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派花蝴蝶出来让小狐仙很后悔,花蝴蝶平时的表现她看不惯,可是一想到老孙家,就剩下这么一个女孩子,心里觉得自己做事欠妥,就决定领几个人出来寻找花蝴蝶,最后到黑岗子探探,要是花蝴蝶被她们抓了,豁出命也得把她要出来。临到黑岗子,她把几个随从都打发走了。要是带人来,她怕黑岗子怀疑她是来打窑,两下开火,那她可就要吃亏。要是匹马单枪地到黑岗子这来,能使黑岗子没怀疑,还能进到那个神秘的老窑洞里。她的到来让黑岗子的土匪们很是震惊。冯四海赶紧回到窑里报给老天魁。老天魁嘿嘿一笑说:好一个女子,找上门来了!她带多少人?
冯四海说:就他一个人。
你看准啦。
看准啦。
青狼怒气冲冲地大叫着说:我去收拾她!
老天魁摆了一下手慢条斯理地说:慢。他走下木椅,对天邦说:你把三儿给我看起来,把他的枪给我收了。
青狼焦躁地恳求说:爷爷……
老天魁冷着脸子不理他。天邦对青狼说:听你爷爷的,把枪给我。
青狼、冯四海一齐跪下。青狼说:爷爷、爹,咱不能让个娘们欺负到家门口,是咱们家无能还是咱们家没人?
老天魁勃然大怒地说:你们这一群王八犊子!他转身走向天邦跟前抬手“啪”地打了一个嘴巴,大骂道:你的三个儿子加上你,四个浑蛋。
天邦被打,被骂得愣怔地站着。老天魁厉声地指着他们说:都给我听着,獐狍野鹿满山跑,抵不过山神爷打个哈欠!你们得学着用“心”去杀人,不是强横地用刀去杀人。他转身对天邦说:把你两儿子关到旁边的老窑洞里去。你到山门口迎接一下小狐仙,就说我请她小狐仙进来有话说。然后他对天邦耳语了几句,便转身走了。
青狼被冯四海劝说着,推搡着,拐入另一间老窑洞里,红狼低着头乖乖地跟着。
天邦走出老窑洞,来到窑洞外的院门前,双手一抱拳,对怒气冲冲的小狐仙说:啊哈!是文家窑的小狐仙啊,有失远迎。
小狐仙用枪指点着说:天邦,快交出我徒弟花蝴蝶来,不然,姑奶奶可要踏平你们黑岗子了。
天邦冷冷一笑说:小狐仙,先别把话说大说绝了,你凭啥说你徒弟花蝴蝶在这儿,都是在江湖上走马的人,你开口说话可得说准了。
小狐仙一愣说:天邦,你敢让我搜搜吗?
天邦摇着头说:你要在黑岗子老窑洞里乱翻腾,那可未免欺人太甚,你不觉得犯山规吗?
小狐仙沉思了一下,又说:你敢保准她不在吗?
她在不在的是其次,不过我家老掌柜的听说你来了,他想请你进来坐坐。你要是懂规矩就进来,不懂规矩就滚蛋!天邦说完就转身进了大门。
小狐仙是个最受不了别人刺激的人,旋风般下了马,将双枪扔给门前的小匪,大步走进老窑洞的大门。门旁的小匪用一块黑布蒙在她的眼睛上,她被人扶着走进院门,进入窑洞的过道,从长长的过道直奔最里面那个老窑洞的门口走去。
天邦从一扇门后等她走近,拉着小狐仙的袖头,挥手辞退小匪,他亲自引小狐仙来到老窑洞里。
老窑洞幽深,左拐右拐,来到大厅前。天邦亲自给小狐仙解开眼罩。
小狐仙眨眨眼睛,扫视阴森恐怖的老窑洞,麻油灯呼呼啦啦点燃着,烧出一股油煳味。
老天魁似乎在打瞌睡的样子,在木椅上正正身子,手一拍扶手,对天邦喝道:不要失礼啊,快给客人看座。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小匪从后面的屋子里搬出一张铺着狍皮的木椅,放到小狐仙的身后。
请坐。老天魁颇为客气地说。
小狐仙也没客气,冰冷着脸,坐在椅子上。老天魁长叹了一声说:小狐仙啊,打金龙那儿论,你是我的晚辈。当然了,如今文家窑绺子大了,可以跟我平起平坐,我不在乎这些,不过,你来得不仗义……
小狐仙欠了欠身子,刚欲开口。老天魁把手一摆,说:等我说完,家有家法,铺有铺规,咱们占山头,独立门户的胡子,自然也有自己家的礼节,我想你小狐仙应该懂得。
小狐仙眯眼看着他说:什么路数?
老天魁立刻冷着脸说:你们大当家的金龙是不是死了?
小狐仙腾跳起来,怒气冲冲地说:老天魁,你说话咋这么损啊!
老天魁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你们文家窑金龙是大当家的,你个妇道人家,吵儿巴火闯进我的山头来,传出去可是好说不好听啊。
放屁!小狐仙一脚踢倒椅子,扯着嗓子说:老天魁,我告诉你,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对对对,老天魁点头附声说:不是强龙不过江,过江必定是强龙,强龙就要压倒地头蛇!停了一会儿,老天魁仰面“哈哈”大笑起来。随着他的笑声旁边的门“嘭”地被打开,跳出六个彪形大汉,都带着满身杀气,分左右站在小狐仙身后。
这阵势,让小狐仙的心理防线有些动摇,她的身子哆嗦了一下,难以掩盖的那一丝慌恐被老天魁看在眼里。
小狐仙说:老天魁,你要把我怎么样?你想把我当肉票撕了吗?
老天魁摇着头:没那意思,你不是强龙,我也不是地头蛇。大荒上都知道,我们黑岗子的传统是在笑声中给仇家开膛破肚,可这一次,我对你例外。抬手摆了一下,六个大汉又悄声开门撤出。
我得感谢你啊?小狐仙讥讽地长出一口气说。
老天魁不温不火地说:俗话说,好男不跟女斗,好狗不咬四邻,你们文家窑跟我们张家没怨没仇,即使有些不愉快的事情,那也都是磕磕碰碰的小事,久在江湖上,哪能不相撞?不过,你小狐仙身上的刺太多……算了,一切都过去了。河边去拔柳,难免碰伤手。咱们之间都是小事,就像一阵风刮过树林子,什么也没有留下,咱们不是外人,你就说说你这次来的目的。
要我的徒弟花蝴蝶。小狐仙开门见山地说。
老天魁冷冷一笑说:好说,有饭给饥人,有话说给知人,我得问一声,你凭啥说花蝴蝶就在我这儿?
小狐仙毫不客气地说:老天魁,吃咱们这口饭的,可都是拍胸脯的硬汉子。敢做不敢当的人,当不了胡子。
好啊!老天魁说:小狐仙,我本打算让你回去把金龙找来,既然你谈得侃快,咱们都得好汉做事好汉当,谁也不许尿裤裆。请……
老天魁伸手示意,请小狐仙往老窑洞里面走。
天邦头前引路,三个人来到一个窑洞前。门脸上写着三个大字:“聚贤堂”。棉门帘“唰啦”一声被天邦挑开。
老窑洞里面,油灯下,供一个灵位,香烟缭绕。地中间,白茬木板子上停放着一个人,身上遮着白布,死者头前的地上,一个女人跪着在瓦盆里烧着黄钱纸。那堆火焰散发出一股焦煳的纸味。满屋缭绕着薄薄的淡蓝色烟雾。
小狐仙惊讶地望着,扭头问天邦说:这是谁死了?
天邦冷着脸子说:你仔细看看再说。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白单子,单子下苫着的死者,脸色煞白,身上的皮肉也都是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从那扭曲变形的面孔上还能辨认出黑狼平时的模样。
小狐仙惊骇地给死者盖好白布单说:不该死的年龄,死了。
老天魁的两眼冷冷地看着她说:这是你男人金龙干的事。
小狐仙站起身子大声辩解说:怎么能证明是他?
老天魁说:你这话说得很有理,没有人能证明,就像你来冲我要花蝴蝶一样,谁能证明她在我们黑岗子呢?
小狐仙被老天魁的话噎住了。
天邦再一次掀开死者蒙脸的单子大声地冲小狐仙说:这是我二儿子黑狼还能有假吗?
小狐仙看看死者,又看看天邦以及老天魁,她冷冷地一笑说:你儿子怎么死的,你对我说详细。
天魁赶紧拦挡说:不纠缠这些了。
低头烧纸的女人,抬起头怒视着小狐仙,从纸捆下抽出一把明光锃亮的刀子。
小狐仙看着她那冷涩的目光一动没动。
老天魁低沉而冷酷地说:照理说呢,金龙杀死了我孙子,我在这疙瘩也应该把你开膛破肚,以祭亡灵。说完他两眼看着站在他跟前的小狐仙,观察着这个行走在江湖上的女胡子的神情。此时小狐仙倒很镇静,并没有一丝怯懦和惧怕,两眼毫不含糊地看着他把头一甩,叼住一绺脑后的散发,怒视老天魁,挺起胸脯子,说:要说你孙子的死,那是自找的,前些日子你们的三儿子派了个手下的假扮猎人,使了个调虎离山计把金龙骗出去,半路上你的孙子黑狼又设下圈套想让金龙钻进去,你孙子使的那几个鬼把戏全都被金龙看破了。你说这怨谁?今个我进了你黑岗子老窑洞,是自愿上门的,来要我徒弟花蝴蝶,你要是讲究仁义就放了她,不讲仁义想要杀我,你们现在就动手吧!
哈哈哈。老天魁一声大笑。
突然握刀女子直冲小狐仙捅去。小狐仙一动没动,一旁的老天魁一把抓住那个女人的手腕,大声呵斥说:下去!握刀的女人扔下刀子,双肩抽搐着哭泣而去。
老天魁一张遮脸布抖动着,看得出他的内心很纠结。他恶狠狠地说:小狐仙,这几次不是我们惹你,是你找我们的茬儿,你说,你们文家窑的人跟我们家的仇疙瘩咋个解法吧?
小狐仙说:冤有头,债有主。你想咋办就咋办吧。说完她两眼不眨地看着老天魁。
老窑洞门口,几个彪悍的壮匪倒背着手站在那里,浑身透出逼人的杀气。小狐仙愈发冷静起来,她沉下脸冷冷地一笑说:老天魁,你想要咋办?
你怕了?老天魁很得意地站起身说。
小狐仙两眼定定地看着他说:有什么怕的?我虽说是个女流之辈,但已经走上了这条不该是女人走的路,既然走了,我就没怕过,人早晚都有一死,不过每个人的死法不一样,有病死的,有老死的,有意外灾祸死的,也有被人杀死的。看来我得被人杀死,如果,你老天魁是个君子,你就放了我徒弟,让我死个痛快。
老天魁听了内心很震惊,但脸上尽量没表现出来,他终究是个狠毒的老江湖,满脸冷酷地“嘿嘿”一笑说:你想得太美啦,这么大的仇恨,我怎么能让你死得那么爽快呢?你自己想吧。
小狐仙哈哈一笑,笑得很潇洒,很豪放,因为她早想好了,这场死可能是躲不过了,但这死不能让这几个饿狼去作贱,要是那样,是她今生最大的耻辱。她早就看见了那个女人掉在地上的刀子,她突然撕拉一声,扯开衣服的前襟,猫腰拾起刀子,朗声说:老天魁,你无非想让我遭一番罪,留下个尸体,替金龙还债。但你记住了,姑奶奶死不皱眉!说完,她高举刀子,刺向自己的肚子。
闪电般地,天邦出其不意地将小狐仙的手腕子一下攥住,他用力一压她的手腕子,刀子落地。
老天魁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声高叫:好!小狐仙,我佩服你生死不惧,要是你今天跪在我脚下求饶,我他妈真就杀了你!
小狐仙,凛然地站在他的面前。老天魁冲老窑洞里大声地喊了一声说:来人,好好款待小狐仙。
从后屋进来四个彪形大汉,把小狐仙夹在当中,架着胳膊,领到后面马厩旁的一个小屋,热乎乎的炕上放着炕桌,有菜有酒。四个人把她推进来咔嚓把门一锁。
小狐仙是什么人,她知道老天魁不会轻易饶了她,她对死活不在乎,坐过去就吃喝起来,然后往热炕上一躺,一下子觉出身下有什么硌了一下,她一摸,是别在身后的一把匕首,她抽出来攥在手上就想自己该怎么办,突然就笑了。
半夜一个年轻的土匪开开门又送来一桌酒菜。小狐仙问:你们当家的咋这么客气。小土匪狡黠地一笑说:你吃得饱饱的,一会儿好伺候我们这些兄弟。
咋伺候啊?小狐仙不解地问。
就是用你的身子让我们兄弟过过瘾。她听了浑身一哆嗦,这个天邦真他妈的毒啊,想让他手下这帮王八蛋活活糟害死我。她瞅小土匪正忙乎着从食盒里一样一样往桌子上摆菜倒酒,她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搂住他,挥动匕首在他的脖子上一划,人就立刻“扑”的一声摔倒在地上断了气。小狐仙麻利地把刀别在腰后,转身出来又轻轻关严房门。她收腹提气快步摸到大门前,见此处没人,轻轻抽开门栓,然后到马厩牵出一匹马,慢慢地走出大门外。这时有人已经往这个小房子走来,小狐仙不敢怠慢,飞身上马勒紧缰绳,两腿一夹,战马咴的一声长嘶,箭一般冲进了夜幕之中。此时身后传来土匪的惊恐喊叫:小狐仙跑了!小狐仙……枪声、喊声,吵醒了黑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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