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飞舞-兰花是很珍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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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的日子很乏味也很苍白。在这座小城里,任国强转上十天十夜也感受不到一件兴奋的事,一切还是那般模样地生长着,整个冬天好像很忧伤却又不知为何忧伤似的淡淡的延伸着。

    想喝咖啡便喝了,想看电影便看了,想跳舞便也跳了,一时不知还要干什么好,国强便在小城的大街小巷转悠,希望能忽地发现某种激动人心的事,可他总是失望,人还是那般模样,松松拉拉,连情人的倩影也是松兮兮的。

    国强是县剧团的提琴师,提琴拉得像日子一样平淡无奇,但国强能认真吃苦地练琴,虽然屡练屡不进步,但练琴总不停止。冬天里,小城的护城河旁,他一站便是一个多钟头,对着太阳,对着太阳底下的灿烂,他便很有情绪地练琴。虽然练琴是一样的重复,但他的情绪不是一样的,有时很激动,有时又特别地孤独、苍凉,可无论在何种情绪下演奏,他都会被自己的琴声感动,在那个时刻里他是很富有的。但整个上午,这种富有又会被平淡所替代,甚至会被庸俗所困惑。

    评职称时,论拉琴,学历他比不过程丽,可程丽有张不饶人的嘴,说出的话得罪人,他便被评为中级职称,而程丽却被评为初级。程丽便闹,闹到局里、部里,闹得程丽自个儿很狼狈。

    国强很想真诚地同程丽解释点什么,程丽总是斜眼瞧他,似乎能瞧尽他的窘态。本来他是不配享有中级待遇的,可他平日总是淡淡的有种忧伤情调的缄默,这种缄默是很能感人的。

    妻对他评上中级职称自然是万分高兴,其他不说,长二级工资是真实的。可他觉得没有什么好高兴的,内心深处还是愧意浓浓的。

    他真的想找程丽解释点什么,因为程丽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整日总是沉默,不过这种沉默不是温和的,像冬季里的河,上面结冰,河水照样澎湃,只是这种澎湃好沉静。

    国强真的要向程丽解释点什么,可程丽一副拒人千里的脸色,国强受不了,越是受不了越是有愧似的。

    有一天,阳光不坏,排练完节目,程丽很沉重地看着窗外的蓝天。国强凑上前去,先是咳了两声,程丽这时很友好地回过头朝他笑笑,于是国强讪讪地问:“看什么呐?”“看天!”程丽说。

    “今天真是很美的!”“今天确实不坏!”程丽又说。

    一时,他们便都没有话,国强想说职称评定他没有找人也没有做手脚,可国强说不出口,看脸色程丽是绝不会提职称的事,国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便呆呆地站在程丽身旁,程丽便很知趣地离开。

    国强这时便想从前,从前程丽刚分配到团里是很有活力的,整天像只鸟不停地叽叽喳喳。

    有洗衣人喊:“程丽,帮帮拧拧水!”程丽便轻快地飘飞去,然后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团。

    有时年轻的演员喊:“程丽呀,帮我化一下妆吧!”她便乐呵呵地前去帮忙。

    但是她又绝不是那么柔和的,她口舌伶俐,说话挺刺激人,有人说:

    “程丽,你琴拉得真是好哟!”她便说:“那是自个儿练的!”团长找到她说:“程丽,你的眼光太高,是好事也是坏事,年轻人要谦虚的!”程丽说:“谦虚的人是因为他没有水平,真正有水平的人用不着谦虚!”团长便不吭声,气恼恼的。

    程丽也就那么的宠着自己,但总体看,大家还是挺喜爱她的。

    她的提琴演奏技艺日臻完好,在市里比赛又连得三次奖,换了别人,会收敛自己的言行,可程丽还是那般天真无邪的模样,说话、办事从不知检点。比如有人说:“你是得过奖的,在地区名声大大的!”她便说:“有次在车上,有人认出了我,还挺热闹地套近乎!”又有人说:“你是团里乐队的柱子!”她便说:“什么柱子不柱子的,别人离不开自己便是福分!”她没有听出人家话里的弦外音,她这时最好一笑了之,可她没有一笑。

    国强拉提琴是半路出家,没有经过正规训练,全是自个儿摸索的,琴声听起来很花样,可不是真功夫。真功夫还要算程丽,什么音程转位啦,原位和弦和转位和弦啦。国强不懂,国强总按自己的程式拉提琴,拉得也很有生气,但总给人一种花架子的感觉,内行人一听便知分晓。外行人,自然会拍掌叫好。

    那时的程丽对国强很好的,给国强讲解一些音乐理论知识,和国强一道分析、处理高音阶的定弦问题,他们合作得很好,以致让有些人平时无事嚼起舌来,国强和程丽自然很会处理好这些芝麻谷子的事。

    但嚼舌嚼得多了,难免国强的妻子敏感起来,她很认真地请国强下馆子,然后温情脉脉地盯着国强,国强的心发毛,不知妻耍何花样,便急急地催问:“有什么事呀?”妻情窦初开似的含羞问:“我不可爱了吗?”国强很困惑地说:“怎么可以胡问呐?你没有正经事,我还要去练琴呐!”妻仍旧很温情说:“他们说,你和程丽……我自然是不信的!”他这时大度地笑笑,笑后沉默,沉默之后,便很感动地吻了妻,悄悄地对妻说:“你是我的好妻!”妻这时自然红晕满面。

    国强想这些,越发感到对不起程丽,要不是他占了程丽的名额,程丽肯定会评上中级职称,可县里只分两个名额,程丽肯定是很委屈的。

    冬季里,阳光总是乏力得很,天阴沉沉的,国强想近日会下雪,下雪的日子是挺好玩的,漫天飘飞棉絮似的雪花,很是潇洒好看。雪地里,可以穿厚厚的衣服,站在那里,让雪花覆盖自己,让雪花那份潇洒可爱温存自己。但雪花总是被厚厚的衣服散发出的热气融化,厚厚的衣服便潮湿湿的。有了兴致,白然可以和妻打雪仗,打雪仗真是开心!国强想以前的冬季都是很开心的,可今年这个冬季格外清冷、沉闷。

    天色仍旧阴沉凝重,看样子雪在一时半时下不下来。黄梅戏剧团在这季节里不那么景气,随着外来文化对小城一次次地撞击,黄梅戏自然要受冷落。受冷落的原因很多:一来团里演员素质就在那摆着,唱腔根本不地道;二来小城就这么大个地方,有了戏老戏迷们场场必看,看来看去看出了演员的水平,也看熟了演员,以后便失去了信心;三来年轻人有时想到剧场找点兴趣,无奈戏总是温文尔雅的,不像东北风西北风那么强劲剽悍,迪斯科那般狂热迷醉,便很失望地退出了场子。时间长久,剧团难免经费紧张,只好改头换面,搞起了歌舞队。歌舞队开张时是能挣钱的,能挣钱,排练也就很吃苦,这样拉提琴的国强和程丽所在的乐队便显得重要。一是现代歌舞里,乐队有着突出的作用;二是强节奏乐感的冲击,乐队自然要改建,拉二胡改吹萨克斯,吹笛子的改弹电吉它,程丽也改弹电子琴。程丽是科班出身,样样精通,加上程丽平时乐感很强,人也好学要强,很快电子琴弹得很有声色。国强原要让他改吹小号,无奈他怎么也吹不好,只好仍拉小提琴。可小提琴在歌舞队里不像在戏剧里那么重要,国强为此很内疚,一场演出下来,他总是惶惑得很,觉得他这个中级职称算是白评了。

    他想找程丽解释点什么,但程丽总是淡淡地微笑,这种微笑让国强想说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来。于是,他找到团长,说:“中级的名额还是给程丽合适!”团长笑笑,笑后便说:“你真是一个厚道人,冲这给你高级职称也不过分!”国强越发不安起来:“我是不配的,从学历、艺术功力上讲,我是不配和程丽争的!”“你呀你呀,什么时候你才不老实呐,那职称是经过评委会评定的,怎么能七让八让的呐,安心拉你的提琴吧,又有谁能说你什么呐?”国强走出办公室,心里暖烘烘的,遇上这么好的领导,算是自己的福气,但他忘不了程丽那冰冷的微笑,忘不了过去程丽的天真无邪。

    冬天里真是乏味得很,连少有的阳光也变得格外凝重起来。白天是不演出的,国强在街巷里转悠着,街巷里很嘈杂,在这热闹里面,国强想找出个宁静来,他希望内心的苍白能够在这街巷里填充上一点热闹,可是,越是这么转悠,他内心越是苍凉,他觉得人应该活得有种分量,不能为着蝇头小利这么活着,活就活个真正的人样。真正的人样是什么?是见了便宜不上,见了荣誉不要,见了功劳不争,见了成绩不抢……这难道就是真正的人样?难怪别人说我太老实。真的老实吗?其实,这日子好沉重,因为日子沉重,我才不愿言语。不言语也能带来好处?程丽为什么不能评上,因为她嘴不饶人,嘴不饶人很容易得罪人。其实程丽说的都是大实话,说实话会不知不觉得罪人,他替程丽抱不平。

    他这么转悠这么想着就又想起和程丽相处的日子。

    那是程丽第二次获奖归来,程丽很开心,炒了几样很精致的菜,邀请国强喝上几杯,程丽很会喝酒,先用舌头试试酒味,然后便豪爽地一饮而尽,她的这种喝法让国强吃惊。国强喝酒先是慢慢品味,然后一点一点往下喝。国强说:“你喝酒吓死人!”程丽侠气地笑笑,“过去我喝酒比这还厉害呐!”国强便说:“酒是该少喝的,特别是女的!”程丽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仿佛生下来就会喝酒,开始我怕喝酒,有次校庆会上我第一次喝酒,觉得酒不难喝,便喝了起来。现在每次演出前我都喝上几杯!”国强接着沉默起来,好久,他说:“你很有才华,在大学一定是尖子生吧!”程丽很爽朗地笑起来,然后又猛地喝下一杯酒说:“尖子生管什么用,因为谈了恋爱,被分到小县城。妈的,那负心的,分到省里便甩掉我!”国强说:“我不知道!”“这码子事什么知道不知道的,说实在的,开始我受不了,现在想想没有什么受不了的!”说着,程丽又喝了一杯酒。

    国强说:“我懂了,你为什么喝酒!”“你不懂的,我喝酒不为这,负心的甩了我后,我便好空落,以后便发奋练琴打发日子,琴越练越好,可我内心越加空落,这时我才真正开始喝酒。”“不叙这些好吗?怪闷人的!”“其实我从不跟别人叙的,我看你口紧,又是厚道人,所以才说了的!”那晚没有月色,喝过酒,他们一起在街上散步,国强觉得很有情调,程丽很忧伤很忧伤地走在国强的身旁,程丽说:“负心的人骗了我,说是要结婚,我听信了他的话。那也是没月的晚上,在市郊的村子里。他说了许多烫人心的话,我依了他,可他骗了我!”国强劝程丽甭说这些,程丽便不说了,只是静静地跟在国强的身旁。

    慢慢地国强又说:“看不出你是遭过罪的!”“我才不作践自己呐,我要笑着生活!”“总算是不小了,也该成个家了!”程丽叹了口气说:“婚总是要结的,可这么大点个地方,上哪儿找个理想的!”国强想想也是的。

    国强越是想这些,越觉得生活对程丽不公,内心越是惶恐不安,他是不配中级职称的,他终于决定要给程丽解释点什么,他想有必要解释点什么!他把这些想法同妻说,妻自然沉默不语,一晚上妻总是温情脉脉地忙这忙那。临灭灯时,妻将他拥入怀里,妻问:“你真的爱上她啦?”“哪儿的事!”他说。

    “那就安心受用你的中级职称吧!”“可……”“这码子事谁能让来让去的,抢还抢不来呐!”国强不好再说什么,否则妻会生气的。

    日子就这么淡淡地过着,今年的冬天没有下来一场雪,空气和阳光依然是那么湿乎乎地凝重。国强内心越发忧伤起来,好像无意中一块巨石,沉沉地坠在他的心上,让他透不过气似的。

    每次排练,他总是尽心拉琴,可常常拉走调,一是因为在舞台上拉琴,显眼,他很不适应现代舞乐;二是在拉琴时他总是在偷偷地瞧程丽,程丽聚精会神地在弹电子琴,音符在她纤细的手指上撞飞出激动人心的狂热,随着乐感她张扬起很有侠气的脸,扬动着黑色的长发。国强被这张脸和这副神态深深地感动着,他想程丽是在用身心弹奏。

    国强老拉走调。乐队对此很有意见,牢骚之声不断:“什么提琴师,羞死人的!”“冒牌货也挺难当的!”“什么冒牌不冒牌的,能加钱便行!”“加钱也是昧良心的钱。靠关系靠门子挤走别人的位子,不能心安理得的!”国强又是一阵羞愧。这时,程丽是绝不会参加议论的,她静静地瞧着一件东西或者一方天空,似乎能在那里面瞧出什么真谛来。

    国强这时便主动地走向程丽的身旁,对她说:“其实我亏了你的心!”“那码子事,我知道怪我自个!”“不怪的,如果我不在团里或者我在团里不拉提琴或者会拉提琴主动放弃职评就好了!”程丽很迷惘地看了看国强说:“你怎么说话也这么飘忽不定呐?”国强又是一脸惭愧,他觉得自己真的在职评时做了手脚似的,程丽这时是不吭声的,只管静静地瞅着手指。

    国强只好知趣地走开。其实他内心真有好多话要同程丽解释的。

    吃过午饭,妻很妩媚地让他带孩子玩一会儿,可他不想带孩子玩,妻很委屈地哭了,肩膀一耸一耸地说:“为了你,我的精力全赔上了,指望你能干出点惊天动地的事来,可你一副可怜相,偏就生出个怜悯人的心。”他便很愧疚地对妻说:“我带孩子还不行?”孩子带走了,妻子却在屋里很伤心地哭起来。

    抱着孩子走在街上很烦神的,孩子哝哝呀呀刚会说话,尽说些容易的单音词。他想这孩子长大肯定不像他,话会很多的。街上新修了马路。宽宽敞敞,像换了副面容,他便为街道改貌而兴奋,对孩子说:“到了你们的时代,这街不知还要怎么改换呐!”孩子只会重复说:“爸!爸!爸!”他听孩子嘴里蹦出的话,觉得怪笑人的。

    他不知要到哪里去,仿佛该去的都已去了,这出来只是为了转悠,像在自家的院子里踱步一般。但没有自家院内踱步时安全,车子很多,穿过行人,必会卷起一阵灰尘的。

    他抱着孩子不知不觉地走列卖花的摊子旁,冬天里,小城的花色品种不多,去掉水仙、兰花没有别的品种。他想能买盆兰花也是很好的。站在卖花的旁边,自然听到不少卖主与买主讨价还价的争吵声;他想,这兰花有价便不是好兰花,没有价的兰花才是真正的兰花。想到这,他笑了,他想不论何种花总该都是有价的。蹲了一会儿,他便朝说书场走去。说书场是块空地,瞎子艺人把“安徽大鼓”说得地道透顶,听着听着,他便觉得这瞎子艺人不简单,《隋唐演义》、《三侠五义》什么的,他看一遍,是记不住的,可瞎子艺人全都能背下来。听了一会儿书,孩子吵闹要妈,他只好抱着孩子往家走。刚走到小街岔路口,抬头见程丽一人呆呆地站在卖花摊前看兰花,他便凑趣似的走过去问:“买花吗?”“嗯。”程丽说。

    “我也想买的,这兰花真好!”“冬天里的兰花很珍贵的!”他第一次觉得程丽的话多起来,便也有了兴致地说:“快过年了,我送你盆兰花吧!”其实国强知道这是一种歉意的表达,他不知道怎样才能弥补和程丽的感情裂痕。

    他花了二十一元钱买了盆兰花,这兰花真的很好,藤条长不说,叶子也浓绿,程丽很感动地收下兰花,若有所思地说:“谢谢你!”国强忙说:“不用的,不用的!”离开了程丽,国强少有的高兴,他抱着孩子回到家,妻仍在哭泣,妻很委屈,这种委屈是积攒已久的。国强很扫兴地劝妻,妻很怨气:“你整天只忙自个的事,你想过我的事吗?我整天洗呀浆呀的,为了谁呐!”国强忍受不了妻子的吵骂,丢下孩子朝外走去。冬天的下午,街上的行人稀少,国强松兮兮地走着,不知不觉地走到程丽的住处,敲了敲门,门开了,程丽脸色自然是淡淡的,国强便找了座,软乎乎地坐了下去,程丽问:“有事吗?”“没事的,只是闷得慌!”“现在人都挺容易发闷的!”程丽说。

    国强便附和地点了点头。

    话是不多的,国强老想提评职称的事,可程丽偏不往上提,这话题扯三拉四,躲躲闪闪,两人都挺吃力。慢慢地时辰过去不少,国强起身说:

    “我走了!”程丽说:“这就走吗?”国强说:“这就走的!”程丽不说什么,看了看那盆花说:“兰花真好!”“兰花是很好的!”“人的品性像兰花就好了!”程丽说。

    国强不知说什么好,想了想,还是什么不说的好,于是就走了。程丽跟出门外,淡淡地说:“这就走啊!”国强说:“这就走的。”国强走出门就有些后悔,其实进门该叙点什么,可不知为什么见了程丽那张平静的脸,他什么也说不出,越是说不出的东西,越是将他心情挤压得沉重,他又悠悠荡荡地转上了街。

    天渐渐黑了,小城夜晚在冬天里冷冷瑟瑟的,国强抱着肩膀慢悠悠地走着,路灯还没有安装,街上不是那么明朗,国强极力地想挤出那份愧疚,可他挤不出,那份愧疚像脓一样胀得他好痛,他没有办法轻松下来。

    他终于又转回了家,妻正在逗孩子玩,妻温情脉脉地说:“下午我想通了,是我不好,不该发孩子脾气。饭在炉子上热着呐!快趁热吃,知你受了委屈,别计较我好吗?”他内心猛丁地热乎起来,真想拥抱妻,可妻那双红肿的眼又让他放弃了冲动。

    吃了饭妻说:“听说了吗?程丽要提拔当副团长!”妻说得很平淡,可国强很吃惊,他猛地扳过妻的肩:“真的吗?”“什么真的假的,反正人们都这么说!”国强一下兴奋起来,他少有的轻松样朝外走去,妻喊也没有喊住。

    国强一口气跑到程丽的门口,狠劲地敲门,程丽开门见是国强很是疑惑,不知出什么事似的。

    国强嚷嚷说:“听说你要当副团长了,知道领导不会亏待你的,你是有才华的!”程丽淡淡地说:“就为了这个?”国强点了点头。

    “谢谢,其实,你是不必这么诚惶诚恐的,我不忌恨的,评职称时团长托人说媒做他离过婚的儿子的媳妇,我回绝了。我知道评不上的!”“可现在……”“我考虑了,答应他!”国强什么也说不出来,心里酸酸的。这些天来,他的心事一下去掉,仿佛卸了千斤担似的,可一旦卸去这副重担,他不知如何才能适从。他不知道该向程丽说点什么,想解释的倒被程丽说了,他还能解释什么呐?

    临分别时,国强忧伤沉沉的,程丽依然淡淡地说:“谢谢你这兰花,冬天兰花是很珍贵的!”国强想了想说:“是的,冬天兰花是很珍贵的!”国强回到家,妻问程丽提拔当副团长的事,国强说:“明晚还要演出,我还有一段谱子没练熟呐!”妻说:“程丽提拔总显得你不好看呐,你孬好也是个中级的。”妻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

    国强嘟嘟哝哝地说:“那是两码子事!”妻说:“睡吧!”国强说:“唾吧!”拉灭了灯,屋里安静了下来。

    (发表于《海燕·中短篇小说》1992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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