里,他们榜上有名。他们最拿人的地方是命案必破。也就是说,杀人案的破案率,始终是百分之百。其次是绑架案必破,至今也是百分之百。除此,他们刑警队还有不少的百分之百。但是警花却只有一位,就是大凤这一枝独秀。您想,上百人的刑警队里就这一朵女警花。这人能没段子吗?比如副局长屁股上的那一脚,据说就是她的杰作。

    我采访大凤那天,外边正下着大雨。大凤敲门进来,已经被淋了满身。哪想她一边擦着雨水一边问我,何老师,您说我算美女吗?我想都没想就回答,当然算啦!她又说,您别看我不是美女,我这模样要是化装侦察的话,可历来都是满分。

    满分这话我懂,说的就是好成绩。但化装侦察总得拿案子说话吧?这话我没好意思说出来。

    大凤看透了我的心思,说,您不是想采访那起绑架案吗?那次我就当了一回男事主的媳妇。您听我慢慢跟您说吧。

    下面的段子,就是那起绑架案。大凤参与了解救人质和抓捕罪犯的全过程。

    大凤说她当了一回男事主的媳妇。其中事主这个专有名词,就是刑警们对被害人,或者对被害家庭的简称。这起绑架案的男事主当时并不在家,而是在国外,是个中医按摩师。女事主,也就是男事主的媳妇,正在家里当着全职主妇。他们的孩子是个刚上初中的小男孩。那天早上的上学途中,小男孩被坏人给绑走了。后来家里就接了电话,说是给他们三十万就放孩子。

    男事主并不是个有钱人,而且过去还是个下岗职工。后来去国外打工,在散养蛋鸡的农场里捡鸡蛋。满山遍野的绿树鲜花里,就那么猫着腰找鸡蛋,找到了鸡蛋就捡鸡蛋。赚的虽是外币,比国内打工的收入高,但也很难富起来。

    后来男事主发现捡蛋的外国人因为弯腰的时间过长,总爱犯腰疼病。他就辞了职回国,学起了中医按摩。一年毕业再回去,捡蛋工就变成了按摩师,收入也就大大提高了。家里换了大房子,孩子身上也有了名牌。那么,绑匪是不是看见了这些才下手作案的呢?大凤他们接到报案的时候并不是很清楚。

    女事主过去是全职主妇,后来还是全职主妇。只是后来信了佛。每天把家务收拾完了,就是烧香拜佛。平时也很少出门,即便偶尔出门,也很少跟外人搭讪。女事主还有个独居老爹,偶尔过去看看,其他时候几乎是哪儿也不去。

    照此看来,这位女事主的社交范围很小。那么,这起绑架案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案件的报案人,是孩子学校的班主任。那天班主任发现孩子没来上课,恰巧家里的电话又没人接。老师还算负责任,就到车棚里看了看。赶巧车棚里却停着孩子的自行车。书包、水壶和饭盒也都在车筐里放着,孩子却没了影儿。于是,班主任报告教务主任,教务主任报告值班校长,值班校长就报告了分局。这时候,女事主买菜回到家正要开始念佛,大凤她们就进了家门。也正在这时,事主家的电话也响起来了。

    因为大凤抢先抄起了电话。所以呢?这位警花大凤,也就变成了那位男事主的媳妇。也因为对方的第一句话就说,你是谁谁吗?没等大凤回答,对方又说,你的孩子可在我们手上!告诉你,三十万。少了一分也别想要孩子!听清了吗?

    您听这口气,来势汹汹吧?

    大凤后来跟我说,我拿耳朵一听,这个来电话的绑匪口音,就是咱本地人。年龄大约三十多,但最多不会超过四十岁。

    当时的大凤已经来不及考虑了,于是就对电话里的绑匪说,家里哪儿有三十万啊?但我这就去银行取钱,你可绝对不能伤了我孩子。钱我马上想办法,你说送到哪儿,我准送到哪儿。

    我问,你能把话说得这么条理,就不怕引起他们怀疑?

    大凤说,我当然不能这么说。我就把那个被绑的孩子想象成自己的孩子,再把自己想象成孩子妈。当然得紧张、得磕巴,还得上气不接下气。后来我们局长还夸我呢,说我要是长得再漂亮点儿,就能当演员啦!

    大凤见我盯着她看。就说,我长的是一般了点儿,但是化装侦察搞跟踪,长得漂亮还就是不行呢。比如你跟踪一个歹徒,你从他眼前走过去,假如你很漂亮,他是不是得多看你一眼?过一会儿,你又出现在他身后,他肯定还能记得你。为嘛?就因为你长得漂亮,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但我这长相就不一样了,混在普通人堆里,也很难被人挑出来。即使出现在歹徒的身前身后,也不会引起他们的特别注意。所以,女刑警搞跟踪,就不能太漂亮。您说对不对?

    我说,我可没说你不漂亮啊。

    大凤说,您是为了让我心里舒服。其实我没事,漂亮又怎么样?不一定就比我干得好吧?

    咱还说绑匪。

    绑匪后来又在电话里对大凤说,你,现在就去银行取钱。也许我就跟在你后边。你们家不就住在XX楼XX号的三楼吗?你家的窗帘是不是深紫色的图案?这就对啦。我可告诉你,你到银行取钱之前,你家的电话不许挂断。否则我就认为你用电话报警了。孩子的安全我可就没法保证了。好啦,别啰嗦了。现在我们就在你家大门外。你可掂量好了。对!现在就赶紧去银行吧。从银行回来你再把你家的电话摆好,我们会联系你。记住了吗?

    再说那个女事主。

    一听说绑匪就在大门外,她的两条腿可就先软了。眼泪哗哗的往下流,可又不敢发出一丁点儿的声响。大凤搂着她的肩膀低声说,你别怕,我们几个都在这儿呢。今天不救出孩子来我们保证不撤岗。你就放心吧。别哭了啊。

    大凤后来对我说,亏得我们动作快。真要是绑匪就在大门外的话,我们的好多事情也就难办了。但是我们也料定了绑匪是不敢等在附近的,难道他想找死吗?碰巧这个女事主跟我年龄相当,身材也差不多少。跟几个刑警一商量,我就换上了她的衣服,出门奔银行了。

    段子讲到这,读者一定会关心两个问题。

    第一,假定绑匪过去就认识这位女事主怎么办?

    大凤说,我们当初也想到了这点。但您别忘了,绑匪不是不让女事主把家里的电话挂了吗?他们即便想再问,也就没法问了。赶巧那天起大风,我换了女事主的衣服,再用围巾把自己给蒙严实了。一般也不至于看出来。假如他们看出来又敢过来问我,我就说我是孩子的二姨。

    我问大凤,绑匪要是真敢跟你正面接触,你还不当场就把他拿下了?大凤说,当场拿他也不是不行,但也有个前提,那就是必须让我看见孩子。再说,就算他敢直接见我,咱当时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几个人,要是远处还猫着几个呢?所以,暂时还不能拿下。只能先把他们牵住了再说,孩子也能安全些。

    第二,事主在银行里存了三十万块钱吗?

    大凤说,哪有三十万呀?男事主这几年倒是赚了点钱,可人家刚买了房子又才装修。老人正病着,孩子正上学,要是真有那么多钱,还辛辛苦苦的去国外打工干嘛?所以,就在我去银行的路上,局里已经派人到了银行,把三十万现金提前给备好了。窗口接待我办取款手续的人,就是我们分局财务科的一个小妹。三十万现金三大捆,还送了我一个大红色的尼龙布袋子。干净利索的就给我装好啦。为嘛给了我个大红的尼龙布袋子呢?就为了我走到哪都能做到目标清楚,其他的便衣刑警也便于跟踪。

    照此看来,如上的两个顾虑,也都很快消除了。

    同时,刑警们还开过来一辆煤气设备检修车,几个弟兄也化装成检修煤气的工人到了事主家。进了门就给事主家里的电话安装了监听设备。此外,小区外围的五十米之内,值班保安和做卫生的,甚至小区门外卖烤串儿的小贩,也都被刑警给换了下来。

    咱还说大凤。

    那天大凤取钱回到家,就把电话放回了原位。没想她把电话刚摆上,电话可就响了。大凤一接,却是那位男事主从国外打过来的长途。男事主说,你是谁谁吗?大凤说,我是啊。

    您看,大凤的声音绑匪可能听不出来。但女事主的老公能听不出来吗?

    男事主就说,你怎么是××呢?

    大凤说,我怎么就不是××呢?

    ××的声音我能听不出来吗?

    也许你耳朵上火还就没听出来呢?

    现场的刑警们后来才明白,这是个小误会。但是误会既然出来了,也只能接着误会下去。一来防止绑匪冒充女事主的老公,给咱刑警们来个反侦察。二来也为了给咱们技术刑警的电话改线路而留出时间来。后来又显示了男事主的来电,大凤他们才让那位女事主自己接了,只是交待她先别说出实情。家里挺好、老人挺好,孩子呢,也挺好。可对方还是觉出了女事主的语气不大对,就提出让孩子晚上在家里等他电话。女事主也只好答应了。刚放下电话,她的眼泪就又下来了。但刑警们却利用这个时间做好了解救孩子的所有准备。

    临近中午的时候,电话又响了。这次是孩子先说的话。大凤一听是孩子,赶紧示意技术刑警把电话切换给了女事主。孩子却说,妈妈,叔叔们对我挺好的,给我买了可乐和冰糕,还让我给您打电话报个平安。但没等这边接话,电话又转给了绑匪。这边的听筒,也迅速切换给了大凤。绑匪说,听见了吧?孩子没事。知道为嘛让孩子跟你通话吗?大凤说,知道知道,谢谢你们哥儿几个啦。钱我都准备好了,你们千万千万不能伤害我的孩子啊。

    说着话,大凤就哭得岔了音。

    后来我问大凤,当时你真哭了?

    大凤说,怎么不真哭呢?孩子已经上初中了,什么不懂啊?都那样了,还知道安慰他妈。这孩子也太懂事了,我能不哭吗?

    上边咱讲到了,绑匪不是又打了电话来吗?但是他们并没指定一个交钱领孩子的时间,也没说明最终办理交接的地点。这就让刑警们有点儿着急了。坐镇现场的局长却说,不能急,还就是不能急。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急。咱就跟他们比韧劲儿吧。

    于是,大家就坐着、蹲着、倚着、靠着,找机会抓紧休息。因为他们很难知道后边的这出戏究竟该怎么往下演。

    女事主作为母亲,当然也是没法安稳下来。因为她信佛,所以她除了出来进去的等电话之外,就把自己关在另一间屋子里,下跪、烧香、拜佛。眼看刑警们守了一上午了,总不能饿着吧?女事主却把速冻饺子给煮成了片儿汤,只好又下了几把挂面,而且放了至少两次以上的盐。满满腾腾的一大锅,直往外冒热气。大凤他们一口喝下去,就哈哈张着嘴问,大姐您放了多少盐呀?几个男刑警也说,干脆别吃了,跟晚上的庆功酒两顿并一顿吧。女事主只好一个劲的道歉说,我这心里太乱了,眼前总是一片漆黑。

    现场的副局长却说,必须吃,赶紧吃。说不定过一会儿还要动武呢。刑警们只好龇牙咧嘴的吃着、喝着。吃完就抢着要喝自来水。

    这时,绑匪的电话又响了。

    也该介绍一下那几个绑匪了。

    绑匪的头子叫许三。许三原本就是个普通农民,只是他曾经和被绑孩子的父亲,也就是那个男事主,在同一所中学里念过书。后来男事主不是出国当按摩师赚了点儿钱吗?再后来又买了房子,把家也搬到了镇里。许三却还在乡下种地,偶尔也会进城打几天工。就是这个既种地也偶尔打工的许三,别看他没啥大出息,他却念了不少书。许三尤其喜欢和香港那李嘉诚有关的书,还有美国那个比尔·盖茨的。他就时常说,那个李嘉诚!一个当年推销塑料花的穷人都能变成亚洲首富,这里边一定有门道儿。那个比尔·盖茨!他连大学都没念下来,竟然成了世界首富,他也一定有窍门儿!

    所以,甭管田间地头还是建筑工地,要是让许三理论起来,保准能让您忘了回家。但是,许三研究了几年李嘉诚和比尔·盖茨之后,却给自己找到了这条想靠绑架让自己发家的路子。

    对此,许三还有个自己的理论依据,因为他从书上知道了一个名叫“第一桶金”的说法,还知道了一个叫做“原罪”的概念。说的就是第一桶金往往不那么干净,从而构成了原罪。所以他才把自己的发财目标,设定在了这位女事主身上。更具体地说,也就是设定在他的那位中学同学的身上。可惜这个中学同学常年在国外,想弄他的钱,就得瞄准孩子。随后,许三才说服了自己的两个哥哥,也就是许大和许二。哥仨还制定了详细的绑架计划。只是他们没想到,当他们顺利地绑走了孩子之后,第一个接电话的却是咱们的刑警大凤。

    许三在电话里对大凤说,五分钟之后,你家楼下就会停着一辆出租车。出租左边的反光镜上,挂着一个红气球。你带着钱上车,司机自然会接到我的电话,然后你就跟车走。

    大凤说,大哥咱们前世无冤后世无仇。我必须跟您一手交钱一手领孩子,不然的话,我可就活不了啦!

    许三说,我也是站起来五尺高的汉子,保证跟你说到哪儿就做到哪儿。

    大凤又说,我现在就能拿着钱下楼。三十万一分也不少你的。可你得让我再听听我孩子的声音,你让他接我的电话。要不,我不放心。我这两条腿可都软啦!

    你怎么这么啰嗦呢?让你下楼就下楼,你可别自找别扭!

    那你也得等我看看车来了没有啊?

    你快看,我等着。

    唉,我马上看。

    其实,刑警们早就在窗帘后边看见了那辆刚开进小区的出租车了。现场指挥的局长,也已经根据司机的年龄和长相,派了一位年龄和长相大致跟司机相似的刑警,把他给换下来了。出租车的后座上,也趁机埋伏了一个带着微型冲锋枪的特警。大凤之所以把通话的时间尽量拉长,就是为了给楼下的弟兄们留出足够的时间来。当然这些举动还需要一定的热闹场面来支持,来烘托。这样才能做到天衣无缝。

    还说大凤。

    大凤看了窗外回来说,我看见挂气球的出租了。可是车上挂的不是红气球啊!

    许三说,不是红气球还是绿气球啊?

    大凤说,我再去看看行吗?

    许三说,那就快点!跟你们老娘们儿办事怎么这么絮叨啊?

    大凤所以要求再核实一遍气球的颜色,也是为了拖延时间。如果对方有怀疑。她就说自己是个色盲,红绿历来就分不清。同时也让咱们的技术刑警,尽快锁定来电的位置。因为来电显示的是个座机,号码大致锁定在商业步行街方向。此时,全局的便衣民警已经根据统一指令,正向那个范围靠拢。

    此时分局的指挥室里,也正是一片繁忙。为了争取这段时间,也只能看她大凤在电话里是怎么跟绑匪许三周旋的了。

    很快,大凤又在电话里说,出租车可能挂的是粉气球。我这眼睛有些色盲,要不十九岁那年我就考上护士学校了。考上护校我就是城里人,也不至于嫁给那个农民,也省得现在还跟着他担惊受怕!说着,大凤又呜呜的哭了起来。对方喂喂的喊着,大凤也装听不见,还是接着呜呜的大哭。

    这时的许三怒了,他就喊,你还要不要孩子啦?实话告诉你,我身上可是绑了炸药的。你要是不老实,咱就同归于尽吧!

    大凤连忙说,我要孩子,我只要孩子。大哥您要是确认了那就是粉气球的话,我现在就下楼。我马上下楼。

    副局长向大凤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可以挂机了。大凤这才挂了电话。但绑匪那句身上有炸药的话,现场的刑警们可都听见了。局长把自己的手枪和对讲机递给大凤说,大凤啊,后边就看你的了,来,你过来。

    说着,副局长就把大凤给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大凤眼里的泪水,也就真的滚了下来。因为大家都知道,只要出了这个门,也许就是生死相隔啊!

    前边说了,大凤不是故意拖延了绑匪许三的电话吗?指挥中心也就从而锁定了那个座机电话的位置。可是,当便衣刑警们赶到地方的时候,许三却刚刚挂了电话离开。但是这回,他是肯定跑不远了。

    因为另一组刑警已经对那个被换下来的出租司机完成了审查。那个刚刚接受了许大和许二委托的司机说,那两人就是先给我的反光镜上绑了个气球,又让我到这个小区来接个女的。然后再根据他们的电话指令,让我去哪儿,我就拉着那个女的去哪儿。还当场就给了我一千块钱。说好了最晚也不会超过今天半夜,还说完事再给我一千。

    刑警问他,你就没问问他们究竟想让你干什么吗?

    司机说,人家给咱钱了,咱还好意思问吗?您要是觉得这钱不该我赚,我现在就给你们交了得了。

    没你说的这么简单。你先把这俩人的外貌特征给我们描述一下吧。尽量把他们描述得准确一点儿,千万别弄个张冠李戴。

    这我可不敢保证,因为那俩人的模样长得都差不多,也许就是亲哥俩,至少也是亲戚。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亲哥俩呢?

    模样长相、身量高矮,连说话的声音都一模一样。

    随后,司机就向刑警们描述了绑匪的外形和相貌。

    记得我在以前的段子里讲过,刑警里也有画家。不过这些画家和咱们一般了解的画家不大一样。这么说吧,您就根据记忆来描述您的一位亲人,他们就能把您描述的这个人,画成一张照片。比如您描述的是您老爹,然后您就尽管把这张照片拿给您老爹看。您猜您老爹会怎么说?老爷子肯定会说,这是谁画的我呀?不是你又长本事会画画了吧?

    当然这只是绑架这个段子里的一个插曲。咱还说正题。

    那张经过的哥描述,又经过刑警画家之手的素描,就在这工夫,已通过咱天津的警务网络传遍了全市所有的进出卡口。如果哪辆汽车里出现了这种模样的两个人的话他们还能往哪跑呢?如果同时把素描传给了咱们的社区民警,也肯定有人就会说,这不咱管片XX楼?XX号的谁谁吗?想找他?跟我走就行啦!

    再说大凤。

    大凤刚上了汽车,化装成司机的刑警就接到了电话。打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许三。许三在电话里说,你先带着大姐去商业街上吃饭。哪条商业街?还有哪条商业街?不就是那条步行街吗?你是大脑进水了还是小脑萎缩啦?对!现在就去。就去街口上的那家麦当劳。费用?嘛费用?告诉你,费用是一分钱也少不了你的。现在就去吧,你不就是为了赚钱吗!

    您看,许三这小子还挺横的。但他这时候还不知道,他自己还包括他那俩哥哥,离着倒霉可是不远啦。

    因为他不可能会想的是他这边的电话一接通,大凤就打开了随身的对讲机。许三的话也就即刻传到了分局的指挥中心。附近的便衣刑警也必然会随之跟进。正在许三要挂断电话的时候,大凤却抢过电话说,大哥咱就在麦当劳交钱吧,我把钱给你,你赶紧把孩子给我吧。大哥我求您啦!见不着孩子我可活不了啦!你让我怎么跟他爸爸交待呀!

    说着,大凤又在电话里哭开了。分局指挥中心的大厅里也就回荡开了她那声嘶力竭的哭声。

    局长下令说,立即占领麦当劳座位的三分之一。记住,一定要分层次进入,切不可惊扰了这小子!

    大凤她们分局的尚政委曾对我说,大凤这个女刑警,确实有她作风泼辣的那一面。去年春节前,一个小贩在居民楼里私藏了大量的烟花爆竹。不管咱们的社区民警怎么敲门,这个小贩就是不给开。眼看就是春节了,那可相当于在老百姓的居民楼里安着一个火药库啊。社区民警请示领导,领导就毫不犹豫地说,派咱大凤走一趟吧。人家大凤呢,二话没说就去了。

    大凤一边敲门一边喊,开门,查煤气!

    小贩说,上个月刚查完的,不用再查了。

    你说不用就不用啦?上月查了我怎么不知道?

    回去问你们自己人去。再砸门我可报110啦!

    你报吧。我就家门外等着警察吧。

    让你走你就走,别在这儿捣乱。

    不查你我就得下岗。春节我就来你们家过,你信吗?

    我可没穿衣裳。就我大老爷们儿一个人在家,你敢进来吗?

    我一个查煤气的老娘们儿,嘛没见过?你敢开我就敢进。

    我还就不信啦,你敢进来试试?

    咣当,门就开了。刑警们一拥而进。把那个没穿衣服的大老爷们儿,一家伙就给吓傻了。险情呢?也就排除了。

    他们尚政委还说,刑警队少了这么个女豪杰,还真是不行呢。

    很快,大凤和那位化装成司机的刑警,就来到了步行街上的麦当劳。当她看见早就坐在各个角落里的弟兄们,心里又是一股热流。但她不能打招呼,只好找了个座位坐下了。

    这家麦当劳对于大凤来说,已经是不能再熟悉了。别看她在工作上泼辣,对女儿却是柔肠百转。早上去执勤,女儿还没醒。晚上回了家,女儿却睡了。所以,她明明知道这里摆着不少对健康有害的垃圾食品,但还是扭不过自己的女儿。只要有休息时间,都要陪着孩子来一回。既为了满足女儿的要求,也为了展示自己的母爱。而现在的心境却不同了,因为她心里一直牵挂着那个可爱的小男孩,也联想起孩子母亲的一双泪眼。

    这时候,被绑孩子的母亲已经被人陪着到了刑警队。孩子的外公也被刑警们用轮椅给推来了。专门的两组刑警,分别向他们了解家庭和社会关系的详细情况,以便对进展中的案情能提供及时的帮助。刑警们各忙各的,你来我往的各司其职。那场面您要是见了,保准您从心眼儿里往外热乎。

    大凤他们在座位上刚坐定。“司机”的手机又响了。大凤赶紧把手机接了过来。

    许三愤怒地说,你们身边有便衣,你要是报警可就是玩火!

    大凤却沉静地说,三十万我已经准备好了,我还有必要报警吗?你就直说吧,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荒郊野外我也不怕!

    许三犹豫了一下说,好吧,再过半小时,你们就往四环路西边的滨海湾小区工地开。路上我会再给你打电话。

    你再说一遍,什么工地?大凤又打开了对讲机。

    四环路西边的滨海湾住宅小区工地,你耳朵上火啦?

    好,好,就照你说的做。说完,大凤也只好跟着那位刑警改扮成的司机,又从麦当劳里出来了。

    半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隐蔽在出租后排座位上的特警,腿也早就麻了。指挥中心借着大凤和许三周旋的机会,又加派了一名特警藏进了出租车的后备箱。大凤刚坐进出租,就发现挡风玻璃边上多出了一张报纸。报纸的空白上写着“前方二十公里加油站,弟兄们就在你身边”。大凤看出是局长的字体,心里也就踏实多了。大凤就在心里说,不是告诉你让我上哪儿我就上哪儿吗?咱这回要是真见了面,可就由不得你们这帮小子了吧?

    前边咱讲了,警花大凤化装成男事主的媳妇,到了绑匪许三的指定地点。也就是商业步行街上的麦当劳,准备交赎金、领孩子。但是许三可能是闻出点儿味道了,所以又临时改变了交钱地点。从而就让警方已经做好的部署,不得不跟着改变了。

    这也让我想起了多年以前的那次绑架案。如果我记得没错,那该是一起新中国成立以来,发生在咱天津的第一起绑架案,地点就在当时河北区的十月电影院。案犯是怎么抓的?在这也给您念叨念叨。

    那次的绑匪也是绑了个孩子,也是个小男孩。绑匪写信给家长,让家长把一千块钱赎金装在饭盒里,晚上到影院门外交钱领孩子。家长报了警,全市的警方都被震动了。为嘛?居然出了绑架案?那可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的头一回啊!

    很快,电影院的里里外外,也就变成了刑警的天下了。当时的现场指挥中心,就设在影院斜对面的一家二楼上。也就是说,指挥员可以拿个望远镜,详细观察到来来往往的所有人。您想,已经卖了票的晚场电影肯定是不能取消。如果取消了,那绑匪还能来拿钱吗?眼见只好把卖汽水的、卖报纸的,甚至门口剪票的,都给换成了咱们的人。尽管那样,还是发生了意外。孩子父亲手里举着饭盒,饭盒里也装好了一千块钱,且准时到了大门外,可那帮绑匪却没来。

    既然刑警盯住了手拿饭盒的父亲,那么,谁要是对这个父亲多看一眼,或者说上一句闲话,咱刑警就能把谁给盯上。但是一场电影演完了,绑匪还是没露头。这个意外还小吗?

    下一场电影开始了。疑点也终于出来了。只见一男的,远远地看了孩子父亲几眼。可他既没多看也没上去搭话,既没进影院也没买东西。就那么进出了现场两三回,然后就走了。这就不用多说了吧?跟他!很快查明,他小子应该上中班但那天却请了假。问他去哪儿了?他却回避了十月电影院。案子就这样破了,成为了新中国成立以来天津刑警破获的绑架第一案。

    之所以举这个例子,就是想说,绑架案件的变数很大。其实不一定是绑匪发现了什么。因为绑架是重罪,绑匪们的胆子也很虚。

    下边言归正传。

    前边说了,许三给大凤指定的交钱地点,是四环西边的滨海湾居民小区。这个小区,却是一个将近二百万平方米的超大型楼盘,当时还在开发建设中。但开发商为了招揽买主,先把门面给修好了。小区的门面,是一个很有几分欧陆风情的牌楼。进了牌楼,是一条宽阔的通道,再往里,才是高楼林立的工地。许三在电话里交待,交钱地点就那个欧化牌楼向内的100米处。也就是说,地点设在了前后没有遮挡的通道上。因为除了牌楼之外,几乎就是一片旷野。这也给咱刑警的隐蔽设伏带来了很大难度。

    您想,出来进去的都是工程运料车,谁会停在大道上呢?随便一辆什么车,停在那就很扎眼。如果惊了绑匪,他们再跑进那几十栋在建的高层建筑群里,往民工堆里一混,想找他们也就更困难了。除此之外,不是还有人质的安全问题吗?就这么个进不能进,退又不能退的地方,该怎么近战接敌解救人质呢?而且,还别说是惊扰了他们或者放跑了他们,要是他们狗急跳墙的给孩子来那么一下子,刑警们又该怎么担这个责呢?这可把参战的刑警们给急坏了。

    大凤后来对我说,要不老话总爱说天无绝人之路呢?那天的小区门面外头,就停着几辆出租车。他们是专等那些包工头们或者是那些提前来看楼盘的人的。

    我说,是不是也该派刑警把他们都换下来?

    大凤说,那天可来不及了,而且许三在电话里还张嘴我们闭嘴我们的,很可能他们就不是一两个人。我们这边,一辆出租就我们仨人。他们还可能带着炸药,那样局面就很难控制了。更关键的是,我们还必须确保孩子的安全。当时我心里也是急啊!这工夫就到了加油站。刚进加油站,我们副局长就举着油枪过来了。局长那天穿着一件加油站的蓝夹克,脑袋上还戴着一顶红帽子。我当时正心里有事两眼发直呢,根本就没看出是局长来。当时我还想呢,化装司机的刑警,怎么今天的话那么多呢?这都什么时候啦!加完油上了车他才说,现在滨海湾小区的通道上停着一辆紫红色的面包车,估计绑匪就在那辆车上,孩子也可能在车里。还说,前边的弟兄已经拦了一辆运料车先上去了,牌照号是多少多少。到那儿见了这辆车,就说明咱们的人已经到了。

    听了他的话,当时我就想,从事主家出来咱俩就在一块,你怎么这会儿就知道了这么多呢?他才说,刚才给咱加油的那位就是咱局长。我刚要下意识地回头看,他却说,别回头!千万可别回头!我这才知道我们局长早就过来了。司机就一边开着车,一边跟我接着交待任务。局长还让我交钱之前一定要打开包里的对讲机,到现场一手递钱一手抢孩子。别管孩子大小,也别管孩子是不是被绑着,让我抱起孩子先跑。其他的,都交他们办。

    说着话,司机还塞给大凤一张加油站里赠送的报纸。当然这张报纸也是个段子。这段子后边还会提到。

    我对大凤说,加油站里你的领导就在眼前,你怎么愣没看出来?这就说明你平时就不善于联系领导。

    大凤说,我那会儿可能也是走神了。局长就在眼前我怎么就没看见呢?大凤还说,当时我正想,这三十万块钱怎么这么重呢?是不是我们的人也在钱里加装了跟踪器呢?后来还是银行的人告诉我,人民币里边都含了金属丝,所以比一般的纸才会重了许多。

    我问大凤,你可能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吧?

    大凤说,还真让您说着了,我还真没见过。三十万啊!

    当时你拿的是真钱吗?

    当然是真的啦!这可是连着孩子的性命,拿假的怎么行?

    要是万一钱给了他们,孩子没能解救呢?

    万一也得认命,因为孩子的生命是第一位的。他要真拿走了也只能让他拿走。不过在咱天津,还真没让这帮人得过手。您说一回多不多?一回也没有过。

    再说许三。

    许三在作案之前,已经不止一次的来过现场了,就连每天下午的同一时间里大概会开过去多少辆运料车,他都认真做了记录。只是那天刑警们开进去的那辆车,是哥儿几个临时从四环上拦下来的。许三看着不眼生,也就没引起怀疑。因为车是真的,只是司机和副驾都换了咱的人。盖着沙石料的帆布下边,又钻进去四五个弟兄,人人拿着一把子弹上了膛的微型冲锋枪。

    这时,大凤她们的出租车距离大道上的那辆紫红色面包车已经越来越近了。她也看见了面包车百米之外的那辆运料车好像正停在那检修。大凤心里已经紧张得怦怦乱跳,因为她明白,将要开始的也许是一场恶战了。

    这时,司机的手机响了。许三要求司机在原地停车,并让他把手机转给大凤,还要求大凤拿着手机下车跟他通话。大凤也只好下了车,但她没忘了提前打开包里的对讲机。

    许三在电话里问,你手里拿的是嘛颜色的袋子?

    大凤故意说,粉红的,三十万一分不少,我孩子呢?

    怎么是粉红的呢?明明是大红的。

    我不是早就告诉你我是色盲吗?怎么这么快就忘啦?我说大哥,你得让我先看看孩子。要不,你就让我儿子听电话行吗?

    大凤提出这个要求,还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也好给那些准备接敌的弟兄们留出空隙来。随后,她又故意在电话里问许三,大哥你到底在哪了?我怎么看不见你呢?

    许三说,你先别管我在哪儿,想要孩子你就必须听我的。你站在原地不要动,我会再打给你,等着。说着,许三就挂了电话。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远处开出租等活的几个的哥就凑过来了。他们把大凤给烦的够呛!可心里烦,嘴上却不能说。

    一个的哥问,大姐,您这是怎么啦?是不是车坏啦?没等大凤答话,有另一个比这位更热心的,就想帮他们打开车头上的机器盖子。很快就围上来好几个人。这时,大凤的手机又响了。

    许三问,你身边都是什么人?看着跟你还挺近乎的。

    大凤说,不就是刚才在牌楼那等活儿的的哥吗?不信我把电话给他们,你自己问问他们吧。

    的哥们一听,轰的一声就散了。有的说,姐姐嫁了个醋坛子。有的说,其实这哥们儿也是想不开,不常说“绿帽儿不怕戴,只要摘的快”吗?再说了,开出租的还能跟坐出租的怎么着呢?

    说着话,哥儿几个就嘻嘻哈哈的走远了。

    大凤问许三,大哥你到底在哪了?

    许三说,我就在路边的水沟里。你就按我的指令不许回头的一直往前走吧。

    大凤一边巡视水沟,一边磨磨蹭蹭的往前走。

    许三说,你还敢磨蹭啊?

    大凤说,大哥,我想上厕所。

    说着话,大凤就提着袋子到了紫红面包车的边上。许三,却举着电话打开车门下来了。这时,大凤也从车门的缝隙里看见了那个被绑在后座上的孩子了。只见大凤她狂吼一声,把钱袋往地上一扔,就朝着孩子扑过去了。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远处的运料车怪叫一声,开足了马力也冲了过来。

    大凤上去就拉车门,而里边却撞出来一个大男人,一掌就把大凤给推倒了。倒地的大凤就想,这下可坏啦!紧接着,就是运料车急刹车的一串怪叫!此刻的汽车前轮胎,几乎就顶住了她的鼻子尖,轮胎摩擦地面的胶皮味,随之就扑面而来!

    大凤后来跟我说,我不是冷不防被绑匪给推倒了吗?我们的人也就全扑过来了。至少二十多人,现场喊声一片呀!

    哪儿来的这么多人?

    您还问哪儿来的,的哥们一看冲锋枪都上来了,就知道是警察逮坏人。一吆喝也都跑过来了。我当时站起来就想,孩子呢?我是分工抢孩子的。心里一急,我才上去连踢带踹的就招呼上了。

    看来副局长屁股上的那一脚,肯定就是你踹的啦。

    您知道就得了,可千万别往外传。

    其实你就是交待了,副局长又能把你怎么样呢?

    我后来还想呢,副局长不是在加油站吗?怎么这么快又跑这来啦?后来一问才知道,趁我们加油的时候,副局长也钻进了后备箱。当时我还纳闷了一下,怎么加油站的人也来了呢?反正谁耽误我救孩子,我就只能先跟谁过不去了。当时,我飞起一脚就把他踹翻了,抱起孩子就跑。您想,绑匪说过有炸药,咱动作能不快吗?可那个上了初中的孩子我哪儿抱得动啊?那天还真是神了,我抱着他咚咚咚地就跑出去几十米。可把我给累坏了。就记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这气都不够喘的了呢?浑身热汗哗哗的。

    当时也不知道累了吧?

    当时只是紧张,累也是后来才想起来的。案子破了之后,局里召开庆功会。政治处还专门派人去请那几个见义勇为的的哥,想给他们发一个见义勇为奖。您猜人家的哥说嘛?他们说那个大姐够厉害,抱着个小伙子跑马拉松,容易吗?后来才知道姐姐是个女刑警,把我们的奖金都给姐姐就得啦。

    我说,其实这也反映了老百姓对你的认可。

    大凤却说,对啦,您可千万别把我那一脚飞踹给捅出去。我们副局长一直腰疼,现在还贴着膏药呢。真要是因为这事坐下了病根儿,我可就是大德祥改祥记,缺了大德啦!

    您听,咱们警花大凤,就是这么个敞亮人,说话办事,是不是快人快语的挺利索呢?其实咱们天津的女警花,也都是生活在这个以男人为主的警察队伍里。她们如果不敞亮,也就没法让自己舒服些。只是这次我采访的警花不多,要不也就能多给您讲几个警花的段子了。

    咱还说现场。

    一般的刑警解救人质,往往是领导一声令下,刑警全线出击。但这次不同,这次看上去是大凤自作主张发动了攻势。一个往前扑,等于是下达了动手的命令,就连坐在车里的刑警司机都显得准备不足。司机后来问大凤,没得到指令你怎么就先动了手?

    大凤却说,那天的现场指挥,其实就是你姐姐我。

    大凤敢说这话,还要归功于大凤他们在加油站出发时,司机递给她的那张赠送的报纸。因为,刑警化装出动虽然便于隐蔽自己,但也可能始终就在绑匪的视线之内。因为当时许三的大哥许大,就坐在麦当劳餐厅里,否则许三也不会怀疑大凤身边可能已经部署了便衣警察。再加上解救现场又在一片开阔地,刑警们跟绑匪的距离又比较远,这就很难直接让领导下达命令。所以,副局长才提前到了加油站,综合分析了大凤来到加油站之前的信息,判断出那个滨海湾极有可能就是最后交货的地点。才敲定了由大凤下令,全体配合她的决定。副局长在报纸上写着,此次行动的第一原则就是孩子的安全,只要见到孩子,立即先行抢出,动作要快!其他所有弟兄都将配合你。大凤看明白了报纸,也就清楚自己到时候该干嘛了,只是她没来得及告诉司机。

    随后,才有了大凤看见孩子往上冲,又被许二推倒的情景。再然后大凤才把副局长踹翻了,抱着孩子跑起了马拉松。然而,让许三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他的第一个电话就撞在了这位警花大凤的手里。原来,那个电话里一直心慌气短的女人,那个一路上被他呼来唤去的女人,居然是个女刑警。

    大凤后来还对我说,回到局里,孩子妈妈和外公非要让孩子跪在地上磕头认她当干妈。

    你答应了吗?

    我不答应他们就不起来。您说怎么办?

    正好你有个女儿,再添个儿子也不多。

    看您说的,活儿是大家干的,我认个干儿子叫嘛事呀?

    后来呢?

    后来女事主说,她以后每天都给我们烧香拜佛,保佑我们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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