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什停了一下,又补充道:“老兄,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在你死之前不妨也告诉你。密码机里还装着炸弹。等你们的密码专家研究它时,会把他们统统报销的。这诱饵不错吧?哈哈!”纳什又笑道,“另外,信上还说,她不仅把密码机交给了你,还把整个身体都献给了你。信上详详细细地描述了你是怎样玩弄她的。这一部分火辣极了。记者们不愁没有材料写了:东方快车、辛普朗隧道里的情杀、色情的照片、密码机、风流的英国间谍、豪华火车包厢、萨默塞特夫妇等等。老兄,这样的新闻绝对可以震惊世界。你们那个情报机关铁定要陷入混乱。情报局的头牌,英国间谍界的英雄,赫赫有名的詹姆斯·邦德竟与苏联的女间谍勾搭成奸,自取灭亡!你的情报局长会怎么想?英国老百姓会怎么认为?唐宁街会又该怎么想这件事呢?美国人又会怎么看你们呢?安全措施如此差劲,他们还愿给你们提供核弹资料吗?”纳什得意忘形,继续口喷唾沫说道:“老兄,这件事将会成为本世纪最热门的新闻!最富戏剧色彩的故事!”
对,邦德想,他说得一点儿也不假。法国的报纸肯定会对此大肆渲染,捕风捉影,添油加醋。只要他们手里拿到了照片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各种离奇的故事都能给你编造出来。世界上没有一家新闻机构会放弃这类“有声有色”的消息。还有那密码机!英国或法国情报局的人是否能想到那里面藏有炸弹?一旦爆炸,多少西方一流的密码专家将死于非命。上帝啊,他必须挣出这个牢笼!但现在能想出什么办法呢?
纳什手上的那本“战争与和平”已经直直地对着他。只等火车进入隧道,巨大的回声一响起,回声盖过枪声后,子弹就会立刻射死邦德。邦德低着头,瞪着紫色的阴影,测算着上铺在他这个角落投下阴影的深度,回忆着刚才放公文包的确切地方,琢磨着纳什开枪后会出现什么情况。
邦德说道:“在的里雅思特,我让你加入这个队伍这件事上,你也冒了很大的风险,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这个月的接头暗语的?”
纳什又耐心地说道:“老兄,别再想那副画面了,你似乎正在开窍吧。‘锄奸团’的工作极为出色,堪称举世无双。你们每年每月每天的暗语我们都了如指掌。如果你们长点儿心眼的话,就会注意每年一月时,你们都会有一个小角色失踪。可能会在东京,也可能在汀巴克图。那可都是‘锄奸团’干的。把他们抓起来,就是为了得到当年的暗语。当然,我们还能得到其它想要的情报。老兄,这种事对我们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邦德用指甲狠狠地掐了一下掌心。
“老兄,实话告诉你吧,我根本不是在的里雅斯特上的车,而是同你一起同时上车的,一直就在前面的那个车厢里。我提前下了车,并且故意装出从月台边走过来,刚上车的样子,和和偶然相遇。你明白吗?老兄,我们的人早就在贝尔格莱德恭候多时了,知道你会给你的头儿,大使馆或什么人打电话。我们已连续窃听南斯拉夫的电话好几个星期了。可惜的是,我们听不懂那个土耳其小子跟伊斯坦布尔通话用的暗号,否则,我们肯定能制止那场大爆炸的发生,至少也可以救一些人。当然,我们主要目标是你,老兄。我们当然一定要好好解决你。你在土耳其刚下飞机,已是成了笼中之鸟,瓮中之鳖了,那时候只有一个问题,就是塞住瓶口,免得你逃跑。”纳什又看了看手表,他那阴森森的白牙闪着紫光,他狞笑地盯着邦德。“快了,老兄,还可以有十五分钟瑞喘气。”
邦德早就和“锄奸团”过过招,但却未料到它竟如此厉害。纳什讲的所有这一切都是重要情报,他一定要去回去告诉局长,他绝不这样死去!邦德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主意。他深知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死到临头,只有这样搏一搏了,现在他要静下心来,考虑这一计划的细节。
于是他说:“看来,‘锄奸团’确实是做到了天衣无缝。但是,还是有一个小漏洞,这个就是……”他故意把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
“是什么,老兄?”纳什想着他的回答,警觉起来。
火车渐渐放慢了速度,在意大利边境的多姆多沙拉站停下来。会不会再进行海关检查?但邦德立即想到,直到法国边界时、瓦仑波时才会有海关检查的程序。即使到了那里,卧铺车厢也不用检查,那些快车都直取道瑞士。而只有那些在波黎格或洛桑下车的旅客才办理海关手续。
“继续讲啊,老兄!”纳什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得让我抽支烟吧。”
“好吧,你抽吧!但可别想有什么动作,否则你要提前死了。”
邦德右手滑进臀部的口袋里,掏出那个大号的炮铜烟盒。打开,从中抽出一根烟,从裤袋里摸出打火机,点着了烟。之后,他把打火机放回了口袋,却把烟盒放在了大腿上的那本书上。他随意地用左手按着烟盒和书本,好象怕它们滑下去一样。他喷出一口烟雾后,想到,现在,他已进行了第一步,纳什丝毫没有查没到他想干什么。好,得把他一步步地引到这个颠覆性的游戏中来!至少要要吸引他的注意,使他不能按期开枪。
“你看,”邦德吐出了两个烟圈,用此来吸引纳什的注意力。同时,他左手将烟盒夹在了书中,“你看,你刚才说的看来合情合理,但你呢?你有没有考虑自己怎么办呢?火车开过隧道后,你怎么脱身?乘务员知道我们是在一起的,他们马上会通知警察的。”
“咳,原来你是说这个,”他又有些不耐烦了,“你这人真蠢。苏联人会连这一点都不考虑吗?我会在第戎下车,然后乘车去巴黎。到了巴黎,茫茫人海他们到哪儿去找我?而‘他杀’的线索,这个时候还不会被发现;还有,就算他们找到了第二颗子弹,他们也找不到第二把枪。他们根本抓不到我。说实话吧,明天中午我还要去瑞兹旅馆的204房间,向罗莎汇报这一任务的完成情况。她说过,事成之后会给我颁发勋章。然后我就变成了她的司机,驱车去柏林了。早就想到这一点了,老兄!”他说着,变得激动起来,“也许我的功勋章早已在她的提包里呢!”
列车又启动了。邦德顿时紧张起来。再过几分钟就要与他决一胜负了。如果自己死了,真是太冤枉了!盲目和轻率不仅使他自己陷入绝境,还要搭上塔吉妮娜的命。天啊!他如果早点听克里姆的劝告是可以避免眼前这一切的。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自己的自负、好奇和好色却使他沿着“锄奸团”早已设计好的路线走了下去。现在将成“锄奸团”的刀下鬼,他曾经发过誓,不管什么时候遇上“锄奸团”,他都一定要给一点厉害尝尝,可现在功名未成身先灭。他们到时候就会得意洋洋:“同志,对付像邦德这样的傻瓜简直小菜一碟!你看他这么容易就咬诱饵了,我告诉你们,他是个蠢蛋,所有的英国人都是蠢蛋!”塔吉妮娜呀,你这个诱饵啊,你这个可爱的诱饵啊!邦德想起了他们的第一个夜晚,想起了她的黑丝带和长统袜。而这一过程“锄奸团”都一直在看着,看着他迈着自负狂妄的步伐走进他们精心布好的圈套里面。现在,他们的阴谋即将要得逞。这真是他一生的奇耻,也给派他来伊斯坦布尔的M局长丢了丑,也给生活以他为豪的英国情报局丢了大丑。上帝!血的教训呀!但愿……但愿这最后孤注一掷的计划能够成功!
前面,车头方向传来轰隆回声越来越响了。
只有几秒钟了!只有几步了!
书脊一端的椭圆形枪口张得更大了。几秒钟之内,月光就要被挡在隧道之外,蓝色的火舌随时都会从那里射出来。
“去做你的美梦吧,你这狗娘养的。”
隆隆声已变成了哐铛的咆哮。
书脊上一道蓝光,子弹向邦德的心脏飞来。他们之间的距离仅两码。
邦德扑通一下倒了下去,直挺挺地俯卧在地板上。在悲哀的紫光下,四肢摊开,一动不动。
决战东方
所有的一切都取决于纳什的精确性。他曾夸下海口,说一定要击中邦德的心脏。而邦德最后的赌注也全都投在这点上。果然,子弹不偏不倚打在了邦德心脏的部位。
邦德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就像个死人。在开枪之前,他就回忆曾经看到过的尸体——他们死后的身体是怎样躺着的。现在,他完全是按那些姿势躺倒的,像个破旧的洋娃娃,他的胳膊和腿都张开着。
邦德正探究自己的感觉,当子弹呼啸着穿过他胸前的书的时候,是不是打中了他的肋骨。但子弹并没有穿过邦德的心脏。它只穿过了金属的烟盒,卡在书中。邦德只感觉到胸膛上的皮肤有些灼热。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肋骨内燃烧一样。当他的头砸在地板上的时候,他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他看见自己鼻尖旁纳什鞋尖的影子在晃动。这使他相信自己并没被打死。
邦德静静地躺在地板上,像考古学家研究古人类化石一样,在默默地研究着自己计划好了的受伤姿势。他膝盖半弯着,可以随时跳起身来;右手好像正抓着被击穿的心脏,而他可以立刻松开抓着的书本,拿到几英寸之内的公文包,可伸手掏出里面的双刃飞刀;他还为此曾经嘲笑Q,而现在事实证明,自己是多么需要它们。左手以投降的姿势平伸在地,这可以帮助自己腾身而起。
他听到纳什在他上面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棕色的鞋尖挪动了。邦德看到他的鞋皮拉紧了,纳什站起来了。这个家伙右手拿着邦德的枪,马上就要跨过邦德的尸体,踩在下铺上,用他的手枪,对准那缎子般的头发上面的脖子开枪。手枪已经推上膛了,纳什的手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火车的轰鸣会将这沉闷的枪声淹没。
这事马上就要发生了,邦德头脑飞快地回忆着自己学过的解剖学知识。在人体的下身什么地方是致命的部位呢?哪个地方是主动脉呢?他想起了,股动脉!沿着大腿内侧,紧靠着髂骨的,或者那个叫什么来着,总之股动脉就是人体下肢的主动脉。还有一处在腹股沟的中心那里,假如邦德都错过了这两个地方,他就真的死定了。邦德很清楚,现在不可能赤手空拳去击败面前这个杀人狂,要反击就得一刀刺中要害。
褐色鞋尖从他的鼻尖前移动了,转向了床铺。他想干什么?除了火车朝着辛普露方向急驰而去的铁轨声,漱口杯叮叮作响声,地板也轻轻震动着的声音,就没有其他的声响了。如果搏斗起来,就会殃及两边几百码外的包厢内的无辜,他们或许正酣睡;或许醒着躺在床铺上,想着他们的生活和爱情,正制定一个小小的计划,想着谁会在里昂车站来接他们。还有那些站在过道里的人们,谁也没有想到死神也正从那个黑黑的枪口向他们奔来。
一只脚向上提起,棕色的皮鞋离开了地面,想从邦德的身上跨过去。太好了,大腿内侧正好暴露在他头上方。
邦德的肌肉盘紧了,就像一条蛇。他紧张而小心地伸出右手,摸到公文包的边缘,按下上面的按钮,慢慢半抽刀子,而胳膊仍旧一动不动。
棕色的鞋跟离开了地面,重心压到了鞋尖上,前腿快要落下,后腿将要抬起。
邦德稍稍移了一下身体,抓住时机,牢牢握住刀柄,以免到时候插中骨头拔不出来,然后……
突然间,他从地板上翻身跃起,用尽全身力气向纳什大腿内侧扎去。
刚爪般的手指仍紧握着,邦德的胳膊,肩膀随后压了上来,由于用力过猛,刀刃已全部插入他的腿部。只留了刀把在外面。邦德感到他的指关节已压在了纳什的法兰绒裤子上了,但他仍然不松手,继续狠狠地插下去。
纳什发出了一声恐怖的惨叫,手枪哐当一声落在地上。纳什反射性地扭转身子,用尽全身力气向邦德压了下来,这时,邦德的刀子已深深绞在他的腿上,拔不出来了。
邦德早料到了这点,便飞快地向窗口避去。但是,就当他侧闪之时,纳什的那只大手正好掉下来将他一把抓住,狠命地把他摔在下铺上。没待他反应过来,那狰狞的面孔已经欺到了他面前。纳什眼睛冒出红色的凶光,凶残的牙齿呲着,两只大手,由于痛苦,向他慢慢扑来。
邦德斜靠在铺上,两脚盲目地踢着,但他的脚马上就被纳什的大手抓住。纳什使劲地拽着他的脚,用力把他往铺下拖。
邦德竭力抓住床铺上的东西,但却无济于事。纳什的另一只手已抓住了他的大腿,指甲深深地掐了进去。
邦德的身体被扭着拖下了床铺。立刻,纳什张开大嘴扑向邦德。邦德死命地用另一只脚猛砸在纳什的头上,但纳什一点都没反应,他只好继续踢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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