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电话让我想到我自己,我上大学,说好听点是以艺术的名义低分进入艺术院校,不好听点,就是“投机倒把”。
当时我们那个班,像我这样的人很多,只有少数人是为了艺术要献出自己的青春年华的。我们班有个高考考了五百多分的,我们都认为他实在是可惜了。
那时候,我们学校学生还很少,艺术还远远没有像今天这样在各大高校“普及”,播音主持和表演加起来,一个年级才不到一百人。经常有剧组栏目什么的来挑人。
那些长得都差不多的总是戴着棒球帽的副导演,在教室门口瞅半天,会说: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出来。这几个人就跟着副导演并且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出去了。出去了不是说就有戏拍了有节目做了,而是被带到一间大教室,和别的班级里挑来的学生一起,接受一次再挑选,最后能跟着副导演走的,可能只有一个,或者两三个,也很可能一个也没有。没走成的,灰溜溜回到教室,接着上课。看起来整个过程风平浪静,好像大家对这些都习以为常,实际上,风暴在每个人心里,不管是选上的,还是没选上的。
我自然是很少被叫起来的,即使叫了起来,最后也会回来,最怕再回来走进教室那一瞬间,全体人民的目光,那些目光,包含了太多的表情。
我唯一一次被选上,是有个叫陈国军的导演的电影,在电影里,我只有一句台词。那句台词是什么,打死我也不说。反正这部电影现在大概只有电影资料馆里能找着。唯一见到我表演的,是我一位毕业后就没联系过的初中同学,她在电影频道看到的,之后她一想到自己居然有一个演电影的同学,竟激动得夜夜不能寐,她想方设法终于和我取得了联系。我们年代久远的友谊,终究因为这部伟大的电影而接上头了。
我们主持专业也开有表演课,有一回表演考试,要求每个同学都得上场,都要有角色,否则就没成绩,潘李同学实在不知道演什么,汇报的时候,她就演了一只苍蝇,男女主角在餐馆约会,刚刚入座,她扮演的苍蝇就飞了过来,在他俩周围转,嘴里还嗡嗡嗡地叫着,这时候,女主角做了一个厌烦的表情,男主角立马伸出双手在空中“叭”地拍了一声,她就“啊”,一声惨叫,身子作惨死的苍蝇状贴到舞台后方的一块立着的板子上,不动了——直到男女主角把这场戏演完。让我们仔细看看她的动作吧:举起双手,背朝观众,单脚立地(另一只脚抬起来也贴在木板上)。总之,那场戏我估计没有一个人注意男女主角在说些什么,大家都在为她担心,想她能不能以这样的动作坚持到最后。
那时候学校里也很流行北漂,最活生生的榜样就是谢娜,当我们还前途渺茫、两眼一抹黑的时候,她已经在丫鬟专业户的道路上渐行渐远了。她穿着古装梳着丫鬟头的照片贴在我们学校最显眼的位置,院长恨不得天天追着我们说:你们要向谢娜学习啊!谢娜同学每回学校一次,大概就有无数个做着北漂梦的人蠢蠢欲动一阵。不少同学还没毕业就跑北京去了,学校的政策也很宽松,只要有剧组看上了你,你就可以不用上课了,而大四基本上也没有课。我记得有位个子高高长相不凡的帅哥也去漂了一回,临走的时候还请大家海吃了一顿,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架势。但是两个月后他回来了。大家问他怎么样呀?他说拍了一部电影。我们说不错呀,什么电影?他说,冯小宁的《紫日》。我们说那是相当好呀,演什么了?他面无表情地回答:演了一具尸体,从车上被人扔下。并且强调:是他妈小日本的尸体。
(加一段去宜宾面试回成都坐火车)
写到这里,我脑子里初略统计了一下,我们班三十八个同学,毕业后,从事和影视有关行当的可能只有一半,另一半,奋战在祖国各条战线,为构建和谐社会贡献力量。并且,我也悲哀地发现,这另一半,比我们这一半混得要好那么一点。
我们班那个高考五百多分的家伙,毕业后,转行进了一家广告公司,后来又跳槽去了一家民营医院做策划,现在,这家伙策划了一家医院,眼科的。前不久还主办了一场寻找成都最美丽的眼睛的选美活动。我们想,他大概是当年被人选,气不过,现在也想找个机会选选别人。对于大学所学的专业他从不后悔。他说,上哪所大学哪个专业不是上?都是经历。更何况,他因为上这所大学,认识的美女的数量和质量都远远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赚啦。
说了这些,我想对那些就要毕业的学生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路,只是面对机会,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请付出你百分之百的努力。希望就在拐角处,假如拐角处没有希望呢?多拐几个弯,总会有的。
哦,还有那个演苍蝇的潘李同学,现在是一份全国最赚钱的报纸(之一)的编辑,你们大概以为她长得不好看吧?错!她是大美女,追她的人一大把,当了两年主持人觉得不好玩了才改行。
至于那个演了一具尸体的同学,他还在努力,听说他后来又去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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