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感谢,劳埃丽娅,”邦德说:“008有消息吗?”
“有消息,据报告说,他的境况一切正常,现在已经被转移到了瓦勒海得的一家军队医院。显然,不过是一次休克。”
邦德很清楚,“休克”这个词在他们的行业术语中到底意味着什么。“那好吧,就这样。”他对她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地回答了一声,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在自己办公桌前邦德坐下来,把桌上堆放着的大堆文件放在面前理了理。已经过了星期一,今天自然就是星期二,又开始了新的一天。面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得静心下来理一理,思考一下下一步应该怎样行动。他打开桌上的一个棕色卷宗,点燃了一支烟抽起来。
这份备忘录是从美国海关缉私机构发过来的。“X光透视检测仪”几个大字端正醒目地打印在文件的上方。
邦德开始集中注意力阅读文件。“X光透视检测仪的制造商是旧金山X光透视仪公司,这是一种特地用来查封违禁物品的萤光透视仪。在美国各州的监狱里它得到了广泛的应用,特地用来检验私藏在礼物中的金属品,也可以用来检查刑事犯和探监者。还常常被用来检查违法贩运的金刚石以及走私进入非洲、巴西金刚石矿区的金刚石。这种设备售价是七千美元,长八英尺,高七英尺,重三吨。在国际机场这种设备已经投入试用,效果如下……。”
邦德将后面的几页一目十行地读完,忍不住感到极为恼火。今后到国外旅行时他再也不能把手枪藏在腋下了,只能想方设法去另找其他藏枪的地方。这个问题必须得马上找技术部门的官员详细商量一番。
他心不在焉地将另一本卷宗翻开。只见上面写着:菲乐朋,一种日本的暗杀药。
“菲乐朋,”在他的脑子里邦德搜索着有关这种药品的情况,飞快地把视线转移到下面的介绍上。“……‘菲乐朋’是目前与日俱增的犯罪因素,根据日本厚生省的统计数据显示,日本目前估计约有一百五十万人对菲乐朋上瘾。其中有一百多万人都属于是二十岁以下者。根据东京警视厅的统计,青少年犯罪案中的百分之七十都与这种药品有关系。
“这种毒品与美国的大麻相似,最早是用于注射的。它的效果是‘具有兴奋作用’,这是一种能使人上瘾的药物,这种药的价格也不是很昂贵,每针大约十日元。可是一旦上瘾的话,人们便控制不住地想要加大剂量,最多的一天甚至能达一百针。这样一来,这种毒品的实际价格就变得特别昂贵了。为了能够支付得起这种昂贵的费用,上瘾者便只能走犯罪之路。由吸毒所引起的犯罪活动多半都是袭击与谋杀。‘迫害妄想狂’就是一种由这种毒品使上瘾者所产生的病态。有这种症状的人会认为所有的人都有谋杀他的倾向,他无时无刻不处在人们的包围之中。因而,他经常可能无缘无故地对街上某一个关注他的陌生人进行迫害。病情比较轻的患者会特别害怕见到那些一天要服用一百针剂量的重病患者,因为这样只会大大增加后者的妄想。
“这样,暗杀似乎就变成了一种自卫的正义行为。在这种经过严密组织和策划的犯罪活动中,人们时时刻刻都感受到这种可怕药物所带来的巨大的危险性。“在臭名远扬的麦卡酒吧暗杀事件中,已经确认‘菲乐朋’就是犯罪的诱因。出于这桩谋杀案的缘故,一周之内警方已经将五百多名吸毒者拘捕了。“在这一吸毒活动中朝鲜人通常是受到指责最多的……”
邦德突然觉得无聊得很,他坐在这儿读这些东西实在是浪费时间?叫做“菲乐朋”的那个什么破药片和他没有任何干系?
他合上卷宗,把那些文件随手扔进桌上的文件格里,之后,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他觉得右脑依然有点针扎似的隐隐作痛,于是便拉开抽屉取出一瓶药,本来是想让秘书送一杯水来的,可他又不希望让别人看见他身体有些欠安,就只好把药硬着头皮干咽下去。
他起身走到窗口,点燃了一支香烟,遥望着窗外翠绿的景色,凝视着伦敦城远处的轮廓,头天夜里所发生的种种离奇古怪的事情一一又在脑子里浮现出来。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件事。已经腰缠万贯、英名远扬、地位显赫的德拉克斯为什么却要在牌桌上耍那种无耻的把戏呢?他究竟有什么目的呢?他到底是想要证明什么呢?是不是他认为只有他自己才可以肆无忌惮地为所欲为呢?可以傲然地蔑视公众的舆论?
邦德顿时觉得自己豁然开朗起来。对,蔑视公众舆论,换句话说在“长剑俱乐部”他是以一种优越感与藐视一切的态度出现在那里的,就好像是与他交往的所有人都是无名鼠辈,他没有任何理由对他们作出一副有教养的样子一样。
德拉克斯对赌牌如此热衷,也可能是精神一向紧张,所以想要偶尔放松一下。他那咬指甲的动作、粗声粗气的话语以及不停地渗出的汗水,无一不表明他的这种紧张情绪。他绝对不可以输给那伙不耻于人的狗屎堆的。因而不管冒多大的风险他都要不顾一切地去赢得胜利。可以想象得到他自信自己完全能够达到目的。并且,邦德认为,一旦那些人鬼迷心窍就往往看不见有可能面临的各种危险处境,甚至故意去冒各种风险。有偷盗嗜好的人特别喜欢去偷那些比较有难度的东西;有怪异嗜好的人总喜欢使他们的各种怪癖行为展露出来,就好像他们是故意要把警察引过来拘捕他们似的;有纵火嗜好的人对他自己的纵火犯罪行为一向都是供认不讳的。
但是德拉克斯又是因为什么而如此鬼迷心窍呢?是什么样的冲动使他义无反顾地冒这么大的风险?
只有一种理由,那就是他是一个十足的偏执狂。妄自尊大,同时他的心里有一种虐待狂倾向。傲然于一切的表情总是挂在他张脸上,话语中总是带着些恐吓的味道,但是输了钱之后却又流漏出胜利的喜悦。这些只能表明他觉得事态不管如何变化,自己都是毋庸置疑地绝对正确的。他企图证明,所有与他相对抗的人都将惨遭失败的教训。也就是由于他有这种非同一般的力量,因而在他眼里一直以来就没有什么失败存在。他就是无所不能的主,是住在精神病院里的所有人的上帝。
是的,应该就得这么解释。邦德想到,他把眼睛眯缝起来遥望着不远处摄政公园的景色。
雨果·德拉克斯是一个残暴的偏执狂。使他义无反顾地不断奋斗并成为富甲的动力就是他的这种偏执狂。这就是那个即将为英国提供可以用来威慑所有敌人的导弹的人最开始的动力源泉。
可他离精神上的完全崩溃还有多远的距离是谁又能把握得了的呢?在那满头红发的脑袋里,有谁能够透过他席卷的风暴,预料到即将发生的一切?谁又能够明白他那各种各样的后遗症究竟他卑微的出身,还是战争给他带来的呢?
当然,对于这一点谁也无能为力。对于这些问题是否只有邦德一个人看出来了呢?他是根据什么分析的呢?一个人的内心隐秘真的能够从一扇严严实实紧闭着的窗户里看透吗?其他的什么人也可能观察到了这一点。可能在新加坡、香港、尼日利亚、丹吉尔,他也一样有过如此紧张的失常。每每一些商人和他当面做生意时,或许对于他流汗、咬指甲、失去血色的脸上那双充血的眼睛也很留意。
假如时间允许的话,邦德思考着,对于这种人内心深处的隐秘,人们不妨去探寻一下。而一经找到线索,就应该继续把它们挖出来,并且在还没有形成祸患之前把除掉这些隐患。
自己想得是否太离谱了?邦德忍不住自我嘲笑起来。自己没事替别人担什么心?那家伙跟他有什么不对付的?仅仅只是他把一万五千英镑拱手送给他邦德罢了。邦德耸了耸肩膀,这是他自食其果。可是他那临走时的最后一句话,“赶紧把钱全部花光吧,邦德先生!”又有着怎样的含义呢?他确实就是这样说的,邦德回忆道。这句话给留给了他特别深的印象,使他没有理由不反复考虑。
邦德从窗口出快速离开。去见你的鬼吧!我可没有疯疯癫癫,只是得了一笔一万五千英镑的飞来之财罢了,的确,我现在就应该把这笔钱迅速花光。但是到底应该如何开支呢?他回到桌前坐下来,取出一支铅笔,思考了一会,之后在一份标有“绝密”字样的备忘录上开始认真地记下自己的购买计划:
①:带有折叠篷式的本特利牌轿车,大约需要五千英镑。
②:每个二百五十英镑的钻石夹子,大约需要三个,共七百五十镑。
他把笔停下来。还有一万英镑余款,可以用来购买服装、漆地板、置一套新式的亨利·柯顿熨斗,再买些香槟酒。但是这些东西不必太过于着急。今天下午他最好先去把钻石夹子买来,先去和车商们谈谈。先把剩下的钱兑换成金券,作为养老金存在银行里。
室内响起了红色的电话机急促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局长想要见见你。能过来一下吗?”是参谋长的声音,似乎显得有些急躁。
“没问题,我现在就来。”邦德答复道,忽然想起来,“已经有线索了吗?”
“还不太清楚,”在电话里的参谋长答复他。说完,他就把电话挂掉了。
接受任务
邦德在几分钟后就走进了那个熟悉的门道。绿灯在入口的上方一闪一闪地亮着。局长看着他说,“007,怎么你的脸色这么不好看?请坐下吧。”
邦德的脉搏速度似乎加快了。他暗暗想到,今天局长直接称呼我的代号,并且不是称呼“詹姆斯”,那必定就是有事了,而且肯定是大事。等他坐下来之后。局长先是看着记录本上用铅笔记下的几个句子,然后把头抬起来,一种漠然的神情从他的眼睛中表现出来。
“德拉克斯的工厂在昨天晚上出现事故了。有两个人都死了,警方对德拉克斯表示怀疑。
他们绝对不可能想到‘长剑俱乐部’。警察在他今天早上一点半钟返回里兹的时候直接扣住了他。‘在厂旁的一家酒馆里,探月’号工厂的两个雇员送了命。德拉克斯对警察仅仅只说他本人对此感到深深的不安和遗憾,之后就没再说什么了,他还真把持得住。他还没被警察放走。据我猜测,一定是他们把这个事情看得极其严重。”
“真是巧合啊,”邦德思考了一下说道,“但为什么我们要搅进去呢?应该由警方来处理这件事对。”
“警方也不过是仅仅只能管一部分罢了,而那里关键的一大堆人物却恰恰由我们管着,比如那些德国人。”局长继续解释道,“看来你还是不太清楚,”他朝记录本扫了一眼,“那家工厂是属于英国皇家空军管辖的,在隐蔽图上那同样也是组成东海岸雷达系统的一个部分。那一片区域的安全由英国皇家空军负责,对那个工作中心有控制权的只有军需部。在多佛尔和迪尔之间的峭壁上设置了发射基地,整个区域差不多有一千英亩宽,而实际工作区只有二百英亩。现在所有建筑队都已离开,工厂仅仅只剩下德拉克斯以及其他五十二个人。”
邦德心里又把它和桥牌扯上了联系,那就相当于是整一副牌再加一个王。
“其中五十名是德国人,他们全都是俄国人想要但却没能弄走的导弹专家。德拉克斯这次花钱雇他们来为‘探月’号服务。对这种安排他们都带着些不满,但又没有办法。军需部自己又没有办法派出专家,因而只能任凭德拉克斯自己去请专家来。为了使皇家空军的保安力量得以加强,部里派了一个叫泰伦少校的警卫官员住在基地。”
局长抬起头来向天花板望了望。把话头停住了。
“然而泰伦少校昨天晚上死了。打死他的是一个德国人,但那家伙之后也自杀了。”局长死死地看着一句话也不说的邦德。
“凶杀是在基地旁边的一家酒馆里发生的。有不少人当时都在场,那是一家不大的酒馆,那些德国人经常到那儿去。我觉得他们必定有个去处。你问我们为什么要搅进去?那是因为在来英国之前,我们对那些德国人审查过,其中也有自杀的那个家伙。所有这些人的档案都在我们手中掌握着。伦敦警察厅以及皇家空军保卫部的人在案件一发生后就要求来查看自杀者的档案。昨夜他们对值班官员作了通知,今天一大早上他就把材料送到伦敦警察厅去了,他已经在记录册上标明了,这得算是例行公事。
我今天上午一来就看到了记录在记录册上信息,我对此非常感兴趣。”局长带着平和的语气说,“和德拉克斯刚好在一起度过了一个晚上,碰巧现在又遇到了这件事。的确就如同你所说的,真的是很凑巧啊。”
“除此之外还有件事,同样也是使我不得不搅到这件事中去追查个水落石出的原因。这事尤其重要,他们在星期五就要试验发射‘探月’号了,离今天只剩下四天。”
局长伸手把烟斗拿过来,擦着火柴点烟。并且把话头也打住了。
邦德依然默不作声。情报局与这些事怎么能够沾得上边。这些事似乎是应该由伦敦警察厅特别事务部门来负责,或者由军事情报五处来处理也未尝不可。然而情报局的活动范围是在英国之外的啊。他坐在那里想不出原因来,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了。
局长将烟斗点然了,抽了一口之后继续说,“我之所以对这个案子比较感兴趣同时也是因为昨天德拉克斯使对他我对产生了兴趣。”
“我也对他比较感兴趣。”邦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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