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上，村里人都会聚在一起聊一聊，我是在回村的第五天才想着要晚上在村子里走一走的，听村里人散淡地聊聊家常，时间不知不觉就溜走了。重要的是，有人的地方就总跟着几只狗啊猫的，女儿喜欢和它们玩在一起。
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的，那时我们聚在村口一棵大榕树下，听村里最老的婆婆讲故事，有一只叫“白眼仁多”的猫躲在树洞里，偶尔喵呜一声。
今晚的话题从镇上的计生办主任因肝癌去世展开，我们坐在屋檐下，外面下着雨。
“报应，你看，前一个计生办主任也不得好死。”董表姐说的这前一个，很多年前自杀了，自杀的原因是没有选上镇长，吃一包老鼠药，吃下去就后悔了，自己往医院跑，跑到医院门口就倒下了。
董表姐说到这些的时候，她女儿就在一旁和我的女儿玩，她女儿五岁，二胎。五年前怀她，董表姐到处躲藏，七个月身孕的时候，管事的人来了，董表姐躲在亲戚家，她老公在城里打工，来的人开着一辆大货车，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部拉走，电视、牛、猪、鸡、粮食。
“回家看到房子全部空了，听到后院还有一只猪在哼哼，跑过去看，院里躺着刚产完仔的母猪，乳头在往外面冒血珠，那些人拖它的时候地上磨的，它快死了，所以那些人放弃了。”
那你怎么办？我问。
“一屁股坐地上大哭一场。我算好的，没被抓走，山那边有个女人，管事的来了，把房子包围，她只好钻进水缸里，那些人把家里搜了个遍没发现，就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有一个人口渴，回屋打开水缸，看见她整个人泡在水里，只露出脑袋，拉起来带走了。再有一个月就生了，没了。”
这些话之后是短暂的沉默，空气中有特别的飘忽的情绪，坐我身边的陈姨咳嗽了一声，说：“也有比较好的管事的，我娘家村子里有个女的，来的人把她抓住了，准备上车，她说等我回去换身衣服吧，这就让她回屋了。”
后来呢？我问。
“后来那些人在门口等了很久也没见她出来，进屋去找，有个人进猪圈找，就看见那女人蹲在粪坑里，也是只露出头，全身被大粪包围。那个人退了出去，对外面的人说，厕所也没有。一个月后孩子出生了。”
这两个只露出头的女人，我不认识，但看得见她们注视“管事的人”的那双眼睛。
这些讲述，平淡的语气下面，分明有什么东西在翻腾。这个夜晚没有风，下着雨。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