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素低头跪在晏无心面前，只敢重复：“属下无能，请王爷降罪。”其他话一句也不敢说。
沈含笑的身份牌攥在晏无心手里，他盯着它，碧溪回来之后，晏无心便已经急得吐了一口血，现在寻素回来，又一口血吐到沈含笑的身份牌上。
“人你没有找到，那尸首呢？你们在永安城下翻了一天，尸首总该找到了吧！”晏无心痛苦地问。
寻素摇头，艰难地开口说道：“恐怕已经、已经化成灰了……”
她想起来那些中域士兵的嗤笑：“啧啧啧，你们那女将军倒是不错，就连尸首都是好滋味，哥几个享用完之后，把她丢进火里，现在啊，成灰了吧。哈哈哈！”
寻素的身体忍不住地发抖，她却不敢把这些话告诉晏无心，若是让晏无心知道了，急火攻心，吐得就不止这一口血了！
品延亦跪在一边，一口银牙咬得咯吱作响：“这群可恶的中域士兵，非死不能泄我心头之恨！”
他们的话，晏无心听明白了，就是沈含笑已经死了，就连尸骨而已找不掉了，除了这个身份牌外，一点儿念想也没有给他留下。
晏无心抓着身份牌的手在抖，一滴泪落在身份牌上，将上面的血液晕开，第二滴、第三滴、第四滴……
越来越多的泪砸到身份牌上，它们砸落的速度越来越快，泪连成线，如雨落般，伴随着极力压制的呜咽声。
寻素跟在晏无心身边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见到他哭泣，听得寻素的心也没来由地难受。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拿下中域！”一句话从晏无心牙缝里挤出来。
“是。”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帅帐中的人面面相觑后，陆续离开。寻素是最后一个走的，她在帐门口踌躇许久，想要安慰晏无心两句，但一想到沈含笑的死，自己身上也有推卸不掉的责任，便打消了念头。
她只怕自己一开口，晏无心将更加难过。
偌大的帅帐里只剩下了晏无心一个人，他抚摸着沈含笑的身份牌，喃喃自语道：“既然没有找到你的尸骨，那你或许还活着，对不对？”
无人应答，他只喃喃自语道：
“以为我中了化魂散，会先离你而去，却没想到先走的人竟然是你，也好，也好，我本还担心我走了之后，你一个人会寂寞，现在反倒没有这种顾虑了。”
他吸了一下鼻子，呜咽声渐大。
“是我对不住你，是我对不住你，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自作聪明把你丢出大火，你怎么可能会死呢？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你是不是在怪我？怪我抛弃了你，所以跟我开了个玩笑，自己偷偷摸摸溜走了？”他抹了一把泪：“乖一点儿，不要闹了，你回来吧。”
“我还可以陪你三年呢，你要走，你等到三年之后，等到我先离开之后你再走好不好？没有你的孤独，我承受不了，承受不了啊……”
往日种种浮现在晏无心眼前。
尚是盛海棠时，骑在马背上英姿飒爽的她，后来重逢，古灵精怪的她。
她的各种样子，好的、坏的、生气的、开心的。
最多的，还是她答应成为自己妻子时欢喜而又娇羞的样子，窝在自己怀里，捂着脸却故意露出眼睛来的俏皮样子。
等等等等。
每想到一种，晏无心的心便要痛上一分。
他已经经历过一次生死之别了，在她尚是盛海棠时。当他得知盛海棠故去之后，心也痛过，那时以为最痛不过如此了。
如今已是沈含笑的她又和自己分别，他的心比起那时来，竟然还要痛！痛了百倍不止，千倍也不止。
就像是数百把刀同时扎在自己心上，却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松得不得了。
“我允许你跟我开这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晏无心沉默很久，又一次对着身份牌郑重说道：“只要你马上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允许你同我开这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晏无心隐隐期待着，期待着沈含笑真的掀开帐门走进来，哪怕一身伤，哪怕被烈火灼烧得已经不像是她，只要她能够回来。
帐门外真的有脚步声响起，晏无心的心一下子雀跃，他踢踏着鞋，一下子从床上站起来朝营帐外走，一个女人绰约的身影隐隐映射在帐门上。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在帐门被掀开的一刹那，晏无心把人抱了个满怀，怀中软玉温香，却没有盛情的拥抱，她使劲推开晏无心。
晏无心看清楚她的样子，是碧溪。
原来不是她，怎么可能会是她呢。晏无心垂头丧气地转身朝床上走，显得无比无比颓废。碧溪要说些斥责的话来，见到晏无心这个样子，终是不忍。
碧溪的眼角也挂着泪痕，她的眼睛已经哭肿了，沈含笑战死，尸骨不明，她心中的悲痛不比晏无心少。
“何事？”晏无心终于问。
“寻素让我来劝劝你。”碧溪倒也坦诚。
“劝我？”晏无心自嘲一声：“我有什么好劝的，我没事，倒是你，莫太过伤怀。你回去吧。”
让碧溪来劝晏无心，倒亏寻素想得出来。误以为沈含笑离世之后，整个军营中，碧溪和晏无心恐怕是这里面最伤心的两个人，他们凑到一起，不抱头痛哭已是不错。
但碧溪还是硬着头皮，忍住哭腔，说道：“小姐在天有灵，一定不愿意看到王爷为她如此伤身，所以……”
“她没死！”晏无心的声音突然拔高：“碧溪，她没死！他们连她的尸体都没有找到，怎么就能说她死了！”
明明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晏无心就是不愿意承认。
“她的命这么大，怎么可能会死！碧溪，你知道的，她死过一次，还能重生，她怎么可能会死呢？她不会死的！”
“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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