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7:精神分析导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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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讲困难和初步的探索

    女士们,先生们:

    有一天,我们发现了某些神经症患者的病理症状具有某种意义。在这一发现的基础上建立了精神分析的治疗方法。只是在这种治疗过程中患者提供的是他们的梦,而不是他们的症状。因此,我们怀疑梦也有意义。

    然而,我们不遵循这个历史道路,而是沿着相反的方向前进。我们将证明梦的意义,并将它作为神经症研究的准备。这种颠倒是合理的,因为梦的研究不仅是神经症研究的最好准备,而且梦本身就是一种神经症的症状。再者,它为我们提供了研究健康人身上所发生的这种现象的便利。确实,假定所有的人都是健康的,只要他们做梦,我们就可以从他们的梦里得到神经症探索所能给予我们的几乎所有发现。

    那么,梦就成为了精神分析的研究对象。梦和失误动作一样也是常见的现象,它显然没有价值和实际的用途,并为健康人所共有。除此以外我们工作的条件还有很多的不利。失误动作只为科学所忽视,很少受到关注,但人们对它进行研究至少无害。人们会说:“无疑有比失误动作更重要的事情,但从失误动作中有可能得出某种东西。”但是,对于梦来说,它不仅不切实际,并且徒劳无益,而且还很不体面。它既不科学,而且还会引起个人神秘主义倾向的嫌疑。神经病理学和精神病学内有很多更重要的问题——如像苹果那么大的肿块压迫大脑的器官,出血,慢性炎症,这些组织的变化可以通过显微镜得到证实;医生能够对梦感兴趣吗?不!梦实在是太琐碎,太无价值,并且不值得作为研究的对象。

    梦还有一些别的东西从根本上说不宜做精确的研究。在梦的探索中,人们甚至不能确定其研究的对象。例如,妄想具有一定的轮廓,人们对它比较清楚。“我是中国的皇帝”,患者可以直接说出。但是梦呢?通常根本无法给予说明。如果有人叙述了一个梦,他能担保他说的都对吗?或者相反,他没有在叙述的过程中改变它吗?或者由于记忆模糊而没有被迫对它进行增补吗?大多数梦不能记起,除了一些小的片段外都会被遗忘了。这种材料的解释能作为科学心理学的基础或者治疗患者的方法吗?

    一种过分的批评可能引起我们的怀疑。这种对把梦作为研究对象的反对显然是太过分了。在与过失相联系时,我们已遇到了不重要的问题。我们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事情可以以小见大。对于梦的模糊性来说,像其他任何东西一样,它是梦的特点之一。我们是不能决定某物有什么特点的,况且有清楚确定的梦存在。再者,也有其他的精神病学研究对象具有同样的模糊的特点。例如,在许多例子中,许多有名望有地位的精神病学家对强迫症也曾进行过研究。我记起我在医疗实践中所遇到的一个新近的这种病例。这是一个妇女患者,她这样介绍自己:“我有这样一种感觉,好像我曾伤害过或者想要伤害某种生灵——一个儿童——不,更像是一只狗,我好像把它扔到了桥下,或者别的某种事情。”梦不易确切地回忆,我们是可以克服这个缺陷的。只要把做梦者说出来的一切定为其梦的内容就可以了,对于他在回忆中所忘记的,或者改编的,一概不理。并且最终人们不能武断地认为梦是不重要的事情。从我们自己的经验可知,人们从梦中醒来时的情绪可以持续一整天。并且据医生的观察,心理疾病和妄想都可以起源于梦。据报道,历史人物也有因梦而开始从事一番大事业的。因此,我们可以问:在科学领域里梦受到轻视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呢?

    我认为这是对于古时过分重视梦的反对。我们知道重新构建古时的情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我们可以肯定地说(开个玩笑),3000多年以前我们的祖先已经做过和我们相同的梦。就我们所知,古人给梦赋予了重要的意义,并认为它具有实际的价值。他们从梦里寻求未来的预兆。例如,希腊人和其他东方民族,在他们作战时如果没有释梦者,就好像是现代战争没有空中侦察一样。在亚历山大大帝出征时,他的队伍中包括最著名的释梦者。泰尔城那时坐落在一个岛上,对国王进行了顽强的抵抗,以致他有放弃围攻的意思。一天夜里,他梦到一个半人半羊的神似乎在为胜利而舞蹈,他将此梦告诉释梦者,释梦者告诉他这是他将占领这个城市的预兆。他于是命令发动攻击,并占领了泰尔城。伊特拉斯坎人和罗马人还用其他方法来预告未来。在整个希腊、罗马时期,梦的解释得到广泛运用并且受到推崇。有关这方面的文献得到流传,如达尔狄斯的阿耳特米多鲁斯生活在哈德里安帝时代,曾著有一部有关的书。后来这种释梦的艺术如何退化,以及梦又如何受到不信任,我无可奉告。启蒙运动并没有影响到释梦,因为在中世纪这个黑暗时期,比释梦术更荒唐的事物都忠实地被保存着。事实在于对梦的兴趣逐渐降低为迷信水平,并且只在文盲阶层中保留着。如今,释梦术的滥用使之最终沦为试图从梦中求得彩票中奖的数字。另一方面,现代的精密科学不断地将自己与梦相联系,但是它们总是带有把生理学的理论应用于它的单一目的。当然,在医生看来,梦是非精神的活动,是身体刺激在精神生活中的表现。宾茨(1878)把梦说成是“身体过程,它是无用的和病态的。这个过程和宇宙不朽灵魂等毫不相干”。默里(1878)把梦比作一种舞蹈狂的乱跳,与正常人的协调运动相对照。根据旧的分类,梦的内容和“一个不懂音乐的人用十个手指在钢琴的键盘上乱弹时”所发出的声音有些相似。

    释梦是指发现其隐藏的意义,如果采纳前述的有关梦的机能的观点,这样做当然没有问题。请看冯特(1874)、乔德(1896)以及其他新近的哲学家对梦的描述。他们满足于列举梦的生活与人醒时思想的不同之处,总是贬低梦的意义,强调事实联想的破碎,批判力的丧失,所有知识的丢弃,以及机能减弱的其他特征。精密科学对于我们有关梦的知识的唯一有价值的贡献是有关人睡眠时身体刺激对于梦的内容所产生的影响。一位最近去世的挪威作家伏卫德出版了两大卷有关梦的实验研究成果(1910和1912年译成德文)。这些研究大都致力于手足位置变换的结果。他们被看作是对梦进行精确研究的模型。你们能否想象得到,如果精密科学知道我们想要试图发现梦的意义,它会怎样讲。或许它已对我们评头论足。但我们不会被吓倒。如果失误动作具有意义,那么梦也同样具有。并且在大量的例子中,失误动作具有意义,这避开了精密科学。所以,让我们抓住古人和现代人的偏见,并且步古代释梦者的后尘吧。

    我们必须从发现所面临的任务的内涵开始,并且对梦这个领域做一概观。那么,梦究竟是什么呢?用简单的一句话很难回答。但是,当人们对梦十分熟悉时,我们不必追究其定义。然而我们应指出其基本特征。这些特征到哪里去发现呢?在组成我们的目标对象(它们在每个方向都不同)的范围中,存在着很大的差异。所以,这些基本特征或许是所有梦的共同成分。

    当然,所有梦的共同的东西似乎是:做梦时我们都在睡觉。做梦显然是睡眠期间的心理生活——很像醒着时的心理生活的某种东西,但又与它有很大的不同。这是很久以前亚里士多德的定义。可能梦与睡眠二者之间仍存在着紧密的联系。我们可能被梦惊醒,在我们自动醒来时或者被吵醒,我们时常在做梦。这样,梦似乎是睡眠和醒来二者之间的一种瞬间状态。所以,我们的注意力可转向睡眠,那么,什么是睡眠呢?

    这是一个生理学或生物学的问题,目前仍面临许多激烈的争执。对于这个问题我们还不能得出任何结论。但是,我想我们应该努力描绘睡眠的生理特点。睡眠是一种状态,在这种状态中我不想知道外界的任何东西,也不想对外界发生兴趣。我使自己睡眠,与外界相脱离并且避开外界刺激。在我对外界感到厌倦时我也去睡觉。所以,在我去睡觉时我对外界说:“让我安静吧,我想要睡觉。”相反,儿童说:“我不要去睡觉,我不累,我想要更多的经验。”因此,睡眠的生物目的似乎是复原,它的心理特点是停止对外界的兴趣。我们本不想入世,因而和外界的关系只好时断时续,才可以忍受。这样,我们不时地回复到出世前的状态,回复到子宫内的生活。无论如何,我们为自己创造一些很像我们出世以前的条件:如温暖、黑暗,并且摆脱各种刺激。我们中的一些人还把自己蜷曲成紧紧的包裹似的东西,就好像是睡觉,和在子宫内的姿势一样。似乎现世并不包括我们所有的成人,而只包括我们之中的三分之二,我们之中的三分之一还没有出生。早晨每当我们醒来的时候,就像是重新降生。确实,每当我们谈到睡眠后的状态时,我们说我们像是获得了新生(这样讲时,我们对于新生儿的一般感觉的假设可能是错误的,似乎相反,新生儿可能会感到很不舒服)。我们也说出生就好像是“初见天日”。

    如果这就是睡眠,梦不可能成为睡眠过程的一部分,相反似乎是睡眠的不受欢迎的多余物。在我们看来也是这样的,没有梦的睡眠是最好的、最安适的睡眠。睡眠中应该没有心理活动,如果睡眠受到惊动,我们就不能成功地达到胎儿的安眠状态:我们不能完全避免心理活动的残余。做梦就在于这种残余。但如果是这样,梦似乎不必有任何意义。过失则不同,它们毕竟是在人醒着的时候活动的。但如果我在睡眠,并完全停止心理活动,只是不能压制它的一些残余,那么没有必要给这些残余赋予任何意义。我甚至不能运用任何这种意义,因为我余下的心理生活在睡眠。所以实际上它只是一种不规则反应的产物,或直接产生于身体刺激的心理现象。相应地,梦是干扰睡眠的清醒时心理活动的残余,并且由于它不适合于精神分析,我们最好决定把这个对象立刻抛弃。

    然而,即使梦是无用的,它们确实存在,并且我们可以试图说明它们的存在。为什么心理生活不能够完全进入睡眠呢?可能是因为有某种东西不让心灵安静。刺激作用于心灵,而心灵必须对它们做出反应。那么,梦就是对睡眠中的刺激的反应。这里我们找到了通向梦的理解的一种途径。我们可以选取各种各样的梦,努力去发现究竟有何种刺激扰乱睡眠,而形成梦的反应。至此,我们讨论了各种梦的第一种共同的特性。

    梦还有别的共同特性吗?是的,还有一种十分明白的特性,但很难把握和描绘。睡眠中的心理过程和清醒时候的相比,具有一种十分不同的特点。我们在梦中经历各种各样的事情,并且相信它其实是我们所经历的或许只是单一的干扰刺激。梦中大部分的经历为视觉形象,情感也可能出现,同时还交织着思想;其他感官也可能体验某种东西,但总以形象为主。对梦进行叙述的部分困难在于我们将这些形象转化为语言。做梦者常对我们说:“我可以画出它,但不知道如何表达。”梦中的生活和清醒时候的区别不在于精神活动的降低,好像低能的人与天才的不同:它是质的不同,尽管很难说不同在哪里。费希纳曾提出疑问,认为梦的活动场景(在内心)和清醒的观念生活不同。尽管我们对此并不理解,不知道这句话的意义何在,但它确实可以表示出大多数梦给我们造成的奇妙印象。把梦中的活动和一位不懂音乐的人在钢琴上乱弹所产生的效果相比,这种比喻在此不能给我们以帮助。钢琴同样是以音调来响应键盘上的乱弹,尽管不能形成曲调。即使我们还未能理解这个关于梦的第二个特性,还是让我们在内心里仔细地记住它吧。

    梦还有其他的共同特性吗?我再也找不出了。我只能看出种种方面的不同:如梦的长久和短暂,清晰性,伴随的情感总量,保存的可能性等等。这种变化并不像我们期望的那样,可以从对一种机械强加的刺激或一种无意义的事情像韦特斯舞的乱动等的单纯的防御活动中找得到。就梦的范围来说,有的很短,并且只由单一的形象或单一的思想或甚至单一的词语组成;有的内容十分丰富,呈现整个故事情节,并且持续很长的时间。有些梦和清醒时的经验一样清楚,以至于醒后很长时间我们还不能认识到它们是梦;而有些梦则异常模糊,不能追述和描绘。就同一个梦来说,可能有些部分十分清楚,同时伴随着一些不很清楚且稍纵即逝的部分。有些梦前后一致不相抵触,甚至机智奇妙,有些则混乱、愚蠢、荒诞。有些梦使我们十分冷静,而其他的则包含各种各样的明晰的情感,像痛苦到使人落泪,焦急到使人惊醒,或惧或喜,不能尽述。一些梦通常醒后很快就会忘记,或者可能持续一整天,记得愈来愈模糊直至晚上全部忘记;而其他的(如童年时的梦)则保存得很好,以至于30年以后它们像刚经历过一样仍然保存在记忆中。梦像个体一样可能出现一次,永不复返;或者它们可能在同一个人身上重复出现,或者有很小的改变。总之,夜晚心理活动的这种片段可支配的材料很多,实际上,它可能都是白天大脑的创造物,只不过它永远不是同样的东西而已。

    我们努力来说明梦中这些不同,假定它们相应于睡眠与清醒之间的过渡状态,相应于不同程度的睡眠。是的,但如果这个解释成立,那么在大脑接近清醒状态时,不仅梦的价值、内容和清晰性随之增高,而且做梦的人也会渐渐明白这是在做梦,不可能梦里既有一个清晰合理的片段,同时又有一个不清晰合理的片段,紧接着又会梦到另外一个好的事情。大脑肯定不会如此快地改变睡眠的深度。所以这种解释是没有帮助的:我们没有解决这个困难的捷径。

    我们暂时撇开梦的意义不谈,而从我们所发现的它们的共同特点出发,努力找到一条途径来更好地理解梦。我们从梦和睡眠的状态之间的关系来推断出梦是对干扰睡眠的刺激的反应。对此,我们也知道精确的实验心理学能够给我们提供帮助:它向我们证明睡眠时受到的刺激可以在梦中出现。人们进行过很多这样的探索,最新近的是我们已提到过的伏耳德的研究;无疑,我们每个人都可以从自己的个人观察中证实这种发现。我将选择一些较早的实验谈一下。默里(1878)曾对自己进行过一些实验。他在睡眠时闻着科隆香水,于是他梦到自己来到开罗,在法林娜店内,接着是一些更为荒唐的冒险活动。或者,让某人在他的脖子上轻轻一拧,他便梦到在脖子上敷药,还梦到一位把他当作一个小孩对待的医生。或者,让人在他的额上滴一点水,他梦到自己在意大利,大汗淋漓,正在喝奥维托干白酒。

    在另外一系列所谓的刺激梦中,有关这些实验所产生的梦的情况或许更容易看到。一位敏锐的观察者希尔布朗特曾报告以下三个梦,这些梦都是对闹钟声音的反应:

    “我梦到,一个春天的早晨,我正在散步,穿过绿色的田野,一直走到邻村,在那里我看到村民们身着最好的服装,手持赞美诗向教堂走去。当然,这是礼拜日,并且晨祷将要开始。我决定参加,但由于我走得很热,就先到教堂的空地上纳凉。当我正在看一些坟墓上的碑文时,忽然看到敲钟的人正在往教堂的塔顶攀登,并且我看到塔顶的小钟,它将发出祈祷开始的信号。过了很久,钟挂在那里一动不动,然后开始摇晃,突然开始响起,声音清晰而尖锐。并把我从梦中惊醒,原来却是闹钟的声音。”

    这里是另外一个例子。“在一个清朗的冬日,街道上是很厚的积雪。我已同意加入乘雪车探险的聚会,但我等了很久,才得知雪车放在门外。于是我准备上车,先将皮毡打开,将暖脚包取来,最终我坐在我的位置上。但是又略有耽搁,马正等待着发车的信号。然后它们出发了,随着剧烈的震荡,雪车的车铃发出一种熟悉的声音。这种声音惊醒了我的清梦。原来,这又是闹钟的尖锐声音。”

    现在是第三个例子。“我看到一个厨房的女仆手捧几打摞起来的盘子,从走廊向餐厅走去。我看她捧着的瓷盘似乎有失去平衡的危险。我警告她说:‘当心!你的瓷盘会摔到地上的。’她的答复是:她已习惯了这种工作,等等。而同时我焦急地在后面跟着她。随后,正如我所预料到的,她碰着了门槛,并滑倒在地,瓷盘摔碎了一地。但那声音连续不断,并且不久似乎不再咔嗒咔嗒响了,而是变成了铃声。我醒时才知道,铃声原来是闹钟在尽其职责。”

    这些都是很好的梦,它们易于理解并且前后连贯,这和通常的梦不同。我不反对这种说明。它们的共同点是各个例子的情景都以噪声结束,这在做梦者醒来时被认识到是闹钟所为。因此,我们在此看到了梦是怎样产生的,但我们知道的比这要多。做梦时并没有认识到是闹钟,闹钟在梦中不出现,而是由另外的东西代替了闹钟的噪音。这解释了侵扰睡眠的刺激,但在各个例子中都有不同的解释。究竟是为什么呢?对此我们没有答案,它似乎是反复无常的东西。要对梦有所理解,意味着能够解释在多种声音之中,为什么单独选取这一种来代表闹钟发出的刺激。我们可以对默里的实验进行同样的反驳:我们可以十分清楚地看到梦中出现的侵扰刺激,但我们不知为什么它采取这种特殊的形式,并且它似乎与干扰睡眠的刺激的性质没有任何联系。在默里的实验中,还有很多别的梦境,也依附于那个刺激直接引起的效果。例如,那个科隆香水梦里的“荒唐的冒险活动”,我们还不能做出解释。

    你们或许认为,唤醒那些梦就可以为我们提供很好的机会来了解外在干扰睡眠的刺激的影响。然而,在大多数情况下这是很困难的。我们不是从每个梦中醒来,如果我们早上记住前一晚上的梦,我们怎么知道它是来自于那晚的哪一个干扰刺激呢?我曾成功地在梦后识别出某种声音刺激,当然是由于特殊的环境。一天早晨,在蒂洛勒西山中某处,我醒来才知道我梦到教皇死了。我自己难以解释这个梦,但之后我妻子问我早晨是否听到过各教堂发出的可怕的钟声。没有,我什么也没有听见,我的睡眠要比她的酣一些;感谢她所提供的信息,使我理解了我的梦。有时睡眠者因受某种刺激而引起梦,可是醒来却不知道这种刺激是什么,这种情况是否经常发生呢?或许会或许不会。如果这种刺激不被指出,我们可能不会相信它的存在,并且我们很可能会转变我们对干扰睡眠的外在刺激的重要性的看法,因为我们认识到它们只能解释很小一部分的梦而非整个梦的反应。

    我们不必因此彻底放弃这个理论,它能够进一步扩展。而究竟是什么刺激干扰睡眠,或者引人入梦,那是无关紧要的。如果它不总是来自外部的感觉刺激,那么,可能有所谓的身体刺激存在,这种刺激来自于内在器官。这是一个很近似的概念,并且与最流行的有关梦的起源的观点相一致:人们时常说,“梦来自消化不良”。不幸的是夜里干扰睡眠的身体刺激,在人醒后并不出现,因此不能证明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们不能忽视大量的清楚的经验,这些经验支持梦起源于身体刺激。一般来说,毫无疑问内部器官的条件可能影响到梦。梦的内容有许多和膀胱的膨胀或生殖器的兴奋有关,这是人们熟知的情况。除了这些清楚的例子外,还有其他一些例子。从梦的内容来看,至少可以推断出它肯定有一些类似的身体刺激起过作用,因为从梦的内容里,我们可以看出这些刺激的替代和解释。施尔纳(1861)对梦进行过研究,他十分赞成这种梦的起源,并且举出了很多好的例子。例如,在一个梦中他看到“两排漂亮的孩子,头发美丽,皮肤白皙,双方怒目相对而斗。起初,这一排和那一排相互攻击,接着松开,回到他们原来的位置,然后又开始对峙如前”。他把这两排小孩解释为牙齿,似乎说得过去,在我们得知梦醒之后做梦者“从牙床上拔出一个大牙”时,似乎可以证实其解释的可靠性。同样,把“狭长的曲径”解释为起源于小肠的刺激似乎是可靠的,并且证实了施尔纳的假设,即梦似乎总是用类似的目标对象代替发出刺激的器官。

    这样,我们必须准备承认内在刺激和外在刺激在梦中起着同样的作用。遗憾的是,关于它们的重要性的估价受到同样的反对。在大多数例子中,对于身体刺激的解释是不确定的,或者是难以证明的。并非所有的梦,而是少数的梦才使我们怀疑其起源与内在器官的刺激有关。最后,内在身体刺激和外在感官刺激相同,都只能说明梦是对刺激的直接反应。其他的梦起源于哪里还不清楚。

    然而,我们要注意梦的生活的一个特点,这个特点出现在有关刺激的效果的研究中。梦并不简单地重视刺激,梦使刺激化简为繁,使刺激得到喻示,使刺激纳入一些情景之中,使刺激为别的东西所替代。这是梦的工作的一个方面,它使我们发生兴趣,因为它或许可以使我们更加接近梦的实质。当一个人构建作为刺激结果的某种东西时,这种刺激不必因此说明梦的工作的全部。例如,莎士比亚写《麦克佩斯》一剧来庆祝英王统一三岛,但是这个历史事实能说明全剧的内容吗?它能解释全剧的伟大和奥妙吗?对睡眠者产生影响的内外部刺激可能只是梦的“煽动者”,而不能给我们揭示梦的实质。

    梦的第二个共同特性,即它们的精神特点,一方面难以掌握,另一方面又不足以为我们提供进一步研究的起点。我们在梦中以视觉形式体验某种东西。刺激能解释这种现象吗?我们经历的东西实际上是刺激吗?如果是这样,那么作用于视觉器官上的刺激很少,为什么梦的经验又多是视觉形象呢?或者,如果我们梦到讲话,难道在睡眠时真有会话,或者类似会话的声音进入我们的耳朵内吗?我敢毫不迟疑地否认这种可能性。

    假如我们对梦的共同特性的研究难以取得进展,就让我们看一下它们的差异能否有助于我们。当然梦时常是无意义的、混乱的和荒唐的;但也有有意义的、符合事实的以及合理的梦。让我们看一下后者,即有意义的梦能否有助于理解无意义的梦。这里是我新近听到的一个合理的梦。一个年轻人梦到:“我沿着康特纳斯劳斯街散步,遇见某君X。和他同行一些时候之后,我走进一家餐馆。两个女士和一位先生走来坐在我的餐桌旁边。我开始很厌烦,并不去看她们。然后,我看她们一眼,并发现她们长得很好看。”梦者说自己前天晚上确实在康特纳斯劳斯街散步,他经常去这条路,路上也确实和X君遇到过。梦中的其他部分则不是直接的回忆,早些时候只有和此相似的经历。又如另一个真实的梦,某一女士梦到:“她丈夫问她:‘你不认为我们应该请人给钢琴调音吗?’她回答说:‘不值得,琴锤早该配新的了。’”这梦几乎没变地重复了她和她的丈夫做梦前一天所讲过的话。我们从这两个合理的梦中认识到了什么呢?所得到的不过是日常生活和其他有关的事情都可以在梦中出现。如果所有的梦都是这样,那么这一点也不无价值。但这是不可能的,它只能应用于少数的梦,大多数梦和前一天的事件没有任何联系,而且我们不能由此来理解无意义的和荒唐的梦。这表明我们遇到了一个新任务。我们不仅要知道梦的内容是什么,如我们以上所举过的例子,它说得已很清楚,而且还要知道为什么以及出于什么目的只有这些新近经历过的熟悉的材料在梦中重复出现。

    我想你们也和我一样一定对我们至今所进行的追究厌倦了。只是所有人对某一问题的兴趣显然是不够的,除非人们也同时知道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我们还没有找到这样一条道路。实验心理学只给了我们一些有关刺激这种作为梦的发动者的意义的有价值的信息。哲学除了讥笑我们课题的无关宏旨外,我们不能从它那里得到任何东西。同时我们也不希望从玄妙的科学中获取任何东西。历史和世俗的见解告诉我们梦具有一定的意义:它们预示未来——这难以接受,并且也无证实的可能。所以我们的初步努力使我们茫然不知所措。

    出人意料地,我们从至今还没有注意到的方向得到了一种暗示。那就是俗语,它不是偶然的东西,而是古代发现的沉淀物,尽管它肯定不能轻率地使用——我们的语言使人们认识了某种具有奇怪名字的东西,即“白日梦”。白日梦是幻想(想象的产物);它们是很一般的现象,在健康人和病人身上都可看到,并且容易在我们自己的大脑中进行研究。有关这些想象的结构的最值得注意的东西是它们被称为“白日梦”,因为这些想象没有梦的两个共同特性。它们与睡眠的关系已与它们的名字相矛盾,就第二个共同特性而言,又缺乏经验或幻想,只是一种想象而已,我们知道我们有幻想,我们不是看,而是想。这些白日梦出现在青春期之前,甚至时常出现在儿童后期,它们持续到成年时。之后,要么没有白日梦,要么一直保持到老。这些幻觉的内容由一个很清楚的动机所支配。白日梦的情景和事件,或用来满足白日梦者的野心或权力欲,或用来满足他的情欲。年轻男子最多的是野心的幻想,而女子的野心则指向恋爱的胜利,所以多做情欲幻想。但是情欲的需要也时常出现在男子幻想的背后:他们所有的伟大事业和胜利似乎只是想赢得女子的赞美和爱慕。在其他方面,这些白日梦有很多不同的种类,而且其命运也各异。它们有的短时间之后被一种新的取代,有的得到保持,形成长篇故事,并且适应于梦者的生活环境的变化。它们带有新情景影响所留下的烙印。它们是诗歌创造的素材,具有创造性的作家使用他们的白日梦,对它们进行某种改造、化装或缩减,来构建某种情景,他将这种情景引入他的短篇故事、小说或戏剧。白日梦中的主角通常是梦者自己,或者直接地,或者通过一个容易识别的他人出现。

    或许是因为白日梦与现实的关系和梦相同,所以才有这样的名字——为了表明它们的内容和梦一样是不现实的。或许它们拥有这个名字是因为具有与梦同样的心理特征,只是我们还不知道这个特征,我们还在寻求它。也可能我们试图使用这同样的名字代表某种有意义的东西是十分错误的。只有等以后我们才有可能弄清这个问题。

    第6讲释梦的前提和技术

    女士们,先生们!

    我们需要的是一种新的途径和方法,它使我们能够开始对梦进行解释。我将向你们提出下面的建议,让我们从此开始承认这样的假定:梦不是一种躯体现象,而是一种心理现象。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我们做出这种假定有什么理由呢?什么理由都没有;但也没有什么阻止我们做出这种假定。我们的主张是:如果梦是躯体现象,那么与我们无关。只有假定它们是心理现象,才能使我们感兴趣。因此我们采纳这种假定,认为它们确实如此,来看一下会发生什么。我们工作的结果将决定我们是否坚持这种假定,以及我们是否继续把它们作为已证实的发现。但我们究竟要得出什么结论呢?我们工作的目标是什么呢?我们想要的东西和所有科学工作的寻求相同——那就是:理解现象,建立它们之间的关系;最终,如果可能的话,扩大我们把握它们的力量。

    我们仍继续我们的工作,以梦是心理现象的假设为基础。这样看来,梦是梦者的产品和述说,只是这种述说没告诉我们什么,我们也不理解。假若我对你们做难以理解的述说,你们会怎么办呢?你们会向我提问,难道不是这样吗?为什么我们不能对梦者做同样的事情——向他询问他的梦是什么意思呢?

    你们可能还记得,我们发现自己从前曾处于这样的境地,那时我们正在探索某些过失——即口误。某人曾说:“于是事实显龊了。”我们便问他——不,幸亏不是我们,而是一些与精神分析无关的人员——这些人问他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立刻回答说,他想要说“这些事实是龌龊的”。但他阻止了他的这种意图,因而采用了较温和的字眼:“于是显露了。”那时我曾向你们指出,这条信息是各种精神分析探索的模型,你们现在可能已明白,精神分析的技术就是尽可能地使那些被分析者自己得出他们的问题的答案。因此,正是梦者自己能够告诉我们他的梦的意义。

    但是,正像我们所知道的一样,对于梦来说,事情并非这么简单。对于过失来说,这种方法可在大量的事例中应用,但对于其他例子来说,受询问者什么也不愿说,并且甚至愤怒地抗拒我们向他提供的答案。对于梦来说,第一种实例完全缺乏;梦者总是说他什么也不知道。他也不能拒绝我们的解释,因为我们不能提供任何答案。那么,我们要放弃我们的尝试吗?因为他什么也不知道,我们什么也不知道,而第三者知道得更少,所以似乎根本没有指望发现什么。如果你感到屈服了,那么就请你放弃这种尝试!但是如果你不以为然,可以和我一道继续前进。因为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是很可能的,梦者确实很可能知道他的梦的意义: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知道它,并且由于这个原因,他认为自己不知道它。

    你会向我指出,我又提出了一个假设,这已是这短短的讨论中的第二个假设了。这样做,我极大地降低了我所提出的方法的可靠性:“既承认梦是一种心理现象,又进一步认为人具有一些心理现象,他不知道自己原本知道它们……”等等。如果这样,人们只有认为这两种假设不可能并存,并且人们可能默默地将自己的兴趣从基于这两个假定的任何结论中转移开去。

    女士们,先生们,我把你们带到这里不是要欺骗你们,或向你们隐藏某种东西。确实,在我的内容介绍中,我宣布的课程是“精神分析导论基础讲演”,但从我内心来说,我不想宣传神的指示,对你们讲些易于懂的事实,而将所有的困难隐藏起来,填满空白和消除疑虑,以便你们可以轻信你们已学到了某些新东西。不,正是由于你们是初学者的原因,我想要向你们显示我们学科的本来面目,包括它的累赘和粗浅,它的要求和疑惑。因为我知道所有的科学都是这样,而不可能是其他,特别是在其开端。我也知道一般的教学开始时努力向学习者隐瞒这些困难和不完满之处。但精神分析不会这样。所以我实际上已提出了两个假定,一个包含于另一个之中。如果有人发现这一切都太勉强或太不肯定,或如果有人习惯于更可靠的事实或更精细的推理,那么,他就不必再跟我往前走了。只是我认为他应整个放弃心理问题,因为在心理学范围中,要找到他们所走的那种切实可靠的道路恐怕是行不通的,而且对于一种要为人类有所贡献的科学来说,没有必要勉强学习者信服。相信不相信,与它的发现有关,它可以一直等到用自己的发现来引起人们对它的关注。

    但是,对于那些想要坚持学习这门学科的人来说,我要指出的是我的两个假定并非同等重要。第一个假定,即梦是心理现象,可以通过我们工作的结果得到证实;第二个假设已在另一个领域中得到证实,我只是冒险将它从那里引入到我们自己的问题而已。

    那么,我们究竟在哪里,在什么领域可以发现证据表明梦者具有他不知道自己具有的知识呢?毕竟,这是令人惊异的事实,它会改变我们有关心理生活的观点,并且无须隐瞒它自己。顺便指出,这个事实将它自己隐瞒于它的命名之中,却又是真实的东西——这是一种词义上的矛盾。但它没有隐藏自己。如果人们不知道它,或不够关注它,这并不是它的过错。这也不能责备我们,因为对所有这些心理问题的判断被这样一些人忽略了,他们抛开了起决定作用的所有的观察和经验。

    这种证据可在催眠现象领域中发现,1889年,我在南锡参加由李厄保和伯恩海姆进行的一些给人以深刻印象的实验,现举其中一例加以说明。如果使某人进入催眠状态,使他以幻觉的方式经历各种事情,然后叫醒他。他起初表现出对他催眠时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接着伯恩海姆要他直接报告出在催眠情况下所发生的一切。这个人坚持说他什么都记不得了,但伯恩海姆再三坚持,给他施加压力,坚持认为他知道,并且肯定记得它。那人变得不那么肯定,开始回忆,并开始模糊地记起催眠者所暗示的某事,接着又记起另一件事,他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完整,最终竟不再有任何遗漏。既然他后来知道发生了什么,并且这一切都不是从他人那里间接得到的,那么我们可以得出结论他早就知道这一切,只是他没有掌握而已。他不知道自己知道它,并认为他不知道它。也就是说,这种观点跟我们所描绘的梦者的情况完全一样。

    我希望你们会对这个事实的成立感到吃惊,并问我:“为什么你不早点把这个证据告诉给我们,在讲过失时,我们曾将出现失误的人说成有意图要说某事,只是他对此一无所知,那么他有自己所不知道的其他心理过程在他的内心不断进行,也就不是不可能的了。这种论点当然会给我们以深刻印象,并可能会对我们理解过失有所裨益。”是的,我那时本想提出这个论点,但我还是将它保留到更需要的地方来用。有一部分过失自身很容易解释,而另一部分过失,我们要想保持有关现象的连续性,最好假定有不为被试所知的心理过程存在。就梦来说,我们被迫从别的地方寻求解释,而且我希望你们能从催眠那里更容易接受我所提出的解释。使你印象深刻的是,出现过失的状态是正常的状态;这种状态与催眠状态不相似。另外,在催眠状态和睡眠状态之间存在一种明显的关系,而做梦的必要条件是睡眠。确实,催眠可被描绘为人工的睡眠。我们让被催眠者去睡觉,而我们做出的这个暗示可与自然睡眠时的梦相比。这两种情况中的心理情境十分相似。在自然睡眠中,我们将兴趣从整个外部世界转移开;而在催眠中我们也是如此,唯一的例外是我们和对我们进行催眠的人之间仍保持联系。顺便提一下,保姆的睡眠是与催眠相对应的常态睡眠,保姆在睡眠时仍与她的小孩保持着联系,并且会被孩子所唤醒。所以现在将一种情境从催眠转化成睡眠就不算是十分冒险了。而梦者对梦本有所知,只是得不到这种知识,所以不相信自己知道。这个假定也就不算是十分突兀了。再者,应注意到,从这一点来说对梦进行研究的第三条通道已被打开:通过用刺激对睡眠进行干扰,通过白日梦,现在还可通过催眠暗示所引起的梦。

    我们现在或许可以怀着更强的信心回到我们的任务。很可能梦者知道他的梦;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能够使他发现他的知识,并把它传达给我们。我不需要他直接告诉我们他的梦的意义,但他能够找出它的起因、它赖以产生的思想和兴趣链条。你们可能会回忆起过失情况中有人错说出“显龊”一词,在问他如何产生这个错误时,他第一个想到的东西可给我们提供解释。从这个例子来看,释梦的技术很简单。我们可一再问梦者他如何做了这个梦,而他的第一种回答就可视为一种解释。这样,不用管他是否认为自己知道某事,我们可以对两种情况一视同仁。

    这种技术当然很简单,但我怕它会引起你们的更为强烈的反对。你们可能会说:“又一个新的假设!这已是第三个假设了!并且最不可靠!如果我问梦者梦中发生了什么,他第一个联想起的就是我们所希望的解释吗?但是,他或许什么也想不起来,或许上天知道他会想起什么。我看不出这种预期基于什么。这也许过于相信天意,而这一点却要更多地运用批判力才是恰当的。另外,梦不像单个的错词,它由许多元素组成,那么我们采取哪一个联想呢?”

    在所有小的问题上,你们都是正确的。在其元素的多样性方面梦与口误不同。我们的技术必须把这一点包括进去。因此我告诉你们,我们应当把梦分成元素,并且对每种元素进行逐一的探索。如果我们这样做,那么梦和口误的相似之处便可重新建立。若问到梦者梦中的单独元素,他可能回答说什么也没有发生,你们这样想也是正确的。就某些例子来说,我们可以接受这个回答,你们随后将会知道这些例子是什么。最为奇怪的是,对于这些例子,我们自己却有明确的见解。但一般来说,如果梦者坚持说自己一无所知,我们就会反驳他;我们给他施加压力,并坚持认为他肯定知道一些——我们最终是正确的。他将产生一种想法,至于这种想法是什么,那便不关我们的事了。他将给我们提供某些信息,这些信息可能被描绘为“历史的”特殊事例。他会说:“这是昨天发生的事情。”(像我们前面所举的两个不费解的梦)或者说:“这使我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情。”——我们可以以这种方式发现梦往往与前一天的印象相联系,而且时常不是我们所能预料到的。最终他将能够以梦为起点开始回忆起过去的事件,或者可以忆及遥远的往事了。

    但是你们的主要观点都是错误的。如果你们认为我假定梦者第一个想到的东西会带来我们所要寻求的或者引导我们得到它,如果你们认为梦者的联想可以随心所欲而与我们想要寻求的东西无关,如果你们认为我若预期别的不同的东西,就说明我盲目地信托天意——那么,你们就犯下了一个大错误,前面我已大胆地告诉你们,你们对于非决定的精神事件和自由意志有一种根深蒂固的信仰;但这是很不科学的,并且应当让位于支配心理生活的决定论的要求。我请求你们尊重这样一个事实:梦者受到提问时出现的是这种联想,而不是别的联想。但我不是反对人有另一种信仰。可以证明梦者产生的想法不是任意的,也不是不确定的,更不是与我们所寻求的东西无关的。确实,不久前我得知在实验心理学中也可以找到这种效果的证据。

    这一点很重要,请你们特别注意。如果我要求某人告诉我,对应于梦的某个特定元素他想到了什么,我就要他自己进行自由联想,联想时以心中的一个念头作为起点。这需要一种特殊的注意态度,它很不同于反思,并且排除反思。一些人很容易获得这种态度,而另外一些人做出尝试时则表现得极其笨拙。然而,有一种较高的联想自由度。也就是说,我可以不再坚持要在头脑中保持一种初始的念头,而只说出我想要的那种或那类联想。例如,我可能要求实验者允许一个专有的名字或一个数字自由出现。那么他所联想到的东西比运用我们的技术大概更为任意,并且更为不确定。然而,它可以向我们显示,它总是受到重要的内在心理态度的严格决定,而这些内在心理态度在发生作用时并不为我们所知,这正如过失的干扰目的和偶发动作的引发目的很少为人所知一样。

    我和许多跟我一道的人,曾对那些随意想到的名字和数字进行过多次的重复实验,而且有一些已经发表。其方法是对所出现的一个名字进行一系列的联想。这些随后的联想已不再是完全自由的,而是有一种联系,像对梦的成分的联想一样。人们进行这样的联想,一直到发现冲动消失为止。但到那时,你可能已明白这个随意选择的名字的动机和意义了。这些实验往往导致同样的结果;因此得到的材料也非常丰富,并且需要做深入细致的研究。对随意选择的数字所进行的联想或许最为令人信服。它们彼此衔接得如此迅速,而且对一个隐藏的目标的趋向又如此的有把握;这真使人感到惊奇。我下面只给你们举一例像这样的对一个人名的分析,因为这种分析并不需要大量的材料。

    在对一个年轻人的治疗过程中,我偶然谈论到这个话题,尽管在这些方面看起来好像可以注意选择,而实际上所想到的名字,无一不决定于当时的环境和实验被试者的性格特点以及他当时的状况。由于他表示怀疑,我就提议请他当场做个实验。我知道他与许多已婚的妇女和未婚的姑娘保持着各种各样的不同程度的亲密关系,所以我想如果要他随意记起一个女人的姓名,便有许多姓名可供他自由选择。他同意了。使我感到吃惊的是,他并未顺口举出大量女人的姓名。他继续保持静默片刻,然后承认他只想起一个名字“Albine”(其意为“白”),而没有任何其他的。“真奇怪!”这个名字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呢?你知道多少个“Albine?”我奇怪地问他。他并不认得什么人叫“Albine”,并且这个名字也不能引起他的进一步反应。因此,人们可能认为这个分析失败了。但并非如此,它实际上已经完成,并且不需要进一步的联想。原来这个人的肤色非常白皙,在治疗交谈时,我时常开玩笑地称他为“Albino”(意为“白化体”)。而且我们那时正在研究确定他性格中的女性成分。因此,他自己就是“Albine”,他自己就是那时候他最感兴趣的那个“女人”。

    同样,一个偶然想到的曲调可因某些意念而起,不过这些意念在头脑中,人们却不知道其活动。那么很容易表明意念与这个曲调的关系是基于它的歌词或来源。但是我必须小心谨慎,不把这个假设扩展到真正的音乐家,因为我对他们没有切身的体验。对于这些人来说,或许曲调的音乐内容决定着它的出现。第一种情况当然较为普遍。例如,我认识一位年轻人,他在某一时期内嗜爱“特洛伊的海伦”中的巴黎之歌的曲调(这个曲调当然也很吸引人),到他后来接受分析时,他才注意到自己正同时恋着两个少女:伊达(Ida)和海伦(Helen)。

    那么,如果一个人很自由地想到的事情都以这种方式被决定,并且成为一个有联系的整体的组成部分,那我们无疑将断定一个人从起点的观念联想到的事情,也能受到同样严格的决定。调查显示:实际上,除了我们指出的它们与初始观念之间的联系外,还发现它们也依赖于大量强烈的思想和兴趣,即“情结”。它的参与在当时是不知道的,也就是说,是潜意识的。

    以这种联系出现的观念曾是很有价值的实验研究的材料,这在精神分析史上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冯特学派首创一种所谓的联想实验,其中,给被试一个指定的“刺激词”,被试的任务是尽可能地回答出他所想到的任何“反应词”。那么,有可能研究刺激与反应之间所经历的时间间隔,反应词的性质,以及重复实验时可能产生的错误,等等。布洛伊勒(Bleuler)和荣格(Jung)领导的苏黎世学派得出了对联想实验中出现的反应的解释,他们让被试明白他们由随后的联想而来的反应,如果这些反应展现出了显著特性的话,那么结果表明,这些显著的反应都严格地决定于被试的情结。这样看来,布洛伊勒和荣格架起了由实验心理学通向精神分析的第一座桥梁。

    知道了这些之后,你可能会说:“我们现在认识到自由联想是被决定的,而不是像我们所假定的那样是任意的。我们承认有关梦的成分的联想也是事实,但这不是我们所要关心的。你们主张梦者对梦的成分的联想是由这种特定成分的心理背景(我们尚不清楚)所决定的。在我们看来,这似乎没有被证实。我们料定梦者对于梦的元素所联想到的东西决定于梦者的某个情结,但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像联想实验一样,这并不能使我们理解梦,而只能导致对所谓的情结的认识。但它们和梦有什么联系呢?”

    你们是正确的,但你们忽略了一个因素。也正是这个因素才使我不用联想实验作为这个讨论的起点。在这种实验中,反应的唯一决定因素(即刺激词)是由我们任意选择的。这种反应则介于刺激词和所唤起的被试的情结之间。对于梦来说,刺激词由来自于梦者的心理生活和梦者不知道的其他源泉的衍生物所替代,因此,它自身往往容易被当作“某情结的衍生物”。所以我们如果假定梦的各成分的联想为产生这一特殊成分的情结所决定,那么由这些成分发现这个情结,这就不算是十分荒唐的了。

    让我从另外一个例子来给你们说明事实,正如我们所预料的一样。专有名字的遗忘,实际上是释梦过程中所遇到的一种很好的范例,不同之处是释梦中两个人之间所拥有的事件,在过失中被合并于一个人身上。如果我暂时忘记了一个名字,然而我断定自己仍然是知道的,而由伯恩海姆的实验转了一个弯,便可对于梦者也有同样的断定。然而,我本来知道而又忘记了的名字,我却想不起来了。经验这时告诉我,努力思索是无用的。但我时常可以想起一个或几个替代的名字来取代遗忘了的名字。只有在这种替代的名字自发地出现之后,这种情境与释梦情境的一致性才显现出来。像这个替代的名字一样,梦的成分并非正确的东西,它只是用来代替我所不知道而想借助于梦的分析来追求的真实事件,不同的只是在遗忘名字的情形中,我完全知道那替代名字并非就是原名,然而在梦的成分情形中,我们必须经过苦心研究之后才能获得这种观点。现在,就遗忘名字来说,也有一种方法,通过它我们可以从替代物开始,最终到达潜意识的原有物,即被遗忘的名字。如果我直接把我的注意力转向替代的名字,并让它们在我内心引起一系列联想,迟早我们可以找到已经遗忘的名字,并且我发现在这一切发生时,自发出现的替代名字和我回忆起的名字不仅与遗忘的名字有一定的联系,而且还受到它的决定。

    我给你们描绘一下这种分析。一天,我注意到我回忆不起在里维埃拉河上以蒙特卡洛为首都的那一个小国的国名。我费了很大劲儿,可仍然想不起来。我回想所知道的有关这个国家的事。我想到鲁锡南王室的艾伯特王子,想起他的结婚,他对深海探险的酷爱,以及我所能回忆的其他一切,但终归无效。这样,我放弃了回想,而让在我头脑中发现的一些替代的名字代替遗忘的国名。它们来得很迅速:先是蒙特卡洛(Monte Carlo),其次是Piedmont,Albania,Montevideo,Colico等。在这一系列名字中首先引起我注意的是Albania(阿尔巴尼亚),但很快被蒙特尼哥罗(Montenegro)取代,无疑这是因为白与黑的对比。接着,我看出来四个替代的名字包含同样的音节“Mon”,立刻记起那个被遗忘的国名,并大声叫出:摩纳哥(Monaco)!可见替代的名字实际上来自于遗忘的名字!四个代名来自原名的第一个音节,而最后一个代名恰好依照原名各音节的次序,而且还包括了末尾的音节,使原名的音节都齐全了。另外,我还发现是什么原因使我暂时遗忘了这个名字。摩纳哥(Monaco)在意大利语中也用来称呼慕尼黑(Munich),正是该城镇起到了抑制的作用。

    无疑这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但它太简单了。在其他例子中,我需要对第一个替代的名字做更长的联想。我也有过这种经验。一次,一位陌生人请我和他一起共饮意大利酒,但当我们到达酒吧时才发现他已忘记了这种酒的名字。他有意订这种酒,是因为他对这种酒有一种愉快的回忆。有许多不同种类的替代名字不断地出现于他的头脑中,取代了被遗忘的名字,由此我可以推断出他想到了一位名叫赫德维(Hedwig)的人,由此使他忘记了酒名。他证实了这个事实,说他曾经在第一次尝这种酒时遇到了名叫赫德维的人,而且在这发现的帮助之下,他回忆起了这种酒的名字。那时他已愉快地结婚,而这个赫德维的名字属于他不愿再回首的往事。

    如果对遗忘名字来说是可能的,那么对释梦来说也必定是可能的,即人们可以由替代物出发,利用一系列联想,最终可以得到被阻止的真正对象。从遗忘名字的例子,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对梦的成分的联想不仅决定于梦的成分,而且也决定于它背后的潜意识中原有的东西。那么这样,我们似乎找到了释梦技术的一些理由了。

    第7讲梦的显意与隐意

    女士们,先生们!

    像你们所看到的一样,我们的失误动作研究并非是没有益处的。多亏了我们对过失的研究,从我向你们解释过的前提出发,我们已获得两种东西:(一)有关梦的成分的性质的概念;(二)释梦的技术。梦的成分的概念告诉我们,它们不是原有的东西,而是对梦者尚不知道的某种东西的替代(像失误动作的目的一样),是对梦者已知晓但又想不起来的某种东西的替代。我们希望有可能以同样的概念说明整个的梦,梦正是由这样的成分组成的。我们的技术在于对这些成分进行自由联想,以便引导出其他的替代结构,而这种替代结构能够使我们得出那些隐藏在背后的原有观念。

    我现在建议将我们的名词加以修订,以便我们能更加自由地运用。我们不再说“隐藏的”、“不可即的”或“非原有的”,而代之以正确的描绘:“做梦者的意识不可即的”或“潜意识”(unconscious)。所谓潜意识与想不起一个词或者过失背后的干扰目的的含义相同。也就是说,我指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此刻没有意识到”(unconscious at the moment)。与此相对应,我们当然可以把梦的成分自身,以及由此通过联想而获得的替代观念都称为“意识”(conscious)。这个名词至今并不包含理论上的成见。谁能说“潜意识”一词不是一个合适的而又容易理解的描绘呢?

    如果我们将我们的概念由单独的元素推广到整个的梦,那么作为一个整体的梦也为一个歪曲了的潜意识的某事或某物所替代,而对一个梦的解释的任务就是去发现这种潜意识的材料。因而在释梦时我们必须遵守三个重要的原则:

    (1)不论梦的表面意义如何,无论是合理的或荒唐的,清晰的或含糊的,我们都不去管它,因为它肯定不是我们所寻求的潜意识材料(这个原则的一个明显的例外,后面我们再讲)。

    (2)必须把我们的工作限定在去想各个成分的替代观念,我们不必去反思它们,或不必考虑这些观念的蕴含是否合适,我们也不必为它们与梦的成分相离太远而自寻烦恼。

    (3)我们必须耐心地等待我们所寻找的那些隐藏的潜意识材料自然而然地出现,正如我所描绘的实验中对“摩纳哥”一词的遗忘一样。

    我们现在也能理解到,我们的梦究竟能记得多少,或者是否记得准确,这都无关紧要。因为记得的梦并非原有的材料,而是一个被歪曲了的替代物,这个替代物通过唤起其他人的替代想象来帮助我们接近原有的材料,并使梦中的潜意识的东西带入意识之内。因此,如果我们的记忆不准确,它只是对这种替代物进行进一步的歪曲,而且这种歪曲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可以对自己的梦进行解释,就像对他人的梦一样。实际上,人们从自己的梦中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因为这个过程进行得更令人信服。那么,如果我们做这种尝试,我们就会注意到一些东西反对我们的工作。联想虽然不断出现,但我们对它们并不完全承认,而且是有所批判和选择的。对于一个观念,我们会对自己说:“不,这是无关的,它不属于这里。”而对于另外一个观念则会说:“这太无意义。”对于第三个观念则说:“这是不重要的。”我们可以进一步观察到,这种反对使观念在未十分明了之前已被压抑,而最终被全部排除。这样,一方面,我们与起点的观念即梦的成分自身靠得太近;另一方面,我们通过选择干扰了自由联想的结果。如果我们在释梦时不是通过我们自己,如果我们让其他的人来解释它,我们会发现我们所做的这种批判选择又另有一种动机,因为我们有时对自己说:“不,这个观念太不合意,我不愿或不能告诉他人。”

    这些障碍显然是对我们工作取得成功的一种威胁。我们必须谨防它们,并且在我们解释自己的梦时下定决心不受它们的影响。如果我们是在分析他人的梦,我们可通过严格订立规则来进行,使他遇到上述的太不重要、太无意义、太无关系或太不合意等四种反对理由时,联想不被阻止。梦者答应遵守这个原则,随后我们会发现他在进行联想时难以信守诺言,这使我们感到恼火。起初我们对此这样解释,尽管我们做了权威性的保证,他仍没有认识到自由联想的作用。我们或许可以通过给他几本书看看,或送他去听听演讲,就会使他相信我们的观点。但是,在考虑到我们自己的情况时,我们就会不犯这种错误。因为尽管我们都深信这个学说,也不免同样反对某种观念的出现,而只有通过三思之后,才能克服。

    取代梦者的不服从所引起的懊恼,我们可以利用这些经验,从中学到一些新东西。这些东西越是难以预料,就越是重要。我们知道,释梦工作会受到抵抗(resistance),并且抵抗的表现形式是批判的反对。这种抵抗独立于梦者的理论上的信仰。我们要了解的还有很多。我们发现这种批判的反对永远是没有根据的。相反,人们试图以这种方式压抑的观念,结果总是最重要的观念,而且在我们寻求潜意识材料中是决定性的。事实上,如果一个观念由这样的反对相伴随时,就需要引起特别的注意。

    这种抵抗是一种全新的东西:是与我们的假定相联系而得出的一种现象,但是它不包含于其中。在我们的推断中出现的这种新因素使我们大为惊奇和不快,我们立刻猜想它不会使我们的工作更容易。它可能错误地把我们引向放弃我们整个所关心的梦:这种东西和梦相比如此的不重要,而且,所有这些困难取代了一种简单的直接的技术。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这种困难可以准确地起一种刺激作用,并且使我们料定这个工作值得这么麻烦。在我们试图从梦的成分的替代物前进到隐藏在它背后的潜意识材料时,我时常遇到抵抗。所以我们可得出结论:替代物的背后必定隐藏着一种重要的东西。否则,试图寻求这种隐藏的东西何以有这些困难呢?如果一个孩子拒绝张开紧攥的手给别人看手中的东西,我们便可以肯定这种东西必定是他不该有的。

    在我们把抵抗的动力学观点引入这种例子时,我们必须同时认识到这种因素是有量的变化的。有更大的和更小的抵抗存在,并且我们在工作期间也常看到这种不同。我们或许可以与我们在释梦时所遇到的另外一种经验相联系:就是有时梦只需要一个单一的反应,或很少几个联想,便可以引导我们从梦的成分到达它背后的潜意识材料;而在另外的时候,则需要一长串的联想和战胜许多批判的反对才行。我们可能得出结论认为,这些不同与抵抗的大小变化有关,我们将认识到这是正确的。如果抵抗小,替代物不可能距潜意识材料太远;但是,比较大的抵抗意味着潜意识材料将被极大地歪曲,于是,要从替代物回到潜意识材料,需要经过很长的道路。

    现在或许该选一个梦,运用我们的技术对它进行分析,并看一下我们的预期是否被证实。是的,但是我们选择什么梦来达到这个目的呢?你们可能想象不出选梦作为例子的困难;我也不能使你们清楚了解这种困难的实质。显然有些梦从整体上说很少有歪曲,有人也许认为最好以这种梦开始。但是,什么梦被歪曲得最少呢?是那些意义明白,并且很少混淆的,像我前面给你们所举的两个例子一样的梦吗?这是十分错误的。研究显示,这种梦受到很大程度的歪曲。然而,如果我不顾特殊的需要,而任选一梦为例,你们很可能会大失所望。我们所须观察记载有关一个梦的成分的联想也许十分繁琐,以致不能对整个研究有明确的见解。如果我写下一个梦,然后记下在对它做出反应中所出现的所有观念,那么这些可能数倍地长于梦的内容。因此最好的方案似乎是选出一些短梦进行分析,每个梦至少告诉我们某种东西,并证实一些观点。所以,我们决心采用的就是这种办法,除非经验可以向我们表明,我们从哪里能够真正找到很少被歪曲的梦。

    然而,我还可以想出其他一些办法,可使事情对我们来说更为容易——这种办法唾手可得。我们不从解释整个的梦开始,而是将自己限定于一些梦的成分,并且我们可以通过一些例子看一下如何运用我们的技术来解释它们。

    (1)一位女士报告说,她小的时候经常梦到上帝的头上戴一顶纸三角帽。在没有梦者帮助的情况下,你如何解释这个梦呢?它听起来完全是一派胡言。但是,我们从该女士那里听说她小的时候时常在吃饭时头上戴这样的帽子,因为她总禁不住想要偷看兄弟姐妹盘子内的食物是否比她的多。于是,帽子的意图是起遮盖作用。顺便说一下,这是一种历史的信息,并且不难得出这种信息。对这种成分,以及整个短梦的解释在梦者的进一步联想的帮助下变得更容易了,她说:“因为我听说上帝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这个梦的意义只能是,尽管他们试图想阻止我,但我还是知道一切并看到了一切。或许这个例子太简单了。

    (2)一位多疑的女病人做了一个较长的梦,梦中有人告诉她有关我的讨论诙谐的书,而且大加赞扬。然后便梦到有关水道(channel)的一些情况,或许它是另外一本提及水道的书,或许其他的一些有关水道的事情——她不知道,这一切都太不明确了。

    无疑你们会倾向于认为,由于“水道”这个成分如此的模糊不清,所以不可能对它进行解释。你们猜想的困难是正确的,但这种困难并非来自于模糊性:困难和模糊性两者都来自于另外一个原因。与“水道”相联系,梦者什么也没联想到,而我当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一段儿——准确地说是第二天——她告诉我她想到某种东西可能与此有关。这也是一个笑话——她听说过的笑话:在多佛尔和加来之间的渡船上,一位著名的作家与一个英国人在谈话。这个英国人偶然引用一谚语说:“高尚和可笑之间仅一步之遥。”(Du sublime au ridicule il n′y a qu′un pas.)“是的。”作家回答道,“那就是Le Pas de Calais。”意为他认为法兰西是高尚,而英格兰为可笑。但是Pas de Calais是一个水道——即英吉利海峡。你们问我是否认为这与梦有关。我当然认为有关,而且它提供了对于梦的令人费解的成分的解释。你们可能怀疑这个笑话在做梦之前已出现,并成为“水道”成分背后的潜意识思想。你们可能会认为它们是后来捏造出来的。联想暴露了患者表面赞美的背后所掩饰的怀疑,而且她对揭示这一点的抵抗无疑成为她的联想的迟缓和梦的成分的模糊两者的共同原因。请注意梦的成分与它的潜意识背景之间的关系:它好像是背景的一个片断,取他物以为比喻,但由于梦的成分与潜意识思想隔离太远,所以变得难以理解了。

    (3)一位病人做了一个长梦,这个梦的部分片段如下:“他家里的好几个成员围坐在一个形状特殊的桌子周围,等等。”他通过这个桌子联想到他曾在拜访一个特殊的家庭时看到过这样一种家具。然后,他继续联想到在这个家庭中父亲和儿子之间有一种特殊的关系;并且他不久又说,在他自己和其父亲之间也有同样的一种关系;所以梦中出现的桌子,是用来指代这种类似的关系。

    这位梦者早已对释梦的要求十分熟悉,要是换了另外一个人很可能会拒绝研究像这种有关桌子形状的琐碎事。但是,实际上,我们梦中的一切事情都绝非偶然,并且希望从这种琐碎和无所指的细节的解释中可获得准确的信息。你们可能又要感到惊奇,“我们的关系与他们的关系一样”的想法为什么特别地选取桌子(Tisch,意为桌子)来表示。但在你们得知了这个家族姓“Tischler”这一点,你们就会十分清楚了。通过梦到他的亲属坐在桌子旁,他想说他们也都是一些“Tischlers”。顺便指出的是,在人们这样来释梦时,你们会注意到这难免会受到轻率之讥。并且你可能会猜到这也是我前面所提示的选择例子的困难之一。我可以很容易地用另外一个例子来取代这一个,我或许可以避免轻率之嫌,却可能以产生另一种缺陷为代价。

    这时似乎应该引入两个术语,它们是我们很久以前就已使用过的。我们将梦实际上告诉我们的东西称为梦的显意(The manifest dream—content),而将其背后所隐藏的,通过梦者的联想而得到的东西,称为梦的隐意(The latent dream—thoughts)。这样,我们在此来看一下上面各例中梦的显意与隐意之间的关系。这些关系可能存在很大的不同之处。在例子(1)和(2)中,显意的成分是隐意的一个组成部分,尽管只是很小的一个片段。潜意识意念的复杂心理结构的一个小的片段进了显梦,成为梦的一个碎片,一个暗喻,一种解说词,或者是一种电报体的缩写。释梦需将这些片段或这些暗喻联合成一个整体,这在例子(2)中得以很好体现。从而,构成梦的工作的一种形式的歪曲被一个片段或一个隐喻所替代。在例子(3)中可观察到的是另外一种关系,这种关系在下面的例子中更可以明显地看出。

    (4)梦者将某女士(他所认识的特殊的一位)从床后面拉出。他自己从他所想到的第一个观念中发现了这个梦的成分的意义:他偏爱这位女士。

    (5)另一个男人梦到他的兄弟在一个盒子中(Kasten)。他的第一个反应是“Kasten”被“Schrank”(意为碗橱)取代,而第二个联想才给出这个梦的解释:他的兄弟约束自己(Schrankt sichein)。

    (6)梦者梦到自己登上山顶,从而大开眼界。这个梦听起来十分合理,并且你们可能认为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我们所需要做的只是研究引起这个梦的记忆及原因。但是你们是错误的。这个梦和其他的更混乱的梦一样需要解释,因为梦者记不起自己任何一个登山的事情;而是想到他的一个熟人是《环视》(Survey)的编辑,它讨论我们与地球的最遥远部分的关系。这样,这个梦的隐意为,梦者把自己视为一位“环视者”。

    这里我们在梦的显意与隐意之间有了一种新型的关系。前者与其说是后者的歪曲,不如说是后者的代表,是后者的一种可塑的、具体的意象,它始于言语的表述,准确地说,它仍是一种歪曲;因为这个词起源于什么具体的形象,我们早已遗忘了,所以在它被形象所取代时,我们便认不出它。当你们认为显梦主要由视觉形象而较少由思想和文字组成时,你们可以想象得出在梦的构造中这种关系的重要性。你们也会看到一系列的抽象思想可在显梦里造成替代的意象,同时起到隐藏的目的。这是人们所熟悉的绘制谜画的技术。为什么这些意象以玩笑的形式出现,这是一个特殊的问题,我们在此不必涉猎。

    在显意和隐意之间存在着第四种关系,我现在仍不谈这种关系,到将来运用技术中遇到它的关键词时再说。甚至到那时,我也不会给你们讲所有的关系,只要它为我们的目的提供服务就行了。

    你们现在敢于冒险对整个的梦进行解释吗?让我们来做个实验,来看一下我们是否已准备好去从事这种任务。当然我不会选择最模糊难解的梦,但是,它必须把梦的特点都很好地表现出来。

    现在开始。一个女士,尽管她还很年轻,但她已结婚多年,她做了如下一个梦:她和丈夫一起在剧院里,正厅前排座位的一边完全空着。她丈夫告诉她,爱丽丝和她的未婚夫也想要来看戏,但只能买到不好的座位的票[一个半弗洛林(货币名)的钱买三张票],他们当然不要这样的票。她想,如果他们买了这种票,将不会真的受到什么损失。

    梦者告诉我们的第一件事是在梦的显意中已触及了(引起梦的原因)。她的丈夫实际上告诉她与她年龄差不多的爱丽丝已订婚了。这个梦是对这个信息的反应。我们已知道,在许多梦例中,前一天发生的事件很容易成为起因,并且梦者时常能够很容易地为我们指出这些。在目前这个例子中,梦者也已为我们道破了显意里的其他一些同样的成分。有关一边还空着这一细节来自于哪里呢?它是对前一周的一件真实事件的暗指。她计划去看一个特殊的戏剧,并因此先买了她的票——票买得太早以致她不得不多花钱。当他们来到剧院时才发现她的担忧显然是没有必要的,因为一边的座位几乎都是空的。即使是演戏那一天买票,也一点不迟。她的丈夫嘲笑她太匆忙了。一个半弗洛林的起因又是什么呢?它与看戏的事没有任何关系,却来自于另外一种联系,那是前一天听到的消息。她的嫂子收到她的丈夫给她的150弗洛林作为礼物,便像一个傻瓜似的匆匆地冲到珠宝店,用这些钱买了一件珠宝。“三”这个数目来自于哪里呢?她想不出与此有联系的任何东西,除非我们把她的新近订婚的朋友爱丽丝这个观念也算进去;她已结婚10年,这位比她小3个月的爱丽丝才刚刚订婚。那么,两个人为何买三张票呢?她对此无话可说,并且拒绝说出任何更进一步的观念或信息。

    在这些很少的联想中,她已给我们提供了大量的材料,我们有可能由此来猜测梦的隐意。我们注意到了这样的事实,即她给出的有关梦的信息中有好几次讲到了时间,而这些提供了材料的不同部分之间的一个共同因素。她太早拿到戏票了,票买得太匆忙以至于她不得不多花一些钱;她的嫂子也是这样匆忙地带钱到珠宝店,并用它来买珠宝,就好像是她不这样做就会错过它一样。除了我们已强调的“太早”和“太匆忙”外,如果我们考虑到梦的起因(即她的朋友只比她小3个月却找了个杰出的丈夫),考虑到她对嫂子的批评表达了这样的想法:她这样匆忙很愚蠢。那么我们发现我们自己几乎自发地呈现出了如下的梦的隐意的构造,显梦是一种严重的歪曲替代物。

    “我这样急于结婚实在太傻!从爱丽丝的例子可以看出,我晚些也可以找到丈夫。”(她自己的急于要买的行为,以及她嫂子急于买珠宝的例子代表这种匆忙。去戏院代表结婚。)这似乎是主要的想法。我们可以进一步分析,尽管不十分肯定,因为如果没有梦者对此观点的评论,这种分析是不能进行的。如“我可以用这些钱得到百倍于此的好处!”(150弗洛林是1个半弗洛林的100倍。)如果我们用此款来代替她的嫁妆,那将意味着她的丈夫可用她的嫁妆所购得,那么珠宝和不好的票将成为她丈夫的替代。如果实际的成分“三张票”和丈夫相联系,那就可以更完满地解释了。但我们至今的知识还不足以使我们理解这个梦,我们只能发现这个梦表示她对她丈夫的评价很低,并且她懊悔这么早就结婚。

    我想,我们对这第一次释梦的结果可能会感到更吃惊、更迷惑不解,而不是满足。我们一次被给予的太多了,远远超出了我们所能对付的范围。我们也可以看到对这个梦的解释还未终了。让我们先列出以下我们已能确认的新发现。

    第一,显然这个梦的隐意重点在于太匆忙这一成分,这种成分在显梦中一点也未表现出来。如果不借助分析,我们必定不知道这个因素所起的作用。因此,潜意识思想的中心点在显梦中是不出现的。这意味着由整个梦所造成的印象必须彻底地改变。第二,在这个梦中有一种荒唐的结合:一个半弗洛林买三张票。我们在梦的思想中探查出这样的假定:“这么早结婚真是太傻。”这个“太傻”的隐意难道不是由显梦中的无意义成分而表示出来的吗?第三,通过比较可以看出显意与隐意之间的关系并非十分简单,一个明显的成分替代一个潜在的成分是少见的情况。两层之间不是同一组之内的关系,在这种关系中,显意成分可以替代几种隐意,或者一种隐意成分可以由好几种显意替代。

    对于梦的意义和梦者对它的态度,我们可以指出很多令人惊奇的同样事实。她固然同意这种解释,但她对此仍不免感到吃惊。她不知道自己给她丈夫如此低的评价,她同样不知道她为什么给他以这么低的评价。所以对于这个梦,还有许多不完全了解的地方。在我看来,我们对于释梦还未做好充分的准备,所以我们需要先做好进一步的训练和准备。

    第8讲儿童的梦

    女士们,先生们:

    在我印象中我们前进得太快了,让我们后退一点。在借助我们的技术做最后的尝试以克服梦的歪曲的困难之前,我们说最好的方案是通过没有或少有歪曲的梦(如果这种梦存在的话)来绕过困难。但如果这样的话,就意味着与我们所发现的历史发展相背离。因为事实上,只有持之以恒地运用释梦技术并对歪曲的梦进行彻底的分析之后,没有歪曲的梦的存在才为我们所关注。

    我们所寻求的梦在儿童的梦中可找到。它们简短、清楚、一致、容易理解,而且不模糊,但是毫无疑问它们仍然是梦。然而你们也不必认为所有儿童的梦都是这样。在儿童的早期就会出现歪曲的梦,据报道,5岁到8岁之间的儿童所做的梦,已具有成人的梦的所有特点。但如果你们把自己定位于初具心理活动的四五岁之间的儿童,你们就会发现许多被称为“幼稚的梦”的特征,并且在童年后期你也可以发现一些这样的梦。确实,在某些条件下,甚至成年人也具有一些与这种特殊的幼稚的梦相类似的梦。

    从这些儿童的梦中,我们可以很容易地和很肯定地得出有关梦的基本性质的结论,并且我们希望这些结论能证明是明确的、普遍正确的。

    (一)这些梦的理解不需要任何分析,也无需用释梦技术。我们没有必要向一个讲述其梦的儿童进行提问。然而,人们必须从儿童的生活事件中取得一些信息。总是有某些先前的经验可以解释梦。梦是儿童睡眠中的心理生活对这种先前经验的反映。

    现举几个例子,作为我们得出进一步结论的基础。

    1.让一个22个月的小男孩把一篮樱桃送给另一个孩子作为生日礼物。尽管答应给他自己一些樱桃,但他显然还是很不愿意这样做。第二天早晨,他报告说他梦见“赫尔曼已将樱桃吃光了”。

    2.一个3岁零3个月的小女孩第一次被带到湖边游玩,在返回时她不想离开小船,并痛哭流涕。对她来说游湖时间太短了。第二天早上,她说:“昨晚我又去游湖了。”我们可以揣想她梦中游湖的时间一定较长。

    3.一个5岁零3个月的小男孩被带去游哈尔斯塔特附近的厄斯彻恩塔尔,以前曾告诉他哈尔斯塔特在德克斯坦的山脚下,他对这座山很感兴趣。从他所停留的地方奥西看德克斯坦山是一个很好的角度,而西蒙尼的小屋则需通过望远镜观看。这个孩子曾多次尝试用望远镜看这个小屋(看见与否没法知道)。这次旅游处于一种愉快的期望气氛中。每当看到一座新山,他就问道:“这是德克斯坦山吗?”可在他多次被告知不是时,他变得越来越沮丧。最后他变得静默不语,并且拒绝和他人再往上攀登一小段路去看瀑布,大家认为他肯定是太累了。但是第二天早晨,他很高兴地说:“昨晚我梦到我们到西蒙尼小屋去了。”所以那正是他这次旅游想要去的。除了他先前听说过的一些情况外,他没有讲出更多的细节。“你们必须攀登6个小时才能到山顶。”

    这三个梦提供了我们所需要的所有信息。

    (二)正如我们所看到的一样,这些儿童的梦并非是无意义的。它们是可以理解的、完全正当的心理活动。我们可以回忆一下我曾经给你们讲的有关梦的医学观点,以及相类似的有人把梦比喻为不懂音乐者在钢琴的键盘上乱弹。你们肯定可以看出以上这些儿童的梦与这种观点的尖锐的矛盾之处。如果说儿童能在睡眠时完成心理机能,而成人在同样的情况下仅仅满足于“间断”的反应,这真是太奇怪了。况且,我们有理由认为儿童的睡眠比成人的更熟、更深。

    (三)这些梦没有任何梦的歪曲,因此不需要解释活动。这里显意和隐意是互相一致的。因此,梦的歪曲并非梦的最本质的部分。我想你们是相信这些话的。但是,当我们经过仔细的研究,我们将会认识到,即使在这些梦中也有一小部分梦的歪曲,也有梦的显意与隐意之间的某种区分。

    (四)儿童的梦是对先前经历的一种反应,这种经历留下了不曾实现的遗憾、渴望和愿望。梦使这种愿望得到了直接的和没有伪装的满足。现在让我们回忆一下我们的讨论,即体内或体外的刺激作为睡眠的干扰者和梦的唆使者所起到的作用。在这点上,我们逐渐认识到一些十分明确的事实,但这些事实我们只能用来解释很少一部分的梦。然而,在这些儿童的梦中,则难以看出这种身体刺激的作用。在这一点上我们是不会弄错的,因为儿童的梦是完全明白而且易于掌握的。但这不是说我们要放弃梦是由刺激引起的观点。我们要问的只是怎么一开始我们就忘记了,干扰睡眠的刺激除了身体刺激之外,还有心理刺激。毕竟,我们知道干扰成人睡眠的大多是这种刺激,因为这些刺激常常阻止成人建立起入睡所需要的心绪——把兴趣从外界收回。他不想打断他的生活,而宁愿继续他所关心的工作,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他才不能入睡。然而,就儿童的情况来说,干扰睡眠的刺激是心理方面的——没有实现的愿望——他对此的反应就是梦。

    (五)这给了我们一条最为直接的通路,以理解梦的机能。假如梦是心理刺激的反应,则梦就相当于以清除刺激的方式来对待刺激,并使睡眠得以继续。我们还不知道,这种通过梦来应付刺激的方式如何获得动力机制而得以实现。但我们已明白梦不是睡眠的干扰者,就像被人们所滥用的一样,梦是消除睡眠干扰的保护人。如果没有梦,我想我们应睡得更酣,但是我们承认,实际上,如果不借助于梦我们将不能睡眠。正是由于梦,我们才睡得那么酣。当然梦也不免会对我们产生一点干扰,就好像是守夜人在驱逐那些想惊扰我们睡眠的扰乱者时发出的一点声响一样。

    (六)梦由愿望而引起,并且愿望的实现就是梦的内容——这是梦的一个主要特征。另外一个不变的特征是,梦并不仅简单地表达一个想法,而且以一种幻觉体验的方式代表愿望的实现。“我想要继续游湖”是引起梦的愿望。梦的内容本身是“我正在游湖”。这样,即使在这些简单的儿童的梦中,在梦的显意与隐意之间仍存在着不同。存在着对隐意的歪曲,即将隐意转化为一种体验。在释梦的过程中,这种改变必须首先被还原。如果这就是梦的最普遍的特征,那么梦的成分,如我前面向你们所指出的“我看到我兄弟在一个箱子里”,就不会被转译成“我兄弟正在约束自己”,而是“我想要我约束自己:我兄弟必须约束自己”。在我前面所提到的两种梦的一般特征中,第二个显然比第一个更容易为大家所接受。只是通过更广泛深入的研究之后,我们才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引起梦的东西时常是一种愿望,而不可能是一种担心、一种意图或一种非难;但这并不会影响到另外一个特征:梦不是简单地复制这种刺激,而且是通过一种体验的方法替换它、消除它、对付它。

    (七)根据梦的这些特征,我们可以再次回到梦与过失的对比上。前面我们曾辨别出干扰的目的和一个被干扰的目的之间的区别,并且过失是两者之间的折中物。梦可以适合于同样的模式。被干扰的目的可能只是睡眠的目的。我们可以用心理刺激来代表干扰的目的,或者我们称之为力求满足的愿望,因为我们至今还不知道有任何其他干扰睡眠的心理刺激。这里梦也是这种折中物的结果。人们睡眠,但人们还经历着一种愿望的满足;人们满足一个愿望,而同时人们继续睡眠。两种目的部分地获得,部分地放弃。

    (八)在这一点上你们可以回忆一下。我们曾希望从我们所知道的“白日梦”的某种想象结构中来寻求对梦的问题的理解。现在这些白日梦实际上是我们所熟知的愿望的满足,野心和情欲的满足。但它们是思想,尽管它被生动地想象为幻觉,可以不被体验为幻觉。那么在梦的两个主要特征之中,较缺乏确定性的那一个在此得到了保留,而另一个特征则完全缺失了,因为它依赖于睡眠的状态,并无法在清醒的生活中得到认识。因此,语言的使用猜想到了这样的事实,即愿望的满足是梦的首要特点。顺便说一下,如果我们梦中的体验只是在睡眠状态的条件下所产生的一种被修饰的想象,即一种“夜间的白日梦”(nocturnal daydream),那么我们就能理解做梦的过程如何可以消除刺激并且带来满足,因为白日梦也是与愿望满足有关的一种活动,而且这也是产生白日梦的唯一原因。

    还有其他的语言使用表现出同样的意义。如人们所熟悉的谚语:“猪梦橡果,鹅梦玉米。”或“小鸡梦什么呢?当然梦谷粒。”这种谚语已从儿童降低到动物,并假定梦的内容是需要的满足。还有许多语句也指同样的东西,如:“像梦一样美好”,“我做梦也没想到这件事”,“在我荒唐的梦里,我也没有想到它。”可见,语言的使用也和我们的见解相呼应,也有焦虑的梦、痛苦的梦或无关紧要的梦,但它们却没有相应的成语。当然人们也知道“噩梦”这个名词,但一个简单而纯粹的梦只是一种愿望的完满实现。不论何种谚语都不会告诉我们猪或鹅会梦到被宰杀。

    梦的愿望满足的特性竟然被这一方面的作家所忽视,这是令人费解的。实际上,他们也常常注意到这一点,但从来没有人把这个特点看作是一种普遍的东西,而且使它成为释梦的基础。我们可以想象得出是什么影响到他们的行动,以后我们再来讨论这个问题。

    现在请看一下通过我们对儿童的梦的研究毫不费力地得出的大量的成果:作为保护睡眠的人的梦的机能,它们的起源来自于两个相互冲突的目的,一个是保持连续睡眠的需要,另一个是努力满足心理刺激,梦是有意义的心理活动的证据;它们的两个主要特性,即愿望的满足和幻觉的体验。在所有这些发现中,我们几乎能够忘记我们是在从事精神分析。除了它与过失的联系外,我们的工作还没有特殊的标志。任何心理学家即使一点也不知道有关精神分析的假设,却能够对儿童的梦做出这样的解释。为什么他们不这样做呢?

    如果一切梦都这样幼稚,问题就解决了,我们的工作也就完成了,也不必对梦者进行提问,或引出潜意识,或采用自由联想的手段。这显然是我们的工作所应努力的地方。我们一再发现,有些被看作是普遍可靠的特性,最终被证明只能应用于特定种类的梦。因此,我们的问题是我们从儿童的梦中所推导出的这些普遍的特性是否具有较坚实的基础,意识不明显而愿望也不易看到的梦是否也具有这些特性。我们认为这些梦已经受过深刻的歪曲,而且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很难一眼看出。我也认为要解释这种歪曲,我们需要精神分析的技术,而在我们所获得的对儿童的梦的理解中,则没有这种需要。

    至少还有一类梦像儿童的梦一样没被歪曲,这种梦很容易被看作是愿望的满足。这些梦都由迫切的身体需要——饥、渴、性需要——所引起,即它们是通过对内在的躯体刺激的反应而满足愿望。我曾记下这样一个梦,梦者是一位只有1岁零7个月的小女孩,她梦到一种菜单,上面有她的名字:“安娜·F、草莓、覆盆子、鸡蛋、奶油酥。”这是对一整天没有进食的反应,她因吃多了梦中两次出现的水果而消化不良。这个小女孩的祖母(她们俩合起来为70岁)同时被迫一整天没进食,因她患了肾疾病。当晚,她梦到她受到宴请,吃的尽是山珍海味。

    对被迫挨饿的囚犯的观察,以及对断粮的旅游者和探险者的观察,使我们认识到在这些条件之下,他们需要的满足正是梦的内容。如,诺登斯基尔德(1904)在他讨论南极的书中,叙述他自己和探险队过冬的生活如下:“我们的最内在的思想方面通过我们的梦很清楚地显示了出来,我们的梦从来没有这时那么多,那么生动。甚至那些很少做梦的人,当我们早晨交换梦境的时候,也总是讲出很长的梦中故事。我们的梦大都涉及那些与我们很遥远的外部世界,尽管它们时常适应于我们的实际环境……然而,吃、喝是我们的梦最常涉及的对象。我们中的一位朋友,他往往晚上梦到他有幸去参加大的午宴聚会。他为早晨能说自己吃了三道菜而感到自豪。另一位朋友则梦到烟叶,满山遍野的烟叶,第三位朋友则梦到扬帆而来的船,穿越广阔的水域。还有一个梦值得一提:邮递员带来信件,并给我们反复解释为何使我们等了这么久:他把信先发错了地址,然后费了很多周折才发现了它。当然,我们还梦到很多的更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最令人惊奇的是:不论是我梦到的几乎所有的梦,或是听他人描绘的梦都缺乏想象。如果所有这些梦都被记录下来,可能会具有极大的心理学意义。我们多么地渴望睡觉,这是容易理解的,因为它可以为我们每一个人提供他最急需的任何东西。”杜·普里尔的话也是如此:“帕克在他的一次非洲旅行中几乎渴死,这时他不断地梦到他家乡拥有丰富水源和草地的山谷。同样,特伦克在马格德波格的城堡内当囚犯时,忍饥挨饿,曾梦到被美食所包围;而乔治·贝克曾参加富兰克林的第一次探险活动,在他几乎被饿死时,时常梦到丰美的食物。”

    无论谁如果晚餐进食过多,并在晚间发生干渴,都很有可能梦到他在饮水。当然,通过梦不可能真正去除饥渴的强烈需要。人们从这种梦中醒来仍感到干渴,不得不真的喝水。在这个例子中,由梦产生的效果从实际的观点来看是无用的。但它产生的目的显然在于保护人的睡眠,不使刺激把人惊醒,并采取行动。在需要的强度较低时,满足的梦往往能帮助人们克服它。

    同样,梦也可以产生性刺激的满足,但值得一提的是这种满足显示出不同的特点。因为性本能的特点和饥、渴相比依赖于它的目标对象的程度比较小,在梦遗中梦者可得到真正的满足。不过与对象的关系也十分重要(这一点我随后再讲),真实的满足仍然与模糊的或被歪曲的梦的内容有一定的联系。梦遗的这个特性(像奥托·兰克所指出的一样,1912a)可用来作为研究梦的歪曲的很适当的对象。再者,所有的来自身体需要的成人的梦除了满足外,通常还包含其他的材料,这些材料来自于纯粹的心理刺激源,并且我们要理解它就需要加以解释。

    然而,我并不是主张成人的这种幼稚型的满足愿望的梦,只是对我所提到过的迫切需要的反应。我们也熟悉这种简短的清楚的梦,它们在一些占支配地位的情境的影响下,产生于确定的心理刺激源。例如,有焦急的梦存在:如果有人准备去旅行,或准备去看对他来说很重要的戏剧表演,或准备去演讲,或准备去访友等,他可能梦到他的期望预先实现,可能在事件发生的前一个晚上看到他自己抵达目的地,出现在剧院,与他要访问的人进行对话。又如,还有所谓的偷懒的梦,梦者想要睡更长的时间,结果梦到他已起床,并且正洗脸,或已经来到学校,然而实际上他仍在睡觉,他宁愿在梦中起床,而不愿真的起床。我们前面已经认识到睡眠的愿望常在梦的构成中起作用,这种愿望在这些梦中明显地表现出来,并且在它们中把自己表现为一般的梦的构造者。有很好的理由可以说明,睡眠的需要和其他的重大的身体需要同等重要。

    这里是慕尼黑的沙克画廊中施温德的一幅画的复制品[见书首插图],它显示了画家如何正确地把握了梦可由占支配地位的情境引起的方法。它的标题是《囚犯的梦》,这个梦的内容与他的逃跑愿望有关。这是囚犯从窗口逃出的幸福时刻,因为窗口射入的光线刺激,正在终止囚犯的睡眠。罗汉的侏儒无疑代表着囚犯自己向窗上爬时的连续位置;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并且对画家未牵强附会的话,最上面正在透过窗栏向外看的侏儒(即正在做囚犯想做的那位)与梦者自己具有同样的外表。

    除了儿童的梦和那些幼稚型的梦以外,其他所有的梦,像我们说的那样,都经过了伪装,这使我们的道路受到了阻碍。一开始,我们不能说这些其他的梦是否像我们所料想的一样也是愿望的满足,我们不能从这些梦的显意中猜测到它们起源于什么心理刺激,并且我们不能证明它们也在梦中努力去除其刺激或以某种方式来对付它。它们必须被解释(即被翻译),它们的歪曲必须被取消,并且他们的显意应被它们的隐意所取代,然后,我们才可能做出判断:我们从幼稚的梦中所获得的结论是否可以用来解释所有的梦。

    第9讲梦的稽查作用

    女士们,先生们:

    对儿童的梦的研究已告诉我们梦的起源、基本性质和功能。梦是通过幻觉满足的方式去除干扰睡眠的(心理)刺激。然而,我们只能解释一部分成人的梦——这一部分我们把它描绘为幼稚型的梦。对于其他种类的梦我们还没有讨论,也不能理解它们。然而,我们已得出了临时的发现,并且这些发现的重要性不容低估。每当一个梦被完全理解之后,最终发现它是某种愿望的幻想满足。这不是偶然的巧合,也不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根据多方面的考虑和我们有关梦与失误动作的相似性的观点,我们假定有其他种类的梦,它们是某种未知内容的一种歪曲的替代物,并且首要的事情是对这种未知内容加以追究。那么我们当前的任务是探索引导我们理解梦的这种歪曲作用的途径。

    梦的歪曲使我们对梦感到奇异而不可理解。我们想要知道有关梦的歪曲的许多东西:第一,它来自于哪里(它的动因);第二,它要干什么;第三,它是如何进行的。我们也可以说梦的歪曲由梦的工作(dream—work)执行;我们想先描绘一下梦的工作,并且追溯在其中起作用的所有力量。

    现在来听这样一个梦。它由我们团体中的一位女士所记录,她告诉我们说,这个梦来自于一位德高望重和很有修养的老年妇女。这个梦没有被分析,记录者也认为此梦无需精神分析学家进行解释。梦者本人也没有解释这个梦,她只是对它大加批判和申斥,就好像是她知道如何去解释它一样。如她说,“对于一位50来岁的老妇人,她日夜只替她的孩子担心,做这样的梦,真是太荒唐,太令人厌恶了。”

    这个梦是这样的,它与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爱情服务”(Love service)有关。“她到第一军医院去,并且告诉门警说,她想到医院进行自愿服务,要和院长谈一下(提到一个她不认识的名字)。她说话时,十分强调‘服务’二字,以致警官犹豫了一下就让她进去了。然而,没有找到院长,她却来到一个大暗室内,室中有许多军官和军医,他们正站在或坐在一张长桌旁边。她对一个军医说明自己的来意,她刚说出几个字,这位军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在梦中所讲的话是:‘我和维也纳的许多其他妇女和孩子都准备……’梦中讲到这里,她的话变为喃喃的声音,‘……供给军队——军官们和其他任何士兵。’她可以从军官的面部表情(半感困惑、半怀恶意)看出每个人都正确地理解了她的意思。这个妇女继续说:‘我知道我们的决定听起来很令人吃惊,但我们都十分热忱。没有人问战场上的士兵,他是否愿意去死。’紧接着是几分钟令人难堪的静默。然后军医就用他的双臂抱住她的腰,并说:‘太太,假如真的这样……(喃喃声)’她挣脱他,她想:‘他们可能都一样,’并且回答道:‘天啊,我是一位老妇人,我本不应来这里。另外,有一个条件必须注意到:年龄必须被尊重。一位老妇人总不会和一个小男孩……(喃喃声)真是太可怕了。’‘我完全理解了。’军医回答说。一些军官,其中一位是她年轻时的追求者,都大笑起来。然后,这位妇女要求见院长,她认识这位院长,以便把事情弄清楚;但使她吃惊的是,她发现她竟回忆不起院长的姓名。然而,军医很礼貌并很尊敬地给她指路,告诉她需通过一条很狭窄的螺旋形铁梯,由这个房间可直接上到楼顶。在上楼时,她听到一位军官说:‘做出这个决定真够惊人的,不论是一位年长的还是年轻的妇女,向她致敬!’她走向一个无止境的楼梯,感到自己只是在尽她的职责。”

    “这个梦在几周之内重复了两次,这位妇女说,只做了一些很不重要的、无意义的变动。”

    从其连贯的性质来看,这个梦很像一个白日梦幻。其中很少有间断,并且它内容上的一些细节只须一询问,便可解释。但是像你们所知道的那样,却没有这样做。从我们的观点来看,令人惊奇和感兴趣的则是这个梦表现出好几个间断——这些间断不属于梦者对梦的记忆,而属于梦自身的内容。梦的内容有三个地方被压抑,这些间断发生于其中的讲话被一种喃喃声所打断。由于我们没有对此梦进行分析,严格地说,我们对这个梦的意义没有发言权。然而,也有一些线索,我们根据它可以得出一些结论(例如,“爱情服务”这个词);而在喃喃声之前的间断的话也需要根据意义来填充,如果我们进行了填充,便形成幻觉的内容,其含义是梦者随时准备为尽职献身,来满足军人中各种人员的性需要。当然,这是一种令人不愉快的羞愧无耻的性欲幻想模式,但在梦中没有完全出现。每当在上下文中需要这种表露时,这种显梦便出现模糊不清的喃喃之声:某种东西已被遗失或被压抑。

    我希望你们不难认识到,这些细节可引起人们不快的性质才正是它们受到压抑的动机。我们从哪里可找到和这种事件相类似的东西呢?你用不着到处寻找,试取任何一种有政治色彩的报纸,你就会发现文章的空缺之处到处可见,在这些位置只可看到一些空白。正如你们所知道的那样,这是报纸的稽查作用之所在,在这些空白位置原有一些新闻稽查员所不赞许的东西,由于这个原因,它被去掉了。你们可能会觉得太可惜,因为它肯定无疑是报纸中最有趣的东西——“最好的部分”。

    有时,当一段话经研究后,并不对它进行稽查。作者预先已看到哪些段落可能会受到稽查员的反对,所以事先将这些话的调子降低,或做小小的修改,或通过暗示、影射进行。于是,报纸中不再有空白,但是某些地方出现了婉转而欠明确的表示,能够使你们猜测出作者在写作时内心已做过一番稽查工作了。

    根据这个类比,我们认为梦里去除的或装成喃喃之声的东西很可能是检验作用的牺牲品。我们多次使用“梦的稽查作用”这个词,并把它当作梦的歪曲的原因之一。每当显梦中具有间断之处,我们知道那是梦的稽查作用的责任。进一步讲,凡是在其他较明确的成分之中,出现了一种在记忆中较模糊、不明确,而且很可疑的成分,我们应把它视为是稽查作用的表现。但是,像在“爱情服务”梦里的那么直白而痛快的稽查作用是很少见的。梦的稽查作用时常按照第二种方法起作用,即通过修饰、暗示和影射来代替真正的东西。

    梦的稽查作用还有第三种工作方式,这是报纸的稽查作用所无法比拟的。但我可以从上面分析过的一个梦例来证明这一点,你们可以回忆一下“一个半弗洛林买三张不好的戏票”的梦。在这个梦的隐意中,“过分匆忙,太早了”这些成分占据着主导地位。这样,它的意思是:结婚这么早太傻了——买戏票这么早也是太傻了,嫂子那么匆忙地用钱买珠宝太可笑。梦的思想的这个中心元素没有出现在显梦中。在显梦中,占有中心位置的是“去戏院”以及“买票”。由于这种移置的结果以及内容成分的重新组织,显梦变得与隐梦思想十分不同,以致没有人会怀疑隐意存在于显意的背后。这种重新的移植是梦的歪曲的一个首要的工具,并且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才使梦如此奇异,使梦者不愿把它当作是自己内心的产物。

    材料的省略、修改以及重组——这些就是梦的稽查作用的活动以及梦的歪曲的工具。梦的稽查作用自身是我们现在用于诊断梦的歪曲的起因或起因之一。我们习惯于把修改和重组概念合并成“移置”(displacement)一词。

    在对梦的稽查作用的活动做了这些评论之后,我们现在转向其动力学。我希望你们不要太拟人化地看待稽查作用这个词,并且不要把“梦的稽查者”描绘为一个严肃的小鬼或精灵,住在人的大脑这个房间中,行使其职权;但我希望你们也不要认为该术语有“定位”(localizing)的含义,不要认为有一个“脑中枢”(brain—centre)产生稽查的作用,如果这个中枢一旦受伤,这种作用立即停止。现在我们只把它看作一个有用的词,来描绘一种动力关系。这个词并不能阻止我们质问这种影响通过何种目的被实施,以及它反对何种目的;并且如果得知我们曾经遇到过梦的稽查作用而竟对它熟视无睹,我们也不必感到吃惊。

    实际情况确实如此。你们可以回忆一下我们在开始使用我们的自由联想技术时,曾得出一种令人吃惊的发现。我们认识到要由梦的成分试图找到其背后的潜意识思想,就会遇到一种抵抗。我们认为这种抵抗可能有不同的重要性,有时是重大的,有时则没什么意义。在后一种情况中,我们的解释工作只需通过很少的中介环节;但在抵抗大时,我们不得不从梦的成分开始经过一系列冗长的联想,并使我们远离它,一路上还需要战胜因联想而引起的各种批判反对。我们在释梦中所遇到的抵抗,现在以梦的稽查作用的形式被引入梦的工作。对解释的抵抗只不过是梦的稽查作用的结果。它也向我们证明,在引起梦的歪曲中稽查的力量不会枯竭,它因此也不会消失,它一直作为一个常设的机构,目的在于保持歪曲。再者,正如抵抗的力量随梦中各个成分的解释而变化一样,由稽查作用所引起的歪曲程度也跟着整个梦中的各成分而变化。如果我们把显梦与隐梦相对比,我们就会发现一些特殊的隐意成分已被完全去除,一些已得到了或大或小的修改,还有一些没有任何改动就被带入梦的显意之中,甚至可能被加强。

    但是,我们想要探询的是施行这种稽查的目的是什么,以及它针对的目的是什么。这个问题是理解梦以及人们生活的基础,如我们将已解释的梦做一览观,就不难回答它了。实施稽查作用的目的是由梦者清醒时所能认识到的,并且梦者感到自己是与之相一致的。你们可以确定,如果你们反对就自己的一个梦所做的正确解释,那你们这样做就是由于相同的动机,即实施梦的稽查作用的动机、造成梦的伪装的动机和使解释成为必要的动机。就拿我们所举过的50岁老妇人的梦来说,虽然没有经过我们的分析,她已知道她的梦令人讨厌,并且如果冯·胡格赫尔穆斯医生将她的梦的无可怀疑的意义如实相告,她可能会更加暴怒了。梦中引起厌恶的交流被替换成了喃喃之声,这正是由于梦者的这种谴责态度。

    梦的稽查作用所反对的目的首先必须由稽查机构本身的观点来描绘。如果是这样,人们只能说它们总是有令人不愉快的性质,与伦理的、审美的和社会的观点相违背——这种事人们根本不敢想,纵然想到也必然感到厌恶。这些愿望被审查,并且在梦中歪曲地表现出来,它们是无限制的、无情的自我中心主义(egoism)的首要表现。梦者自己的自我出现在各种梦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即使他十分清楚在显梦中如何隐藏自己。这种梦中神圣的自我中心主义当然与我们睡眠时所采取的态度不无关系,即在于把我们的兴趣从整个外部世界收回。

    逃脱各种伦理束缚的自我,也就使自己的性欲的需求相合流,这些需求受到美育的谴责,并违背所有的道德制约。对快乐的需求——我们称之为力比多(libido)——任意地选取自己的对象,甚至是受到禁止的对象:不仅是他人的妻子,而且首先是乱伦的对象,即人类共同视为神圣不可侵犯的对象,像某男子的母亲和姐妹,某女子的父亲和兄弟(前述的50岁老妇人的梦也是乱伦的,她的力比多错误地指向她的儿子)。我们以为远离人类本质的欲望也足以在梦中表现出来。憎恨无限制地泛滥。复仇的愿望和指向活着的至亲至爱的人的杀人欲望,以及指向梦者的父母亲,兄弟姐妹,丈夫或妻子,他自己的孩子的杀人欲望也屡见不鲜。这些被审查的欲望好像被一种恶魔所引起,在我们清醒时使它们得到解释之后,对它们的稽查对我们来说似乎都不算太严厉。

    但是,你们不必因其邪恶的内容来谴责梦本身。不要忘记梦具有良性的和有用的功能,即保护睡眠免受干扰。因此,这种邪恶不属于梦的基本性质。确实,你们知道也有可视为合理的愿望和紧迫的身体需要满足的梦存在。这些梦没有梦的歪曲,它们根本不需要歪曲,因为它们可以在不损害自我的伦理和审美目的的前提下满足它们的机能。也请记住,梦的歪曲是两个因素之间的均衡。一方面,是受到稽查的愿望越发不可告人,则其歪曲程度越大。另一方面,当时的稽查要求越严厉,它的歪曲程度越大。一个受到严格管教和过分拘谨的少女常以一种严酷的稽查使其梦中的冲动得到歪曲,这种冲动在医生看来是一些许可的无害的力比多愿望,而对此,即使是10年后,梦者自己也会做出同样的判断。

    再者,我们至今还不足以对我们这种解释工作的结果感到愤慨。我想我们还没有适当地理解它,但我们的首要职责是抵御某种可能的攻击。要找出这种研究的一个缺点是容易的。我们的释梦是建立在我们已经接受了的假设基础之上的——梦一般来说具有某种意义;由催眠而得的潜意识意念可用来解释常态的睡眠;联想是被决定的。如果基于这些假设我们从释梦得出了合理的发现,那我们就应断定这些假设是正确的。但如果所发现的只是像我所描述的那样,那又如何呢?当然,我们可能被诱使说:“这些是不可能的、无意义的或至少是很不可靠的发现,所以这些假设有某种错误。要么梦不是心理现象,要么在常态中没有潜意识存在,要么我们的技术有错。做出这种假定不是比接受那些根据我们的假设推导而得出的所有的可恶结论更简单和更满意吗?”

    是的,确实更简单和更满意——但不一定就是更正确。让我们再等一下:这件事还不够成熟,不足以下判断。首先,我们还可以进一步加强对我们的释梦的批评。来自于它们的发现使人感到很不愉快和厌恶,这个事实也许无须大肆渲染。更强有力的论点是,通过释梦,我们了解了梦者想达到的目的;而梦者却断然地和有理地拒绝它们。他们中的一位说:“什么?你们要通过这个梦使我相信,我后悔为妹妹的嫁妆和为弟弟的教育花了钱吗?但事实并非如此。我的整个工作都是为了我弟弟和妹妹,我生活中没有其他任何兴趣,只是对他们要尽我的职责,因为我是家庭中的长子,我已向去世的母亲做过保证。”或者一位女性梦者会说:“你们说我希望我丈夫死去吗?这完全是一句令人吃惊的废话!我们不仅婚姻很幸福(我这样说你们可能不相信我),但是他的死会夺走这个世上我所拥有的一切。”或者又一位男子回答我们说:“你们说我对我妹妹怀有性欲望吗?这太荒唐了!她对我来说无足轻重。我们之间素不和睦,并且我多年来从未跟她讲过一句话。”如果这些梦者既不承认也不拒绝我们归结的他们的目的,我们或许可能依然轻视它。我们可能说这些目的只是不为他们自己所知而已。但是,在他们感到自己内心有一种和我们的解释正好相反的愿望时,而且当他们能够通过他们的生活向我们证明他们是由这个相反的愿望支配时,这肯定会使我们知难而退。要是以为释梦的发现可以导致谬论的话,难道现在不正是抛弃我们整个的释梦工作的时候吗?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我们仔细地研究一下,就会发现,即使是这种最强有力的论点也站不住脚。假定在心理生活中确实存在着潜意识目的,那么还是无法证明在意识生活中与此相反的目的占据明显优势。或许在大脑中有这样的空间,使两种相反的或矛盾的目的可以共同存在。确实,一种冲动占优势可能恰恰是使其对立面成为潜意识的一个必要条件。那么,我们毕竟还面临着一开始提出的反对意见:释梦的发现不是简单的。它们是很令人不快的。我们对第一点的回答是,尽管你们非常喜爱简略,但它不能解决任何一个梦的问题。你们必须在此习惯于承认事情的复杂状态。我们对第二点的回答是,你们若用好恶感作为科学判断的基础,那显然是错误的。如果释梦的发现对你来说似乎是令人不快的,甚至于恼羞成怒的,那会产生什么不同呢?“a n’empêche pas d’exister(这无害于存在)”,当我还是一位年轻的医生时,我曾听我的老师沙可(Charcot)这样说过。如果一个人想要发现这个世界上的真实存在,那么他必须谦卑、恭顺,并且把人们的同情和厌恶置之度外。如果一位物理学家能够向你证明,由于冰冻,地球上的有机生命不久便会灭绝,那你敢大胆地对他这样回答吗?“那不可能,这个预测太令人不快。”我想你可能会沉默不语,直到另外一位物理学家出来指出第一位物理学家的假设和估计有错。当你拒绝对你来说不愉快的东西时,你所做的是重复构成梦的机制,而不是理解并超越它。

    或许你们现在答应对被稽查的梦的愿望的讨厌性质不再介意,并且转向这样的论点:认为在人类的素质中决不至于有这么大的部分是邪恶的。但是你们能用自己的经验证明你们所说的这句话吗?我不想讨论你们自己表现如何,但你们见过胜过你的人和与你竞争的人满怀好意,你的仇人富有侠义,你的社会环境中绝少嫉妒,所以你感到你的职责就是反对人性中具有利己主义的邪恶战争吗?难道你不知道一般的人在性生活方面如何难以控制和不值得依赖吗?难道你不知道我们夜间梦到的所有的过度和反常行为都是清醒的人每天在现实生活中所犯的罪恶吗?精神分析在此所做的也不过是证实柏拉图的格言:善人满足于做梦,坏人则身体力行。

    现在,把你们的注意力从个体转移开来,请看一看仍在蹂躏着欧洲的大战。试想一下大规模的暴戾、残忍和谎言还在文明世界里横行。你真的相信如果没有几百万追随者的同流合污,几个丧尽天良的野心家和杀人犯就能发动所有这些邪恶战争吗?在这种情况下,你敢为来自人类心理构造的邪恶辩护吗?

    你们可能向我表示,我对战争持有偏见:战争也引发人们的善良和高尚,他们的英雄主义、自我牺牲精神以及他们的社会意识。这是确定无疑的,但是你们不要因为精神分析假定了一个方面,就诋毁说它否认其他的方面,这是我们常遇到的不公正待遇。我们的意图不是对人性的高尚表示异议,我们也不曾贬损人性的价值。相反,我不仅正在给你们展示受到稽查的邪恶的梦中愿望,而且还展示出压抑它们并且使它们不能再识别的稽查作用。我们特别强调人的邪恶只是因为他人对此加以否认,并且因此使人的精神生活不仅不能改善,反而使其更难以理解。如果我们现在放弃这种片面的伦理价值,我们无疑将发现一个人类本性中善与恶之间关系的更为正确的公式。

    这个问题到此为止,我们不必放弃我们有关释梦工作的发现,即使我们认为这些发现不免奇特。或许我们随后能够从其他的方面进一步探索、理解它们。但目前,我们坚持认为,梦的歪曲乃是由于自我所认可的目的对于夜间睡眠时出现的恶念进行稽查的结果。为什么这特别容易发生于夜间,以及这些受到指责的愿望起源于哪里——这些问题无疑尚须进一步的研究。

    但是,如果我们在这一点上未能充分地重视我们的另一探索成果,那是不公正的。我们尚不清楚想要干扰我们睡眠的梦的愿望,并且我们确实通过释梦才了解到它们。像我们已讨论过的一样,它们被描绘为当时是属于潜意识的。但我们必须承认它们不仅仅当时属于潜意识,梦者通过对他的梦的解释虽已认识到了它们的存在,梦者却仍然否认它们,像我们在许多例子中所看到的一样。因此,我们再次遇到了我们在“打嗝”口误中所遇到的情况。餐后那位演说者曾愤怒地声称,自己当时或无论何时都从未有过对其首长的轻蔑之意。我们那时已对他的这种保证怀有疑虑,我们认为演说者永远不会知道他内心所存在的这种冲动。每当我们解释强烈歪曲的梦时便不免重复这相同的情境,结果使我们所持的观点又赢得了一层重要意义。我们现在准备假定在心理生活中有些过程和目的是人们根本不知道的,或很久不知道的,并且从来就不曾知道。这样,潜意识对我们来说就获得了一种新的意义。“当时”或“临时”的特点不属于它的基本本性。它包含着“永远的”潜意识之意,而不仅仅是“当时潜在的”。当然,我们只能等以后有机会时再来谈论这个问题。

    第10讲梦中的象征作用

    女士们,先生们:

    我们发现干扰了我们对梦进行理解的梦的歪曲是一种稽查活动的结果,这种稽查活动反对难以接受的、潜意识的愿望冲动。当然,我们不认为稽查作用是对梦的歪曲负有责任的唯一因素。实际上,当我们对它们进一步研究时,我们可以发现其他一些因素在产生这种结果中也起到一定的作用。这也就是说即使梦的稽查作用被排除在外,我们仍然不能真正地理解梦,显梦仍然不能和隐意相互一致。

    我们遇到其他的使梦不能清楚易懂的因素,这种对梦的歪曲的新贡献是通过注意到精神分析技术中所存在的一个缺陷而发现的。我曾经讲过,有时会遇到被分析者对于梦中的单独的成分不能引起任何联想的情况。当然这种情况没有像他所说的那样经常发生。在大多数例子中,通过坚持,他仍可引出某种观念,但是,仍有一些例子,不能引发联想;即使有联想,却不能使我们从中得到预期的东西。如果这种情况发生于精神分析治疗期间,它就具有一种特殊的意义,我们在此暂不讨论这种意义。但这种情况也可以发生于对正常人的梦的解释之中,或对我们自己的梦的解释之中。如果我们使自己相信在这种例子中无论何种压力都不能起作用,开始时原以为我们只是在此遇到了一次罕见的技术失败,我们最终发现这种不希望发生的事件时常发生于与特殊的梦的成分的联系之中,并且我们开始认识到一种新的一般原则在起作用。

    我们自己试图用这种方式解释这些“哑”梦成分,并着手用我们自己的经验来翻译它们。这时,我们逐渐认识到每当我们冒险进行这种替代的时候,我们便得出这个梦的一个满意的意义;然而,只要我们不采用这种方法,梦便仍然支离破碎,而且毫无意义。这种实验开始时,本来很谨慎,而许多相似的例子的积累最终使它具有了必要的可信赖性。

    我正要把这一切置于一个图式之中,为了演讲的目的,这是许可的,虽然很简单,但不至于被误用。

    这样,我们对许多梦的成分采用一种固定的翻译——正如通俗的“解梦书”(dream—books)对梦里的各种事物都采用的那种解译一样。当然,你们可能没有忘记在我们运用联想技术时,梦的成分却从来没有这种固定的替代物。

    你们会立刻反对说,这种解释的方法似乎比自由联想的方法还不可靠。然而,我要进一步讲的是:我们已由经验收集到了足够的可以用这种固定解译的例子,我们开始认识到实际上可以通过我们自己的知识来解释一部分梦,它们能够不通过梦者的联想而被真正地理解。我们如何知道这些梦的意义,到本讲后半部分你们就会清楚。

    我们把这种梦的成分与其解译、解释之间的固定关系称为一种“象征”的关系,而梦的成分自身被称为潜意识梦的思想的“象征”。你们回忆一下我们先前在探索梦的成分和它们背后的“真正的”东西之间的关系时,我曾区分出三种这样的关系:(1)以部分代替全体;(2)暗喻;(3)意象。我那时曾提醒你们还有第四种关系,但当时我没有给它命名。这第四种关系就是我现在介绍的象征关系。象征作用会带来一些十分有趣的讨论,在举出我们有关的特殊观察材料之前,我先带领你们转向这些最为有趣的讨论。

    象征作用(symbolism)或许是梦的理论中最引人注目的部分。首先,因为象征是稳定的解译,它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不仅与流行的释梦,而且与古代的观念相吻合,尽管我们的释梦技术与流行的及古代的具有很大的不同。象征作用使我们在某些情形中无须询问梦者对梦进行解释,其实梦者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我们有关象征的任何东西。如果我们熟悉了一般的梦的象征和梦者的人格,他生活的环境以及梦发生之前的印象等,我们时常可以直接地来释梦——就好像一见面就可以认出一样。这种释梦的成功既可以使释梦者满意,又可以使梦者留下深刻的印象。这与询问梦者的劳苦形成鲜明的对照。但是,请你们不要误会,耍花样绝不是我们的本行。基于某种象征知识的释梦并非是联想方法的替代或对抗,它是联想方法的一种补充,并且它所得的结果只有和联想方法合用才有效。至于对梦者的心理情况的熟悉,你们必须记住不仅仅要分析你们所熟悉的人的梦,一般来说你们也不熟悉引起梦的前一天的事件;但是,你要分析的人的联想会给你们提供我们所称的心理情况的准确知识。

    再者,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对于梦和潜意识之间的象征关系的存在问题再次引起最为激烈的抗议(包括后文我们要谈到的几点)。甚至是那些善于判断的人,虽然在其他方面对精神分析已表示赞同,但在这一点上也不表示支持。下面的事实会令这种行为更使人感到惊异:第一个事实是,象征作用并非只是梦所特有,也并非梦的特征;第二个事实是,梦中的象征作用并非由精神分析所发现,尽管精神分析得出了许多其他令人惊奇的发现。如果要我们举出现代此说的先辈,那么哲学家施尔纳(K. A. Scherner,1861)应是梦的象征作用的发现者。精神分析已证实了施尔纳的发现,当然精神分析也对其中的某些材料进行了修正。

    你们现在可能想要听听梦的象征作用的本质的东西,并且希望有一些这样的例子。我很高兴告诉你们我所知道的一切,尽管我必须坦白对它的理解并不像我们想要的那么深刻。

    这种象征关系的实质就是一种比拟,尽管不是一种任意的比拟。特殊的限制似乎与这种比拟有联系,但很难说这些是什么。并非我们用于比拟一种物体或一个过程的任何东西都以它的象征出现在梦中。反过来说梦也并不象征着梦的隐意的每一个可能的成分,而只是某些确定的成分。所以在两个方向上都有限制。我们也必须承认,目前对象征的概念还不能明确地限定:它容易与替代、表征等概念混淆起来,甚至接近于暗喻。对于许多象征,比拟的基础是显而易见的,但还有一些其他的象征,则须仔细寻求其比拟中的共同成分和公比(the tertium comparations)。经过深入的思考,我们才能发现它,或它可能仍被隐藏。更为奇怪的是,如果象征是一种比拟,那么通过联想就不能使其显露,而且梦者也不熟悉它;但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可以使用它。所以即使在给他指出之后,梦者也不愿去认识这种比拟。可见,象征关系是一种十分特殊的比拟,尽管我们随后或许可以了解它,但我们现在还不能清楚地掌握其基础。

    梦中给出其象征表示的事物范围并不广泛:整个人体、父母、儿女、兄弟和姐妹、出生、死亡、裸体以及除此以外的其他东西。通常整个人体的一种典型的代表是房屋,像施尔纳所认识到的一样,他甚至想要夸大这个象征的重要性。在梦中,一个人发现自己在房屋的前面攀缘而下,一会儿为此感到愉快,一会儿感到害怕。墙壁平滑的房屋代表男人,而带有人可以攀上去的壁架和阳台的房屋则指女人。父母在梦中的表现为皇帝和皇后,国王和王后,或者其他的尊贵人物;所以这里梦表现出十分恭敬的态度。梦中对待子女和兄弟、姐妹的态度则不那么温和;他们往往被象征化为小动物或害虫。出生几乎都表现为与水有关的某种东西:人们要么落入水中,要么从水中游出,人们把某人从水中救出,或被他人救出——就是说,这种关系是一种母亲对于孩子的关系。垂死在梦中表示为分离,或乘火车旅行;而死亡的状态则是通过各种隐晦的暗喻表示;裸体多用衣服和制服来表示。你们由此可见这里暗喻和象征之间的界限是模糊不清的。

    与这种贫乏的列举相比,一个明显的事实是,在每一个领域中,目标和主题被表示为十分丰富的象征作用。这个领域就是性生活——生殖器、性过程、性交。梦中绝大多数的象征是性象征。这里揭示的是一个令人奇怪的不均衡,我所谈及的这些课题很有限,但它们的象征却相当地多,以致各种东西都可以通过大量的几乎同等的象征来表达。结果,在它们被解释时,引起普遍的反对。因为和梦中种类繁多的表征相对照,这些表征的解释是很单调的,并且它会使听到它的每个人都不高兴。但事实如此,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由于这是第一次在这些演讲中谈到性生活的事物,我要对你们说明一下我对待这个话题的方式。精神分析不允许隐藏和暗示,并认为讨论这种重要的材料是无须感到羞愧的,不论任何事都要先正其名,并希望这是避免无谓争论的最好的方法。尽管听众是男女混合的,但这些演讲仍照常进行。正如科学不能有所隐瞒一样,对女学生也不能有所隐瞒,而你们中的女士出现在教室里已表明,她们希望受到与男子同等的对待。

    男子的生殖器(male genitals)在梦中以多种被称为象征的方式出现,这里比拟中的共同成分是很清楚的。首先,“三”这个神圣的数目作为整个男子生殖器的象征意义。对于两性来说,更重要的、更令他们感兴趣的生殖器部分是“男性器官”(male organ),其象征首要的是形状相似的东西,可以是长形直立之物,如手杖、伞、竹竿和树干等。也可以是有穿刺性和伤害性的东西,如各种尖利的武器,小刀、匕首、矛、军刀;还可以是各种火器,如枪炮、手枪及左轮手枪等(它们的形状特别适合于这种象征)。女孩在焦虑的梦中,往往梦到被手持刀子或火器的男子所追赶,这可能是梦的象征作用最为普遍的例子,而且你们现在可以很容易地解译它。有时男子的生殖器官还可由能流出水的东西代替,这也是不难理解的,如水龙头、水壶或泉水等。有时它们以可以拉长的东西为象征,如吊灯,及可自由伸缩的铅笔等。另外,很显然男性器官的象征还可以是铅笔、笔杆、指甲锉刀、锤子及其他器具。

    男性器官能够违反引力定律而竖起的显著特征,也即一种勃起现象,可以用气球、飞机以及最近的齐伯林飞船等象征事物表示。但梦能够以另外一种更为有力的方式象征勃起。它们可以把性器官当作梦者整个人,并使他自己能够飞起来。梦到飞行是大家所熟悉的并且时常是愉快的,现在要把它解释为一般的性兴奋梦或勃起梦,请你们不要太在意。精神分析的学者之中,费德恩(Paul Federn,1914)曾证明了这种解释的可靠性。而且沃尔德(Mourly Vold,1910~1912)经过探索也得出同样的结论。沃尔德以精明著称,他曾用臂和腿的不自然姿势进行了我前面提到过的实验,他的理论本和精神分析不同,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精神分析。你们不要根据妇女也有像男子一样高飞的梦,就来反对我们的学说。请记住,梦的目的在于满足欲望,而妇女时常有意识、潜意识地具有想成为男子的欲望。如果你们具有解剖学的知识,就不至于假定妇女不能有与男子相同的感觉,并由此实现自己的愿望。妇女拥有作为其性器官一部分的、并与男子的很相似的一个小器官,也就是阴蒂(clitoris);阴蒂在童年期和有性交之前的时期与男子的大器官起着同样的作用。

    有些男性的象征是不容易理解的,如爬虫和鱼,尤其是蛇这种著名的象征。人们当然也不易猜测为什么帽子、外套或大衣也同样被用做这种象征,但它们的象征意义是确定无疑的。最后我们还可以问自己,是否男子的肢体、手、足的替代可以被描绘为象征。我想,根据妇女例子中的前后关系和对应物,我们是被迫这样做的。

    女性生殖器得到的象征性表达是由具有能容纳东西的空间的共同特点的物体。如坑、洞穴、罐和瓶,以及各种大箱和小盒、柜子、保险箱、口袋等。轮船也属于此类。一些象征与子宫的关系要比与女性生殖器的关系更为紧密:如碗柜、火炉尤其是房间。这里的房间象征与房屋象征相关联。门和门户则是阴户(genital—rifice)的象征。各种材料也是妇女的象征:如木头、纸张以及它们制成的东西,像桌子和书等。在动物方面,蜗牛及蚌肯定是女性的象征。在身体各部分中,嘴是阴户(或阴外部)的替代,在各种建筑中,教堂和小礼堂也是妇女的象征。你们知道,并非所有的象征都是同样明白的。

    乳房也可归为性器官,像这些妇女身体的半球状部分,则以苹果、桃子及一般水果为其象征。梦中两性的阴毛则多以森林和竹丛出现。女性生殖器部分的复杂解剖部位则常被表现为带有岩石、树木和水的风景点。而男性器官的构造则往往象征为各种复杂而难以描绘的机器。

    另外一种值得一提的女性器官的象征是珠宝盒。而“珍珠”和“宝物”在梦中用来代表现实生活中所爱的人。糖果则时常代表性兴奋。从个人自己的性器官中所获得的满足由多种游戏,包括弹钢琴表示。手淫则以滑动、溜动及折枝表征。掉牙或拔牙是值得特别注意的梦的象征,它首要的意思无疑指以宫刑作为手淫的惩罚。我们遇到的有关性交的特殊表征并不像我们所预料的那样多。这里可举出的有:有节奏的活动,如跳舞、骑马、攀登,以及遭受暴力的深刻体验,如受到践踏,某些手艺和武器的威胁等。

    你们不要以为这些对于某物的象征的用途或解释很简单。在这个过程中,各方面能遇见的都往往与我们的经验相反。如,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两性之间所用的象征物的不同时常是难以清楚地看到的。一些象征可兼用来代表男性或女性,例如,小宝宝,小男孩和小女孩。再者,男性的象征物可用于代表女性的性器官,相反亦然。我们一直到认识了人类性观念的发展,才明白了这些。在一些例子中,象征的模糊性可能只是一种表面现象;最显著的象征,如武器、口袋和橱柜则不包含这种两性的用途。

    我现在从象征而非从所表征的事物开始,继续谈论一下性象征的起源,并且我还要对共同成分相对不明确的象征稍加说明。帽子(一般地说是盖头的东西)就属于这种不明的象征。它既可具有男性的意义,又有女性的意义。同样,大衣、外套意味着男人,或许并不总是指生殖器的,这究竟是为什么,你们可以自由提问。领结下垂并且不为妇女拥有,往往被确定为男子的象征,而衬衣和内衣则常是女性的象征。衣服和制服,像我们已经看到的一样是裸体或身体形状的替代。鞋和拖鞋则是女性的生殖器。已提到的桌子和木头是女性的象征。登梯、登山以及上楼,或更准确地说在其上面行走显然是性交的象征。这里我们可以看到攀登的节奏,或者说兴奋的增加和呼吸的短促两者之间有共同的成分。

    我们前面已指出,风景可代表女性生殖器,小山和崖石可作为男性器官的象征。花卉通常是女性生殖器的象征;水果代表乳房而不是孩子;野兽指能使感官兴奋的人。再进一步说,它代表恶的本能或情欲。花卉则指妇女的性器官,特别是处女的生殖器。请不要忘记花卉实际上是植物的生殖器官。

    我们已熟悉房间的象征意义。这种表征具有更深层的意义,如窗和门代表房间的出入口,用以指身体中的阴户。而房间被打开或关闭的问题则与这种象征作用相吻合,而开门的钥匙则是男性的象征。

    以上所讲的都是梦中用于象征作用的材料。这还很不完备,还可以更深入、更广泛地挖掘,但我想这对我们来说已足够了,甚至可能已使你们深感不快。你们可能会问:“我真的生活在这么多的性的象征中吗?我周围的一切事物,所穿的衣服,我所接触到的一切东西,难道都是性的象征而非其他的东西吗?”提出这些令人吃惊的问题确有其足够的理由:首先,梦者对梦的象征没有给出足够的信息,或一点信息也不提供,我们究竟如何推知这些梦的象征意义呢?

    我的回答是:我们从十分不同的来源来学习它的。如从神仙故事和神话,从笑话和戏语,从民间故事等,以及从各民族的习俗(习惯、风俗、格言和歌曲等)中,从诗歌和惯用的习惯用语中获得有关的知识。在所有这些方面我们遇到同样的象征作用,并且它们中的一些并不需要更深一步的指导就可以理解。如果我们对这些知识来源进一步考察,我们就会发现与梦的象征作用的相似之处,这使我们不能不相信我们的正确理解。

    像我们已经谈过的,在施尔纳看来,人的身体在梦中时常由房屋象征来表示。对这种表征的进一步研究,我们发现窗户、大门口、屋门都可以代表身体的开口部分,而屋的正面既可是平滑的又可是带有阳台和壁架的。在修楼用语中也常发现同样的象征作用:如我们问候一位熟人时说“老房子”,我们敲一下某人的头,说“屋顶来人了”,我们说某人精神不正常是“他的楼上出了点毛病”。在解剖学里,身体的洞口可用许多词语表示,像leibespforten(意大利语,意为“门”)。

    一开始在梦中梦到自己的父母是帝王或皇后,可能会感到吃惊,但在神仙的故事中确有与其相类似的东西。我们知道许多神话故事这样开始:“从前有一个国王和王后。”其本意为,从前有一个父亲和母亲。在家庭中儿童被取笑为“王子”和“太子”。国王则自称为一国之主。我们把幼儿称为“小虫”,对一个儿童表示同情就说:“可怜的小虫。”

    让我们回到房屋的象征作用。我们在梦中把房屋的突出部分用做攀登的抓手,我们由此想到句用来表示胸部发达的用语:“她有攀登的抓手。”还有这样的俗语:“她在她的房屋前放了许多木材。”这似乎证明了我们把木材解释为女性、母亲的象征。

    关于木材,人们很难理解怎么用它来代表女性或母亲。但这里比较语言学能够给我们提供帮助。德语“Holz”和希腊语“vly”出于同一词根,意为“原料”。这似乎是一个由原料的通名后变为特种材料的名词的例子。在大西洋中有一个岛屿,名为马德拉(Madeira)。这个名字由葡萄牙人发现此岛时命名,因为那时它全部由森林覆盖,而你们可能注意到了“madeira”只是拉丁语“materia”的小小变式,通常还是意指“材料”。但拉丁语中的“materia”来源于“mater”即“母亲”,意为制造物品的原料都可以被看作是那种物品的母亲。所以,人们根据这个词的古意,便用木材作为女性或母亲的象征。

    梦中表示的出生通常与水有某种联系:人入水或出水,也就是人分娩或自己出生。我们不能忘记这种象征指两种进化事实,不仅所有的陆生动物,包括人的祖先,都是从水生动物而来(这是两个事实中更远的一个),而且每一个哺乳动物,每一个人的第一阶段都在水中度过——在胚胎时生活在母亲子宫的羊水内,并且分娩时由水中而出。我不是说梦者知道这一点,相反,我认为他不必知道这个。也有某种东西梦者小时候可能听人说过,但我也认为这无关象征的构成。他在幼儿园里听说婴儿是由鹳带来的。但是鹳鸟又是从哪里把他带来的呢?从池塘、从小河中带来的,可见婴儿又是从水中出来的。我的一位病人,他小时候(他那时是一位小伯爵),听到此消息,后来不知他到哪里去了,整个下午都找不到他,最后发现他躺在池塘边,脸对着水面,正专注地往水中看,试图找到水中的婴儿。

    兰克(1909)曾对神话中英雄的出生做过比较研究,最有趣的一个为阿卡德的萨贡国王(King Sargon of Agade,约公元前2800年)。在这种神话里把小孩抛入水中和把小孩从水中救出占据内容的主要成分。兰克认识到这些是出生的表征,梦中也有很多类似的东西。如果一个人梦到把某人从水中救出来,他便认为这人是他的母亲,或任何人的母亲;而在神话中,一个人把一个婴儿从水中救出是承认自己是此婴儿的真正的母亲。有一个众所周知的笑话,有人问一个聪明的犹太小男孩,谁是摩西的母亲,他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公主。”那人说:“不对,她只是把他从水中救出而已。”“那是她的说法。”男孩回答说,这说明他已找到了神话的正确解释。

    离别在梦中意味着死亡。所以,当一个孩子问一个死者到哪里去了,在一般的托儿所里他会被告知那人旅行去了。剧作家也运用同样的象征,把死亡的地方说成是“旅行者一去不返的乌有之地”。即使是在日常生活中,也通常把死亡说是“最后的旅行”。熟悉古代礼节的人都知道送葬的礼节是多么的隆重(如在古埃及的宗教中)。许多保存下来的《死者书》被赠给木乃伊,作为其最后旅行的指南。由于坟地和住所相分离,死者的最后旅行确实成了一种真实的事。

    性器官的象征也不只在梦中发现,你们可能都知道有时候不礼貌地把妇女称为“铺盖”,或许你们不知道你们使用的是一种生殖器的象征。在《新约》中,我们发现妇女被称为是“脆弱的器皿”。犹太人的圣书,文体近于诗歌,其中充满了性象征的表达,人们对这些象征时常不能正确地理解,并且其注释(如,所罗门之歌的情况)曾引起一些误解。在后来的希伯来文学中,很容易找到由房屋代表妇人的例子,房屋的门代表性器官入口。例如,一个男人若发现妻子失贞,就说他“发现门已打开了”。在这些文献中,也有用桌子代表妇女的象征。这样一位妇女对其丈夫说:“我为他把桌子摆好,但他把它推翻了。”跛孩被说成是来自于男人“把桌子推翻”了的情况。这些例子引自布吕恩的列维博士(L. Levy,1914)的书。

    船在梦中也代表妇女,这个事实也由语源专家证实。他们指出,“Schiff”(船)的原意为泥造的器皿,并且和单词“Schaff”(意为木桶或木制器皿)为同一个字。而火炉代表妇女或子宫,可由希腊科井斯的珀里安德尔与妻子里沙的故事得到证明。根据希罗多德的译文,这个暴君本来很爱自己的妻子,但由于妒忌而杀了她,后来他看到妻子的影子,为从她那里获得一些信息,他让影子诉说有关她本人的事,这位死去的妇女为证明自己的身份说:“他(珀里安德尔)把他的面包放入一个冷火炉之内了。”这是一句隐语,局外人是不太了解的。又如,克劳斯所编的《不同民族的性生活》这本书,收集了性人类学方面的一些珍贵的资料,从中我们了解到,一部分德国人在给女人接生时说:“她的火炉已经有了碎片。”(her oven has come to pieces)点火以及有关的事都包含有性象征作用。火焰时常代表男子的性器官,火灶则代表女性的子宫。

    如果你对梦中常常用风景代表女性生殖器这一点感到惊奇,你可以从神话中知道“大地母亲”这种含义在古代宗教仪式里所占据的地位,以及有关农业的观念如何受这种象征的决定。你们倾向于从德国的俗话中追溯将梦中的房间代表妇女的事实,德语中Frau(妇人)由Frauenzimmer(妇人的房间)所替代,也就是说,人可由属于她的房子所替代。同样,我们说“Sublime Prte”(雄伟的土耳其宫廷),意思是指苏丹及其政府。还有古埃及法老也意味着“大宫廷”(Great Courtyard)的含义(在古老的东方,双重城门之间的宫廷是公众集会的地方,和希腊罗马时期的市场很相似)。然而这种推论显得太肤浅。在我看来房间成为妇女的象征是因为有人居住在其中的缘故。我们发现“房屋”也在同样的意义上使用。神话和诗歌语言使我们能够把“城镇”、“城堡”、“堡垒”、“炮台”作为“妇女”更进一步的象征。这个问题通过不说或不懂德语的人的梦可以很容易地解决。在过去几年间,我曾治疗的病人大多为讲外语的人,并且我似乎还记得在他们的梦中,Zimmer(房间)也是指Frauenzimmer(妇女),尽管在他们的语言中没有与此相似的用法。还有其他一些线索表明象征关系可以超越语言的限制——这是很久以前一位老释梦者舒伯特(Schubert,1814)的观点。然而,我所有的梦者对德语并非都一无所知,所以,最后的决定应留给那些可以从只懂得本国文学的外国病人中收集资料的精神分析学家来做出。

    男性生殖器的象征表达几乎没有一个不出现于笑语、俗语或诗歌之中,特别是在古代经典剧作家的作品之中。但我们不仅遇到出现于梦中的象征,而且还遇到其他一些东西——如,在各种各样的操作中所使用的工具,特别是锄、犁等。再者,男性生殖器的象征还会把我们引向十分广泛和很多争议的领域,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将尽量避免这些领域。然而我想对一种象征谈一下自己的看法,这就是数字“三”的含义。这个数字被视为神圣是否由于它的象征意义,在此姑且不说,但可以肯定许多自然界发生的由三部分组成的东西如苜蓿叶等,被用做盾形纹章和徽章,就是因为这种象征意义。同样,法国的三瓣百合花,以及西西里岛和男人岛两地共用的小徽章(triskeles)(由中心点发出的三脚跪着的像)似乎也是男性生殖器的化装。和男性器官相像的东西在古代被看作是消灭灾祸的最强有力的工具(即防御工具),与此相一致,我们自己的幸运符很容易被视为生殖器或性象征。这种东西多做成小银质饰品,如四叶苜蓿、小猪、蘑菇、蹄铁形物、长梯、扫烟囱等。四叶苜蓿是来代替真正适合于象征的三叶苜蓿。猪是古代丰盛的象征。蘑菇无疑是阴茎象征(penis—symbol):有一种蘑菇由于它很像阴茎,所以它的学名取为“phallus impudicus”。马蹄铁的轮廓很像女性的阴户,而扫烟囱和其长梯是性交的象征,因为人们往往把“扫烟囱”比作“性交”(参看《不同民族的性生活》)。我们也知道梯子在梦中表示性象征,这里德语的用法可以帮助理解这些,并且可以给我们显示“Steigen”(意为攀登或登山)一字被用做一种美好的性感觉,如我们说“den Frauen nachsteigen”(意为追逐女人)和“ein alter Steiger”(意为年老的攀登者)。在法文中,表示上楼梯的词为“marches”(前进),我们发现一个十分相似的词为“un vieux marcheur”(意为年老的攀登者)。这些内容或许以下列事实为依据,即有许多大动物须登上或爬上另一雌性的背部进行性交。

    “折枝”为手淫的象征,这不仅是因为它与手淫的动作相似,而且还因为在神话里二者也十分相似。但特别应注意的是以掉牙或拔牙作为手淫的惩罚即阉割的象征。民族故事中也有与此相似的东西,只是很少为梦者所知而已。我认为,许多民族所进行的割包皮仪式是阉割的同类或替代。并且我们现在认识到某些澳大利亚的原始部落在成年时进行割包皮仪式(即对男孩获得性成熟的祝贺),而其他一些部落,包括他们的邻居则用拔牙仪式取而代之。

    我对这些事例的说明到此为止,它们只是一些例子而已。但是,如果把这些事例加以收集整理的不是像我们这样一知半解的人,而是神话学、人类学、语言学、民族学各方面的专家,那么你们可以想象得出所收集的资料将会更丰富和更令人感兴趣,我们对这个问题也会知道得更多。

    我们得出了一些结论,它们可能很不详尽,但它们可以给我们的研究提供作为思考的食粮。

    第一,我们面临这样的事实:梦者自己虽能做一种象征的表示,但他在清醒时对此不能识别。这太奇怪了,就好像你突然发现你的女佣人懂得梵语一样,尽管你知道她生长在波西米亚的一个村庄,并且从未学过梵语。我们的心理学观念很难说明这个事实。我们只能说象征作用的知识对于梦者来说是潜意识的,这属于其潜意识的心理生活。但就是有此假设,我们也不能使问题得以解决,因此我们有必要假定潜意识倾向的存在。这种倾向我们可能暂时不知道,也可能永远不知道。然而,现在的问题还不仅仅如此,我们实际上不得不相信潜意识知识,思想联系和不同事物之间的对比可能产生一个观念代替另一个观念的结果。这种比拟并非每次都是新的,而是现成的、随时可以应用的。这隐含着如下事实:尽管个体不同,语言不同,但他们却使用一致的比拟。那么这些象征关系的起源是什么呢?语言的使用只包含它们中的很小的一部分。其他方面与之相当的知识大多不为梦者所知,我们被迫艰苦地来收集这方面的材料。

    第二,这些象征关系对梦者或对使它们得到表达的“梦的工作”(dream—work)来说并不是特有的,像我们已看到的一样,这些象征作用也见于神话和神仙故事,见于人们的俗话、民歌以及诗歌想象之中。象征作用的范围很广泛,并且梦的象征作用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所以只从梦的方面研究整个象征问题还是不够的。许多象征在其他地方经常使用,而在梦中却很少出现或根本不出现。一些梦的象征在其他领域中不出现,只出现于梦中,这是你们所看到的。我们深深地感到我们所面临的是一个古老的而现在又被废除的表达方式,其中不同的部分在不同的领域中保存下来,一部分只在这里出现,另一部分在那里出现,或许第三部分经过稍微的修正后在好几个领域中出现。这里,我不禁想起一位很有趣的精神病患者的幻觉,他想象一种“基本语言”,其中所有这些象征关系都是这种基本语言的遗物。

    第三,你们可能感到我所提到的其他领域中的象征作用不只是性象征作用,然而,在梦中象征几乎都被用于性目标和关系的表达。这也不容易解释。我们能否假定原先属于性的象征后来被用于其他方面,或这方面的象征方式转化为他种表示方式呢?只要我们仅仅限于考虑梦中的象征作用,这些问题肯定不能回答。我们只能坚决主张在真正的象征与性之间具有一种特殊的亲密关系。

    对于这种联系,在过去的数年中,我们曾受到重要的启发。乌普拉的语言学家斯珀伯(Hans Sperber,1912)从事不依赖于精神分析的研究工作,他曾提出一个观点,认为性需要在语言的起源和发展方面起过重大的作用。在他看来,最初的语言的声音是为了交流,并且召唤讲话者的性伙伴。在后来的发展中,语言的基础就成为原始人工作时所伴发的声音。他继续指出,这些活动在执行中与重复发出的有节奏的声音相伴随。通过这种方式,性兴趣与工作相联系。这样,原始人通过工作作为性活动的替代,而使工作能够乐于被人接受。而工作时所发出的声音一般有两种意义:它们一方面和性的动作有关,另一方面则和性的动作的替代物或劳动有关。随着时间的流逝,字音逐渐失去其性意义并固定于工作之中。几代过后,有性意义的新的字音也出现同样的情况,并且被应用于新的工作形式之中。这样,许多所形成的基础音节本与性起源有关,随后即失去其性意义。如果我们在此描绘出的假设正确的话,它可以给我们提供一种理解梦的象征作用的可能性。我们应理解为什么梦具有这么多的性象征,为什么武器和工具一般总代表男性生殖器,而原料和受到加工的事物总代表女性生殖器。这种象征关系是古代言语表达同一性的残余。古时和生殖器同名的事物可成为生殖器在梦中的象征。

    我们发现的梦的象征作用的类似物也使我们形成一种对精神分析特点的估价。这使我们懂得精神分析为何能引起人们的普遍兴趣,而心理学和精神病学则不能如此。精神分析的研究工作和许多其他的学科如神话、语言学、民俗和社会心理学以及宗教理论有密切的关系,其研究结果又可以给这些学科提供有价值的结论。如你们所说,精神分析学家开始编辑以促进这些关系为唯一目的的一种期刊,你们将不会感到吃惊。这种期刊称为《意象》(Imago),它创刊于1912年。由萨克斯和兰克(Hanns Sachs and Otto Rank)任编辑。在第一个例子中,精神分析所拥有的这些关系是施予多于接受。这为精神分析带来了便利,即当精神分析的奇异的发现在其他领域也有的时候,这些发现会变得更为人们所熟悉。但总体来说,精神分析给其他领域提供了技术方法和理论观点。精神分析对人类个体精神生活的探索,为我们提供了解释。借助于此,我们能够解决许多人类群体生活方面的问题,或至少为它们的解决带来一线光明。

    顺便提一句,我还没有向你们谈到我们能够从中最深入地了解假定的“原始语言”的细节和大部分“原始语言”仍存活的领域。直到你们知道了这些,你们才能形成一种对它的整个意义的意见。因为这个领域属于神经症方面,并且它的材料就是神经症患者的症状和其他表现,精神分析就是要对这些现象进行解释和治疗。

    第四,我们回到开始,并指导我们沿着先前描绘的道路前进。我说过即使没有梦的稽查作用存在,梦仍然不能很容易地得到解释,因为我们仍面对着把梦的象征语言转化为我们清醒时的思想这个任务。这样,象征作用是梦的歪曲中除梦的稽查作用之外的第二个独立因素。然而,显然可以认为梦的稽查作用通过使用象征作用而使自己更为便利,因为它导致同样的结果——梦的神奇和难以理解。

    我们很快就会清楚对梦的进一步研究是否可以发现有利于梦的化装的另一个因素。但是在结束梦的象征作用这个题目之前,我还要提一下这种神奇的事实,那就是在神话、宗教、艺术和语言中毫无疑问具有广泛的象征作用,但梦的象征作用却受到教育者的强烈反对。这难道不是梦的象征作用与性的联系所引起的吗?

    第11讲梦的工作

    女士们,先生们:

    在你们已彻底地掌握了梦的稽查作用和压抑作用(repression)后,你们实际上还不十分了解梦的歪曲作用。但你们可以理解大多数的梦了。这样做时,你们要使用两种互相补充的技术:(1)让梦者进行联想直至你从替代物中求得原来的东西;(2)根据你自己的知识找出象征物的含义。随后我们将讨论这种联系所引起的一些不确定的东西。

    我们前面曾研究梦的成分和它们所代表的原本的东西之间的关系,但那时找不到适当的方法。我们现在再来看一下这个任务。我们共举出过四种关系:(1)部分与整体的关系;(2)暗喻或近似;(3)象征关系;(4)意象。我们现在在更大的范围内讨论这些事情,对作为整体的显梦和得到解析的隐梦进行对比。

    我希望你们不再使这两种东西相互混淆。如果能做到这一点,你们将比我《释梦》一书的大多数读者能够更深一步地理解梦。让我再次提醒你们把隐梦转化为显梦的工作被称之为梦的工作(dream—work)。在相反方向上的工作,即努力从显梦到达隐意,就是我们的“解释工作”(work interpretation)。这种解释工作寻求复原梦的工作,我们认为即使是明显的愿望满足的幼儿型的梦,也经历了一些梦的工作,即它们从一种愿望被转化为实际的体验,并且由思想转变为视觉的意象。这种梦不需要解释,而只须使这两种转化复原。发生于其他梦中的更多的梦的工作称为“梦的歪曲”(dream—distortion),这要通过我们的释梦工作来使其复原。

    在对大量的梦的解释做了对比之后,我现在可以给你们从总体上描绘一下梦的工作是如何处理隐梦的材料的。然而,我希望你们不要对我所讲的期望太高,这仅仅是一部分描述,你们必须注意静心听讲。

    梦的工作的第一个成就是凝缩作用(condensation),通过凝缩,我们理解显梦比隐梦具有更少的内容的事实,并因此是隐梦的一种缩译。有时凝缩不存在,但一般来说它总是出现,并且时常凝缩的程度很大,从来不会有相反的情况。也就是说,我从来不会发现显梦的范围比隐梦大,或在内容方面比隐梦丰富。凝缩产生的方法有:(1)某些隐梦成分整个失去;(2)只有一部分隐梦中的情结转化为显梦;(3)某些相同的隐梦成分在显梦中合成、混合为一体。

    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保留“凝缩”一词,只用来指上述的最后一种方法。它的结果很容易证明。你们从自己的梦中不难回忆起不同的人被合并到一个人身上的凝缩例子。这种合成的形象可能外貌像A,而穿着像B,行为则像C,同时我们可能把他当作D。这种合成的结构当然突出四人共有的某些东西。自然,也有可能以同人一样的方式由物件或地点形成这种混合的结构,只要这些物件或地点有一些共性的东西供隐梦支配就可以了。这个过程与构成一个新的并且不稳定的以这个共同成分为核心的概念相似,已被凝缩到一起的各部分混合之后的结果,常常形成一种模糊的不清楚的意象,与你把好几张照片同时投射到一个感光片上所发生的情况很相似。

    像这样的合成结构(composite structures)的产物对于梦的工作来说必定是很重要的,因为我们可以表明,合成所需要的共同成分一开始并不存在,它们都是被引入的。例如,选择一些单词,并通过这些单词来表达思想。我们已遇到这种凝缩和合成的结构,它们在一些口误的产生中起一定的作用。你们可以回忆一下那个年轻人说要“送辱”begleit—digen(由begleiten意为护送和beleidigen意为侮辱混合而成)一位女士。再者,也有一些笑话的技巧也是基于这样的凝缩作用。但是,除这些例子之外,我们可以说凝缩作用是很少见的和奇特的。当然某些创造性想象便相应于合成人物的结构,其中也有许多成分在实际上本不属于一起,而通过创造想象则可以使它们合为一体。例如,在古代神话和伯克林(Bcklin)的画中,有许多半人半马的怪物和巨兽。这种“创造”想象实际上并不能“发明”任何东西,它只能将彼此无关的成分合并起来而已。但是有关梦的工作过程的情况如下:为梦的工作提供的材料组成思想,其中一些可能是可摒弃的和不能接受的,但是它却被正确地构建和表达。梦的工作把这些思想转化为另一种形式,奇怪的、难以理解的是在这个翻译成为另一种文字或语言的过程中,使用的竟是混合、合并的方法。毕竟,翻译通常努力保存本文中所产生的区别,并且尤其是保存相似区分的事物。梦的工作正好相反,将两种不同的思想凝缩为一,其方法是找出(像开玩笑一样)一个一语双关的词,来表示两种思想。我们不必立刻试图去弄明白这些特点,但它对于我们鉴别梦的工作会起到重要的作用。

    尽管梦的凝缩可使梦变得模糊,但它并不使人们感到梦的稽查作用的效果。它似乎是由于机械的或经济的因素,但无论如何,稽查作用得益于它。

    凝缩的成就可能会很不一般。有时可能在它的帮助之下把两个十分相同的隐意合并成显意,以便人们能够对梦有一个满意的解释,而这样做却会忽视了可能有的第二种解释。

    另外凝缩还使隐梦与显梦之间的联系变得复杂。这表现于不同元素之间,一种显意成分可能同时与好几种隐意相对应,相反,一种隐意成分可能同时在好几种显意中起作用。也就是说,这里存在一个相互交叉的关系。那么,在释梦时,我们发现与一个单一的显意成分的联系不必依次呈现:时常我们必须等到整个梦得到解释后,才能使其显现。

    这样,梦的工作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来表现梦的思想:它不是逐字逐句地翻译,也不是有规则可循的选择作用(就好像只保留字的辅音,而除去元音),更不是一种常用某一成分来代表其他若干个成分的代表性选择。它是一种与此十分不同并且更为复杂的东西。

    梦的工作的第二个成就是“移置作用”(displacement)。有幸的是我们已做过一些这方面的初步考察,因为我们知道这完全是梦的稽查作用的工作。它以两种方式显现:第一,一个隐意成分不是由自己的一部分来替代,而是由较为无关的其他事物来替代,即由暗喻来替代。第二,精神的着重点从一个重要的成分转移到另一个重要的成分,以致梦以不同的中心和异样的形态出现。

    我们在清醒的思考时,也常由暗喻代替某些东西,但这里存在着不同之处。在清醒的思考时,暗喻必定易于了解,并且其替代物的内容也和它所代表的原本的东西有相当的关系。笑话也时常地使用暗喻。它们省去内容联想这个前提条件,而用不常见的表面联想取代,像声音的相似性、言语的两可性等。但它们仍保存了可理解性的前提条件:如果从暗喻很难回到原本的东西,那么笑话将失去它所有的功用。用做移置作用的暗喻则完全不受这两者的限制。它们与所替代的成分的关系,是最为外在的和间接的,所以不易理解。在它们复原时,它们的解释给人留下的印象是一个糟糕的笑话,或是牵强附会的。如果成功地使之无法找到由暗喻回到原本的东西的途径,梦的稽查作用才算达到了目的。

    重心的移置并非合理表达思想的方法。我们有时在清醒思考时为了取得一种喜剧效果而使用它。我可以通过回忆下面的一个轶事来说明这一点。在一个小村子里有一个铁匠,他犯了死罪。法庭判决应立即执行。但他是村里唯一的铁匠,并且是必不可缺少的。村里有三个裁缝,他们中的一个只好替他去死。

    从心理学上来看,梦的工作的第三个成就是最有趣的。它在于将思想转化为视象(visual images)。我们应清楚这种转变不影响梦中思想的任何东西。它们中的一些保留了它们的形式,并同时以显梦中的思想或知识出现。变成视像也不是思想变形的唯一形式。然而,它们包含梦的形成的实质。这部分梦的工作像我们所知道的一样,是很有规律的,并且我们已熟悉个体梦成分情况中单词的易受影响的表征。

    显然这种成就不是一种容易的方法。为了认识其困难之处,我们假定你们现在要通过绘图来说明报纸中的一篇政治性论文,并且要尽量把文字转化为图画。这样,你们把字母书写过程转化为图画时就会遇到重重困难。尽管文中的人物和具体的事物很容易转化,甚至有利于转化成图画,但在你们对抽象单词以及反映思考之间关系的词语(像关系词、联结词等)进行转化时,就会遇到很大的困难。就抽象词来说,你们能够通过各种方法来帮助自己,如,你们将文章的内容先翻译成其他文字,这些字或许比较少见,但它的语根的成分则较为具体,因此也比较容易画出这种表象。你们也许会想到这样一个事实:抽象的文字原本也是具体的,只是它们的原意已逐渐丧失了而已。因此,若有可能,你们便不免要去追溯这些字原有的具体意义。这样,你们会很高兴地发现,可以通过真实的或有形的占据来表示对一个物体的“占有”(possession)。而梦的工作正是如此。在这种情况下,你们很难要求你们的表征很精确。同样,你们将会原谅梦的工作难于用图示的成分来替代,如将破坏婚姻表示为另一种破坏,像一条断腿。通过这种方法,你们可比较成功地弥补化字为图的困难。

    那些表示思想之间的关系的语言部分,像“因为”、“所以”、“然而”等,你们要用图来表示,就不那么容易,所以这部分内容只好遗失。同样,梦的工作将梦的思想内容减少为事物和活动等原始材料。如果有可能以某种方式用更精致的影像表示那些非图画所要形容的关系,你们会感到很高兴的。梦的工作也正是这样,通过显梦的形式特点(如它的明晰性或模糊性以及区分为几部分等)成功地表示出一些隐梦的内容。梦所分成的部分的数目通常与梦的主题或隐梦中的思想数目相当。一个简短的引导性的梦往往是后来更详尽的主梦的序幕,并可以为其提供动力。梦的思想中的从句将被显梦中情境的改变的插入物所取代。这样,梦的形式也具有一定的意义,它本身也需要解释。在同一晚上有几个梦发生时,它们时常具有同样的意义,并且表明梦者曾努力将一个不断加强的刺激加以渐趋完满的控制。在单个的梦中,一个特别困难的成分可能被几个象征——对偶物——表示。

    当我们对梦的思想和取代它们的显梦之间进行一系列对比时,我们就会遇到许多出乎意料的东西,例如,梦中的废话和荒唐的东西也具有其意义。在这一点上,医生和精神分析者释梦的差别比以前更加明显。在前者看来,梦是无意义的,因为梦中的心理活动完全失去了其评判作用;而在我们看来,恰好相反,在梦的思想中所包含的一些评判作用(对“这是荒唐”的一种判断)出现时梦才变得没有意义。你们所熟悉的到剧院去看戏(一个半弗洛林买三张戏票)的梦,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它所表示的判断为“结婚这么早未免太荒唐了”。

    同样,在我们的解释工作过程中,我们得知梦者时常怀疑某一成分是否曾经入梦,或入梦是否就是这个成分而不是其他成分。一般来说,隐梦思想中没有什么东西与这些疑虑和不确定相对应,它们完全是由于梦的稽查作用的活动,并且由压抑不十分成功所致。

    最令人吃惊的发现之一是梦的工作处理隐梦中所发生的相反意念的方法。我们已经知道隐梦材料中的连贯性由显梦中的凝缩作用所取代。但是相反意念和相同意念受到相同的方法的处理,特别是要用同样的显梦成分表示出来。这样显梦中的一个成分,如果有正反两面,那么它所代表的意义有:它自己或它的反面,或它的正反两面。释梦时如何进行,应视前后关系来确定。因此梦中没有“否”字的代表,或至少没有清楚的词语来表示。

    梦的工作这种奇怪的行为在语言发展上可找到很好的类似物。一些语言学家坚持认为在古老的语言中,相对的词语如“强——弱”、“明——暗”、“大——小”都由相同的词根来表示。(我们称之为原始文字的两歧之意(the antithetical of primal words),这样在古埃及语中“ken”原先意为“强”和“弱”。在说话时,由于音调和姿势的不同,人们避免了使两歧的字引起误会,但在书写时则须增加所谓的“限定词”,也就需要增加一幅图画。如在“ken”的后面画一个挺胸而立的人,表示其义为“强”;如果画一个屈膝下跪的人则表示“弱”,只是到了后来,同一原始文字的两歧之意才由于词根的变化而代表两种不同的含义。这样,“ken”这个原来兼有“强”和“弱”之意的字,派生出“ken”(强)和“kan”(弱)二字。不仅最古老的语言如此,即使是近代的,甚至于现代所使用的语言发展到了最近阶段,仍然还保留着许多早期的两歧字。从阿贝尔(K. Abel,1884)的著作中可找出这样的一些证据。

    在拉丁文中仍保留有下边的两歧字:

    ahus(高或深),sacer(神圣或邪恶)。

    语根变化的例子有:

    clamare(高呼),clem(静静地,默默地,秘密地);siccus(干燥),suuus(液汁)。

    在德文中有:

    stimme(声音),stumm(哑)。

    如果我们比较有关的语言,还有无数的例子。

    英文中Lock(闭锁);德文中Loch(洞),lucke(裂缝)。

    英文中cleave(分离或粘附);德文中cleben(粘着,附着)。

    英文中单词“without”原先兼有正反两义(即with和with—out,而现在只使用without一个含义。但是,with则不仅有“偕同”之意,而且还有“剥夺”之意。这还可见于字:withdraw(取消),withhold(阻止),德文中的wieder 一字也是一样。

    梦的工作的另外一个特点也可对应于语言的发展。在古埃及语以及其他后来的语言中,一个单词中音的顺序可以颠倒,却保持同样的意义。英文和德文中都有这样的例子。如:

    Topf——Pot(锅),Boat——tab(桶),Hurry(匆忙)——Ruhe(休息)。

    Balken(横梁)——Kloben(棍),wait——tuwen(等待)。

    在拉丁文和德文中也是同样:

    Capere——Packen(捉住),ren——Niere(肾)。

    在梦的工作中,与单个字一起发生的像这样的倒置(reversals)以各种方式出现。我们已经知道意义的倒置由某物为对立面所取代。除此之外,我们还发现有情境的倒置和亲属关系的倒置(像是置身于一个混乱的世界之中)。在梦中时常出现兔追猎人的情况,或者我们会发现事件次序的颠倒,以致在梦中先果后因——就像三流剧院所演的戏剧,主演者先倒地而死,然后使他丧命的枪声才从两边射出。或有些梦,其中个人成分的顺序都是颠倒的,所以在释梦时,我们必须把最后的成分放在前面,最前面的改到最后。你们从我们以梦的象征作用的研究中也记得入水和出水的意义相同,即,分娩或出生,并且爬楼梯或梯子与下楼梯代表相同的事物。不难看出梦的歪曲可以从这种表征的自由中派生出来。

    梦的工作的这些特征被描绘为原始的(archaic),它们依赖于语言文字的原始表达方式,并且和原始的语言文字同样难以理解,关于这一点,我们留待以后再进行评论。

    现在我们讨论这个问题的其他方面。在梦的工作情况中,所要完成的事显然是将字中所表达的隐意思想转化为知觉形象,尤其是视觉方面的。现在我们的思想最初就是来自于这种知觉形象:它们的最初材料和它们的最先时期是感觉印象,更准确地说是这种印象的记忆形象。只是后来才有单词和它们相联系,并且这些单词反过来联合到一起形成思想。这样,梦的工作使我们的思想有一种退行作用(regressive),并且使它们的发展得以复原,在这种退行的过程中,记忆形象形成思想时一切新生物都不得不随之而消失。

    这就是梦的工作。和梦的工作历程相比,我们对于显梦的兴趣就不得不退居次要的地位。但是,我还要对后者略加讨论,因为显梦是我们在梦里可直接获得的知识。

    我们已失去对显梦的一些兴趣,那是自然的。不论它是组合到一起,还是分裂为一系列不相关的单独的图景,对我们来说都没什么两样。即使它表面上看起来很有意义,我们知道这只是来自于梦的歪曲作用,和梦的内容没有有机的联系,这也像是由意大利教堂的门面不足以推断其构造和布局一样。有时这种梦的表面也有意义,并且通过很少的歪曲或不歪曲再现隐梦思想的重要成分。但我们只有在经过释梦而明白其歪曲的程度之后,才能知道这一点。当梦中的两个成分彼此具有紧密的联系时,也可能产生相似的疑虑。这可能给我们提供一种有价值的暗示:在隐梦中我们也可以将与这些成分有关的东西合并到一起;但有时,我们可能使自己相信,隐梦中属于一起的东西在梦中变得支离破碎的。

    一般来说,人们必须避免通过一部分显梦来解释另一部分,即使梦是相互联系的和表里一致的。相反,就大多数梦来说,其构造很像一块角砾岩(Breccia),通过一种连接媒介使各种岩石小块黏合到一起,以致其外观与组成它的原来的岩石小块不同。实际上有一部分的梦的工作称为“润饰组”(seconda ryrevision),它的工作是使梦的工作的直接产物作用合成一个整体。在这个过程中,梦的材料在必要的地方被安排成和隐意迥然不同的次序,其中使用了交错穿插的方法。

    另一方面,我们不必过分估价梦的工作,不必对它太夸张。它的活动成就也以前面所讨论的四种为限:即梦的凝缩、移置、象征(represent)和润饰。梦中所出现的判断、批评、惊异或推理都不属于梦的工作的成就,并且它们很少成为梦的回想的表达。它们大部分是隐梦思想的片断,通过或大或小的修改并适合于梦的情况,最终出现于显梦之中。梦的工作也不包括会话,除了极少数例外,梦中的对话是对梦者本人日前所闻所说的话的模仿和补充,它们进入隐梦思想,而成为梦的材料或诱因。梦的工作同样不能进行计算,梦中出现的这种情况大多是数目的合成,或者一种名不符实的估计,或者只是隐梦思想中计算的复制。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难怪人们对于梦的工作所发生的兴趣,不久就转向于隐梦思想,而隐梦思想则以歪曲的形式在梦中表现出来。但在理论探讨中,我们不应该使兴趣转移开来,以致用隐梦思想来代替全梦,并把适合于前者的断语施加于后者。奇怪的是精神分析的这些发现可能被误用,并引起这种混乱,人们只能将“梦”的名字赋予梦的工作的产物,而不是其他。也就是说,这种方式是通过梦的工作使隐梦思想变形而成的。

    梦的工作是一个十分别致的过程,在心理生活中也可算做是绝无仅有的。压缩、移置、润饰等都是新奇的发现,它们是对精神分析工作丰厚的回报。你们从与梦的工作相类似的现象中可再次看出精神分析研究和其他领域的研究二者之间的相互联系——特别是那些与语言和思维发展有关的研究。在你们将来懂得梦的构造的机制是神经症产生的一种模型时,你们就会认识到这些发现的更深一层的意义了。

    我也知道我还不能完全了解这些研究为心理学所带来的整个新贡献。我只想指出:这些研究提供了可用以证明潜意识的心理活动——即隐梦思想存在的论据;并且通过释梦,我们认识到了心理生活中的潜意识的范围之广,实在是出乎我们的想象之外。

    现在时机已成熟,我将通过几个简单的梦例来说明前面讲过的各点。

    第12讲梦的实例分析

    女士们,先生们:

    如果我对你们讲的是些释梦的片断,而没有请你们参与对梦的解释,请不要失望。你们会认为,在做了这么多的准备工作之后,你们有权参与对梦的解释,并且你们可能会确信在成千上万个梦已得到成功地解释之后,早就应该举出一些好的梦例,用来证明自己对梦的工作及梦的思想的假说。这当然是对的,但在满足你们的愿望的道路上还存在着许许多多的困难。

    首先,我必须承认,没有人选择释梦作为其主要职业,那么人们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来释梦的呢?人们可能偶尔不带任何特殊目的地使自己对一位熟人的梦感兴趣,或可能一度研究自己的梦,以便在精神分析的工作中来训练自己。但是,人们必须处理的梦大多是接受精神分析治疗的神经症患者的梦。这些神经症患者的梦是很好的素材,并且在各方面都不次于健康人的梦。但治疗的技术使我们不得不使释梦从属于治疗的目的。在我们从这些梦里获得有利于治疗的东西之后,我们的释梦工作就停止下来。治疗期间所发生的一些梦完全没有得到充分的分析:因为它们产生于我们尚不知道的大量的心理材料,在治疗完成之前,不可能理解它们。如果我要解释这样一个梦,就必须同时揭示神经症的一些秘密,我们是做不到这一点的,因为我们解决梦的问题是为研究神经症做准备的。

    然而,你们可能很高兴放弃这些材料,并且宁愿对健康人的梦或你们自己的梦进行解释。但是它们的内容,又是不允许解释的。梦的解释要彻底,就难免犯忌,这无论是对自己,或是对朋友来说都是不愿忍受的,因为正像你们所知道的,梦的细节往往与人格的最隐密部分有关。除了提供材料的困难外,释梦还有另外一种困难。你们知道,梦对于梦者本人尚且是面目不清的,而对于不熟悉梦者个人特点的任何人来说就更是如此了。我们的文献中不乏精巧与详细的梦的分析。我自己发表过的一些局限于个案史的范围之内的分析研究。或许,最好的释梦的例子是兰克(1910)所报告的一个。它包括对一位少女的两个有关的梦的分析,梦的内容占据了两页纸的空间,但是它们的分析扩展到英文版第76页。所以,如果要详细讲它的每一个细节,恐怕需要一整个学期的时间。如果人们选取一个比较长并且具有很多歪曲的梦,就必须做出很多的解释,运用联想和记忆的方法来引发这么多的材料,经历许多曲折的道路,这样一来,一次演讲肯定是不够的,会产生很多混淆和不满足。因此,我必须请你们稍安毋躁,从较容易的开始,如解释神经症患者的梦的片断,从中可以分别了解这一点或那一点。最容易证明的是梦的象征。其次,是梦中的一些倒退表征的特点。在下列各个梦例中,我将说明为什么我认为它值得报告。

    (一)这个梦只包含两个短的片断:梦者的叔父正在吸烟,尽管那天是星期六——一位妇女正在抚抱梦者,好像梦者是其孩子。

    对于第一幅图景,梦者(一个犹太人)说他叔父是一位很虔诚的教徒,他从来没有在安息日抽过烟,将来也不可能做如此妄为的事情。第二幅图景中的妇人使梦者联想到他母亲。这两幅图景的思想显然是相互联系的。但究竟是如何联系的呢?由于他明白表示,他的叔父实际上决不会做梦中的动作,因此可以插入“如果”一词:“如果我叔父——这位如此虔诚的教徒,也在安息日抽烟,那么,我当然也可以让母亲抚抱了。”这虽然意味着受母亲抚抱和在安息日抽烟,对虔诚的犹太人来说,同样都是被严格禁止的。你们可回忆一下,我曾告诉过你们在梦的工作过程中梦的思想之间的所有关系都消失了。梦中的思想被分裂成它们的原始材料,释梦的工作就是重新插入这些被省略的关系。

    (二)由于我发表了有关梦的论述,使我在社会上几乎成了梦问题的顾问。多年来,有各个方面的来信,向我诉梦,并且征求我的意见。这些人为我提供了大量的材料,使我有可能来进行释梦工作,有时候梦者还自愿提供一种有关的解释。我对他们当然十分感激。下面的梦属于这一类,梦者为慕尼黑医学院的一位学生,日期始于1910年。我引用这个梦是为了向你们表明,梦者如果没有将他所知道的内容详细告知,就很难理解他的梦。因为我想在你们内心,一定以为释梦的理想方法是填充象征的意义,并且你们宁愿抛弃梦的自由联想方法,而我则希望你们消除这种错误的认识。

    “1910年7月13日,天要亮时,我梦到:我正骑自行车沿着杜平根的街道行走,有只棕色的猎狗突然从后面追来,并咬住我的鞋跟。过了一会儿我下了车,坐在了一个台阶上,开始打这只紧紧咬住我的狗(不论是狗咬住我或者是这整个经过都没有使我产生反感)。一些老太太坐在我对面,并且凝视着我。随后我醒来,和以前做梦时一样,醒来时,整个梦都很清晰。”

    象征在此对我们没有什么帮助。但梦者报告说:“我最近爱上了一位女子,但我只能在街上看到她,却无缘与她相识。我只希望能通过她的狗为媒介而和她认识,因为我原是一位动物爱好者,并且这个女子也有同样的特点。”他还说,他曾几次见狗之间发生争斗,并运用自己的技巧而使它们平息,时常使旁观者羡慕不已。我们得知那时他所爱的女子时常带着这个特殊的狗散步。然而,就这个显梦而言,这个女子省去了,只有与她相联系的狗还存在。凝视他的老太太或许取代了这个女子的位置,他的进一步解释对这一点来说起不到什么作用。梦中他骑自行车的事实是他所记得的情境的直接重复。他只在骑自行车的时候才遇到过少女和她的狗。

    (三)人们在失去自己亲爱的人时,往往在之后的一个时期里有一种特殊的梦发生,其中这个人已死的认识和自己希望他复生的愿望奇妙地掺和到一起。在一些这样的梦中,已死去的人有时是死的,却同时还活着,因为他不知他已死去,好像是只有知道了之后,他才算真的死去。在其他情况下,他则半死半活,并且这种状态都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表示。我们不能说这些梦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复活不论是在梦中或是在神仙故事里都是允许的,特别是在神仙故事中,它时常出现。就我目前已分析的这些梦来看,它们都能够有一种合理的解决,但是使死者复生的愿望由一些最奇异的手段操纵。我现在给你们举一个这样的梦例,它听起来十分荒谬和毫无意义。对它的分析可以给你们显示上面理论中指出的各点。这是一位其父几年前已死去的梦者的梦:

    他的父亲已死,但又被掘出,并面带病容。从那时起他继续活着,而梦者尽最大努力阻止他注意(随后,梦到其他事情,是一些很遥远的事情)。

    他的父亲已死,这一点我们知道。他被掘出,这与事实不相符,并且随后的事情在现实中都不存在。但梦者报告说,在给他父亲送葬回来之后,他的一个牙齿开始疼痛。他想要按照犹太人的格言去做,这个格言是:“如果你感到牙痛,就将它拔掉。”他去找牙科医生,但牙医说:“不要拔牙,牙痛贵在忍耐,我可以放入某些东西来杀死它,三天后再来,我可以把它取出。”

    梦者突然说,“这一‘取出’,在梦中就成‘掘出’了。”

    梦者这句话对吗?不完全合适,因为牙没被取出,只是其中一些坏死的部分被取出。根据我们的经验,梦的工作是可以有这种遗漏的。如果是这样,梦者已使其死去的父亲和坏死却仍然保存的牙压缩到了一起,并形成了一个单元。那么,难怪显梦是这样的荒谬,无意义,因为有关牙的一切情况根本不适合于其父亲。然而在牙齿和父亲之间究竟可能哪里存在一种公比成分(tertium comparations),并使凝缩作用成为可能呢?

    但是,无疑他肯定是正确的,因为他接着说他知道如果一个人梦到掉牙,则意味着将要失去家庭中的某一成员。

    我们知道这种流行的解释是不正确的,或至多是一种歪理。因此,我们能在梦的内容的其他部分背后发现梦的真意,便不能不使人更为吃惊了。

    梦者这时在没有任何鼓励的情况下,开始谈论他父亲的病和死因,以及有关他自己与父亲的关系。他父亲病了很久,并且护理和治疗已花去了他(儿子)很多的钱。但是,花得再多也不在乎,他仍忍耐着,他不愿父亲死去,但毕竟他不久就去世了。他以不违背犹太人的孝敬观念和坚守犹太人的法则而自豪。这里,我们注意到了梦中思想的矛盾之处。他已将牙齿与其父亲等同起来,他想要以犹太人的法则来对待痛牙,如果它引起他疼痛和反感,他会命令自己把它拔掉。他也想要根据法则的告诫对待父亲,以为在这种情况下,作为儿子不必顾惜金钱或精神上的损失,自己承担所有的责任,不允许对引起自己疼痛的东西表现出任何的怨恨和敌意。如果梦者对于有病的父亲和病牙有同样的感情,或者说,如果他希望父亲的病痛和医疗费用因为他的去世而早日了结,那么,这两种态度的一致难道不更令人信服吗?

    无疑,这确实是梦者对久病的父亲的态度,并且他以孝顺自诩意味着他想阻止这种记忆的出现。在这种情况下,让父亲死去的愿望易于出现,并把自己隐藏在这种同情之下,以后“这对父亲是一种愉快的解脱”。但是,请注意,我们在此已超越了隐梦思想自身的一个障碍。无疑隐梦思想的第一部分为暂时的潜意识,也就是说,在梦的构建期间才是如此。但他对父亲敌意冲动则肯定是永久的潜意识。它们可能产生于他童年时期的情境,并且在其父亲生病期间经过化装而羞怯地偶尔进入意识。我们可以断定其他一些隐意思想,它们对梦的内容作出了贡献。确实在梦中没有发现任何对父亲的敌意冲动。但是如果我们从儿童时期寻找这种对父亲的敌意的根源,我们便可知道,他之所以害怕父亲,是因为父亲压制他在童年早期的性活动,而他在青春期之后才使性活动有了社会的目标。这种与父亲的关系也出现于梦中:他对父亲的爱包括敬畏和忧虑,这来源于他早年所受到的性威胁。

    显梦中的其他词语现在可通过与“手淫情结”(masturbation complex)的联系得到解释。“他面带病容”实际上是暗指牙医的另一句话:如果嘴的这个部分掉了牙,那就不好看了。但它同时也与年轻人在青春期内表现出或害怕表现出其过剩的性欲活动有关。在显梦中,梦者所表现出的“病容”由自己转向了父亲(这是你们所熟悉的由梦的工作所产生的一种颠倒),梦者也如释重负了。“他继续活着”,既与复活的愿望,又与牙医对牙齿应保存下来的许诺相符合。“梦者尽最大努力阻止他(父亲)注意”这句话很巧妙地用来引导我们认为通过“他已死了”这几个字来完成这一句话。然而,句子的完成还可指手淫情结。这种联系证明了年轻人尽力向其父亲掩盖自己的性生活的事实。最后,请记住,我们时常把所谓“牙痛的梦”解释为与手淫和由手淫所招致的惩罚有关。

    你们现在可以明白这种难以理解的梦是如何产生的。它通过以下几个方面形成:(1)产生一种奇异的错误导向的凝缩作用;(2)抛开隐梦思想过程中的所有中心思想;(3)产生模糊的替代物,来代表这些思想中最远最深层的部分。

    (四)我们曾多次试图理解那些直率而平凡的梦,它们并非无意义或怪诞。但这引出一个问题,为什么人们会梦到这些琐碎的材料呢?因此,我在这里给你们提供另外一个这样的例子:一位年轻的女士在一个晚上梦到三个相互交织的梦。

    (1)她正从房屋的大厅里走过,头撞到了挂得很低的灯架上,以致流出血来。

    在她的过去和现在的经验中,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她对这个梦所提供的信息指向一个十分不同的方面:“你们知道我的头发掉得很厉害。我母亲昨天对我说:‘孩子,如果再这样下去,你的头就会秃得像屁股了。’”可见,这里头代表身体的另一端。无须任何帮助,我们就能理解灯架是一种象征:所有能够被拉长的物体都是男性器官的象征。因此,是指与阳具相接触而产生的身体下部的出血。这仍可能是模棱两可的。她的进一步联系表明这里的问题涉及月经来潮产生于与男子的性交的信念。这是少女所确信的一种性理论。

    (2)她在葡萄园中看到一个深洞,她知道这个洞是由于树被拔去而留下来的。

    她补充说“树不见了”意思是指她在梦中没有看到树。但这同样的一句话却表示另外一种思想,这使我们相信进行象征的解释是肯定的。这个梦指另外一种幼稚的性理论,即相信女孩起初和男孩有同样的生殖器,由于阉割的结果,成了现在的样子(树被拔出)。

    (3)她正站在写字台的抽屉之前,抽屉是她所熟悉的,如果有人放东西进去,她会立刻发觉。

    像所有的抽屉、箱子、盒子一样,写字台抽屉代表女性的生殖器,她知道性交的迹象(像她所想到的接触)可以从性器官上观察到,并且她素来害怕这种发现。

    我认为,在这三个梦中,其重心在于“知识”。她在回忆小时候的性探索时期,对那时由探索而获得的结果曾感到十分自豪。

    (五)这里还有一些象征作用。但这次我必须从对梦的心理情境做以下简单的概述开始。一位先生与一位女士同居一夜,他把她描绘成是有母性的特点,在同居过程中,她怀有生小孩的愿望。然而,这种幽会的情况需要设法避孕。次日醒来时,那位妇女讲述了如下的梦:

    “一位头戴红帽的军官在街道上追赶她。她力图摆脱他,在上楼梯时他还跟在后面。她气喘吁吁地到达自己的房里,关上门,并上了锁。他停在外面,她从锁孔中向外窥视,看到他正坐在外面的凳子上流泪。”

    无疑,你们可以认识到戴红帽的军官的追逐,和那位女人上楼梯时的喘气代表性行为。而梦者将追逐者关在门外,则是梦中常用的倒装作用的例子,因为正是男人逃避性行为的极至。同样,她的悲痛之情又转移到男子身上,因为梦中是男子在哭泣,而这又是射精的表征。

    我可以肯定你们听别人说过,精神分析以为一切梦都具有性意义。那么你们自己现在可以判断出这种责难是不正确的。你们已熟悉那些满足愿望的梦,用以应付那些最明显的需要(饥、渴、自由的渴望等)的满足,还有安乐的梦、焦虑的梦和纯粹的贪欲和自私的梦。但是,同时你们也应记得,作为精神分析研究的一个结果,极大歪曲的梦大都是性愿望的表示(尽管也有例外)。

    (六)我举出一大堆有关梦中象征用途的例子,是有特殊理由的。在第1讲中,我曾悲叹提供证明的困难以及要你们信服精神分析的教学的困难。无疑你们现在已开始同意我的意见了。但是,精神分析的各种观点之间都具有密切的联系,所以,对一个观点的信服可以很容易地转移到整个理论的各部分。也可以说,如果人们举起一个小指头表示赞成精神分析,那么他很快就会举起整个手了。如果人们接受了过失的解释,那么通过逻辑的推理,他就会相信所有其余的。梦的象征作用提供了这种接受的又一条途径。有这样一个梦,一位未受过教育的妇女,她丈夫是一位警察,并且她肯定从未听说过任何有关梦的象征作用或精神分析方面的东西。通过此例,你们自己可以判断出,在性象征的帮助下梦的解释是否是胡言乱语或牵强附会:

    “……有人破门而入,她很害怕并且大声呼叫警察。但警察已沿着石级进入教堂,两个游民跟随着他。教堂后面是一小山,山上像是茂密的树林。警察身着甲胄,留有棕色的胡须。两个游民静静地和警察一道前进,腰上系着围裙,形状像个袋子。教堂前有一条道路直通小山,路两旁长着绿草和灌木,变得愈来愈密,在山顶,则变成了茂密的森林。”

    你们很容易就可识别这里所使用的象征。男子的生殖器由三个人代表,女子的生殖器由带有教堂、高山、密林的风景地表示。你们会再次发现上台级为性行为的一种象征。梦中称为小山的东西在解剖学中也叫作“阴阜”(the Mons Veneris[the hill of Venus])。

    (七)这里还有一个梦,必须用插入的象征来解释。尽管梦者没有先前释梦的理论知识,但肯定能解释所有的象征,所以这个梦更值得注意和信赖。这样一种态度很奇特,并且其决定因素也不十分清楚。

    “他正和父亲一起散步,地点为维也纳公园,这时他看见一圆顶建筑,前面有一附属建筑,上面系着一个气球,气球看起来很柔软。他父亲问他这有何用,他对这个问题感到很吃惊,但对父亲做了解释。然后,他们来到一个院子,院内铺有一张大金属薄片。他父亲想撕下一大块,但首先向四周张望看是否有人注意到。他告诉儿子说他只须给管理员说一声,便可拿走一些。由院子下来,经过石级来到一个井穴,井穴的墙壁由软材料组成,很像一个皮坐椅。在井穴的底部有一长的平台,台后,又是另外一个井穴……”

    梦者自己的解释是:“圆顶建筑是我的生殖器,而它前面系着的气球是我的阴茎,我曾抱怨它太软。”那么,更详细地说,我们可用圆顶代表臀部(儿童认为臀部是生殖器的一部分),前面的附属建筑则是阴囊(scrotum)。梦中他父亲问他这是什么——也就是说,生殖器的目的和功能是什么。这个情境显然颠倒了,把梦者变成了提问者。由于他实际上从来没有以这种方式提问过他父亲,我们应将梦的思想看作是一种愿望,或者把它看作一个条件句,如:“如果我要请父亲解释性兴奋……”我们不久就会发现这种思想在梦的另一部分中的持续。

    铺有金属箔的院子,在第一个例中不能看作是象征,它可以从梦者父亲的营业场所中推导出。出于谨慎,我用金属箔来代替父亲的真正的营业品;但我对梦语没进行其他改变。梦者曾跟父亲学做生意,并且对其父亲用不正当手段来赚钱十分反感,结果我刚解释过的梦的想象以下述方式继续:“(如果我问他)他会像欺骗顾客那样来欺骗我。”“撕下”一块金属箔表示其父亲生意中的不诚实行为,梦者自己所做出的另外的解释则是:它代表手淫。我们不仅早就熟悉这种解释,而且手淫的秘密本质由它相反的观念(即它可以公开)表示,这也正和这种解释暗相符合。正像我们所预料到的,手淫活动再次被替换为梦者的父亲所为,这正和梦中第一幕中的提问相同。他还将井穴解释为阴道(vagina),认为它的墙壁是软垫。我自己还认为爬下,正像其他梦中的爬上一样都可以看作是性交的表示。

    梦者自己根据本身的经验对更深一层的细节,即第一井穴的平台和平台后的第二井穴进行了解释。他曾进行了一段时间的性交,但之后因太软被迫放弃,他现在希望通过治疗能够得以恢复。

    (八)下面两个梦,梦者为一位有显著的一夫多妻倾向的外国人。我在此告诉你们,来向你们证明,梦者的自我出现于各个梦中,即使它隐匿在显梦的背后。梦中的皮箱是妇女的象征:

    (1)她开始旅行,行李由马车送到车站,许多皮箱摞在一起,其中有两个大的黑色皮箱,是那种典型的箱子。他宽慰某人说:“只要把这些皮箱给我送到车站就行了。”

    他确实带着许多行李旅行过,但他在治疗时提起许多有关女人的故事。这两个黑皮箱与两个黑人妇女相对应,她们在他那时的生活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其中一个还想随他到维也纳,而在我的劝告下,他打电报拒绝了她。

    (2)这个梦发生于海关检查站:另一位旅行者打开他的箱子,毫不在乎地抽着烟,说:“里边没有违禁物。”海关人员像是相信了他,但是再次进行搜查时,却发现有严禁的物品。旅行者让步说:“真没办法。”

    他自己就是这位旅行者:我是海关官员,他应对我十分坦率,但他想要对我保密,不想告诉我他新近和一位女士所建立的联系,因为他怕我认识她。他把被人发觉时那种羞愧的情境转移给一位陌生人,以使他自己看来没在梦中出现。

    (九)这里有一个象征的梦例,我从前没有提到过:

    他遇到他的妹妹与两个女友同行,这两个女友是姐妹关系。他与这两位姐妹握手,而没有和他的妹妹握手。

    他想不起真的有过这样的事件发生。但他的思绪把他带回到一个时期,那时他的观察曾使他思考女孩乳房发育为何迟缓的问题。可见,这两个姐妹是指乳房,如果它是妹妹的,那么,他想要用自己的手去摸一下。

    (十)这是一个梦中死亡象征的例子:

    他与两位他知道名字的人散步,但醒来时他忘记了,他们穿过一个很高很陡的铁桥。突然,他俩都消失了,他看到一个鬼一样的男子,头戴一小帽子,身穿套裤。他问他是不是送电报的。那人说不是,是马车夫吗?那人又说不是。随后,他继续往前走……

    他在做梦时感到十分焦急,而在他醒来时他还在幻觉中感到铁桥忽然中断,并且他坠入深谷之中。

    人们坚持说自己不认识的人或忘记了他的名字的人,实际上梦者和他们的关系一定很为密切。梦者有一弟弟和一个妹妹。如果他曾希望这两人死去的话,这正好反过来是指他害怕自己死去。对于送电报的人,他认为这种人时常送来的是坏消息。由他的制服来看,他很可能是一位管灯人。他同样也能使灯熄灭,正像死神毁灭生命之火似的。马车夫使梦者想到乌兰德关于查理国王航行的诗,以及在海上与两个伙伴的危险航行,其中梦者扮演诗中的国王。铁桥使他想起最近的一个事故和一句俗语:“生命是一座吊桥。”

    (十一)下面的梦可算做死亡的又一例子:

    一位素不相识的先生给他留下一张黑边名片。

    (十二)你们可能对下面的梦,从多方面都感兴趣,尽管梦中的神经症状态是一个前提条件:

    他乘火车旅行。火车在一个开阔地停下,他认为可能有意外事故发生,必须努力逃脱。他在车厢中跑来跑去,遇人就杀——包括警卫人员、司机等等。

    与此相联系梦者想到一位朋友告诉他的一个故事。在意大利的某条铁路线上的一列火车的小房间里,一个亡命徒被押送别处,由于疏忽,让一位旅客和他坐在一起。这个疯子杀了这位旅客。这样,梦者将自己等同于这位疯子,因为他不时地有一种强迫症,认为自己必须“除掉所有必要的罪证”。随后,梦者又找到一个很好的理由,而这是梦的起因。做梦的前一天在剧院里,他又看到他想要与之结婚的一个女孩,后因对她产生嫉妒,所以离开了她。他知道自己很容易产生嫉妒,想要与她结婚,那真是发疯了。这意味着他把她看作是不值得信赖的,出于嫉妒,他会杀死所有的与他竞争的人。我们已遇到过走入一系列房间(这里是火车包厢)是结婚的象征(一夫一妻制的倒置)。

    对于火车在开阔地停下及害怕发生事故这个情节,梦者说,有一次,他乘火车旅行,火车还未到站时突然出现了这样的急刹车。和她一起旅行的一位年轻的女士说可能是发生了车祸,为了安全最好把双腿提起。而这句“提起双腿”使他联想到,他与上述女孩在以前相爱时的愉快日子里,曾多次在郊外漫步。这是一个新的论点,证明他现在要是娶了她,那简直是发疯了。根据我有关的知识,我敢肯定他仍然希望他能发疯地娶她。

    第13讲梦的原始特点和幼稚行为

    女士们,先生们:

    让我们再次从结论开始,我们讲过在梦的稽查作用的影响之下,梦的工作将隐梦思想转化为不同的表现形式。隐梦思想和我们所熟悉的清醒生活的意识思想没有什么不同。新的表现形式由于有许多特点,对我们来说很难理解。我们说过这种表现形式可追溯到早已过去的智慧发展状态——如象形文字,象征的关系,或者有可能是我们的思想、语言得以发展之前所存在的状况。正是因为这个,我们曾把梦的工作的表现形式描绘为原始的或退化的(archaic or regressive)方式。

    你们可以从这一点总结出:如果我们要进一步研究梦的工作,我们肯定能对现在不很清楚的智慧发展的起点得到一些有价值的结论。我希望它是这样,但这种工作至今还未开始。梦的工作引导我们追溯的史前时期有两种:一是个体的早期,他的童年期;二是种族的早期发展。因为每个个体都某种程度上简约地重演了整个人类的发展过程。我们能成功地区分出潜在心理过程的哪些部分源于个体的早期阶段,哪些部分源于种族的初期呢?我认为这不是不可能的。例如,在我看来个体不能获得的象征关系正可被视为种族发展的残余。

    然而,这并不是梦的唯一的原始特点。你们从自己的经验就可知道一个显著的事实——童年期记忆缺失,我是指生命的最初几年,大约到5、6岁或8岁之前的经验,它们和后来的经验不同,没有在我们的记忆中留下痕迹。当然,我们也会遇到一些人,他们可能自夸说他有自幼年到今天的连续记忆。但其他的人则时常相反,认为其早年记忆存有空白。在我看来,这些事实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小孩到两岁时,能流利地讲话,不久便能适应复杂的心理情境,如果有人几年后提起,他表示自己忘记了。再者,早年的记忆效果比较好,因为这时经验的负担比后来少。而且我们也没有理由把记忆的机能看作是特别高级的或特别困难的心理活动,相反,我们可以找出智力水平很低而记忆力却很好的人。

    我必须要你们注意的第二个显著的事实,建立在第一个事实之上。这就是儿童早年的经验虽然已遗忘,但仍然保留一些回忆,它们大都形成意象,但人们还不能说明它们被保留下来的理由。我们的记忆所接受的种种印象材料,通过记忆能力加以选择,使重要的得以保留,并使不重要的遗忘。但是儿童早期保留下来的记忆则不是这样。它们不必与童年期的重要经验相对应,甚至也不是儿童自己认为重要的经验,这些经验时常很普遍和无意义,以致我们奇怪为什么这种特殊的经验偏偏被记住了。在分析的帮助下,我很早就试图研究童年期记忆缺失和干扰它的残余记忆问题。而且我得出结论,儿童同样是只有重要的经验才保留在记忆中。但通过你们已熟知的压缩过程和更为特殊的移置过程,记忆中重要的已被不重要的替代了。为此我把童年期的记忆称为“掩蔽性记忆”(screen memories),并且通过彻底的分析,已被遗忘的所有经验都可从它从它们那里召回。

    在精神分析治疗中,我们面临将童年期记忆空白补起来的任务。治疗如果有效,我们常能成功地将那些早已遗忘的童年期经验重新找回来,这些印象从来未被真的遗忘,它们只是潜隐的难以获得的、成为潜意识的一部分。但它们有时也可自发地从潜意识中显现出来,这多发生于梦境中。显然梦生活知道如何接近这些潜隐的、幼稚的经验。这种很好的例子在文献中已有报道,而且我自己也曾举出过这样的例子。我有一次梦见一个人,他肯定为我提供过了服务,并且我清楚地看到他站在我面前。他只有一只眼,身材矮小而肥胖,并且缩着头。我从这个情境推断出他是一位医生。幸亏我那时可以向我仍在世的母亲询问,我3岁时这位医生长得怎样(我3岁离开故乡)。而我从母亲那里得知:他只有一只眼,矮小肥胖并且缩头。我也得知他来帮助我做了什么事,而这一切我自己全已忘记。已遗忘的童年早期经验,在梦中被召回的事实,是梦的又一种“原始”特点。

    这一同样的信息可进一步应用于另外一个我们到现在还未解决的问题。你们可回忆起我们的发现所引起的惊异,这些发现是梦起源于邪恶,或过度的性欲,这使梦的稽查作用和歪曲作用成为必要。在我们向梦者解释这样的梦时,即使拿最成功的例子来说,梦者虽然对解释本身不进行争辩,但他必定要问这种愿望是从何而来的问题,因为这些对他来说都很陌生,梦者所意识到的却正是它们的反面。我们必须毫不迟疑地指出它们的起源:这些邪恶的愿望冲动产生于过去,并且时常来自于不很遥远的过去。可以证明梦者在某个时期熟悉和意识到了这些冲动,即使现在记不起来了。有一位妇女,她的梦意为她很想亲眼看着她17岁的女儿死去,在我们的指导下发现她确实在一段时间抱有愿女儿死去的恶念。她这个女儿是一场不幸婚姻的结果,她结婚不久,就离了婚。在她还怀着孩子时,她因和丈夫吵闹,盛怒之下,她用拳头猛击自己的身体,想要把孩子打死在肚里。有多少疼爱甚至溺爱子女的母亲,当初却不愿怀他们甚至曾希望中止体内的婴儿的进一步发育呀!甚至以各种各样的行动来表达这种愿望,幸亏这些行动是无害的。这样,她们想让所爱的人死去的愿望(这种愿望随后变得很神秘)起源于她们与这些人的早期关系。

    同样,一个父亲做了一个梦,证实了他希望他最喜欢的大孩子死去。通过引导,他也记起曾有一段时间这种愿望对他来说并不奇怪。在这个小孩还只能抱在怀中的时候,他不满意他所选择的妻子,时常想如果这个小东西死去,这对他并不意味着什么,他反而可以再次自由、随心所欲了。还有许多与此相类似的憎恶的冲动,它们的起源都相同,都是对过去某事的回忆,而此事曾是有意识的,并在心理生活中曾起过作用。你们可能由此得出结论,认为这种愿望或这种梦不应发生于两人关系没有变化或始终如一的情况。我承认这一点,但我要提醒你们必须考虑的不是梦的表面意义,而是须由解释得来的意义。要所爱的人死去的显梦可以只是一层可怕的面具,而其实际意义可能十分不同;或者所爱的人意指另外一个人的替代。

    但是这同样的情境可引起另一个更深刻的问题,你们会说“即使这种死的愿望在某时存在,并可由回忆所证实,这仍不是真正的解释。毕竟,这种愿望早已被克服,而现在只出现于潜意识中,并且是一种无情感的记忆,而不是一种强有力的冲动。没有证据支持这种假设的可能性。那为什么梦中又回忆起那个愿望呢?”这个问题提得有道理。若要试图回答这个问题,难免涉及面太广,而且使我们不得不确定在梦的理论中对于一个最重要的观点的立场。但是我不得不将问题限定于我们讨论的范围之内,暂不谈这个问题,所以请你们谅解。现在如果找到这种已克服的愿望可以成为梦的发动者的证据,我们就满意了,我们可以接着研究其他的邪恶愿望是否也同样能追溯到过去。

    我们先以除掉某人的愿望为限,这可能大部分归于梦者无限制的利己主义。这样一种愿望可能时常成为梦的构建者。每当有人成为我们生活中的障碍时(就生活中人类关系的复杂性来看,必定时常发生!),梦中很可能准备杀死这个人,不管他是父亲或母亲、兄弟或姐妹、丈夫或妻子。这种人类本性的恶使我们感到吃惊,所以我们一定不愿意没有任何疑虑地接受释梦的结果。但是如果要我们从过去寻找这些愿望的起源,我们就会发现在个体过去的某一时期内,这种利己主义(egoism)和这种愿望冲动甚至指向其最亲爱的人,这是很常见的事实。儿童在幼小的时候常常表现出这种利己主义(这个经验到后来被淡忘了),因为儿童总是先爱自己,只是到后来才学会爱他人,并为他人牺牲自己的某些利益。即使儿童表现出爱别人,也主要是因为他需要他们,没有他们就不能满足自己的需要——这又是起源于自私的动机(egoistic motives)。只是到了后来,爱的冲动才独立于利己主义。因此,实际上“儿童的利己主义教会了他如何去爱”。

    在这种联系中,将儿童对待兄弟姐妹的态度和他对待父母的态度进行对比是很有趣的。很小的儿童没有必要爱其兄弟和姐妹,他显然时常如此。无疑他恨他们成为他的竞争对手,并且这种态度时常保持很多年,一直到成熟甚至更靠后的时期,而且从不间断,这是人们熟知的事实。的确,这些常为亲情所接替,或宁可说为亲情所掩盖,但通常在早期则是敌意。这种敌视态度在两岁半到4岁的小孩身上表现得尤为突出。在一个新的小弟弟或小妹妹出生时,他常常是不受欢迎的,并受到不友好的对待。常常可看到这样的情况,“我不喜欢他,让鹳鸟将他再衔走!”这之后,一有机会就借故诋毁那位新来者,并且试图伤害他,或甚至施以致命的攻击,这也是屡见不鲜的。如果他们之间年龄差别不大,到孩子的心理活动有较大程度的发展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对手已经存在,并使自己渐渐地适应他。如果年龄差别比较大,新孩子可引起大孩子的某种同情心,而把他看作是一个有趣的对象,一种活的玩偶。而当年龄之差有8岁以上时,可引起大孩子,尤其是女孩保护性的母性冲动(maternal impulses)。但是,诚实地说,如果我们在梦中遇到想要兄弟姐妹死去的愿望,不必大惊小怪。因为人们可以毫不费力地在儿童早期或更晚些时候找到其原型(prototype)。

    在家庭养育中,手足之间难免发生激烈的冲突。其动机为争夺父母的宠爱,或共有的物品,或生活的空间。这种敌对的冲动不仅指向家庭成员中的幼小者,而且还指向年长者。萧伯纳曾说过:“一位年轻的英国小姐,若对某人的怨恨更甚于对自己母亲的,那么那人必定是对她的姐姐。”这句警言使我们感到惊奇。我们对兄弟姐妹问的怨仇、竞争难以理解。那么这种怨恨之情在母与女、父母与子女之间的情况又如何呢?

    以儿童的观点来看,这种关系无疑是更为亲密的。这是我们所期望的。我们发现父母与子女之间缺乏爱的情感要比兄弟与姐妹之间缺乏爱的情感更为可恼。前一种情况的爱是神圣的,而后一种情况的爱则是世俗的。然而日常的观察可向我们显示父母和其长大的孩子之间的情感关系常常远不及社会所规定的那样理想和高尚。他们彼此之间存在敌意,如果一方面不遵守孝的观念,另一方面又不受制于仁慈的观念,那么这种敌意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来。这种敌视的动机是常见的,并且它们的倾向是使同性之间相疏远,如女儿与母亲,父亲与儿子。女儿怨恨母亲的权威限制了她的意愿,因为做母亲的时常根据其对社会的认识来限制女儿的性自由(sexual freedom),甚至有时母亲想与女儿争宠,不愿自己被冷落。父与子之间的关系也一样,甚至更为激烈。在儿子的眼中,父亲是他所不愿忍受的社会限制的代表,父亲会阻止他实施自己的意愿和早期性快乐;他也不能享受家庭财产的好处。如果父亲是国王,那么儿子可能更强烈地盼望父亲死去。父与女或母与子的关系似乎没有这么危险,因为这里有的只是纯洁的永恒的慈爱,它不受任何自私考虑的干扰。

    我为什么讲这些尽人皆知的事实?因为存在着一种明显的倾向否认这些事实在生活中的重要性,并过分夸大社会所需的理想的实现。然而最好由心理学家道出这种真理,而不应将此留给讲风凉话的人。实际上,这种否认也只应用于现实生活。富有想象的小说和戏剧作品可以自由地描写这种与社会理想相悖的主题。

    因此,如果大多数人的梦都表现出排除父母,尤其是排除同性的父母的愿望,没有必要感到惊奇。我们可以假定这种愿望也出现于人们清醒的时候,甚至有时还存在于意识之中。假如它可以躲藏于其他一些动机之后,就像前面所述的第三个梦例中梦者将自己的真意隐藏于同情父亲的病痛背后的情况一样。这种敌意很少单独支配这种关系,它往往被温情所征服,一直等到在梦中才单独出现。当我们的解释给出它在真正的生活情境中所处的位置时,它在梦中单独表现出的夸大形式就恢复其真正的比例了(汉斯·萨克斯)。但是我们在以下情况也遇到这种梦的愿望,那是在这种愿望与现实生活无关的情况下,和成人在清醒时永不需要坦白这种愿望的情况下。因为这种根深蒂固的,尤其是两个同性人之间的敌视态度,在童年早期已被人们体验到了。

    我所说的爱的竞争,显然是强调主体的性问题。在儿子还很小的时候,他已开始对其母亲形成一种特殊的情感,他认为母亲属于他,并且他开始感到父亲是争夺他所有物的唯一的对手。同样,小女孩把她母亲看作是干涉她与父亲之间情感关系的人,母亲占据了她自己很适合的一个位置。大量观察表明这些态度起源很早。我们把它们称为“俄狄浦斯情结”(Oedipus—complex),因为俄狄浦斯的传说仅以略微温和的方式实现了根源于儿子处境的两种极端的愿望,即杀父娶母。我不希望假定俄狄浦斯情结已穷尽了儿童与其父母的所有关系:这些关系很可能要复杂得多。再者,俄狄浦斯情结可被发展为更大或更小的力量,甚至可以被颠倒;但它是儿童心理生活中固定的很重要的成分,我们往往低估其影响和早期发展,这是很危险的。有时父母自身也常常刺激子女,使其产生俄狄浦斯情结的反应,因为父母往往偏爱异性的子女,以致父亲选择其女儿,而母亲宠爱其儿子,或者,在婚姻已冷淡的情况下,孩子可替代已失去价值的爱的对象。

    不能说世人都对精神分析研究所提出的俄狄浦斯情结表示出极大的赞同。相反,这种发现引起了成年人最为激烈的反对;有些人虽然不否认这种为大家所忌讳的情感的存在,但其结果无异于否认,因为他们的解释明显地违背事实,从而剥夺了这个情结的应有价值。我坚信这用不着否认或文饰。我们必须使自己承认这样的事实,希腊神话中已经在这些事实上认识到了人们不可避免的命运。很有趣的是,俄狄浦斯情结虽在现实生活中遭到拒绝,但却在富有想象力的作品中得以流传,并尽情地加以描绘。兰克(1912b)通过仔细的研究,表明了这个情结如何给剧作家提供了丰实的主题,这些主题经历了无尽的修饰、变化和伪装——也即歪曲,我们已由检查作用熟悉了这类歪曲。因此,我们也可以认为,有些梦者在后来的生活中没有和父母发生冲突,但也可以表现出俄狄浦斯情结。与这种情结紧密相联系,我们还发现了所谓的“阉割情结”(castration complex),即父亲对儿童早期性活动加以威胁阻止而引起的反应。

    我们在对儿童心理生活的研究中学到的东西,将引导我们找到对另外一组禁忌的梦愿望(过度的性冲动)的类似解释,这样我们受到鼓舞去研究儿童的性生活发展,并且从许多方面我们得出下面的事实:

    第一,不承认儿童具有性生活和假定青春期生殖器成熟时才有性欲,这都是十分错误的。相反,儿童很早就有内容丰富的性生活,虽然在很多方面与后来被认为是正常的性生活存在着不同之处。成人生活中被描绘为“变态”的性活动在下列几个方面与正常的性活动存在着不同。(1)不顾物种间的界限(人与动物之间的鸿沟);(2)没有厌恶的感觉;(3)打破乱伦界限(从近亲那里寻求性满足);(4)与自己同性成员的性关系;(5)将生殖器所起的作用转向身体的其他器官及部位。所有以上界限都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它们只是在发展和教育的过程中才逐渐形成。幼小的儿童不受这些界限的束缚,他们识别不出人和动物之间的巨大区别;只是到了年龄稍大时,才将自己与动物区别开来。儿童一开始对粪便并不表现出厌恶,只是在教育的作用下,才慢慢认识到这一点。他们最初对于性别之间的区分也不特别重视,而且认为男女之间的生殖器有着同样的构造;儿童早期的性欲和好奇心都是指向他们最亲近的人,并且由于其他原因还指向自己最亲爱的人,如父母、兄弟和姐妹,或保姆;最后,儿童还表现出另一特性(这个特性在后来恋爱关系达到高峰的时候也可以表现出来),那就是他们不仅想从他们的性器官上得到快感,而且认为身体的其他部位也可有同样的感觉,也可给他们提供类似的快感,并且可起到性器官的部分作用。可见,儿童也可被描绘为“多形变态”(polymorphously perverse)者,并且如果这些冲动只表现出活动的迹象,那么这是因为一方面和后来的生活相比,这些冲动强度较小;另一方面,教育立刻强有力地抑制了儿童的一切性表现。这种抑制可扩展为一种理论;由于成年人竭力忽视儿童的一部分性表现,并且通过错误的解释掩饰其性本质的另一部分,所以到了后来,整个性事实就被彻底否认了。时常是同样的人,他们先在托儿所内对儿童在性方面的顽皮感到恼火,然后在他们的写字台边又为同样的儿童在性方面的纯洁而辩护。儿童在独处时,或在引诱的影响下,时常有表现出极端的性变态活动。当然,成人将这种活动称为“孩子气”或“玩花样”,而不对他们进行严肃的处分,这是对的。因为不能对儿童用道德或法律加以评判,好像他们已长大成人而要自己完全负责任似的。然而,这些情况是存在的。它们具有其重要性,一方面可成为儿童先天倾向的证据,另一方面又可作为引起后来的发展的起因和动力。它们可以给我们提供有关儿童性生活的信息,以及有关人类性生活的一般状态的信息。因此,如果我们能在被歪曲的梦的背后发现这些变态的愿望冲动,那只不过是说在这个领域中,梦也可以退行到幼稚的状态。

    在这些被禁止的愿望中,应特别强调的是有关乱伦的欲望,也就是性交目标指向父母、兄弟和姐妹的欲望。你们知道,人类社会是多么憎恶,或者至少是宣称憎恶这种兽欲,并且严禁这种乱伦。人们做出了很大努力来解释对这种乱伦的憎恶。有些人认为这是造物主用以保存物种的一种方法,因为这种近亲婚姻的结果会影响到种族的特性。还有些人则坚持幼儿时期人们就已开始避免乱伦行为,那么为什么社会还要对这种行为严格地禁止呢?这一点尚不清楚,但这种禁止本身已足以证明这种强烈愿望的存在。精神分析的研究已清楚地表明,儿童必定先选取其亲属为性爱的对象,只是到后来才予以反对,可见,个体心理学肯定不能帮助我们找到这种反对的根源。

    现在把有助于我们对梦进行理解的儿童心理学方面的研究成果总结如下。我们不仅发现被遗忘的儿童时期的经验可以进入梦中,而且还发现儿童的心理生活及它的特点,它的利己主义,以及乱伦对象的选择等,都仍然存在于梦之中——即存在于潜意识中,而且梦使我们每晚都可以回到这种幼稚的水平。“心理生活中的潜意识也是幼稚的。”这个事实因此得到证实。对人具有如此之多的邪恶就不会感到奇怪了。这种可怕的邪恶只是心理生活中最初的、原始的以及幼稚的部分,我们可在儿童的实际生活中发现它们。一方面由于它们分量不大,所以我们对它们不太重视;另一方面由于我们并不期望儿童有很高的道德水准,所以对它们并不太在意。因为梦退行到幼稚水平,似乎显露出我们的邪恶。但,这是一种骗人的表面现象,尽管这使我们感到吃惊。我们可没有像梦中所假定的那样坏。

    如果这些梦中的恶的冲动只是幼稚的现象,或只是退回到我们的伦理发展的初期(因为梦只是使我们在思想和情感上再次成为儿童),那么我们有理由不为这些噩梦而感到羞愧。但是,合理的东西只是存在于大脑之中,所以,虽然我们知道其不合理,但我们仍然为这些梦而感到羞愧。我们使这些梦接受梦的稽查,如果这些欲望中的一种例外地以没有得到歪曲的形式直接侵入意识,并使我们认识到它的存在,我们便不免感到羞愧和恼怒;我们有时也对歪曲了的梦感到羞愧,就好像我们理解了它一样。请想一下那位体面的老太太有关对自己无法解释的“色情服务”的梦(见前面)的义愤评价。所以,问题还没有得到澄清,有可能进一步研究梦中的邪恶问题会使我们形成另一种判断,并且得出对人性本质的另一种估价。

    我们整个探询的结果,使我们获得了两种发现,尽管它们只算是新的问题和新的疑虑的起点而已。第一,梦的工作的退行作用(regression)不仅是形式的,而且是实质的;它不仅把我们的思想转化为一种原始的表达形式,而且唤醒了我们的原始心理生活的一些特点——自我的古老的支配作用,我们性生活的原初冲动,甚至我们古老的智慧天赋,如果象征的联系可被看作这样的话。第二,所有这些古老的而且幼稚的特性,从前曾独具优势,而如今退居为潜意识,我们有关潜意识的观念现在已得到改变和扩展。“潜意识”不再是当时潜隐的东西的名字,它是一个特殊的心理王国,具有自己的愿望冲动,自己的表达方式和特殊的心理机制,这些在别处都是不起作用的。但是我们由释梦所发现的隐梦思想不属于这个王国,相反它们却像是我们清醒的思想一样。然而,它们是潜意识。那么,这个矛盾如何解决呢?我们认识到在这里有辨别的必要。由我们的意识生活派生的,并具有其特点的东西(我们把它称为“日间余念”)与来自于潜意识王国的其他东西相合并,从而形成梦。梦的工作便完成于这两个成分之间。潜意识对“日间余念”(day’s residues)所施加的影响无疑可成为倒退作用的决定因素。在我们对心理区域做进一步探索之前,这可被看作是对有关梦的基本本性的最深刻的了解。但是,我们不久就可为隐梦思想的潜意识特点提供另外一个名字,以便使它与来自于幼稚王国的潜意识材料区分开来。

    当然,我们可以提出另外的问题:“在睡眠期间,是什么迫使心理活动产生这种退行作用呢?为什么没有这个退行作用便不能应付于干扰睡眠的心理刺激呢?如果为了梦的稽查作用的目的,心理活动不得不化装,而采用古代通用,而现在已难以理解的表示方式,那么这些现在已被克服了的过时心理冲动,过时欲望和过时特性为什么要复活呢?这些旧有的东西如今都被替代——除了形式方面外,还使用材料的退行作用。”我们所满意的唯一答案是:只有这种方式梦才有可能形成,否则就不可能有力地去引起梦的刺激。然而,至今我们还没有权利给出这样一种答案。

    第14讲愿望的满足

    女士们,先生们:

    还要我再次提醒你们我们至今已进行的研究吗?我刚开始应用我们的技术,就遇到梦中的歪曲作用,我们那时想应将歪曲问题暂时搁置起来,先从儿童的梦来获得我们有关梦的基本特性的认识。之后,我们用从有关儿童的梦的探询中获得结论来武装自己,直接地研究梦的歪曲,而且我希望我们能逐步地看清楚它。然而,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由一个途径发现的东西与由另一个途径发现的东西不完全一致。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将两方面的发现联合到一起,并且使它们相互和谐一致。

    我们从两种研究中发现,梦的工作主要包括将思想转换成幻觉经验。这如何发生是很神秘的。但这是普通心理学的任务,我们在此不必考虑。我们从儿童的梦中已了解到,梦的工作的意图是通过满足愿望的方式去除干扰睡眠的心理刺激。我们只有在弄清楚了如何解释歪曲的梦时,才能够这样谈论它。但是,我们开始就预期到我们能够将关于歪曲的梦的观念和有关儿童的梦的观念相互联系起来,这种预期的第一个证据来自于所发现的这样的事实:所有的梦实际上都是儿童的梦,它们都利用幼稚的材料,而且都以儿童的心理冲动和机制为特征。现在我们认为已掌握了梦的歪曲作用,我们必须继续探索作为愿望的满足的梦的观点是否也可以解释歪曲的梦。

    前不久,我们刚刚解释过一系列的梦,但我们没有叙述愿望的满足。我相信你们必定多次向自己提这样的问题:“愿望的满足被假定为梦的工作的目标,这有根据吗?”这个问题很重要,因为这已成为一般的批评家时常提出的问题。像你们所知道的,人类具有抵制新知创见的本能倾向。这种倾向表现的方式之一就是将任何创新减小到不可再小的范围之中,如果可能的话还把它简练成单个的标语。“愿望的满足”已成为梦的新理论的标语。人们常问:“愿望的满足在何处?”通常的回答是:梦被认为是愿望的满足。他们提出问题的行为本身,已表明他们对此持否定的态度。他们立刻会想起自己有关梦的无数经验,其中梦时常伴随着一系列情感,这些情感范围包括不愉快和严重的焦虑等,以致由精神分析的梦的理论所提出的假说对他们来说似乎十分不可能。我们不难回答这个疑问,因为在歪曲的梦中,愿望的实现不可能很明显,而必须去努力寻找,甚至在梦没有得到解释之前,是难以找到它的。我们也知道,在这些歪曲的梦中,愿望是受到阻止的(受到稽查作用的拒绝),它的存在正是梦的歪曲作用的起因和梦的稽查作用介入的理由。但是,我们却很难使一般的批判者理解:在梦得到解释之前,人们不能探询其定理的实现。他们总是忘记这一点。他们对愿望满足理论的拒绝实际上是梦的稽查作用的结果,因而人们用假象替代梦的真实愿望,并拒绝承认真实愿望的存在。

    当然,我们也感到有必要解释为什么有这么多的梦带有不愉快的内容,尤其是为什么有焦虑的梦存在。这是我们第一次遇到梦中的情感问题;这个问题值得特别加以研究,但是很遗憾,我们现在还不能对它进行讨论。如果梦是愿望的实现,不愉快的情感就不应在其中存在,一般在批评者这里似乎是正确的。但是为他们所忽视的以下三个方面的复杂情况必须加以考虑。

    (一)梦的工作也许不能完全成功地实现愿望的满足,以致梦的思想中一部分不愉快的情感出现于显梦之中。因此,分析表明这些梦的思想的不愉快要比由它们所构成的梦强烈得多。这都是可以得到证明的。如果是这样,我们必须承认梦的工作这时已不能达到目的,这正好比因渴而梦到喝水但又不能止渴一样。梦者仍然干渴,而不得不醒来饮水。然而这是一种真正的梦,它仍然保留着梦的基本特点。我们只能说:“尽管缺乏力量,但这种愿望值得赞扬”(Ut desint vire, tamen est Laudanda Voluntas)。至少这种可以清楚认识到的意图仍然值得赞扬。这种失败的例子是常见的。这可以由以下事实来说明:梦的工作改造梦的情感意义要比改造其内容困难得多,情感有时是很倔强的,因此工作进行时,梦的思想中不快的内容转化为欲望的满足,而其不快的情感则保持不变。在梦中,情感很不适合于内容,而我们的批评者可能说梦根本不是愿望的满足,甚至无害的内容也可被感受为不快。我们可以通过下面事实回击这种愚蠢的批评:正是在这些梦中,由于梦里的分离呈现,梦的工作的愿望满足目的才表现得尤为明显。这种错误产生的原因在于不熟悉神经症患者的人们,总认为梦的内容和情感的关系比实际的情况更为密切,所以不能想象出内容的改变,而其所伴随的情感则仍然保持不变。

    (二)第二个因素更为重要和深刻,但它同样被一般的人所忽视。无疑,愿望的满足必定带来快感,但这时又有了问题:“对什么人引起这种快感?”当然,是那种有愿望的人。但是,正如我们所知道的一样,梦者与他的愿望的关系是十分特殊的。他摒弃这些欲望,并且稽查这些欲望——总之,他不喜欢这些欲望。这样,他的满足不能给他带来愉快,而恰恰相反,会使他们不快。经验显示这种不快以焦虑的形式出现,这仍需进一步解释。这样,梦者在与其梦的愿望的关系中宛若两个独立的人,因某些共同之处而合二为一。对于这个问题,我不想再加以引申,而只想提醒你们,在一个熟知的童话故事中也可以找到同样的情况。一位慈爱的仙女答应要满足一位穷人和他的妻子的三个愿望。他们两个十分高兴,并下决心仔细选择他们的三个愿望。妻子由于闻到邻居烧腊肠的香味,于是希望能有两根腊肠。立刻,两根腊肠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的第一个愿望得到了满足。但这个男人很生气,于是他希望将这两根腊肠挂在妻子的鼻尖上,腊肠立刻便挂在她的鼻尖上,不能移开,第二个愿望由此得到满足。但这位男人的愿望却使妻子深以为苦。可想而知这个故事的结局如何。由于他们毕竟是夫妻,所以他们的第三个愿望不得不使腊肠从妻子的鼻尖脱开。这个故事(fairy tale)可以被用于许多其他的情况,但这里可以用来说明如果两个人不一心一意,那么一个人愿望的满足可能给另一个人带来不快。

    我们现在可以更进一步地理解焦虑的梦了。我们先讲一个观察事实,然后允许采纳一种假说来支持要讲的一些内容。这个观察事实是:焦虑的梦时常有一个根本未受到歪曲的内容,这个内容似乎已躲开稽查作用。焦虑的梦时常是毫无化装的愿望满足——当然,它不是一种可接受的愿望,而是一种已被摒弃的愿望。焦虑的成分取代了稽查作用的位置。然而,我们可以说幼稚的梦是一种允许的愿望的公开满足,而普通的被歪曲了的梦是被压抑的欲望的化装满足,适合焦虑的梦的唯一公式是被压抑的愿望的公开满足。焦虑乃是表明被压抑的愿望的力量大于稽查作用,所以虽然受到稽查作用的限制,但它仍然能够获得或大致获得满足。我们站在稽查作用一方,所有我们看到被压抑的愿望的满足,只能使我们产生不快的情绪,并引起我们的抵抗。所以梦中出现的焦虑乃是由于那时不能制服愿望的力量而引起的。为什么这种表现为焦虑的抵抗未能从梦的研究中得到揭示,显然还必须对焦虑进行研究。

    我们可以假定,适用于未加歪曲的焦虑的梦的东西也适用于那些只有轻微化装的梦以及其他产生不快的梦,在这种梦中不快的情感又能与对焦虑的探索相适应。一般来说,焦虑的梦也是使人惊醒的梦;常在梦中在被压抑的愿望未通过稽查作用而得以实现之前,我们被惊醒了。在这种情况下,梦的机能是失败的,但其基本特点仍未变化。我们曾把梦比作睡眠的看守人或监护者,他试图保护我们的睡眠免受干扰。这种看守人在他感到他的力量不足以单独抵抗干扰物或危险时,也可能唤醒睡者。然而,我们有时即使在梦开始使我们感到不安和焦虑时,仍能继续酣睡。我们在睡眠中自慰说“这毕竟只是梦”,继而酣然入梦。

    那么,什么时候梦的愿望才能胜于稽查作用呢?梦的愿望或梦的稽查作用都应满足其必要条件。这种愿望可能由于某种未知的原因在某个时刻得到加强。但是根据我们所获得的印象,二者的势力平衡时所发生的变化的原因,时常是梦的稽查作用的行为。我们已看到,这种稽查作用因不同梦的成分而随时改变其强度,它以不同的严厉程度来对待各种梦的成分。我们现在可对这种效果再增加一个假定:稽查作用一般来说是可变化的,并且对同一引起不快的成分不总是同样的严厉。如果稽查作用有时自觉无力反对某种梦的愿望,它便会舍弃歪曲作用,而采取最后的对付方法:那就是引起梦者的焦虑,同时使其惊醒。

    这些邪恶的和被排斥的愿望,为何偏偏在夜间活跃起来,从而扰乱我们的睡眠呢?对此我们仍然知之不多。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须回到有关睡眠状态性质的假设之上。白天,稽查作用全部施加于它们之上,使它们不可能在任何活动中显现出来。夜晚,这种稽查作用,像所有其他心理生活的兴趣一样,可能会消退,或者至少大为减弱,以满足睡眠这个单一的愿望。正是这种晚间降低了的稽查作用,那些被阻止了的愿望就乘机再次活跃起来。有一些神经症患者不能入眠,他们承认他们的失眠开始是有意的。不敢入睡是因为害怕他们的梦——即害怕放松稽查所引起的结果。然而,你们可以很容易看出,尽管如此,稽查作用的消退并无大害。睡眠状态可以削弱我们的动力。如果我们的邪恶意图开始伺机而动,它们充其量也只能引发一场梦,从实际的观点来看这是无害的。正是出于这种考虑,我们梦者可以在夜里自慰地说:“这只是一场梦而已,所以别去管他,只管睡好了。”

    (三)如果你们回忆一下我们曾讲过的梦者反对他自己的愿望时,好像有两个不同的人,因有某种密切的关系而混在一起似的,你们就可知道还有另外一种方法可以给愿望的满足带来不快的事件——这个方法就是惩罚。这里我们可以再现前述的三个愿望的童话故事来加以说明。盘子上的腊肠是第一个人,即妻子的愿望满足。鼻尖上的腊肠则为第二人,即丈夫的愿望满足,同时也是对妻子的愚蠢愿望的惩罚(在神经症中,我们发现和这个故事里第三个愿望相似的愿望)。在人类的心理生活中有许多这样的惩罚倾向,它们很强有力,并且我们可把它们看作是某些痛苦的梦的原因。你们现在可能会说这并没有给愿望满足提供多少根据。但你们如果仔细地研究一下,就可能会承认你们是错误的。和事物的复杂性(我随后要论述)相比,则愿望的满足、焦虑的满足、惩罚的满足等说法都是意义很狭隘的。我们还要说的是焦虑是和愿望直接相反的,这种相反的两方面在联想中彼此离得特别近,并且在潜意识中它们同为一物。进一步讲,惩罚也是愿望的满足——它满足的是稽查者的愿望。

    因此,总体来说,你们反对愿望满足理论,而我却没有做出让步。然而,我们的任务就是能够在任何被歪曲的梦中指出愿望的满足,我们当然不能推诿这个任务。让我们再回到我们已解释过的那个一个半弗洛林买三张坏座位戏票的梦,我们曾由这个梦学到了许多东西。我希望你们仍能回忆起这个梦。那位妇人有一天听丈夫说,比她小3个月的好友爱丽丝已订婚了。她当晚梦到自己和丈夫一起去看戏剧,而剧场的座位有一边几乎全是空的。丈夫告诉她说,爱丽丝和她的未婚夫本也想来的,但由于他们一个半弗洛林买三张票的座位不好,终于没有来。她想,要是他们真的来了,也不会吃亏。我们知道她在梦的思想中对丈夫不满,并且对自己匆忙出嫁感到懊悔。我们也许很想了解这种懊悔的思想是如何转变为愿望满足的,这在显梦中可以发现其踪迹。我们已经知道梦的成分“太早了,太匆忙了”,已由稽查作用将其从梦中去除掉了。剧场中的空座位是代表这个成分的暗喻。“一个半弗洛林买三张票”这句话,则令人费解。但是现在已有了象征作用的知识时,这便很容易理解了。“三”这个数实际上代表男子,因此,这个梦的成分可以解释为:用嫁妆买一位丈夫(“我本可以用我的嫁妆,买一位好十倍的男子”),“结婚”显然由“去剧院”代替。“戏票买得太早了”实际上是“结婚太早”的直接替代。然而这种替代是愿望满足的工作。我们的梦者在有一天得知她的朋友订婚的消息时,对自己的婚姻感到很为不满。曾经她还为此而引以为豪,认为自己优于她的朋友。我们也常听说,天真的女孩,在订婚之后,以为自己不久就会可以去看以前所不允许看的各种戏剧,并为此而感到喜悦。这种观看或好奇的喜悦无疑起源于“窥视癖”(scopophilia)的性需要,它指向性对象,尤其是这位女孩的父母,并因此“窥视”成为她急于早点结婚的一个强有力的动机。因此到剧院去显然就是结婚的替代。这样,梦者现在对其过早结婚而感到恼怒,于是她回想起自己也曾用这样的结婚来满足其窥视愿望的时光,并在这种古老的愿望冲动的带动下,她用到剧院去来代替结婚。

    我采用的例子似乎不能用做隐藏的愿望的实现的证据。在其他的被歪曲梦的例子中,其解释方法都必定是同样的。我现在无法向你们证实这点,而我只能表示我对这种研究方法的信心,这种研究时常是能够成功地完成的。然而,从理论上来看,我愿意再讲几句。经验告诉我们,这是梦的整个理论的一个最容易引起矛盾和误解的论点。除此之外,你们或许仍然觉得我已将假定减去了一部分,因为我曾说过可以是愿望的满足,也可以是愿望满足的反面,即焦虑或惩罚,并且你们可能认为这又是一个强迫我们做出让步的好机会。我还受到指责,说我将对我来说似乎很明了的事实用过于简约的方式呈现出来,结果难以令人信服。

    虽然有些人至今一直和我们一起进行释梦工作,并且已接受了我们就此提出的一切结论,但他们常常不免在愿望满足这个问题上停下来,说:“即使同意梦总是有某种意义,并且这种意义可通过精神分析的技术被发现,但我们究竟为何要否认一切反面的证据,并竭力将这种定义置于愿望满足这个公式之中呢?为何夜晚的思想一定赶不上白天的思想那样种类繁多呢?为何一个梦者不能有时满足某种愿望,有时成为愿望满足的反面,像害怕;又有时成为一种决心、一种警告、一种指责、一种良心的刺痛,或一种为某个即将到来的任务做好准备的尝试,等等呢?为何它必定是一种愿望,或至多只是它的反面呢?”

    如果人们在其他各点上都表示同意,而只在这个问题上持有异议,那是无关紧要的。我们已发现了梦的意义和认识它的方法,可以说这就足够了。我们是否把梦的定义限定得很狭窄,这似乎不太重要。但这种说法是不对的。这一点上的误解可直接影响到我们的有关梦的发现的实质,并且威胁到它们对于理解神经症的价值。再者,这种妥协(“迁就”在商业中虽具有很高的价值)在科学上是不合适的,甚至是相当有害的。

    为什么梦不具有多种多样的意义呢?我对这个问题的第一个答案很平常:“我只知道为何它们没有,如果有的话,我将不会反对。就我来说,未尝不能如此。然而对于这个比较宽泛的梦的概念来说,这里还存在一个小小的障碍——即在现实中它不是如此。”我的第二个答案是这样一个假设:梦与各种形式的思考和智慧操作相适应,这对我来说并不陌生。我曾记载过一个连梦,这个梦持续了三个夜晚,后来就不再有了,我根据以下事实来解释这种行为:这个梦与一种意图相对应,而且在这个意图执行之后,没有必要再出现。随后,我发表了一个有关忏悔的梦,那么我为何要自相矛盾,假定梦是愿望的满足,而不是别的任何东西呢?

    我这样做是因为我不允许承认一种愚蠢的误解,这种误解可以使我们丧失在梦的问题上所有的苦心研究结果——这种误解使梦与隐梦思想相混淆,并且认为前者正好适用于后者。梦确实可以代表并且替代你们刚刚所讲过的一切——一种意图、一种警告、一种反省、一种准备、一种解决问题的尝试等。但是,如果你们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所有这些只能适用于可能变成梦的隐梦思想。你们从解释中可以得知人们的潜意识思想与这种意图、准备、反省等有关,然后通过梦的工作而成为梦。如果这时你们对梦的工作不感兴趣,而且对人的潜意识思想活动感兴趣,那么你们去除梦的工作,而称梦的本身可代表一种警告、一个决心或其他,这在实际上也是正确的。精神分析活动中时常也用这种方法:我们主要努力去除梦的表面形式,而代之以引起梦的相应的隐梦思想。

    这样,我们在从隐梦思想的探查中,十分偶然地知道了,我们所讲过的所有高度复杂的心理活动都可以在潜意识中发生——这个发现既令人惊奇,又令人惶惑!

    现在言归正题,只要你们清楚地认识到你们是在使用一种表达的简约方式,而且只要你们相信你们所指的各种思想方式与梦的基本性质无关,那么你们当然也是对的。在你们说到“梦”时,你们必定是指显梦(即梦的工作的结果)或最多也指梦的工作本身(即由隐梦思想形成显梦的心理过程)。这个词(即梦)的其他任何用法都是一种概念的混乱,并且很可能会导致谬误。如果你们所说的话是用来指梦背后的隐梦思想,那就请直接讲明,并且不要因说话不明确而增加问题的隐晦程度。隐梦思想是材料,梦的工作把材料转变成显梦。你们为何想要使材料与形成它的活动相混淆呢?一些人只知道这种活动的产物,而不解释它从何而来,或它是如何形成的,如果你们分不清显梦与隐梦思想,那么你们又比这些人优越到哪里呢?

    有关梦的唯一基本的东西是影响到思想材料的梦的工作。我们无权在我们的理论中忽视它,即使我们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中可以不顾及它。分析观察进一步表明,梦的工作从不将自身限制于将这些思想翻译成你们所熟悉的原始的或退化的表达方式。另外,它时常占有一个虽然不属于前一天的隐念成分,但却是实际的产生梦的动力的事物,这个独立成分就是潜意识的愿望,梦的内容获得其新形式,正是为了这个愿望的满足。这样,如果你们只考虑梦所代表的思想,那么梦就可以是任何一种东西——一种警告、一种意图、一种准备等等;但是它也时常是一种潜意识愿望的满足,如果你们把梦看成是梦的工作的产物,那么它只能如此。因为,梦不只是一种简单的意图,或一种警告,而时常是一种意图等,它们借助于潜意识愿望而转化成古老的思想方式,而转化成的结果则成为那一愿望的满足(见本讲末注(1))。可见,愿望满足这一特点才是梦的主要特性,而其他的则可有可无。梦的一部分还可再次成为一种愿望,这种情况下,在潜意识愿望的帮助下,梦将表现为满足前天的一种潜在的愿望。

    我可以很清楚地理解这些,但我不知道我是否成功地使你们也明白了这些,而且我也很难给你们加以证明。因为一方面如果不对大量的梦进行细致的分析,就不能进行证明;另一方面在我们有关梦的观点中最关键和最重要的一点,只有和其他各种现象放到一起加以讨论才可能令人信服。而对这些现象的讨论,尚有待于未来。由于事物都是相互联系的,不可能假定人们只对一种事物的本质进行深入的探查,而不顾其他具有相似性质的事物。由于我们还不知道与梦最为密切的一些现象——神经症,我们必须再次停留下来,满足于我们所了解的部分。因此我再次给你们举例说明,给你们展示出一种新的认识。

    我仍采用我们已几次提到的用一个半弗洛林买三张票的梦为例(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起初选这个例子并非出于特别的考虑),你们知道这个隐梦思想是:梦者听到她的朋友刚订婚,由此对自己结婚太早感到后悔,认为自己当初如果耐心等待的话,有可能会嫁给一个更好的丈夫,因此,她对于现在的丈夫内心中有点蔑视。我们还知道这些隐梦思想之所以成为梦的愿望,是出于一种窥视欲望,想因此可以自由地看戏,这也很可能是要看婚后有什么结果的一种古老的好奇心的产物。像我们所知道的那样,儿童的这种好奇心通常指向其父母的性生活,它是一种幼稚的好奇心,并且成人若仍保留这种好奇心,一种本能的冲动,那么它起源于婴儿时期。但是这个例子中梦者前一天所得到的消息并不会引起窥视愿望,而是引起恼怒和悔恨。这个满足愿望的冲动在第一个例子中与隐梦思想无关,而且我们能够在分析时不考虑这种冲动,并得出释梦的结果,但是恼怒自身则不能产生梦。想到“结婚这么早真是太愚蠢”,决不足以形成梦,除非是这种思想引起了以前的那种要看结婚后有何结果的愿望。那么这种愿望构成梦的内容,而用去剧院来代替结婚,这种形式则是早期愿望的满足:“现在我可以去剧院看任何曾经被禁止的东西,而你不能!我已结了婚,而你必须等待!”梦者目前的状况以这种方式被转化成它的反面,而过去的胜利取代了她新近的失败。结果,窥视愿望和自夸的感觉同时都得以满足。而这种满足决定了显梦内容,就显梦来说,梦者坐在剧院内,而她的朋友则不允许进入。梦的另外一部分,则表现为这种满足情况的所有难以理解的变动形式,其背后却隐藏着隐梦思想。梦的解释必须置那些代表愿望满足的部分于不顾,而寻求其背后所隐藏的不快的隐梦思想。

    我想要带给你们的这种新的认识是将你们的注意力引向现在要谈的隐梦思想。第一,我请你们不要忘记对于梦者来说隐梦思想是潜意识。第二,它们是完全合理的和关联的,以致它们可以被理解为对梦的起因的自然反应。第三,它们可能是任何心理冲动或智力活动的等价物。我现在可以比以前更严格地把这些思想描绘为“日间的余念”,不论梦者承认它们与否。现在我们可以在“日间余念”和隐梦思想之间做出区分,并和我们前面所使用的概念相一致。我把由释梦而发现的一切都称为隐梦思想,而“日间余念”则只是隐梦思想的一部分。于是,我得到的观点是:除了“日间余念”之外,还有一种强有力的被压抑的潜意识。愿望的冲动,正是这个冲动使梦的构建成为可能。这种愿望冲动对白天的遗念的影响产生了隐梦思想的更为深入的部分——它无须表现为像清醒时那样是理性的可理解的。

    我曾使用过一个比喻,来说明“余念”与潜意识愿望之间的关系,我可在这里简要地重述一下,在任何企业中,必定有一位资本家支付费用和一位企业家出谋划策并加以贯彻。在梦的构建中,资本家时常充当潜意识愿望,它为梦的构建提供心理能量。企业家则是“白天的”“日间余念”,他决定这种费用如何使用。当然,资本家自己也有可能来出谋划策,并且拥有专门的知识,或者企业家自己也可以拥有资本。这本来可以使事实情境简化,但会使其理论理解更加困难。在经济学上,同一个人时常被区分为资本家和企业家两面,这种区分使我们的比喻有了相当的根据。在梦的构建中,也有同样的变化发生,这里,我把这个问题留给你们去思索。

    到此,我不能再向前进了。你们可能早就产生了疑问,现在是提出来的时候了。你们可能会问:“‘日间余念’真的是潜意识吗?它和梦的形成所需要的潜意识愿望真的是相同的吗?”你们的疑问是有道理的。这是整个事件中的关键。它们不是同样意义上的潜意识。梦的愿望属于一种不同的潜意识——即我们所指的起源于婴儿期内,又有其特殊的机制的潜意识。我们如果能用不同的名称来表示这两种潜意识以示区别,固然十分方便。然而,我们都宁愿等到我们已熟悉神经症现象领域之后再说。你们把单一的一种潜意识看作是某种荒谬的东西,那么在我们指出潜意识共有两种时,便不免会引起更多的非难了。

    让我们在此停住。这又是一段没有讲完的话。但是,难道我们不希望这种知识能够因我们自己或他人的努力而取得一定的进展吗?难道我们自己已学会的还不足以令人感到吃惊吗?

    第15讲疑问与批评

    女士们,先生们:

    在回答有关这个新学说所引起的普遍的疑问之前,我们还不能就此结束对梦的讨论。你们中注意听讲的人自己可能也已收集到一些有关的材料。

    (一)即使释梦的技术正确地得到执行,你们也可能会形成这样的印象:我们在梦的解释工作中获得的发现有这么多的两歧之义,以致使显梦转译为隐梦思想时很难确保其正确性。你们可能提出自己的论点:第一,人们不知道对梦里的某一成分究竟应取其表面意义,还是取其象征意义,因为事物被用做象征之后,并没有停止表现自身。然而,如果人们没有客观的线索来决定这一点,这种解释必定会由释梦者任意选择。第二,在梦的工作中,两个相反的事物浑然一体,结果对于某一梦的特殊成分究竟采用正面的意义或是反面的意义(自身或它反面),却很难确定。这又为释梦者提供了进行任意解释的新机会。第三,梦中时常出现颠倒的情况,这使释梦者又可以自由假定有或无。第四,你们可能也听说过,人们不能肯定一种解释是否是唯一的。我们难免有忽视其他的完全可以允许的解释,在这些情况中,你们可以总结出,给释梦者留下这么大的任意决策的空间,那么其结果的客观性很难保证。或者你们也可能认为错误不在于梦,而在于我们释梦的不适当,这种不适当又归于我们的观点的假定的错误。

    你们的材料都是无可指责的,但我认为这还不足以证明你们的以下两个结论:(1)你们认为梦的解释是由释梦者任意选择的;(2)结果的不确定,使人们怀疑其方法的正确性。如果你们指责释梦者的技术、经验和理解,而不是其任意选择,那么我还有可能赞同你们。然而,我们不能避免这种个人因素,特别是在解释特别困难的问题时。这种观点在其他科学研究中也是一样,同样一种技术,一个人运用起来或者好于他人,或者劣于他人,这是没有办法的。例如,在象征的解释中,看起来似乎武断,但是如果你们想一想梦的思想之间的彼此关系,梦和梦者及梦时的整个心境的关系,只允许我们做一种解释,而别的解释都是无用的,你们就可以更正原来的错误的印象了。通过指出两歧性或不确定性是梦所应有的特点,你们认为解释的不完全乃是由于假说的谬误,这个结论也就没有根据了。

    让我们回忆一下,我们曾说过梦的工作是将梦的思想转译成和象形文字相似的原始表达方式。然而,所有这些原始的表达系统都具有这种两歧性或不确定性的特点,而我们则不能怀疑其应用价值。就像你们所知道的一样,梦的工作中将两种相反的东西混为一体,与最古老的语言所谓的“原始语言的对偶意义”(antithetical meaning of primal words)相类似。我们从语言学家阿贝尔(Abel,1884)那里获得这种知识,他告诉我们,不要以为人与人之间使用双关语互相说话会产生误会。相反,说话者内心的意图,究竟是正还是反,都可以通过说话者的声调和姿势,以及整个讲话的情境推测而定。在文字作品中,不存在姿势,它被并不试图讲话的插图所取代。例如,采取文字keen一词,可以附上一张下跪图,表示其意为“弱”,而附上一张直立者的图,则表示“强”。这样,尽管声音和符号意义不很明确,但我们却可避免误解。

    古老的表达系统如最古老的语言形式,在很多方面表现出其模糊性,这在我们的现代作品中是不能容忍的。这样,在一些闪米特文字中(Semitic scripts)多出现子音,而省去母音,则须由读者自己根据其所知和上下文关系加以补充。象形文字尽管不完全如此,但也十分相似。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古埃及文字我们至今仍弄不懂。这种神圣的古埃及文字甚至还在其他方面存在着不确定性。例如,一幅图画究竟应自左向右看,或者是自右向左看,这都由作者自己任意决定。作者还可任意地把图画排成直行,如果把题词刻到相对较小的物品之上,作者则更可以根据自己喜好物品的地位,来改变符号的排列次序。无疑,古埃及文字的最令人头疼的地方在于它的文字之间不留间隔。各页上的图画之间的距离相等,一般来说,人们很难确定一个符号究竟是前面文字的结尾,还是新一句的开头。相反,在波斯的楔形文字中,用斜线来分隔单词。

    一种十分古老的语言文字是汉语,它至今仍为4亿人使用。你们不要以为我懂汉语,我只是因为想要从中发现与梦的不确定性相类似的东西,才对它多少有点了解。我并没有失望。汉语语言中充满了这种不确定性的例子,这使我们感到吃惊。众所周知,汉语由许多表示音节的音组成,有单音,还有合成的复音。其中一种主要的方言只有约400种这样的音。然而,由于这种方言有约四千个字,那么每一个音平均约有十种不同的意义——有些多一点,而有些则相应地少一些。有很多避免意义不明确的方法,因为人们不能通过上下文来推断出讲话者试图用语言向听众所传达的意义究竟是这十种中的哪一种。这些方法从总体来说包括:将两音合成一个字和四声的运用。更有趣的是,从我们的对比的观点来看,这种语言实际上没有语法。很难说这些单个音节的字究竟是名词、动词还是形容词。而且其语尾没有变化,来表明其性(gender),数(number),词尾变化(termination),时态(tense)或语态(mood)等等。这样,人们可能说这种语言只由原材料组成,正如我们用来表达思想的语言因梦的工作还原成为材料,而不表示它们之间的相互关系。在汉语中,对于不确定情况的判断权往往留给听众,听众根据其理解和上下文关系来裁决。我曾注意到这样一句汉语中的俗语:“少见多怪”,这是不难理解的,它的意思可以译为“一个人所见得越少,那么其所怪越多”。也可以译为“见识少的人便不免有更多的惊怪”。这两句话只在文法结构上略有不同,我们不必在这两种翻译之间做出区分。尽管有这些不确定性,但可以肯定地说汉语不失为一种表达思想的很好的工具,可见,不确定性不一定必然会导致模棱两可。

    当然,必须承认,梦的表达系统和任何古老的语言文字相比都处于十分不利的处境。因为语言和文字毕竟是为了交流;也就是说,它们总是以各种方式来千方百计地帮助人们理解,而这个特性是梦没有的。梦不想让任何人表达任何东西。它不是交流的工具,相反,它意味着不为别人所知。正是由于这一点,如果梦中有许多疑难之处无法确定,我们也不必感到吃惊或茫然若失。从我们的比较中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种不确定性应被看作是各种原始表达系统的通性,而人们则往往以这种不确定性来否认我们释梦的正确性。

    我们对于梦的理解,实际上究竟达到了什么程度,只有实践和经验才有可能做出回答。我想我们已达到了很深的境地。如果我们比较一下受过正规训练的分析者所得出的结果,我的观点就会得到证实。一般的人,包括科学家在内,在遇到科学成果的不确定性时,往往持怀疑态度,以此来表示自己的优越。我想他们在这一点上是错误的。你们也许不知道同样的情况也曾发生于巴比伦和亚述的碑文最初被译为现代文的时候。曾经有一个时期人们普遍倾向于认为这些楔形文字的翻译者都是只凭幻觉做出判断,他们的整个研究被看作是欺人之谈。但是,1857年皇家亚细亚学会(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曾做过一种判定是非的实验。该会邀请四位当时最著名的从事这种研究的专家:罗井森,欣克斯,福克斯·塔尔波特和奥佩特,让他们将新发现的碑文各自独立翻译,译好后封寄到本会。在对这四种翻译进行了对比之后,乃宣布其判决,认为这几位专家的译文大致相同。所以,取得的成绩是可信赖的,而且还预见未来将会取得更大的进步。从此之后,人们渐渐地不再怀疑有关这种文字的翻译工作了,并且人们对那些楔形文字的翻译的信赖程度也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二)第二类疑虑源于这样的印象,即认为我们在释梦中所得的许多结果似乎是被迫的、人为的、任意的或滑稽可笑的。对这种效果的批判很多,以致我随便就可以找到一例。如在号称自由之国的瑞士,某校校长由于对精神分析感兴趣而被解除了职务。他虽然提出了抗议,但伯尔尼某报纸发表了校方对于此事的决议案。我将几句与精神分析有关的内容摘述如下:“我们对苏黎世大学费斯特尔教授的书内所列举的强词夺理的例子感到吃惊……因此,大学校长坚信不疑地接受所有这些理论和虚假的证据,这真的令人惊奇。”这几句话是作为他们冷静判断的结论出现的。我想这种冷静才真的是“捏造的”。让我们再对这个问题加以更细致的考察,我想再加上一些反思和专门知识,使其不至于对冷静的判断有什么不利之处。

    个人对于深蕴心理学(depth—psychology)问题,只根据其第一次所得到的印象,就能迅速而准确地做出判断,这真使人精神振奋。这种解释在他们看来似乎是强词夺理的、不足为训的,所有这些解释是错误的,所有的这些解释工作也都是没有一点价值的。他们甚至从来没有想到这些解释之所以给人以深刻的印象,也许是因为有很好的理由,他们如果能想到这一点,也许会更加深入地去探求这些理由到底是什么。

    梦的理解这个问题与移置作用结果有着实质的联系,你们已知道移置作用是梦的稽查作用的最强有力的工具。在移置作用的帮助下,梦的稽查作用产生我们称为暗喻的替代结构。但是,这些暗喻本身很难辨认出来的,也不大容易由此而追溯到其背后真正的东西。暗喻和真正的东西之间的联系是通过最奇特的、最不常见的、外在的联想而结成的。然而,在所有这些情况中,问题在于想把真正的东西隐藏起来,这就是梦的稽查作用的目的。但是,要找出这已被隐藏起来的东西,不能求助于它平常所处的地方。现在起作用的前线的稽查员在这一点上要比瑞士学校当局更为狡猾。在他们搜查文件和计划书时,他们不满足于检查书信和公文包,但他们会想到间谍和走私犯们或许会将禁止物品隐藏在他们极难发觉的最秘密的地方——例如,藏于双层靴底之间。如果隐藏的东西在那里,那肯定是“硬拉”出来的,但也不失为一种真正的大发现。

    如果我们认识到隐梦成分和外显的替代物之间的联系非常离奇,或者是滑稽可笑的,我们对于梦的分析依赖于以往经验的指导,所以有很多例子的意义时常是不能由我们自己求证的。由我们自己进行的这种解释时常是不可能的,因为再敏感的人也不可能猜出这种联系。梦者可通过其直接联想来对梦进行解释——他能够这样做,因为是他自己产生的这种替代。或者他可提供大量的材料,以便问题的解决不再需要特殊的聪明才智,而使答案自然而然地呈现出来。如果梦者不能使用这两种方法之一,那么问题的显梦成分将永远不为我们所理解。我想在此给你们讲一个我最近遇到的例子。我的一位女性患者在治疗过程中其父亲去世了。从此以后,她时常梦到父亲复活了。在一个梦里,她梦到了父亲说:“十一点一刻了,十一点半了,十一点三刻了。”解释这种报时梦的方法是通过她的联想,她回想到父亲喜欢看自己长大的孩子能准时地在家中进餐。无疑这个联想与梦的成分有一定的联系,但它不能说明该梦的起源。根据治疗中的情境,可以怀疑她对于所敬爱的父亲暗中怀有批评的敌对之意,这在梦中起到一定的作用。在她的进一步联想之中,虽然离梦很远,她讲到了前一天她如何曾对心理学进行过很多讨论,她的一位亲属曾说:“原始人(urmensch)在我们身上得以复活。”这似乎给我们提供了解释。她因此想到她死去的父亲也会再次复活。于是,在梦中,竟使她的父亲成为一个“报时者”(uhrmensch),使他来一刻一刻地报时,直至中午。

    你们可不能轻易地放过这个例子与一种诙谐语的相似性。并且实际上,梦者的诙谐时常被看作是释梦者的。还有其他一些例子很难确定我们所面对的到底是一种诙谐语或是一个梦。但是,你们应知道有些口误也可以引起同样的疑问。有一个男子说,他曾梦到在自己和叔父一同坐在汽车(auto)里时,他的叔父曾吻过他。他自己很快补充解释说:“此梦有‘自体性欲’(auto—erotism)之意。”(“自体性欲”一词来自于力比多理论,表示不借助于外物而获得情欲的满足)。那么,这个人难道是在捏造一个笑语来欺骗我们,而把笑话又说成是他的一个梦吗?我想不会,我相信他真的做过这样的梦。那么这个令人迷惑不解的相似性又起源于什么呢?这个问题曾使我暂时偏离我的研究道路,迫使我对诙谐本身进行了深入细致的研究,揭示了诙谐的起源:思想的前意识(preconscious)训练被暂时抛开,但其在潜意识中运转,并由此以诙谐出现。在潜意识的影响之下,它也受到压缩作用和移置作用的支配,也就是说,它受与梦的工作的相同作用的支配。这种共同的特征就是发生于诙谐和梦之间的相似性。但是,这种无意图的“梦的诙谐”(dream—joke)不能引起真正的笑话那样愉快的效果。如果你们再进一步地对诙谐进行研究,你们就会明白这是什么原因了。“梦的诙谐”是一种糟糕的笑话,它不能使我们发笑,而只能使我们感到冷淡。

    然而,在这一点上,我们在步古代释梦者的后尘,他们的释梦方法除了很多糟粕之外,还给我们留下了一些好的释梦的范例,有的我们至今不能超越。我在此想给你们举一个历史上很重要的梦例,这个梦的报告者为亚历山大大帝,它和普鲁塔克和道尔狄斯的阿尔特米多鲁斯关于这个梦的记载略有不同。在国王围攻泰尔城的时候(322B. C. ),遭到很顽强的抵抗,亚历山大一次梦到他看见一个半人半兽的怪物在跳舞(a dancing satyr)。随后释梦者阿里斯坦德罗斯通过把单词“Satyros”分成“sa tupos(sa Turos)”意为“泰尔是你的了”来解释这个梦,认为亚历山大大帝能攻破该城。亚历山大因此连续攻城,并最终占领了泰尔城。虽然这个解释好像很牵强,但它无疑是正确的。

    (三)我可以想象得出,当你们听说一些一直从事于释梦工作的精神分析者也反对我们有关梦的观点时,你们会留下特别深刻的印象。很难预料对这种理论所犯的新错误的极大的鼓励应忽视。作为概念的混乱和不合理的归纳的结果,所得出的假定便与医学上有关梦的观点犯有同样的过错。你们已知道这其中的一个,认为梦与试图适应现在的条件和试图解决未来的问题有关——也就是说它们具有“预知目的”(prospective purpose,米德,1912)。我们也指出这个假定建立在梦和隐梦思想之间的混淆的基础之上,并因此忽视了梦的工作。作为隐梦思想的一部分潜意识智力活动的一个特征,它一方面没有什么创新,另一方面它也不是详尽无遗的,因为潜意识智力活动除了为未来做准备外,还有其他许多内涵。还有一种更为混乱的观点,认为每一梦的背后都有希望他人死去的含义。我不十分清楚这个公式的准确意思,但我怀疑它隐含着梦与梦者的整个人格之间的一种混淆。

    有人认为所有的梦都有两种解释:一种与我们所讲的精神分析解释相同;另一种是寓意(anagogic)解释,这种解释忽视本能冲动,目的在于表达更高的心理机能(西尔伯勒,1914)。这种见解是一种不合理的归纳,它建立在少数梦的特例之上。这种梦当然是存在的,但如果把这种观点扩展到大多数的梦,那便不免徒劳无功了。再者,还有一种观点认为所有的梦都可进行两性解释,都可解释为男性倾向和女性倾向二者的混合(阿德勒,1910)。我曾给你们介绍过这种观点,可你们仍然不能理解。当然,也有一些这样的梦例,并且随后你们会认识到这与某种癔症的症状相似。我在此提及这些新发现的梦的一般特征是为了警告你们不要信以为真,或至少使你们不再怀疑我对它们的意见。

    (四)人们认为接受精神分析治疗的患者往往故意使自己的梦的内容和医师所推崇的理论相一致,结果一些人梦到性本能冲动,一些人梦到为权势而斗争,还有一些人甚至梦到再生(斯泰克尔),因此梦的研究的客观价值受到质疑。然而,这种观点是不堪一击的,因为人类在精神分析治疗可以影响他们以前已经有梦的现象存在,并且现在接受治疗的人也时常在治疗开始之前已有梦出现。这种新观点所包含的事实虽然是可以自我证明的,但它却与梦的理论不相干。因为引起梦的前一天的余念来自于对清醒生活的强烈兴趣。在医师的话和所施加的暗示对患者具有意义时,他们进入这种“余念”的圈子里,并且可以为梦的构建提供精神刺激,就好像是前一天没有对付得了的其他有情感色彩的兴趣一样,他们的作用和睡眠期间施加于睡眠者的身体刺激一样。由医师所引发的思绪像这些其他的梦的激发者一样,出现于显梦内容之中,或在其隐梦内容中可以被发现。确实,我们知道梦可以由实验而产生,或者更准确地说,一部分梦的材料可以被引入梦中。这样,精神分析者对患者所产生的这些影响正和实验者所引起的作用相同。例如,伏尔德在实验时,将被试者的四肢保持某种特定的姿势。

    人们可以影响梦者梦到什么,但却从来不能影响他们为什么做梦。梦的工作的机制和潜意识的梦愿望是不受外界影响的。在考虑那些起源于身体刺激的梦时,我们已发现梦的生活的特点和其独立性,可以在反应梦者所受的身体刺激或精神刺激中显示出来。这样,我们正在讨论的和对梦的研究的客观性产生疑问的观点,正是建立在梦与梦的材料的混淆基础之上。

    女士们、先生们,这就是我给你们讲的有关梦的问题。你们可以猜到,我曾省略了很多,而且你们也会发现我所讲的每一个问题都不够详尽。然而,这是由于梦的现象和神经症的现象之间具有密切的联系。我们已研究过的梦可作为神经症理论的导引,而且和相反的顺序相比,这肯定是一个更为正确的顺序。但正因为梦是理解神经症的准备,所以,反过来,对梦的真正精确的理解只能等到有了神经症现象方面的知识之后才可能获得。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而我必须向你们保证:我将竭尽所学,以不辜负你们对这门学科的热爱和花费这么多的时间来讨论有关梦的问题。人们要迅速地达到对精神分析理论的正确性的信赖,那么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好方法。需要许多月,甚至许多年的努力工作来表明神经症疾病的症状是有意义的,是有目的的,并且来自于患者的生活经验。相反,只需要几个小时的努力,就足以证明梦同样如此。梦起初虽然很杂乱,而且难以理解,但它可以用来证实精神分析的种种前提——心理过程的潜意识本质,它们所遵循的特殊机制,和其中所表现出的本能力量等的存在。如果我们记得梦的结构和神经症的结构之间有极大的相似性,同时考虑一下使梦者迅速转变成为一个清醒的合理的人。我们便可判定神经症也是建立在心理生活中各种力量的均衡有所改变的基础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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