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
依然还迷恋尘世间
谁拿一瞬间跟我交换千年
眼泪不断不变
也缠绵雪花依然落心田
我泪成烟垂天边
再一次飞雪满天
……
如果你依然还迷恋尘世间——尘世之中不过生与死;谁拿一瞬间跟我交换千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一瞥的瞬间,为了这瞬间我宁愿交换千年;眼泪不断不变——好一个不断不变只为伊人!
来回重放这一首歌,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不能自拔,仿佛身处浓雾之中,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楚,既不能前进一步,也不能后退一步,任何一步,就可能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进退维谷,两难境地,只能原地不动,任凭情感,恣意流淌……
那晚饭后,我抱着手机站在路边树下的阴影里,任凭双眸放纵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按捺不住似喜亦悲的冲动,连续追问:“你怎么会有她的照片?”“你是丁秋红吗?”“快回答我,快回答我。”
记得萧晓梅讲过,王断然,算了吧,我告诉你,上次在街上我看到秋红……嗯……还有一个男的,那个男的挺高挺帅的……她讲这话时,我已经即将毕业,而丁秋红,早已消失多时。此时,或许她已为人妻,膝下有子……
任何一种猜测,都让我意乱如麻,随时都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你好,我是丁秋红的老公,经常听她提起你,所以想认识认识。”抽搐的鸡爪子开说说话,但这简短的话,让我的心开始抽搐。
我瘫卧在地上,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撕咬左手。
“王断然,你还在吗?”鸡爪子的头像在眼前忽闪忽闪,就像电影里的镜头让人眩晕。
我不想回答我在或不在的问题;我不想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我更不想认识什么所谓的老公!但是,我很想很想知道,她现在是否幸福……
深吸一口气直至腹部,然后缓缓吐出,像以往写不出毕业论文时抽烟一样,酝酿气息,平息情绪,恢复自制力。我揶揄自己:“拿出点男人的胆识来,什么狗屁现实你不能接受?”
“鸵鸟,你还在吗?”鸡爪子的头像又开始闪动。
正当我准备礼节性地回复“你好,是我,她还好吧”的时候,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哪里不对啊!
我喜出望外,一跳三尺,弹了起来:只有我和她独处时,才会用鸵鸟一词称呼彼此。
“小样儿,还来骗我,你不就是秋红吗?还装成你老公。”我飞快回复。
“哈哈,你被耍了吧。真够笨的,不叫你鸵鸟,你肯定还在沉思……”又被她猜中了,我缓缓坐下,反倒突然伤感起来,心有戚戚焉。大喜大悲,或都如此,让人几近崩溃。
“喂,你人死哪里去了?轮到你不回复我了?”鸡爪子着急了。
凝视屏幕,我试图控制悲喜更迭的情绪努力找回自我。轻轻点击回复:“他在旁边哭了。”
“那你是谁啊?”她开始焦急。
“我是他老婆啊。”不知是想报复,还是想让她铭记,我竟然这样回复。可是在点击发送的瞬间,我开始后怕。
果然,鸡爪子的头像不再跳动了。
我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生怕她从我眼前消失,赶紧记下她QQ号码,免得再次拉黑了无音信。
就在这时!就在这时!QQ响了两声,竟有消息来了。
“你好,我叫丁秋红,是王断然的师姐,刚才聊天时可能你不在,我们很久没有联系了,恭喜你们哈,我师弟很优秀的。”
“那你的电话号码是?”来不及在这里解释我就是我不是我老婆了,我得赶紧找她要手机号码,然后直接打过去,证实、证伪,一开口她便知晓。
“不用了,QQ上聊天挺好的,我就是很久很久没有联系上任何同学了,好不容易从网上搜到他这个QQ,呵呵,就想问问大家都过的怎么样,我手头还有点事,先下了哈。”
“大家?”我能代表大家吗?你联系的就是我王断然,不是大家!
那一晚的路很长,那一晚的夜很静,那一晚,我头顶圆月,攀过乱石,爬到山头。环视层峦叠嶂奔腾飞动的群峰,凝望曲折蜿蜒灵动流淌的清江,我居高临下,撕心裂肺,彻夜狂吼。
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传销案终于搞完了,在何科长办公室汇报后心情轻松许多,她夸我口供对照表做的详略得当精准到位,法理分析也不失偏颇。最后,她提到几个疑点:第一、公安机关《起诉意见书》上认定的犯罪嫌疑人,是否都构成非法拘禁罪?介于法律效果和社会效果的统一,传销案中应当从严还是从宽追究?第二、跳出本案,司法实践中,出于愤怒关押他人五六个钟头是否构成非法拘禁罪?这是个简单但又不好回答的问题。
看她眉飞色舞有条不紊地认真分析,我耳朵成了摆设,思想意识全部游离到了眼睛,把视线停在她的脸颊。此时此刻,心底陡增一份敬佩,确切说是好感。
“断然啊,今晚有人请客。你一起过来。”
看来,今晚可以蹭饭了。
真没想到,晚上竟会在豪轩国际大酒店吃饭,这里是我市首屈一指的饭店,据说杨贯一的爱徒就在这里上班。步入酒店,初极狭才通人,续走七八步,灯壁辉煌,熠熠生辉,视线豁然开朗,数十米高的环形吊灯,像飞舞的少女,自上而下,旋转屹立。
“王断然!”一个惊讶的声音,在我进入包厢时打乱我平静的脚步。我暗自纳闷:竟然有人认识我?
“刘佳英!怎么会是你呢!”屋里几个人,我一个都叫不上名字,但我却认出扑面而来、伸出纤纤细手的她,我曾经的同事。
“你们认识啊?”何姐也很吃惊。
“大学寒暑假,承蒙表叔关照,我跟随他在我市大型国有企业九通酒厂的法务部上班。在法务部时认识了眼前这位比我大三岁的师姐刘佳英。”她从我国中部一所著名院校的法学院毕业,可直到我远去读研,她都没能通过国家司法考试。
我这人,虽然来自农村,没有接受过严格的普通话教育,从小一口方言俚语,说话带妈带巴带球,但是对于音色、音高、音强以及语调语速,极其痴迷。大学本科时还专门应聘到校园广播站,潜心苦练,小有成效。我曾一度以为,发音标准,吐字清晰,讲话自然,声音悦耳的人,就一定外向大方活泼开朗,就一定美丽漂亮帅气迷人,直到遇到刘佳英,这种自作多情的观点才被彻底颠覆。她圆脸,厚嘴唇,身材看似颀长实则圆润,看似可爱腼腆实则大方泼辣。她铿锵有力中气十足却又不乏温柔的嗓音,曾一度让我用对错好坏来判断她作为女友是否合适。
“原来你们是这样认识的啊。”何姐讲这话时的表情似阴似晴,似笑非笑。
“我去年三月份拿到了法律职业资格证书,然后就离开了九通酒厂法务部,现在在一家个人律师事务所,上周刚拿到律师执业证。”刘佳英像小钢炮一样喷话。
她那熟悉的声音,温润的音色,让我深受感染,声音也提高八度:“恭喜!恭喜!我就说嘛,你肯定能够通过的。”我这话说的,搞得跟“我相信她能通过考试”与“她通过考试”之间具有直接的因果关系一样。
除了声音让我着迷外,在刘佳英面前,我曾经找到了身为男人的至上荣耀——那种把你当做男友或父亲来依靠的感觉。屡败屡战,屡战屡败,这个出自名校的女子,这个自认是考试机器从未落考的女子,无论怎么也没想到,连续三次接连三年的考试都会以失败告终。
一天下午,为了一个销售合同的某个条款,我们两人争执不下,互不相让,直至脸红脖子粗地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她突然嚎啕大哭,泪水如泉涌,这模样和阵势,搞得跟死了亲爸跟了后妈似的,着实吓了我一跳。都说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烂泥捏成的,这泥巴一遇到水就消融,而我一见到女人哭泣就心虚腿软、惴惴不安。
我呆若木鸡,不言不语不动,静候晴天霹雳万箭穿心。谁料,她却突然张口说话:“你说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这次又不让我通过司法考试!”
原来如此……我还纳闷儿,一个小小的争论,也不至于把我心中洁白无瑕、至高无上、可远观而不亵玩的美女师姐搞得失去理智泪如雨下,我的小心肝儿差点没跳出来。
但是你看,这女人悲伤时说的话都非常弱智。法律人你不知道公平都是相对的吗?法律人你不知道司法考试是全国最难的考试嘛?法律人你不知道在司法考试的战争中有人连续8年都考了三百五十几分?
看来,考试机器也快被司法考试打败了,看着她,我有种狐死兔悲物伤其类的伤感心痛。对男人来说,看着自己一向敬仰的美女身陷囹圄痛苦不堪,或多或少都会为之动容。
于是我说,你知道邹建章老师吧?她不语,依旧抽泣。
“邹老师说,不必纠结是否通过,坚持考试已经是牛人。人类没有任何考试的庞杂可以超越司考。15门学科,358万字的教材;290多个法律法规司法解释,220万字;150万字的真题,700多万字的基础阅读材料。这个量早已超越了人类的记忆极限。所以每一个敢于报名司考,并坚持考完的同学都是最棒的!”
我换口气接着说,“所以,你就是最棒的!你有一颗勇敢的心!我坚信,你的努力,你的汗水,你的付出,终将以不同寻常的方式彰显!关于报仇雪恨,电影里通常都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关于司考,依我看呐,不是不过……还是不过……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这几句话,说得抑扬顿挫,缓急有度,像是在演讲,又像是在说相声,具有超强的感染力。
她调整了一下情绪,似乎进了点油盐。
见形势大好,我趁热打铁,接着又从她心地善良、长相耐人寻味、身材凹凸有致、讲话莺啼婉转悦耳动听等方面大肆赞扬她一番。看她停止抽泣,我又大胆顽皮的说,“因为一个合同条款你就跟我吵来吵去,这表明你做事认真,态度踏实!所以,我看好你!清江市人民看好你!祖国人民看好你!第三世界国家人民看好你!全世界人民看好你!全人类都看好你!全宇宙的活物都看好你!”
讲着讲着,她破泣为笑,像个孩子,不再是师姐。她挥着粉拳,轻轻地打在我右臂,温柔地说我贫嘴,声音娇嗔,柔情似水。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煞有介事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像长辈一样深沉地看着她亲切地说:“下次你肯定考过”!那场景,目光诚恳,言之凿凿掷地有声,自受感染,简直可以一塌糊涂来形容了。
此后,每到月底发了工资,我俩就腻歪在一起,看个电影K个歌撒的,直到我去远方读研,忙于研习,断断续续断了往来。
生活,总有那么一些人进进出出,无声无息……
“你考公务员进检察院了?”刘佳英关切地问我。
没等我回答,一个发梢花白、目光炯炯的中老年男子发话:“来,来,来,大家一起先干一杯。”
“好、好、好,咱们一起干了!”何姐等人随声附和。
大家起身碰杯后,我直接把酒杯掀了个底儿朝天,放下杯子的瞬间,我瞥见有人停住上扬的酒杯,愣愣地看着我,身体好像他们被点穴定住了一样。三四秒后,中年男子拍手叫道:“年轻人,好酒量!”
“这杯中酒顶多也就一两左右,不是说干杯吗?”我百思不得其解,扭头一瞅,何姐的脸色煞是难堪。罗松伟则不慌不忙端起酒杯,一脸坏笑说道:“赵哥,这杯我敬你,谢谢你的关照。”这话说的莫名其妙的,关照你啥了?又不是检察院的领导上司。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不敢多问。
接着大家相互敬酒,觥筹交错间,一笑一颦一言一语,很是和谐。
不知怎么了,今晚我酒量和饭量出奇的好。是因为饭菜色香味俱全,秀色可餐?还是因为包厢灯光温暖暧昧?抑或与故人久别相逢,平淡的生活多了一丝新奇和希望?
想想何姐难堪的脸色,估摸着我有哪里做的不妥。言多必失,还是少说为妙,要么客套依次敬酒,要么自顾自地喝起闷酒。
后来酒席间得知,中年男子叫赵番,中告律师事务所主任,本市知名律师,刘佳英的师父。再后来,眼前一片雪白,隐约记得刘佳英扶我下楼。
再再后来,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一个中年少妇,染了一头金发,推着婴儿车,扭头冲我喊,鸵鸟,是我,你怎么喝醉啦?又梦见一个皮肤白皙脸色红润女孩站在我床前,叉着腰,颐指气使地对我说,王断然啊,你这个王八蛋是不是忘记我了啊?还梦见一个女人冲我嚷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房子、车子都在哪儿啊?还不赶紧工作去?!
小疙瘩,你在里面还好吗?
秋红,你在他乡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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