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朦胧的夜色,可依稀地看到金龙家的大院宽阔的围墙上有稀疏的一排人影儿。青狼为了不惊动屯子西的那两家,他领着马队悄悄地绕到东面,这样背后没有危险。
站在五十米外的青狼向墙头上望去,那排隐隐约约的人影仿佛都在墙上露个头顶,给人一种神秘感。
天邦悄悄走过来问青狼:怎么打?
青狼指着那边炮台一侧墙头上的人影儿说:看见没?正面打,得几十枪才能全打住。我到墙角处那一边,站在马上,给他来个串糖葫芦!
天邦点点头说:你一打响,我就撞门。
青狼悄悄下马,就着夜幕的掩护,悄悄地向围墙摸去。来到与大墙平行的拐角处,他隐身在一个土堆后,慢慢地站起来举枪瞄准。“砰砰,砰砰”,双枪齐射。
墙头上的人影立即消失。
天邦领人抬着大木头撞门,只撞一下门,就“哗啦”一声开了。撞门的人全都摔向院子里,说明这个院子没有关门。
天邦看着黑森森的院子和毫无声息的上房,立刻有所警觉,他觉得毛骨悚然,惊恐地大喊一声:不好,他们怎么都不在呢?我们扑空了,还是他们挪窑了?我们撤!
众匪满腹疑惑而又惊慌地撤出院子。
外面的青狼骑马跑过来问:他们的人呢?
没人。天邦显得很是意外,此时,他的脑海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青狼提着枪跑上炮台,他看到炮台两侧的墙上是立的草人,他心里突然发紧,立即大喊:我们回老营盘!
漆黑的夜色里,黑岗子也是没有一星灯火。
小狐仙领着人马来到黑岗子下坎的时候,金龙已到多时,她向金龙耳语几句,两人便分头包围上去。金龙是在傍晚听汤二倔子说他的奇遇,才让他知道春花怡乐院的那个红粉知己落进了虎狼之口,他还从汤二倔子遇到的那个人说的话里,猜出了老天魁正联系东洋鬼子要灭了他们这伙人。翠红帮他做了这么大个事,他不能对翠红眼前的遭遇袖手旁观,再说老天魁刚刚联系东洋,这不能让他得逞。对这伙恶人要提早下手。
黑岗子老窑洞以南的那两大栋草房住的全是黑岗子上的土匪,今晚随天邦和青狼去了文家窑。金龙领人摸到岗子下坎的时候,就偷偷派人到那几趟营房摸了底,发现没有一点动静,他还纳闷。他的几个大胆的随从就进了屋,发现只有一伙人聚在大筒子营房里吵吵嚷嚷地赌博,进来人全然不知,被金龙的人利利索索地全都收拾了。问一个活口才知道,黑岗子的人都去了文家窑,留守的二十多人全在老窑洞的大院里。这可让金龙大感意外,感到兴奋不已。
按那些江湖术士的话说:今天所发生的事是命理该然,劫数已到。
黑岗子北门前,几棵大树后面,冯四海安排了两个小匪守在这里。这时的两个人正对火抽烟。他们没有一点警惕,做梦也不会想到总是骚扰别人的绺子,今天会有人来骚扰他们,而且,死神正悄悄地向他俩走来。两人很轻松自如地说着话。
一个悄声地说:你看见那个窑子娘们啦?
另一个憨声说:看见了,长得真他妈嫩啊!
是嫩。
水灵。
是水灵,一捏就能冒浆儿。
两个家伙抬头看看满天的星斗就死牙赖口地唱了起来:
正月里,正月初八,
娘娘庙上把戏台搭。
婶子大娘去看戏了咿儿哟,
留下春红我看家。
前门顶,后门插,
红菱裤子往下扒。
叫声哥哥快动手了吗哎哟,
一会儿二老就转回家……
唱着唱着就停下来,一个侧着脑袋说:老弟,你听,岗子下好像有动静。
另一个也侧起脑袋听了听说:哎!是不是有野兽找食啊?
一个抱着膀叨咕了一句说:岗下能有啥可找的?
不对,好像有马蹄子踏地的动静,是不是三爷他们回来了?
瞎扯,他们才走多大一会儿啊。
他俩又唱了起低级下流的小曲儿:
金牌呀,银牌呀,
奴家我不爱呀,
就爱把人牌搂在怀,
是越搂越自在啊!
“砰”的一枪,小调的一下子终止了,那唱小调的小匪像一个木头桩子“扑通”倒在地上。
另一个慌忙抬枪,已经来不及了,“嗒嗒嗒”一梭子弹,他连喊一声都没来得及就被击毙了。
枪声就是信号,留守黑岗子的土匪一下子就炸营了,大呼小叫,赶紧抄家伙往出跑,听到枪声的冯四海手握双枪惊慌地从老窑洞里冲出来,大喊:怎么回事?
站在老窑洞拐角的小狐仙把手一抬高喊:听声你是冯四海吧?你要是男人就出来说话。
冯四海听出是小狐仙,心里就一哆嗦,感到今晚有大麻烦,就声嘶力竭地对后院聚过来的小匪们喊:都过来,往外猛打!刹那间,枪声有如爆豆。趁着夜色,小狐仙与金龙,领着众炮手们已悄悄地摸到老窑洞门前。
小狐仙对左右射手说:盯准老窑洞里发出的火溜子给我猛打!
金龙大声喊:老天魁,这回我又掏了你的老窝来啦。他招呼机枪手,把枪搬过来,对准窑洞猛扫!
小狐仙对打机枪的射手说:把机枪给我!她抱枪向老窑洞里边扫射,嘴里边骂道:你们这伙王八蛋,这回让你们……
里面枪声也很猛,小狐仙说:老天魁一定在里面,架柴火烧。
老窑洞西门口,老天魁、几个妇女,还有被绑来的花蝴蝶都慌张地钻出来。
冯四海对身边的小匪说:快!岗后有两辆车,赶紧套上拉老爷子他们快走!众人慌慌张张朝马厩跑去,牵马套车。
老窑洞门前火光熊熊,金龙的随从们驾着柴草、树枝堵在老窑洞口。
金龙指着老窑洞那一长串房子说:左右都围上了吗?
小狐仙说:全都围住了。老天魁作恶多端,这回让他们家来个绝根儿!
轰!老窑老窑洞口前柴草被弹药炸着,火光冲天。
岗前岗后,被大火照得通明,喊杀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小狐仙冲进老窑洞中间,麻油灯还亮着,里面什么也没有。东西全都拿空,桌椅倒地、盆碗全碎。
小狐仙又出老窑洞中间往里搜查,一个人影都没有。她有些发愣地大声地喊:停,都别打了,老天魁和冯四海溜走啦!
金龙走上来说:他们跑得可真快,幸亏朱铁匠在这各条路口全埋了卡子,等着他呢。你先走,我在这儿找找那个翠红。
那些围在老窑洞四周的柴草噼噼啪啪地燃烧着,他从中间一个没火的空地钻进窑洞内,这是连脊的房子,穿堂门,他点着火把一直往里走,一个屋一个屋地搜查,在老窑洞外面的北侧有一个狭窄的小屋,打开门有一股臭气从里面散发出来,让人闻了直想作呕。他高举着火把看见墙角坐着一个人,他扑过去,是个女人,长长的头发披散着遮住了整个脸,他大喊:翠红,翠红!女人一动不动。他放下火把,伸手撩起那长长的头发,一张熟悉的脸,凝集着黑紫色的血渍,早已没有一点鼻息了,他看到她是用一根腰带系在窗棂上把自己勒死了。她的怀里有一块从里面衣襟上撕下的白布上面用手指写的几个血字,“红狼被我办了,青狼一家不会放过我,金龙我等着你来收尸,你要好好为我下葬”。金龙紧紧地抱住她哭了,他愧对这个对自己这么实心实意的窑姐,放声哭着喊:翠红啊翠红!我金龙对不起你啊,对不起你啊!咋能让你为我搭上一条命啊!我一定……他紧紧地抱起了翠红的尸体。突然他觉得黑暗中有人在他身后走动。他轻轻地放下翠红,迅速转回身,捡起扔在地下的火把,那火光变得小了许多,但那火光在墙上映出一个长长的身影。他大声问:你是谁?
这里的女主人。站在那里的人回答。
金龙狠狠地说:你们的老窝已经毁了!
毁了也是我的窝。女人说得很坚决。
金龙迅速举着火把照过去,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她手无寸铁。
金龙说:你是天邦的老婆?
对方并不回答。似乎是默许。
他威胁说: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是哪位?女人睨视着他问。
我是金龙。
你是金龙啊,时常听他们说起,你不用吓唬我,我要怕就不出来见你了。这个女人很坦然,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
你要干什么?金龙倒有些胆怯,他看着她在暗影里那被火把照得拉长的身影问。
我想说,你们这些胡子啥时候不这么杀来杀去?她似乎在耐心地劝导着他。
这不是你们家的这帮狼惹下的吗?还和东洋人勾结,他是作到头啦!金龙愤怒地向这个女人吼叫。
他们是该死,是有罪,可你们也这么不宽容?她怀着一种无奈的心境劝导着他面前另一个绺子的大当家的。
金龙的心里一哆嗦,他不知如何回答这个女人的问话,心里泛起一阵烦乱的感觉。但他还是强词夺理地大声说:我没工夫和你磨牙,你就在这个死人窝里待着吧!他过去把她硬推到关押翠红的屋子里,很蛮横地在外面“咔嚓”一声把那门用木棒顶上。
那女人在屋里喊:你们都是魔鬼啊!都不会得好死啊!
他再一次抱起翠红走出老窑洞。他耳畔还回响着那个女人的喊声:你们都是魔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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