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慌张,有些害怕,有些不敢相信。
她觉得这个“赵安”一定是用了什么障眼法。
一定的。
她抬手,道道波澜层层叠叠而起,仿佛天河坠落到了她的手上,被她引动着在空中盘旋,散发出粼粼波光。
波光映射月色,看起来是那么美。但那美,却能瞬间毁灭一切生机。
是无情的美。
月色皎洁,笼罩四方。风宇抬头望着那月,想起的是远在月离山的那个少女。
天下女子若都似你一般温柔善良,该有多好?
想起她,他就笑了。
可是突然间他又摇头。
真的温柔吗?
回忆里,她曾追着师父大吼。她曾因为自己不听她的话受了伤而坐在那里打着滚儿哭。她曾指指点点地数落灌自己酒喝,把自己灌得三天三夜不醒人世的师父……
哎呀,这么一想,她似乎是个泼辣货呢。
不对不对,比泼辣,她哪里及得上吕薇?
唉,陪了她没几天,我又跑了出来。她此时看着这样美,这样圆的月亮,是不是又想我了呢?
回忆美妙无比。
但波澜充满杀意,当头而来,回忆只能被无情地打断。
于是风宇很不高兴。
风宇不高兴,后果很严重。
“天底下为啥会有你这样的女人?简直是看上一眼及令人作呕。”他撇嘴冷哼,张手便抓了过去。
重重波澜,被他这么轻轻一抓,便立时成了漫天的水花。林清酝酿了半晌的这一招,还不及由波澜演化为重重剑幕,便已然被风宇破得七七八八。
她的脸色难看,如果吞下了一只死老鼠。
她紧咬牙关,小半是因为愤怒,大半是因为恐惧。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大声质问。
“龙兰郡赵家,赵安。”风宇回答。“你不早就知道了吗?小小年纪就这么健忘,老了可怎么得了?我真替你未来的夫君犯愁——万一洞房花烛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你也把他是谁给忘了,再一剑杀了怎么办?那你岂不成了寡妇?”
“你敢咒我?”林清急了。
女人如猫,急了的时候不会丧着尾巴逃走,而是躬起身子炸起毛。
非要抓你个满脸花不可。
林清向前,连连挥手,一道道水波剑幕便纵横交错着斩了出来,将风宇包围笼罩。
波澜剑意,非同小可,全力用出便如滔天洪水,四面八方而来,令人远处可逃。
风宇抬头,看着漫天如水波一般的剑意,突然皱了皱眉。
这无边水波,却似乎引发了他的某段回忆。
那段回忆朦胧不清,在那回忆的片段中,似乎也有这漫天的水光四射,向着自己笼罩而来。
他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想让那回忆的片段更清晰些。
可就在这时,那回忆之中出现了一片黑影。那影庞大无比,仿佛一座山峰,又仿佛是什么深海的巨怪,当空而来,向着自己扑来。
似乎有一张恐怖的大口,于那水光之中浮现,要将自己吞下肚去。
一惊之间,风宇猛地睁开了眼睛,见到的是已然临体的道道水波剑意。
回忆中那种危险的感觉还没有散去,于是他情不自禁地全力出手,一声大吼,拳风破空,引动了气流的盘旋激荡,引动了天地的呜咽轰鸣。
武息散发着光芒,顺拳而出,仿佛化成了一道长河,奔腾向前,瞬间冲破了一切的阻挡它的障碍。那一道道水波般的剑意,被这道武息的长河一撞便四分五裂,散乱飞散。
“啊!”林清发出一声尖叫。
武自的长河冲毁了她最强的剑技,奔腾着向她而来。
面对那一条河,她感觉自己是如此的弱小,如此的无力。
她没办法逃,因为那条河激荡而来,其势汹汹,其速如风亦如电。
她也没办法抵挡——因为江河泛滥,以人力如何能挡?
一瞬间里,她便被这一道武息的大河所淹没,她在这激流之中挣扎,但恐怖的河流有着可怕的破坏力,只是一刹那,那重重力量便破开她体外最后的武息防护,猛烈地冲击着她的身体。
她感觉自己的骨骼在作响,剧烈的痛苦令她双眼上翻。
鲜血从内脏中被撞击而出,再涌向咽喉,顺着那张本就殷红的猛地喷出,飘洒空中,仿佛一场细雨。
骨骼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量,终于开始碎断。碎断的响声,清晰地传入她自己的耳中,令她感到恐惧,令她感到绝望。
在这种恐惧到极点的绝望之中,她被狠狠地击飞出去,连续撞断了几株大树才摔落地上,一动不动。
“糟糕。”风宇皱眉,急忙收了力量,飞身追了过去。
林清有罪,但终没做过什么真正伤天害理的事,所以风宇倒没想下杀手。
只是方才她那一招激起了风宇的回忆,而回忆中的危险,却使风宇情不自禁地使出了全力。
如今的他有多强?莫说合魂,便是只凭着自身原本的力量,收拾这样一个精武五段的小女子,也完全如探囊取物一般的轻松自如。
这一下全力出击,多亏是没使用武技,否则的话,只怕一击,便能让林清灰飞烟灭,连渣也不剩。
来到近前,只见林清已然成了一个血人,四肢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显然骨头都已然折断或是脱臼了。
“虽然说是那么说,但真动手,我才发现我还是怜香惜玉啊。”风宇看着林清,摇头感叹。“挺好看一个小姑娘,被打成这副样子……虽然说你是咎由自取吧,但我心里总是有点难过啊。算了……”
说着,他蹲子,将道道柔和的武息打入林清的体内,帮她护住心脉,再引着她的力量,滋润受伤的内脏与骨骼。
等林清的伤势大致稳定后,他又连续取出了十几枚丹药,掰开林清的嘴给她服下,帮她接好了断骨。
好算,是将她这一条命保了下来。
不过命虽保住,但这样的伤,只怕没有大半年时间根本无法养好。
就算是养好,将来于武道之上也再难有什么进展,甚至还会退步。
那时,她可能会跌落到真武境。而就算仍能保持如今的境界,但战力也会极大折损。
总之,她这一身武功便等于是废了一般。
“何苦?”风宇摇头。
意念一动,道道符绳将林清缚住,将她托起。
风宇转身而去,符绳便托拉着林清紧随在他身后,不久之后回到了那一片建筑群中。
风宇直接上峰,来到了山峰中央那些华丽的建筑之中,随便拉住一人,便很快问到了剑澜阁诸人居所所在。
此时,剑澜阁这些人还没有睡下,正在欣赏着精彩的歌舞。他们喝着酒,放肆地笑着,在灯光之下高谈阔论,憧憬将将来剑澜阁受到幽云侯器重之时的景象,想象着那时自己将如何威风八面。
风宇走了过来,他们却没有发现。
风宇也没想打扰他们,他来到近处,拍了拍坐在外围的一个剑澜阁弟子。
“谁啊?”那人回头,见是风宇,立时哼了一声:“你小子来干什……”
不及说完,便是一怔。
因为风宇已然将林清掷在了他面前的地上。
“回去转告你们门主一声。”风宇对那被吓呆的家伙说,“人在做,天在看。贪图权力可以理解,但助纣为虐没什么好果子吃。”
说完,便转身扬长而去。
那门人呆呆地望着全身是血的林清,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猛地一跃而起,发出一声尖叫:“不好了!小长老死了!”
这一声叫,尖破了歌声,吓走了舞姬,惊得一众剑澜阁门人都醒了酒,惊恐地围了过来。
“小长老,是小长老!”
“小长老怎么会死?”
“别急,先好好看看!”
“没死,小长老没死!但这样的伤……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伤得这么重?!”
“是赵安,是赵安!是他刚才将小长老送过来的,我亲眼看着他将小长老丢在我面前!”
“什么?怎么可能?那赵安怎么能将小长老伤成这样?”
“怎么办?如今咱们怎么办?”
所有的人都慌了,他们围着林清,一个个六神无主,如热锅上的蚂蚁,不住打转,却寻不到出。
“去找连少侠,找连师兄!”
有人大叫。
“对对对,让连师兄为咱们作主,小长老不能明明被那个赵安欺负啊!”
一众人大呼小叫着,有人掀飞了桌布,劈断了桌腿,将一张桌面当成了床,将林清安置其上,众人抬着向连越的居住赶去。
此时的连越没有睡。
他的院子里非常安静,没有歌舞,也没有酒宴。
他坐在无灯无火的屋中,盘膝于床上,正在暗运武息修炼。
红尘种种,对他来说并不值什么。
武道之漫长,他哪里有心思去享乐?一切的时间,都应好好珍惜,用来提高自己。
对他来说,那才是人生的意义。
这时,外面纷乱起,吵闹之声打扰到他,他微微皱眉,睁开了眼睛。
“怎么回事?”他推门而出,来到院中。
“连师兄,您要为我们作主啊!”
“是啊,那赵安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连师兄,他是贵派的贵客,我们不敢动他,可也不能忍了这口气,连师兄,你要为我们讨个公道啊!”
院中,剑澜阁的门人跪了一地,连哭带喊。
“这是?!”连越目光一寒。
他看到了那张大桌面,也看到了桌面上躺着的血人。他疾步来到近前,俯去查看,立时全身一震。
“林师妹?”他惊呼,“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
“是赵安,是那个赵安!”一人大叫着,“是他将小长老打成了重伤!他还威胁我们,要我们不能参加这江湖大会!”
“你没弄错?”连越质问。
“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
连越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连师兄,您是我们小长老最敬重的人,您可不能对此事坐视不理啊!”
“是啊,你要为我们作主啊!不能轻饶了赵安那个混账啊!”
剑澜阁的门人大叫着。
连越额上,隐有青筋浮起。
“过分,他太过分了!”他长身而起,心中有怒气,眼中有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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